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潇雨飞花溅泪-第四十章 尘埃落定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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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尘埃落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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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魂崖上,已多了一座新坟。

欧阳俊生一身素服,肃立在坟前。在他身后,冷香宫一众弟子也一身素服,肃手而立。

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矗立。山风很急,吹得每个人衣裳乱舞。欧阳俊生与欧阳绿珠的归来,解开了所有的疑团与迷雾,却也带来了惊天的噩耗。

欧阳俊生沉默良久,招手将月几明,叶秋烟,萧威海,欧阳绿珠四个晚辈叫至身前,缓缓道:“现在一切真相已经大白,当年之事都系误会,几番阴差阳错,加之月几圆从中作梗,才害苦了你们四人。现在月老夫人和问心都已死了,我再也不能让当年的悲剧延续下去。月几明,我现将爱徒秋烟许配给你,萧威海,我另将女儿绿珠许配给你。你四人要抛下过去种种,从此相亲相爱,让已经死去的能够心安,让还活着的能够尽享欢乐。咱们也不要再讲什么礼法,不须守孝三年,只待大事平定,便为你们举行婚礼。死者长已矣,我们这些生者,只有活得更快乐,才是对她们最好的祭奠与怀念。”

四人齐声应了,个个泪流满面。幸福,曾经遥不可及,却在十八年后的今天,历尽曲折变故之后,奇迹般降临。

李啸天对花溅泪道:“秋儿,去给你亲生的爹娘磕个头吧!”花溅泪点点头,走到月几明与叶秋烟身边跪下,恭恭敬敬地给二人磕了三个头,认了爹娘。萧雨飞也走到萧威海与欧阳绿珠身边跪下,磕头认了亲。

欧阳俊生眼含热泪,却露出欣慰的笑意,看着宋问心的坟,喃喃道:“问心,你都看见了么?我知道你走得太匆忙,还有诸多未了心愿,现在我都在你面前一一了结,你高兴么?我错了,我不该如此偏执。直到此刻我才明白,能原谅别人,也是给自己机会啊,可惜我明白得太迟了,让你我都白白苦渡了三十年青春!”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这大悲大喜,分分合合,人人心中都是感慨万千。

忽然,一个弟子飞奔上崖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道:“宫主,信!”李思卿接过信来一看,随手递与萧雨飞。萧雨飞拆开信看了起来,神色初时惊疑诧异,逐渐变得凝重。

花溅泪道:“是谁写的?”萧雨飞轻轻叹了口气,缓缓道:“是……宋如玉!”每个人的脸色都变了,静等着他说下文。“他说天下大变在即,叫我速去投奔他,他若得了天下,将来便要传位于我,而我若不应允,他将于八月十五日晚三更在泰山之巅相侯!”欧阳俊生道:“那你们准备怎么办?”

萧雨飞淡淡一笑,忽然将手中之信朝空中一抛,“唰”地一下拔出了断肠剑在空中划了几划,将那封信划成碎片。花溅泪的剑同时出鞘,闪电般将那碎片一一串在了剑尖上……

夜已深了,薄薄的轻雾浮起在梅谷里。月光明朗,白步照人。明天就是出发的日子了。冷香小筑楼上的窗纱上仍映着两个人的身影。还有一月便是与宋如玉决斗的日子了。这一战的胜负关系着整个武林的存亡。敌我正是势均力敌,胜负难料,他们脸上虽平静,心中却都悬着千斤巨石。

一团白影划过夜空,披着月华射入窗来,落在桌案上。是一只鸽子。花溅泪看过那鸽子带来的密信,随手递与萧雨飞,微笑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泰山之约不过是个诱饵。宋如玉的计划不错,他亲自出面将你我与爹爹、师叔他们诱往泰山绝斗,而月几圆趁着谷中空虚大举进攻;同时淮安王也已奏请皇帝,以剿匪的名义出兵。如此三面进攻,叫我们应接不瑕,疲于奔命,真好计划!只可惜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他们身边埋伏着咱们三十六死士的头一号死士,竟将秘密泄了出来。”

