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诸天-第二十集 迈超京华 一滴香泪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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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集 迈超京华 一滴香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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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一出,顿时惊了不少文士。那楼上也现出了两个人,一个是薛涵烟,另一个却是慕容元真,他们看了秀焉一眼,不觉上下打量一回。

盘耕大师似乎微微一怔,略一踌躇,传声道:“那现在你又为何与我下呢?”

慕容焉道:“因为我发现我走掉比我与你下棋更与你有害,修道之人向来以驱除心境,遇斩魔障为首,我适才一走,大师就该自醒,但尊驾非但没有如此,反而愈加执着,所以我若是走了,那你的执着就是我引起的。”

慕容元真闻言一惊,道:“秀焉君,你既然要与盘耕大师对弈,就请到楼上来。”

盘耕大师闻言似乎觉出对方的不俗,登时口气审慎地道:“施主果然见解不凡,但听你的口气似乎早已胜券在握,就请上来赐教吧。”

慕容焉摇了摇头,向上面说道:“下棋在那里都是一样,大师也不必见到我这个方外之人,在下就在此处现丑了。”

众人闻言都不知他在楼下和楼上的盘耕如何下法,对弈本来就是两人面对面地一较高下,但他却要在楼下下,还真令人不解,卓北庐与慕容元真都不觉一怔。

盘耕大师道:“既然如此,那就说出我们如何下法,老纳奉陪到底。”

慕容焉道:“大师既然通晓五行,自然知道八卦方位,大师出题而我来应战,大师应该算是东道主,理该坐于东震之位,而在下为客,应在西兑之位,我们就以坎、离、震、兑为棋盘四个方位,以虚空为棋盘,只在心中来下,自己说出方位,如此对弈,不知道大师还满意么?”

此言一出,顿时惊住了厅中所有的人,包括那慕容元真在内。慕容焉要用心下棋,也就是说双方都不能在普通的棋盘上打谱,自己每走一步和对方每下一子都要记在心里,然后还要思考分析,决定下一步如何落子。这种庞大的记忆能力,一个人若非棋艺、脑力非凡,一万个下棋的人中也不会有一个敢如此下。换了是谁都会骇上一惊,里面的盘耕大师也不例外。

踌躇良久,盘耕大师终于因为这场比试是自己提出的,自然不好中途反悔,当下答应了下来。这时他再不敢大意轻敌,双方约定了猜先对弈,结果盘耕大师先行,起手一子于“震六坎三”之位挂角,慕容焉也于“离六震三”之位挂,两人一个在楼上,一个在楼下,瞑目内运,苦思冥想,楼下的两位侍女在他们每说一子,即将谱打出,供众人分辨。

开始时两人俱能说得稍快,但到了五十手后,要过上良久才能想出。这也难怪,一个棋盘有三百六十一个落子方位,没落一子,自己不但要记得清楚,还要分析下一步如何下法。换了常人,光听这中比试方式都要心惊肉跳,但慕容焉却渊凭岳峙,湛然应对,丝毫不乱方寸,下到一百手时,楼上的盘耕早失去了方才的那种傲慢之态,说起话来声音颤抖,外人不用看也能想得到他在里面的惨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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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行了二十余手,里面的和尚几乎没了声息,半天才说一子。结果,恰好楼下一个文士咳嗽了一声,那楼上的盘耕脑袋嗡的一声,顿时一片混乱,方才所有记住的东西一盖跑得没了影子,顿时急得冷汗汵汵而下,不知如何是好。

楼下的慕容焉等了一会儿,遂道:“大师,我们今日的比试就此告结如何,算是平局。”

楼下众儒闻言。都不觉一惊,纷纷替他不值,因为打出的棋谱表明,再过不了二十手,那盘耕中间的大龙难逃一死,早已是胜券在握,想不到他却要与盘耕平局。盘耕这时正在屋屋内左右为难,闻言不禁大喜,如此一来,总算没有在众人面前丢脸,他又何乐而不为呢。

“贫僧也正有此意,这位施主的棋艺实在是老纳平生所见,未知施主可愿上来一谈?”

