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也不知为何,只这一声,就叫苏赫心头淤积顿去。
他咧嘴一笑,“七夜?!”
“哦?”似恼人的春风吹开了帐帘一角,一道身影却就像枯叶一般卷了进来。
“看来你还没有忘了贫贱之交,难得。”
“呦!”苏赫眼眉一挑,“好俊的身法!能令我的死士护卫浑然不觉,看来你最近修为又有精进。”
七夜那修长的身形斜依在帐门旁侧,他目视帐顶,怀抱双臂,“一般。如今不过威能境下全无敌,威能境上一换一。”
苏赫深以为然的点点头,他知道,七夜不说假话。
“怎么,口称贫贱,最近穷了?”
“哎!”七夜叹了口气,“生意本就不好,又奈何某些人欠债不还,恼人!”
“所以,你乘夜而来,是为生意,还是为讨债?”
七夜是生意人。
他只做一种生意。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所以苏赫如是问。
七夜转头望向了他,“为生意的话,这一趟银子少,风险大,不接。至于说讨债,先欠着吧,能让晋帝欠我银子,这天底下,得数我七夜独一份。”
苏赫便就笑了,一伸手,“拿来。”
七夜就是一愣。
顺着苏赫的视线,随即了然。
摘下腰间配剑旁的酒葫芦,手里晃了晃,七夜道,“这可是杏花坊老板娘亲手酿的,就这么些,值五两三钱。我可替你记账上了。”
“虱子多了不怕咬,老规矩,九出十三归。”
七夜抛过酒壶,苏赫接过嗅了嗅,极为满意的灌下一口。
一口柔,一线喉。
“值这价!”苏赫大赞,“说事儿。”
“给你带个话。”
苏赫的眼睛就亮了。
今天给他带话的,七夜是第二个。
“我听着。”
“他叫你走。”
他,自然就是献王萧逸。
苏赫颇为好奇,“走?往哪走。”
“哪儿能活,就往哪儿走。”
“你别说!”苏赫举着酒葫芦晃了晃,“这还真是个办法!我走了,这儿咋弄?”
“他说是有白方朔在,你走了不碍事。”
苏赫便就不语。
半晌,他举起葫芦又喝了一口酒,“他让我走,我就得走?”
“他说,这是你唯一的活路。”
酒葫芦停在手中,苏赫不禁连连苦笑,“他说的,的确是实话。”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七夜下意识摸向腰间,才想起,腰间已经没有酒。
“只是他看错了我,这不会是我的选择。”
“嗯,我也是这么认为。所以,他还有一句话。”
“哦?看来这一句才是正题,足以让我选择他指的这条路?”
七夜低下了头。
他久久没有言语。
苏赫没有催他,只是安静的等。
七夜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要我跟你说,阿依夏公主怀的,是你的孩子。”
苏赫依旧苦笑,只是笑得就更苦了些。
七夜忽就问他,“你知道?”
“我若说,我今天才知道,你信不。”
七夜却也压根不问苏赫是如何知道的,毫不迟疑一个字,“信。”
苏赫随即的话语,就令大帐间澈寒一片,“人,是他送去给巴盖乌的。”
七夜点点头,又摇摇头,“人,是我送过去的。”
他复又抬头望向苏赫,“我若说,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怀的是你的种儿,你信不。”
“信。”
于是七夜重重的出了口气。
苏赫面色变得极为阴郁,“不过,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债是他欠我的,我得讨。”
七夜没有接话。
他依旧抱着双臂,依在帐门旁,缓缓的说着另一件事。
“我生,我娘死,你知道的。”
“嗯,所以你叫七夜。”
“嗯。七夜。我爹恨不得我活不过一夜。是我姐狠狠挨了鞭子……之后是她把我拉扯长大。”
“他是你姐夫。”
“对。他是我姐夫。我姐走之前,要我替她帮衬着他。”七夜顿了顿,“我姐待我,就像娘。”
“明白了,所以你没办法的。”
“我没办法的。”
于是苏赫把酒葫芦抛还给他,“这酒还是太贵,我喝不起。”
七夜摩挲着手里温热的酒葫芦,“她是你娃儿的娘,所以,你也没办法的。”
“我没办法的。”苏赫如是答。
七夜把酒葫芦安稳系在腰间,“酒贵不怕,刚才你喝的,算我请你。”
他直起身,按住那把不像是剑的剑,“我现在去。威能境上,我只能一换一。所以,我不一定能把她娘俩儿换回来。”
“你不用去。我已经安排了人去。关键是,按着巴盖乌的性子,她现在很可能已经在被送去关外的路上。”
“只是可能。你安排了人,那是你的事儿。我其实知道了就准备去,可我必须得先来一趟。有句话,是我自己要带给你的。”他望向苏赫,“你若要去找他,有一样,我必须来提醒你。南巫,现在在他身边,你要小心。”
苏赫眉峰皱起。
他冲七夜点头示意,“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