萧雨飞道:“我们正可将计就计。当他们正得意洋洋、沾沾自喜时,也正是他们倾覆灭亡之时。”

花溅泪道:“不错,塞翁得马,焉知非祸?只是二姐她——咱们只能看着她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不仅不能劝阻,反而只能故作不知,纵容她的背叛也利用她的背叛——唉,爹爹这些日子以来,不知心中是何等悲痛。”

萧雨飞道:“就算我们阻止了她行为上的背叛,也阻止不了她心的背叛。不过她这次背叛冷香宫,实际上也是我方一手安排的诱敌之计,到时可酌情减轻她的罪责,当罪不至死,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什么都不要再多想,而应集中心力面对这泰山决斗。真不知我们能否取胜,我还从未这么没有把握过。”

花溅泪点点头,低声道:“这一战我们要尽力而为,只许胜不许败。若不幸败了,咱们宁可死在一起也不能归顺于他……”

萧雨飞笑道:“你放心,他所许诺的天下对我并没有**力。我只想和你相守一世,平淡过一生。只是若我们实在不能取胜,也须得设法与他同归于尽,千万不能留他在这世上为害。”

花溅泪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他竟能狠得下心来杀了师太,你……你们都是他的至亲骨肉啊!唉,江山与骨肉,权利与亲情,究竟孰轻孰重?谋划一生辛苦一世,纵然最终得了天下,当真就比举家团圆、妻贤子孝更快乐?当年祖师与他定下这四十年之约,就是要让他自己醒悟。不料他已八十高龄,却仍是如此执迷不悟。”

萧雨飞眼中流露出一丝悲哀、萧索之意,淡淡笑道:“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从他组建聚雄会的第一天起,甚至他有这个想法的那一天起,就已注定了这个结局!”

八月十五,中秋之夜。正是这团圆之日却是骨肉相残之时。这一战,究竟谁胜谁负?也许根本无法分出胜负,他们三人的血将流在一起,共同染红那十六日清晨的红日。无论是怎样一种结局,那都将是极其惨烈的一幕。

八月十日。萧雨飞、花溅泪早已在欧阳俊生、萧威海、欧阳绿珠、月几明与叶秋烟的陪同下去了泰山。谷中只留下了李夫人、李思卿与梅月娇。

晚上,李夫人三人正在灯下议论泰山决斗之事。梅月娇始终未插一言,眉头紧锁,似有满腹心事。李夫人道:“阿娇,你怎么了?不舒服么?”

梅月娇勉强笑笑:“哦,没什么,今晚天气好闷热。”李夫人道:“那我叫可心去给你拿一盏冰镇的酸梅汤来。”

“哦,不,”梅月娇道:“不必了,我不想喝。”李夫人道:“你今晚到底怎么了,怎么有些心神不宁?”梅月娇讷讷地道:“我……”忽然,门外有人叩门,一共叩了十下。一次一下,二次二下,三次三下,四次四下。梅月娇一阵惊慌与激动,浑身一颤。

李夫人却没有注意到,有些奇怪地道:“是谁,谁在敲门?”门外那人道:“梅姨,是我!”李夫人神情一怔:“九龄?”梅月娇眼角的肌肉又跳了两跳。梅九龄走进来,给李夫人鞠了一躬,微笑道:“梅姨,你好!”