这时,楼下众人不禁纷纷喝彩,这慕容焉的气魄与智慧实在令人倾倒,这刻连那岑少沣也暗暗惊邃,却不知此人果然是个高人,而自己自诩才情过人,与人一比,不过灯烛比于浩月,实在是不值一提。当下众儒纷纷上来,要与慕容焉盘桓交谈,慕容元真和薛涵烟也相携下了楼来,慕容元真面色一庄,肃然说道:“原来秀焉先生是真人不露相,倒是小王我疏忽了。既然盘耕大师有请,先生还是到楼上一叙吧。”

慕容焉抱拳还礼,摇了摇头道:“在下一介凡夫,不敢去打扰我国的贵使,就烦请三公子说在下失礼了……”一言及此,他从卓北庐一个侍女手中取回一柄长剑,递将过来,道:“三公子,你认识这柄剑么?”

慕容元真见剑不觉面色微变,但旋即回复笑容,啪地一把接过此剑,道:“原来阁下是故人啊,我倒是看走眼了,这柄‘定燕剑’我也见过几次。”

慕容焉一抱拳,道:“那就烦请三公子将它交给它的主人,在下告辞了。”言毕,转身向众人长揖一礼,振衣而出。卓北庐与两名侍女急忙跟了出来,四人出了霞映湖,上车直趋‘灵枫园’,只剩下厅中众人惊为异见,纷纷问那慕容元真这位秀焉先生究竟是什么人。

慕容元真暗自愕了一会,扫了众人一眼,肃然说道:“此人就是慕容焉——”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心中一震,瞠目无言。薛涵烟却突然神情猛地一震,花容惨变,继而神情幽怨已极,如怨如慕,急忙转到一旁,妙目中中倏然储满了一泓清泪,望着几人远去的方向,良久无语……

※※※

却说自从慕容焉归来之后,一切未变。但他的心却益加愁苦了,日日紧锁眉头。

忽一日,卓北庐醉酒回来,怀里拥着两个少女,都生得极美。她们扶他回来,正好碰见慕容焉。慕容焉吃了一惊,要将他扶到屋内休息,卓北庐却突然拉住他不放,将一少女塞在他的怀里,道:“三弟,你干吗整天愁眉苦脸的,为兄看得心里难受,何妨学学为兄这般风流快活,岂不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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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知他醉酒胡说,当下打发那两个少女走了,强用力方将他搬到屋里,让侍女们为他做了醒酒汤喝了,那卓北庐方稍微清醒,急问自己为何在此,慕容焉怕说出来让他难堪,当下只说他醉得死去活来,才晕倒在街上,被侍女拣回来的。

这乃是段小事,不足一提。

但自从慕容焉来京的消息传开,京内议论纷纷,京师的文人雅士们更将他与百济国国师论棋之事传开,立刻招来了不少文人拜访。这下可忙坏了卓北庐,那慕容焉和不想出来应付俗事,只让他说自己已经离开,但饶是如此,还是有很多人前来来拜访。忽一日,那卓北庐刚刚打发走岑少沣一帮人,门外突然马蹄声起,有辆华美的马车停在了门外,从车上下来一位宫内的寺人,手执拂尘到了门首,早有两个随行的武士上来拍门,说是国君要见慕容焉。

卓北庐吓了一跳,急忙将门打开,将那位寺人迎入府中,上了茶点,那寺人摆了摆手,道:“咱家乃是当今国君身旁的常侍主管顺觉,今天奉了王命请慕容焉进宫见驾,听说你是他的兄长,就烦请他出来吧。”

卓北庐闻言一惊,又行了一回礼,自己不敢作主,急忙折回后院,见正有几个少女嚷着伺候慕容焉读书,年轻人正手忙脚乱,见二哥匆匆赶来,急忙跑了过来,喘了一口气,问发生了什么事。卓北庐将常侍主管顺觉到了请他如宫之事说了一回,慕容焉踌躇片晌,突然道:“二哥,我这就随他入宫,面见国君。”

