将晚。
微风起时。
近卫军营盘中锣鼓喧天,热闹非凡。
显然拥立了晋帝,虽还未能进入京城,但个个兵勇将校均觉得已是有了从龙之功。
死战在即,谁也不知道那之后还有没有命去享用这份泼天的富贵,那么当晚的庆功宴,便是应有之意。
时不时就有醉醺醺的莽汉,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这个营帐蹿到那个营帐。
大呼小叫,吆五喝六,高低笑骂声沸反盈天。
一面军中巧手绣制的明黄龙纹大旗,早早就竖在了帅帐之前。
当中一个硕大的晋字,卷在旗面上,随风烈烈飘摆。
当夜诺大的帅帐之中,却是异乎寻常的冷清。
唯余苏赫与陈宫二人。
此时陈宫宁死也不能再在苏赫旁侧置座,固执的跛着腿,肩膀一高一低的随侍在苏赫左近之下。
忽而,陈宫近似再也站立不稳,苍然跪倒,“陛下,”他深伏于地,嘴唇颤抖着,“能为陛下三日之谋臣,臣已足慰平生!感念至深,臣亦再无所求。只是,此事尚有回还余地……尚有回还余地啊!陛下!”
灯下的苏赫,稳稳坐定,久久不语。
起身,他转至案前扶起陈宫,“还是唤我主公,什么陛下不陛下的,我真心来不了这个。”
陈宫摇摇头,“臣,不敢。”
他颤巍巍扶住苏赫那有力的臂膀,热切的望着苏赫,“陛下这位子,是坐实的!实打实的晋帝之位!如今大夏腹地可战之兵皆在陛下手中,军中将校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拼上了身家性命愿为陛下效死……人皆不傻,今日陛下黄袍加身,他们是真的在陛下身上能看到希望的……”
苏赫扶稳了他站定。
往帐中踱开两步。
陈宫跛脚紧随其后,“臣只愿,能看到陛下金銮殿上安坐帝位……到那时,臣亦有自知之明,死亦瞑目了……”
“陈宫!这都是些后话,要紧的就是今晚!如果一切如你所料……”
陈宫的面目上顿时浮起几分得色,“陛下放心!臣之所料断不会错。只要徐北毅那封信送到巴盖乌手中……”他那副三角眼露出一丝寒意,“巴盖乌断然是一时半刻也等不及的!”
他话音刚落,帐帘挑起,赤焰与徐北毅二人风尘仆仆闯入帐中。
陈宫当即冷哼一声。
“呃……”赤焰挠了挠头,左右还是不知如何自处才算相宜……
看着徐北毅已当阶跪倒,口称复命,赤焰这才自笑了笑,单膝跪地,“头儿……”
“放肆!”陈宫怒喝道。
赤焰赶忙换了称谓,“这个……陛下……”却又暗自笑了场。
苏赫也是无奈至极,“原先是怎样就还是怎样。箭书投进去了?”
赤焰笑呵呵的,“那必须的。三封,全射进袁大人把守的西门箭楼里。”
苏赫不由得以手抚拳,又重重的锤着手掌,“袁崇焕能不能及时收到且还两说!”
他有些埋怨的望向陈宫,“就该我去一趟宫里,把事儿都说清楚的……我若全力施展,来回费不了多大功夫。”
“陛下。”陈宫苦笑道,“其实谁人都能去送消息,唯独陛下不可以。以如今之态势,陛下若去,断然是有去无回。”
“我若强行要走,相信仅凭宫里的大内供奉,留不住我。”
陈宫当即躬身劝道,“恕陈宫无礼死罪!陛下想过没有,将以何身份去到宫里?陛下若要踏进禁城,如今只能以晋帝之姿……大内供奉的暗中实力我们并不清楚,万一有个闪失,陛下让此间近十万人马如何自处!万望陛下断了这个念头!”
苏赫复要再言,陈宫放胆一把拽住他的衣袖,“再者说,臣早有论断,袁大人接到箭书……”
他颓然的冲苏赫摇摇头,“京中兵马亦是绝难指望。如若臣所料不差,他们宁可就在城楼上坐视这可谓唯一的胜机……也不会派出一兵一卒。”
苏赫于是沉默。
他亦深知陈宫所言不差。
抬了抬手,目视着赤焰与徐北毅起身,苏赫缓声道,“今夜事大,你们还不能休息。颠不停已经全部洒了出去……”
徐北毅眉峰一皱,他刚刚自敌营送信返回,还未知此间情形,下意识接话道,“全洒出去了?”
“嗯,你们有得忙。具体的,赤焰跟你细说安排。”苏赫顿了顿,“小徐,这一趟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