李夫人冷笑道:“谁是你梅姨?你还有脸来见我。”梅九龄道:“梅姨此话何意,小侄鲁钝,竟听不明白。”李夫人冷冷“哼”了一声。梅月娇心头“扑扑”直跳,却又甚是兴奋,也不言语,只悄悄含笑看着他。

李思卿冷冷道:“梅九龄,从你认了淮安王为义父,助纣为虐,咱们就已是仇敌,你竟还敢来!”梅九龄道:“表兄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我此来只不过想给你引荐几位贵客。”

“贵客?”李夫人道:“谁?”她脸色忽然一变:“你是怎么进来的?你一进梅谷,就当被守卫之人发现,你怎么这么顺利就来到了我的门前?难道——”话未说完,门开了。门外已走进三个人来。一个戴金冠、着紫袍,气宇轩昂,乃是淮安王;一个着浅黄衣衫、风度翩翩,正是月几圆。

李夫人、李思卿的脸色顿时大变。梅月娇却已不再紧张,心中只有激动与兴奋,她知道,他们已经得手了。整个梅谷已在聚雄会的控制之下。李夫人、李思卿的手顿时握紧了剑柄。梅九龄叫道:“慢,梅姨,表兄,整个梅谷都已在我们控制之下。此时再动手,何异于晴蜓撼石柱,以卵击石?”

李夫变色道:“九龄、你……当初你与朝中高官结交,我就知你有些贪恋荣华富贵,功名权势。不料你竟会勾结聚雄会对付冷香宫!”

“勾结?”梅九龄笑道:“梅姨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人生在世图个什么?不就是享受吗?荣华富贵,功名权势有什么不好?识时务者为俊杰也,而世间万事都当顺其自然,从其天意。江山代有才人出,聚雄会取代冷香宫领袖武林,也是天意。”

“住口!”李夫人怒道:“你,你助纣为虐,勾结恶人,你这个败类,我看你以后有何面目去见梅家的列祖列宗。”

梅九龄大笑道:“列祖列宗?我这么做倒正是为了梅家的列祖列宗!梅姨,你可知冷香宫与我梅花门本是世仇?当年玉倩影处死的几个所谓的大魔头中,有一个正是我梅花门的先祖?外公之所以会将你嫁给李啸天,你以为只是为了成全你的心意么?不,那只是为了复仇。只不过外公看出你是真心对待李啸天,就没有将这段宿仇告诉你而是告诉给了我母亲。只可惜外公他死得太早了,我要替他完成这遗愿,这样他九泉之下方可瞑目。”

李夫人大吃一惊,失声道:“你说什么?你胡说!”梅九龄道:“梅姨若不信,日后问问我母亲不就明白了吗?”李夫人脸色有些发白,颤声道:“就算你说的不假,可你为报私仇,不惜勾结聚雄会与冷香宫为敌,只怕你外公在天之灵也不会答应。你母亲知道这件事么?”

梅九龄笑道:“她当然知道而且并不反对我这么做。”李夫人神情一震,摇头叹道:“唉,大姐你好糊涂!”梅九龄道:“念在我们本是至亲的份上,义父已答应我,不会害你等性命,但却要先废掉你们的武功。”

李夫人气得脸色发白,怒道:“你……”

李思卿却忽然笑了笑,接口道:“淮安王,聚雄会主,果然是贵客!既已来了,有什么大事也要待本宫略尽地主之谊后再说,且请二位品品我冷香宫特有的雪蕊莲子香吧!”

“雪蕊莲子香?”淮安王笑道:“听说此茶风味绝佳,饮过之后就同陈年的女儿红一般令人心旷神怡,宫主果然好客!”

李思卿站起身来,去墙角的松木柜里取茶具。他知道在那柜角旁有个机关,只要用力一按,月几圆等人所坐之处的座位便会一下子翻入地下的陷阱。李思卿打开柜门,左手取出一套晶莹洁白的玉石杯,右手却悄悄将那机关使劲一按。谁知屋中什么动静也没有。李思卿回头一看,只见月几圆三人的座椅纹丝不动,脸上露出惊异之色。

梅月娇低垂着头,不敢看他。淮安王与月几圆本一直冷眼旁观,此时笑道:“宫主不必意外,你们宫中所有的机关已被令妹做了手脚了。”他摇摇头,故意叹了口气道:“原来堂堂幻月中主也这般小气,连一杯茶都舍不得真请我们喝。”