卓北庐见他肯出面,顿时吁了口气,和他一起出去面见过了顺觉,当下随他出了‘灵枫园’,与顺觉同上了马车,一起入宫。

这慕容的京师棘城确是宝地,王城内建设的有条有理,极具王者之气,而这王宫,更是城中之城,名叫禁宫。四周高墙愈过数丈,宫门威严壮观,一入其内,却另有一番景致,但见屋宇罗列,御道笔直宽阔,蔚然的湛湛晴空之下,宇映蓝天,蔚为大观。其间散落了亭、台、楼、阁、湖、轩、榭、园,实在不下于中原的大都,更不逊色于段国京师的王宫。

马初到了第一道门外,即被撤去,慕容焉随三人步行入内,行了许久,终于到了一处庄严的偏殿,看样子象是御书房之类的,遥遥但见上面悬了一方大匾,写着‘内书房’三个大字,却是汉字。四人到了门外,那顺觉柔声细气地道:“启秉国君,慕容焉已经请到,正候在阶下,等候王宣。”

顺觉说毕,垂首俯身恭听王令。

内书房内有个声音轻咳一声,慕容焉但闻脚步声起,屋内缓缓踱出一人,来到了门口,众人见状,纷纷跪将下去,口称“国君”。慕容焉也恭敬地拜伏下去,扣首面圣。此人不是别人,就是以仁怀心胸名震天下的慕容的国君,大王慕容廆。但见此人年近半百,身高七尺八寸,魁梧不凡,宽面丰脸,双目有神,厚重的嘴唇颌下有一把胡须,整个人看起来给人一种既威严无私,又慈祥仁善的感觉,一看就是那种德高望重的长者模样。但见他身上穿的全是晋国汉服,由此也足见他将燕国汉化之心,而事实上,也正是因为慕容接受了汉人丰硕的文化和技术,但又不流于江南晋国士大夫之流的浮华习气,所以才能在短短十几年内猛然崛起。而这一点,是段国、宇文永远追不上的,也是他们终于被慕容所灭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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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廆声音混厚稳重,让众人平身,亲自上去将慕容焉扶起,那慕容焉知道自己失礼,急忙有跪了下去。

慕容廆道:“你不必如此多礼,快些平身,随我到书房说话。”

到了此时,慕容焉才扣谢圣恩,起身随在慕容廆身后,恭敬地进入了内书房。这间书房果然大得很,东西两面俱是梨木书架,上面整齐地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中间置有一书案,陈置文房四宝,书卷简册,北面陈置一铜鼎香炉,燃有三清木香,后面是十二扇云母屏风,屏风上化的尽是慕容的山河地理,观者无不一眼目其全形。这书房内不置名人书画,不流于奢侈豪华,实实在在,令人益加佩服慕容廆的德行。

慕容廆命人给慕容焉赐座,待那寺人退出之后,慕容廆上下打量了慕容焉一眼,对他的安娴守礼、举止谈吐无不满意,道:“慕容焉,你可知道本王将你请来,所为何事?”

慕容焉起身躬身道:“大王之意,恕草民不敢妄自揣测。”

慕容廆挥手让他坐下说话,道:“本王虽然深在宫中,却也听到过你的名字,当日你计平东川,本该加官,却寻你不着,今日本王正要与你见上一见。”

慕容焉连忙谢国君关注,慕容廆道:“我虽然知道些许事情,但反而不如我的夫人知道得多。昨日他提及你,说你落脚于城西,我才能找的你。”

慕容焉闻言奇怪,慕容廆道:“关于你的传说,我并未亲见,不能邃信,今日要你前来,正是要你亲自说说当年的经历,你务必要实话实说,我不想听空话,也不想听大话、假话。”

慕容焉心中一惊,不知他此是何意,但他作为慕容的子民,自然不能有违王命,当下长身一揖,遂将自己昔日的事,一直到来到京成简单地述了一遍,当然,其间的男女情爱就略了下来,自己成为了摩利国君之事也未说出,饶是如此,也听得慕容廆连连称奇,不禁对眼前的少年令眼相看。

慕容焉讲完,慕容廆点了点头,这时,那屏风后轻轻地响了几下,似有人轻轻离去。慕容焉不敢多问,当下那慕容廆没有说什么,命人驾车送他回‘灵枫园’。回到了二哥家,众人自是问长问短,慕容焉简单说了一回,回去休息不说。又过了三天,王宫又派人前来请慕容焉入宫。