李思卿、李夫人脸色都大变,目光一齐射向了梅月娇。梅月娇就像是被恶狗咬了一口,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什么,你说什么?你,你胡说八道。”

淮安王道:“梅姑娘又何必否认?纸里包不住火。何况你对我们已没有利用价值,也就怨不得我们过河拆桥了。”梅月娇脸色发白,这才明白自己上了月丽人的当了,自己已被他们卖了,不由又惊又怒,颤声道:“你,你们……”

淮安王道:“幻月宫主,你们现在明白我们为何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占领梅谷了么?真感谢你养了个好女儿,使我们的计划轻易地完成了一半。”

李夫人气得浑身直颤,怒视梅月娇:“阿娇,你,你真的投靠了聚雄会?”梅月娇惊慌失措,语无伦次地道:“不,不,我没有。娘,你不要中、中了他们挑拨离间之计。”

“挑拨离间?”淮安王道:“梅姑娘的反应倒不慢。只是,你刚才在你母亲和你大哥的茶中下‘内力散’之事作何解释呢?梅姑娘,事情已经做下了,又何必抵赖?”李夫人、李思卿动了动握剑的手,又倏地垂了下去,恨恨地望着梅月娇。李夫人扬手一掌掴在她脸上,颤声骂道:“你这个孽障,畜牲……难怪你刚才心神不宁,坐卧不安,原来你心中有鬼!”

李思卿顾不得气愤,连忙摸出两粒冷香丸,给李夫人与自己一人一粒咽下。梅九龄插口道:“表兄,你们袋中的冷香丸昨晚已被表妹全都调包了。”

“什么?”李思卿伸手又取出一粒冷香丸来,瓣开仔细嗅了嗅,果然香味有异。他咬着牙,缓缓回头凝视着妹妹,目光冰冷如刀。梅月娇吓得不由自主地退了几步,冷汗如雨而下,语无伦次地道:“不,不……我没有……”说得是那么勉强。

淮安王微笑道:“梅姑娘,谢了!”梅月娇忽然狂吼一声,犹如一头被逼得无路可逃的野兽,拨出一柄短剑扑了上去,一剑划向淮安王的咽喉。

淮安王一侧身就从容避过,同时右手已握住了她的手腕,夺下了她手中之剑。他将那冰凉的剑尖比在梅月娇的脸上缓缓移动了一下,一股冷气已浸入她的肌肤,她立刻不能动弹,仿佛被冻僵了一般。

她的目光中充满愤怒,绝望与恨意,直视梅九龄。梅九龄微垂着头,绞弄着手指,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月几圆笑道:“梅姑娘且莫动怒,你为我们立了大功,我是不会亏待你的。好了,现在我们只等中秋之夜泰山决战结束后便可大举进攻武林各大门派了。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哈哈,如今我们已是胜券在握。”

李夫人咬牙道:“你们虽拿下了梅谷,但冷香宫实力尚在!”淮安王悠然笑道:“虽然冷香宫的主力都在泰山,但拿下了这号称武林圣地的梅谷,实在意义非凡。不妨实话对你说了,我在朝中深受皇兄信任,我已向皇兄奏明,申请出兵剿匪。而武林形势又为我师兄所控制,这天下可说是垂手可得了。现在,我们只等泰山决战结束。只要我师父杀了萧雨飞他们,就万事俱备了。”

李思卿道:“邪不胜正,你师父定然落败。”月几圆笑道:“那绝无可能。”李思卿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你师父输了呢?”月几圆微笑道:“他若输了,还有我们师兄弟在。这乾坤已定,谁也无法更改。”他转身对淮安王与梅九龄道:“梅谷已拿下了,你们马上赶回淮安,发兵起事。我已在此去淮安沿途的各处驿站备下了日行千里的良驹,你们一定可赶在十五日前到达淮安。”

李思卿冷冷地看着他们,此时脸上忽然露出一丝复杂的、不易觉察的微笑。

难道淮安形势已变?