到了宫中,一个寺人迳自将他领到了内书房,进去一看,国君已在里面等候。今日他却和蔼了许多,一见慕容焉拜下,急忙将他搀起,并命人奉茶赐座。

慕容焉谢过王恩,看样子已知慕容廆印证过自己所说的话。

慕容廆看他不急不徐,丝毫不问招他何事,不禁暗暗点头,道:“慕容焉,本王今日招你前来,乃是有一事委决不下,看看你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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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连道“不敢”,慕容廆摆了摆手,道:“我慕容虽为鲜卑,非中原正统,但近年来却广纳良才,收揽中原流民无数,至使我慕容实力大增,但汉人与我族人始终不能完全和睦,各地屡肇事端,不知此事你可有善法解决?”

慕容焉闻言,默然忖了一片晌,神情慎重,绝无半点应付马虎之意。在他想的时候,他可以忘记国君的存在,似乎沉入脑海,看得慕容廆连连点头。良久,慕容焉突然精神一振,似有所得,向慕容廆一抱拳道:“启秉主上,我慕容久行仁政,已深得天下民心,各地流民前来投奔,乃是理所当然之事。但若是处置不妥,不但不能聚沙成塔,反而会成一片散沙的局面,到时将比人口少时更为难治。”

慕容廆闻言,点头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要如何才算是处置妥当呢?”

慕容焉道:“我慕容收留的流民很多,自然是种族很多,各族之间若有纠纷,立时可导致族与族间的大纠纷。而要各个民族融合为一,不可操之过急,惟有顺势利导,顺其自然,久而久之,自然不合而合。”

慕容廆嗯了一声,若有所悟。

慕容焉接着道:“如今各族初到一处,难免磨擦,惟有尽量减少磨擦。朝庭可以在各地设置侨郡,比如设置冀州侨郡,专门收留冀州的流民,雍州侨郡专门收留雍州的难民,如此一来,他们可以亲人乡党相聚,定然安心久住,而各族之间也少了许多磨擦。若是大王恩赐,可令侨郡中德高望重的人管理,也省去了大王派出官员和他们不和的事发生。”

慕容廆闻言,不禁不起拍案叫好。当即命人叫来三司官员,立刻着手设置侨郡,先拿流民最多的三处来做实验,若是果然果然成功,接下来各地流民都依此统治。此令一出,阶下文武官员山呼“大王圣明”,立刻退了去办。自此不足经载,慕容连续设置了各地的侨郡,集中收留各地的难民,在中原深受战争荼毒的百姓逃到这里,竟依然能建立家园,与乡党同住,纷纷感激慕容廆的圣明大恩。不足几年,此令名震天下,各地的百姓纷纷来投,燕国渐渐地融入了汉人,各民族的融合出现了,这些都是后话,不在此书之列,不提也罢。

当天,慕容廆留下了慕容焉同进午膳。自此以后,慕容焉屡屡来往于王宫与卓北庐居处。而他也得到了自由进出王宫的王令,所有的宫内武士见到他,都会恭敬地叫他一声“慕容先生”。

忽一日,当他被请到书房,慕容廆竟然慎重地问到了要点——三国间的大事。其实,在慕容廆第一次招见慕容焉时,半信半疑,待他印证到此少年确为奇才异能之士,匆匆一谈,即知此人名实相符,第二次就拿侨郡之事试探其才慧,结果一试之下,慕容廆也深为震惊,以后多次招见,无不旁敲侧击,试探此人忠心,品格,直到后来,试探的结果令这个国君感到吃惊,他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心怀仁恕、不计名利的人。多次他要赐官,都被慕容焉婉言谢绝,这点使他对这少年再不敢轻视,倚为重器,而到了今天,他才问到了要害——这也是他一生最担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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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廆亲援其手入座,道:“焉公子,今日本王将你招来,实是请问大事。”

慕容焉行礼,道:“大王太折煞草民了,我如何能当得了‘请问’二字,有什么事大王尽管吩咐就是。”

慕容廆踱到那屏风之前,捋髯望着那慕容与段国、宇文、高句丽诸国的地图,脸现忧郁之色,道:“我慕容民望虽隆,但终究处身虎狼穴中——北有宇文虎视眈眈,西有段国狼子野心,南有高句丽年年用兵。慕容虽有沃土良川,他日难免没有丧国之辱啊……”一言及此,仰脸长叹。

慕容焉起身行礼,踱到那十二折地图之前,仰而观之,道:“大王虽得万民景仰,却居安思危,实乃慕容之幸……”他微微一顿,复道:“我慕容虽然为困兽之局,但也是鱼触网破之局。”

慕容廆闻言觑然,转首道:“慕容焉,你此话定有所指,何为鱼触网破?”

慕容焉颔首,道:“鱼入网中,本来已是缴中之物,没有生机,但网收得太紧,反而易破,撒网者作茧自缚,自食其果。”

“这话怎么讲?”

慕容焉道:“我慕容虽然在三国重围之中,犹如网中之鱼。但三国不是一国,其心必异。他们的重围看似铁桶一般,其实国与国间必有间隔疏虞,以至于行动不能首尾一致,还要相互抵防,景况比我慕容也好不了多少。而且我西北有好城、辽水之险,南有山川阻隔,其形势好比当年的秦与六国,只要经过一段真正的修养生息,实力雄厚之时,他们三国自然不足挂齿。”

慕容廆闻言,拊掌叫好,道:“焉少卿所言真是字字珠矶,正能解我心中疑惑,实在是高论。”

慕容焉连道“不敢”,复道:“如此一来,三国的优势反而成了他们的拖累,将来有一日他们若是亡国了,怕也是因为这一点……”

慕容廆暗自高兴,但突然想到了一件事,道:“但眼下那平州刺史、东夷校尉崔毖却一心要联合三国,欲图灭我慕容而后快,纵是我慕容廆能等,但三国却不会给我机会。”

慕容焉沉吟良久,道:“我慕容东有山川之险,西边的段国纵是出兵,只要迎敌即可。但高句丽与宇文一在西北,一在东南,和我慕容连在一线的两端,若是他们同时用兵,我慕容首尾两端,分兵抗拒,必然首尾难顾,最是危险……”

慕容廆闻言,也不禁猛地大骇,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望着慕容焉静候下文。慕容焉思索良久,终于没能想出半点头绪,苦苦皱眉。

正在这时,内书房外有一侍女请求面王,门口侍卫见他是端淑王后的近侍,不敢怠慢,急忙通秉,慕容廆命那侍女进来一问,却是王后听说慕容焉在此,想是也听说过他的大名,邀国君和他一起到崇凝宫共同进膳。慕容廆看了铜漏一眼,也不觉一笑,道:“焉少卿,你看我们倾谈良久,却已到了午膳之时,端淑夫人既然要见你,你就随我到后宫一同进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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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不好推辞,只得躬身应命。当下,慕容廆与他在众侍卫的陪同之下,果然到了后宫。一进崇凝宫,但觉里面装饰的非常朴素,与其他的妃宫迥然不同。宫内虽然也植花草,但却青素,不是普通的大红大紫,由此足见这位端淑夫人定然是个简洁之人,但这种情况在古代的后宫是绝少见,但据说这端淑夫人是最受国君宠爱的夫人,也是三公子慕容元真的生身母亲。

那侍女领他们进了御膳堂,但见里面布置清雅,素白的壁帏不饰书画。大厅中间,设有桌案软座,却并不是很大,按这桌案的尺寸,一席也上不了许多道菜,绝然不同,若是换了其它妃子,必然众婢侍列,丽服藻饰,遍置甲煎粉、沈香之属,馔食丰盛。但由此也足见此舍主夫乃是个节俭素洁之人,这一点令慕容焉很讶异,不知这位端淑夫人究竟是何样人,却又为何邀自己同来进食。

二人方到厅中,一位中年女人突然出来迎接,忙要行礼,却被慕容廆一把搀住。慕容焉知是夫人,急忙深施一礼,拜见夫人。这女人不时别人,正是端淑夫人。但见她身穿一袭素白的衣服,镶兰披肩,身材窈窕,秀脸丰润,柳叶眉舒,秀目凝郁,整个人看起来素雅清洁,不御铅华,但神色总给人一重心事重重的感觉,似乎心里经年有打不开的心结。她看起来年级约在三十多岁,完全不象年近半百的人。