残了的月儿又已圆了。

但今正却不是十五,是十四。淮安王又来到了那荷池之畔的“眠雨”亭。他本来心情很好,但不知怎么一来到这荷池之畔,意兴立刻变得很萧索。

荷池中,晚荷已半残。月光清明,照在荷塘上,使已半残的晚荷看上去仍是风情万种。微风拂过,残荷起波。一朵素洁的白荷在风中柔弱的轻颤。他看了半晌,忽然轻轻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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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九龄低声道:“父王何故叹息?眼看我们将大功告成,你怎么反而不高兴?”淮安王不答,目光遥望着雨荷小筑,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你可曾听到了箫声?”

梅九龄凝神听了一会儿,奇怪地道:“没有啊,只有风声,哪有什么箫声?”淮安王默然良久,忽然振作了精神,笑道:“今夜如此月色,岂可辜负?来人,去取些酒来,本王要与九公子在这‘眠雨’亭里对月小酌。”

梅九龄抚掌笑道:“男人活在这世上,有三样事物不可错过,那就是美酒、佳人与月色。今夜虽无佳人相陪,有这残荷为伴也足够了。”

“美酒、佳人、月色?”淮安王笑道:“说得好,说得妙!”走回“眠雨”亭,亲手倒了两杯酒,低落的兴致已高了起来:“来,干!”

两人一同举起了酒杯,正要饮下,忽见一人飞奔而来,正是那总管谭清,喘着气道:“王爷,圣旨到!”

淮安王面露喜色,笑道:“哦,一定是本王要求领兵剿匪的奏章准了!九龄、谭清,快,快叫人摆好香案,待本王更衣,即刻接旨。”梅九龄道:“是,父王!”他的目光与谭清目光飞快地交碰了一下,两人脸上都露出一丝复杂而会心的笑意。

香案已摆好。淮安王换上了朝服,束好紫金冠,到大厅里接旨。他平时广为结交宫里有权势的宦官,稍有头脸的太监他大都认识。他一边口称“微臣恭迎圣谕”跪下,一边看了一下此次来淮安颁旨的太监是谁。

一看之下,他不由愣了一下。这是一张生面孔,他以前在皇宫中从未见过。但却又似曾相识。那太监朗声宣道:“奉天承运,天子诏曰……”淮安王一听这声音也挺熟,脑中灵光一闪,猛然想起了这人是谁,不由脸色大变,失叫道:“白无迹,是你!”

他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指着那太监:“你是白无迹!”那太监笑道:“淮安王,你的记性不错。只可惜迟了一步,你已给我下过跪了。”微微一笑,一下子甩掉了外衣,露出了里面的银色衣衫。

淮安王大怒,差点儿就一掌挥出,但想起此时不能暴露自己会武功,连忙又忍了下来,冷笑道:“白无迹,你好大胆。竟敢冒充钦差来我淮安王府撒野!”白无迹道:“谁说我是冒充?你且瞧瞧我的随从与太监与御前侍卫,可是假的?”

淮安王“哼”了一声,往他身后望去,不由一怔。那几个随丛太监与护旨侍卫他都认得,如假包换。白无迹又道:“你再看看我这御笔亲书的圣旨,可是伪造之物?”淮安王心中惊疑,连忙一把抓过白无迹手中的圣旨,首先便瞧那印玺。不错,这正是皇帝专用的,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的传国玉玺盖的印。

淮安王不由大惊失色,再一看圣旨内容,不由脸色惨变,颤声道:“不,不,这不可能!皇上远在深宫,怎会突然降旨问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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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无迹淡淡道:“正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所密制的龙袍、皇冠、预造的百官花名册和你与聚雄会勾结的罪证,我与监察御史已全部呈送御览!如今,你的淮安王府已被五千精兵围了个水泄不通。淮安王,你大势已去。”

淮安王脸色发青,咬牙道:“你,你一介布衣,江湖流寇,皇上又怎会见你?”白无迹笑道:“京城皇宫虽然戒备森严,但又怎能困住我白无迹?何况当时随我秘密进京的可是你的义子梅九龄!”

淮安王神情一震:“什么,九龄?他带你去见的皇上……我明白了,那些龙袍、皇冠等物也是他给你的?”白无迹道:“不错!你的反应果然不慢,但知道得太迟了!”淮安王脸色一连数变,忽然一转身,足尖一点,往王府后花园扑去。

白无迹长啸一声,影子般跟了上去。两人的身影转瞬不见,直把那些侍卫、太监惊得目瞪口呆。淮安王飞身扑到那荷池之畔,大叫道:“梅九龄,梅九龄,你给我滚出来……”

他本是一个极能沉得住气的人,但此时他的方寸已乱。他蓦地住口,放慢了脚步。“眠雨”亭内明珠高悬,亮如白昼。梅九龄神色平静,坐在亭中相候。面前的石桌上还摆着那两杯未来得及喝的“竹叶青”。

淮安王盯着他,眼中几乎喷出火来,一步步缓缓走过去,紧盯着他的眼睛眨都未眨一下。如果目光是剑,他已被剁为肉酱;如果目光是火,他已被燃为灰烬。淮安王慢慢走进了“眠雨亭”,毫无表情地道:“你为什么还不走?你不该留下来。”

梅九龄并不回答,却起身端起了面前的一杯酒,微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我必竟做了两年父子,你一直都待我不薄!来,我敬你一杯吧!”

淮安王冷冷地瞧着他,冷冷地瞧了许久许久,这才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冷冷地道:“梅九龄,本王谢了。”梅九龄淡淡道:“不必,这本是你的酒。”淮安王道:“是月几圆叫你这么做的是不是?我本以为,我与他师兄弟要自相残杀也是在霸业建成之后,没想到他如此性急。但他也太狂了,他以为凭他一人之力便可夺得天下么?”

梅九龄略微一怔,道:“我不懂你的意思。难道你认为我是月几圆的人?”淮安王道:“你不必否认!你一直都在我们师兄弟间摇摆不定。我自认武功权谋都不输月几圆,身份地位更是远高于他,你终将看清形势,死心塌地地跟随我,没想到你竟将宝押在了他的身上!”

梅九龄摇摇头,轻叹道:“淮安王,你太自负也太莽断了。以月几圆的老谋深算,他纵要过河拆桥那也是过河之后的事。如今江山尚未倒手,他却先闹内讧,削弱自己的势力,他可是这种傻到极点的人?”淮安王咬牙道:“你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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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九龄缓缓道:“你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不错,当年玉倩影的确诛杀了我梅花门的祖师。你所掌握的那桩武林秘案都是真的。但你却不知,我梅花门对此事一直心服口服,并未有半点怨言。后来接任的两代掌门每次讲起此事,都道是我祖师心怀不轨,作恶多端,该有死报,再三叮嘱我们要恩怨分明、引以为诫,不可心生恶念。你借着此事来拉拢我梅花门,我们正好将计就计,虚于委蛇。我虽为此付出了八年青春,并被人骂作贪图权势富贵之徒,但能扳倒你,也算值了!”

“此去梅谷之前,我将我平时搜集的你图谋篡位的证据都交与了监察御史,与他一同秘呈皇上,并将你与聚雄会勾结,意欲造反之事全部说了出来。皇上龙颜大怒,已在前日下旨革掉你的爵位,削除你的兵权,并派白无迹来押解你进京!而十日晚在冷香宫,那不过是我与我姨父他们商量好了演的一出戏而已。”

淮安王的脸色白得吓人,慢慢点了点头:“梅九龄,你做得好……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显见心中已怒到极点,只是尚未爆发。

梅九龄笑了笑,道:“其实你也不必恨我,应恨你自己!你被封为淮安王,深受皇上宠信,你却贪心不足蛇吞象,妄想做天子。结果终是害人害已,悔之晚矣!”