端淑夫人一见慕容焉,忙命他平身少礼,待他抬起头来,夫人上下打量了他一回,声音温和,语气慈祥地道:“人都说我慕容最近出了位了不起的英雄叫慕容焉,与我元真孩儿的小名慕容燕竟然同音,看来年纪也与我们元真不相上下,却果真是个少年英雄……”她话方说完,却突然发现慕容焉正怔怔地望着自己发呆,不觉一愣,须知在王宫大内,普通的男子绝难入内,作为臣子的如此直视主母,也是件大不敬之事,换了是别人,恐怕早将他推出去了。

端淑夫人却发现他的眼中尽是孩子的孺慕之情,看着看着,眼中突然拥出了一泓清泪,正是不解,但慕容焉的心却颤抖了。端淑夫人他以前从未见过,但在他修炼上乘内功进入混沌和服食了‘九华丹’后,他曾多次见到过她的样子,只是自己见到的那个女人稍微年轻些。她的口中温柔慈祥地呼唤着焉儿的名字,令他多年无依的心突然有了塌实的感觉,他的心痛苦而高兴地颤抖着,眼泪也流了下来。

慕容廆正自奇怪,端淑夫人见到此景,竟然心中莫名地一阵酸楚,怜惜地看了这个孩子一眼,上前取出香巾,竟温柔地为他拭去了眼泪,这时慕容焉突然冲醒觉来,顿时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向国君和夫人请罪。

慕容廆与夫人对望了一眼,见夫人竟然与这少年也很投缘,当即将他拉起,道:“焉少卿不必多礼,你何罪之有啊?夫人平日都在这崇凝宫的退思堂内礼佛,少有如此投缘之人,连我也不能让她今日这般动作,你不但没罪,反而有功……”说到此,他望了夫人一眼,又讶异地转望慕容焉道:“焉少卿,你方才见到夫人,为何会流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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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淑夫人闻言,也和蔼地凝住了他。

慕容焉生怕将事情说出来,唐突了国君和夫人,当下只说自己一见夫人,就如同见到了亲人一样,不由自主地就流了泪。慕容廆也知他从未见过夫人,那么此说就很合理了。当下他一面叹慕容焉与夫人有缘,却和他一起入席,但见这席间琉璃器内盛的尽是些素菜,豆腐、青菜、桂醴、青茄,八样素菜,两个素汤,虽然没有辽北熊掌,凉州驼蹄、燕代黄羊,江南赤鲤,却也丰洁得很,就连那酒也是新酿的桂花美酒。

端淑夫人温柔地望了慕容焉一眼,道:“孩子,我是个笃信佛教的人,早已不茹荤腥,今日却要委屈你了。”

慕容焉连道“不敢”,慕容廆已笑道:“焉少卿,难得夫人今日如此兴致,平日我来崇凝宫,也是如此,我是既信佛,亦信道,每次来此,也随夫人吃素,如今几乎也要断除荤腥了。”言毕,望着夫人呵呵而笑。

慕容焉道:“‘五谷为养,五果为助’乃是黄老养生之道,国君与夫人如此行善爱民,他日必有福报。”

慕容廆闻言大悦,道:“想我慕容廆一生行善,我年岁已大,此生不求其他,来日我的子孙当有中原,余愿足矣。”话说到此,端淑夫人脸色却为之一变,急忙催他们吃饭,当下三人同席而进膳,多食少言,吃过了饭,又有侍女上了一回茯苓粥,食罢方毕。

膳后,夫人兴致颇好,慕容廆见状,益加大悦,当下又与慕容焉陪她在花厅聊了会话。

夫人道:“孩子,不知你家中还有何亲人在?”

慕容焉闻言,神情顿时为之一滞,道:“启秉国君,夫人,在下的双亲在我小时都离开了,我至今没有找到他们的踪迹……”

端淑夫人闻言,不觉一怔,心中益加怜惜这个少年,拉住他的手,转向慕容廆道:“大王,这孩子实在可怜,他的名字又和我们元真小名一样,我想收他作个义子,你看如何?”