淮安王长长叹了口气,缓缓道:“想不到我与我师父、师兄数十年的苦心经营竟坏在了你的手里!”

“不,你错了!”梅九龄道:“其实你们并不是败在我手里,而是败给了正义!你们从一开始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们一直低估了你们的对手!所以五十年了,你们才会一败再败。轻敌本就是兵家之大忌。”

“首先,一个宠大的组织不管它组织得有多慎重、隐密,也不可能像天生地长一样忽然出现,在它组建的过程中总会有蛛丝马迹让人发觉。你们自以为你们组织聚雄会之事做得天衣无缝,又怎知我姨父他们早已有所察觉?于是他们就派了三十六名死士潜入你们会中。你们不是一直处心积虑地要得到那三十六死士的名单么?萧石是第二号,他死了;而排在那名单首位的就是我!”

“为了骗取你的信任,我一直故意将冷香宫的诸般机密都透露给你,就连白无迹带我三表妹去蓬莱这样的大事,我也透露给你。但你可知,你前脚刚走,我后脚就通知伤心客前来接应?你又要我骗出我二表妹,诱逼她作你们的内应,我也只有照办,配合你们顺利拿下梅谷。”

“其实,你们得到的只是一个空谷,我们早已在谷外埋伏了冷香宫所有的精锐和从各门派、各帮会调来的高手。如今你大势已去,梅谷又将重被我们夺回;而且你师兄离开聚雄山庄,带着会中精锐去攻打梅谷后,幻月宫主已调动丐帮和五大门派,在其他死士的配合下攻下了聚雄山庄,你们可说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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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王浑身都已在颤抖。蓦地,他目中闪过一丝邪恶之意,冷笑道:“可你的表妹呢?她的报应将是什么?你利用了她,将她一手推上了一条不归路!”梅九龄默然,眼中流露出一丝无法掩饰的痛苦与悲哀。过了许久,才道:“不错,我是利用了她。但我情非得已,虽问心有愧却绝不后悔。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我喜欢的是小时候活泼、刁钻的她,不是现在自私、狠毒的她。她如果能从此悔改倒也罢了,若她再执迷不悟,她也将喝下自酿的苦酒。”

淮安王道:“你倒想得挺开!”梅九龄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淮安王道:“哼,你也不要高兴得太早。你以为我对你就那么放心么?其实,我在冷香宫中还另外安排下了内线——”

梅九龄淡淡笑道:“不就是那唐玄机么?你与月几圆设下阴谋,故意让我三表妹救回一个假唐玄机,让他在冷香宫中做卧底,这事早已被我三表妹识破。你们自以为对冷香宫和武林的动态已了若指掌,那知情形早已在暗中改变,那假唐玄机这一年来传递出的消息大多都是假消息!”

淮安王神情可怖之极。他紧盯着梅九龄,瞳孔不停地收缩,那针尖般的冷芒似直欲刺入他心底。过了半响,他的表情才慢慢放松下来,道:“她,她怎能识破那所救的唐玄机是假的?这假唐玄机乃是唐玄机自幼失散的双胞弟弟,外表完全一模一样,根本未经易容,她不可能看出破绽!”

梅九龄道:“她能识破假唐玄机只因有三个原因。其一,你以唐玄机的性命逼唐逸以死来诱我三表妹前往淮安王府,唐逸不得已只有照办,但他临死前暗中塞给我三表妹一张纸条,说明了一切;其二,我三表妹在离开这淮安王府时,有人又暗中塞给她一张纸条,提醒她她救走的唐玄机可能有诈;其三,你太自负,所以太大意。你低估了我三表妹的智慧。”

淮安王呆了一呆,厉声道:“那个在我王府暗中通风报信的人是谁?”梅九龄不答,自顾自继续说道:“所以,现在你若仍不相信你们大势已去,也不过是自欺欺人。”

淮安王冷笑道:“可真的唐玄机和其他被聚雄会攻破的武林门派的首脑还在我手里。我要将他们全都杀了,让冷香宫纵然胜了也威信扫地。”

梅九龄轻叹道:“想不到已到了这个时候你仍然如此凶残自负。在这之前,你又何曾想到过你会遭到如此惨败?你以为他们真的还在你掌握之中么?”

淮安王心中一虚,脸色变了变,叫道:“谭清,谭清!”谭清不知从何处飞奔过来,恭声道:“王爷,老奴在!”淮安王的眼中闪过一丝残忍而恶毒的笑意,飞快地道:“谭清,快,你快去那密窒里,将唐玄机一干人全都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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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谭清根本就没有动,道:“王爷,来不及了。”淮安王道:“为什么?”谭清道:“他们刚才已被人放走了,此时正在五百精兵的保护下离开淮安。”淮安王怒喝道:“是谁放的?”谭清笑道:“王爷不妨猜猜看。”

淮安王神情一震,一下子苍老了许多,面色发青,缓缓地一字字道:“我明白了,是你!其实我早该想到,那个暗中给花溅泪通风报信的人也是你。在这王府中,知道那密窒的除了我也只有你。那秘密我连梅九龄都未告诉,我是如此信任你,你,你却背叛了我。”

“不,不是背叛,”谭清道:“这是你应得的报应。”淮安王沉声道:“你究竟是谁?”谭清平静地道:“你的王府总管,王爷!”

淮安王的目光针一般地刺在他脸上,咬着牙道:“不,我想起来了,你不是我的总管,你是二十年前被满门抄斩的兵部尚书白孝乾的总管。当初,你与白家余孽一同漏了网,五日后你至我府上来自首请罪,并献上白氏孤儿赎罪求生。我见你是个卖主求荣、贪生怕死之辈,就不屑杀你,将你留在府中当差。没想到你倒挺有才干,做起事来无可挑剔,就升你做了总管。二十年来,你一直都对我忠心无二,所以逐渐赢得了我的信任,没想到你……你……”

谭清淡淡道:“就算你是条雄伟的战船,我只不过是条小小的蛀虫,我一样能叫你毁在我手中。”淮安王道:“你忍辱偷生二十年,为的就是为白孝乾复仇?”谭清道:“不错。”

淮安王道:“那你当初又为何要将白孝乾唯一的一点血脉出卖给我?你难道就不怕他绝后么?”谭清的眼中露出一丝极其深遂的痛苦、悲哀,缓缓道:“你熟读兵史,可还记得搜孤救孤的故事?”

淮安王神情惨变,失声道:“什么?难道,难道你二十年前献给我的那个孩子是你自己的亲骨肉?”谭清悲愤地看着他,带着刻骨的仇恨:“正是!东周时期,奸臣屠岸夷陷害赵氏忠良,为保赵氏最后一点血脉赵武,赵氏门客程婴将自己的儿子献给屠岸夷,绝了他的戒心。自己忍辱负重隐居山野,将赵武抚养成人,最终报了血海深仇!想我谭清,难道还不如古人程婴?”

淮安王默然半晌,长叹一声:“若论坚韧、忠义,你是我生平所见的第一人!将自己的儿子献给杀人不眨眼的仇人,并看着他被仇人一剑劈为两半,而且还要奴颜卑膝、尽心尽力服侍这仇人二十年不露破绽,这世上除了你还有谁能做到?唉,我栽在你这种人手里也不算冤了。”

谭清道:“去年那个雨夜,你说你喜欢冒险刺激的那番话时,我还以为你已识破了我,心中很是惶恐。后来我才明白你那番话是针对花溅泪而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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