慕容廆闻言大喜,这几日正为慕容焉不肯接受封官一事犯难,他一见慕容焉也是喜欢得很,心下早有此意,如今难得夫人开口,哪有反驳的道理,当下急忙点头,转向慕容焉询问他的意见。

端淑夫人转向慕容焉,慈祥地道:“孩子,我欲收你为我的义子,你愿意么?”

慕容焉眼中倏地灌满了泪水,看到夫人慈祥的面容,就不由得会想到自己的母亲一样。扑通一声跪在国君与夫人的面前,庄容弹泪,道:“草民承国君,王后如此厚爱,实在愧不敢当,只是我……”

端淑夫人高兴地道:“孩子,这么说你是同意了?”

慕容焉实在不想令她失望,含泪点了点头,道:“但夫人是一国之母……”

慕容廆高兴得很,打断他道:“孩子,夫人是一国之母不假,待你你拜了义母,不也是我慕容廆的儿子了,还有何不可……”一言及此,他催促地道:“不要多说了,快些行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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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焉当下向夫人行了母子之礼,礼毕,恭声叫了父亲、母亲,这一声在他一生中的第一次母亲,令他自己首先泪流满面,顿时看得夫人疼惜不已,急忙将他拉起来,上下将他打量一回,如母亲一般为他拭了眼泪,唤声“焉儿”,也不禁目中蕴泪。

慕容廆看过,慈祥地捋然笑道:“想不到我慕容廆晚年竟然得此佳儿,实在是件天大的喜事,你们母子却哭得如此厉害,实在不应该,你们说说我且如何庆贺此事?”

慕容焉闻言,急忙道:“义父,我拜二老为父母,并非是为了名利,若是张扬出去,反而不好。我既然是你们的孩儿,就不希望得到好处,这件事不说也罢,人前我依然喊二老为大王、王后,无人时我再尽为儿的孝道,不是更好么?”

慕容廆心中感动,当即反驳地道:“这怎么成,我堂堂慕容之主收了位名震天下的孩儿,岂能如此草率,这件事势必要大张其鼓,让天下皆知,也好给我儿一个名份。”

慕容焉见劝他不动,只好望着夫人。

端淑夫人见他一副哀求的样子,知他确实无意功名,遂道:“大王,焉儿既然无意功名,未必是件坏事,我们有个完完全全的孩子不是很好么,孩子不求闻达,你就答应他吧。”

慕容廆本还要坚持,但看夫人和慕容焉站在一起,转念一想,夫人的话却也有理。他与慕容焉相处有日,也知他个性淡泊,不计名利,当下只好叹了一声,算是答应,那慕容焉大喜地拜过父王。慕容廆感喟地将他扶起,从怀中取出一道王宫的令牌,道:“孩子,你母后既然如此喜欢你,你以后就经常来看看她,陪她说说话,这枚令牌可通行王宫大内而无碍,你且收下吧。”

慕容焉闻言,颇为犹豫,端淑夫人却将令牌拿来,塞给他道:“焉儿,你若是连你父王这点东西也不收下,他怕是又要将你的事公告天下了,你就拿着,有空来陪为娘说说话吧。”

慕容焉大为感动,当下不敢违拗,接下令牌,谢过父母。自此以后,他便时时出入王宫,在没有朝臣在时,称他们为父王、母后,慕容廆对他更为倚重,有事常招他商议,亲如父子,正所谓国之重器,不可明示于人,诚然不假。

其间,他到崇凝宫的退思堂数次,却正碰见慕容元真和薛涵烟,对夫人侍奉至孝。当他们看到慕容焉,也颇自一惊,待那端淑夫人将收慕容焉为义子之事告诉他们,让他们拜过兄弟,论了齿叙,但慕容焉也说不清楚自己何年何月出生,便由端淑夫人作主,慕容元真为兄,慕容焉为弟。这日正逢慕容廆将慕容翰几个儿子叫来拜见夫人,便将收慕容焉为义子之事告知几人。慕容焉又依次拜见几位兄弟,大公子慕容翰高兴已极地拉住他不放,很是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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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休絮烦,却说慕容焉自此拜见夫人,有不少次遇到了薛涵烟,很是尴尬。于是有她在时,慕容焉便即离去。忽一日,慕容焉前来看望母亲,适逢端淑夫人在崇凝宫退思堂礼佛已毕,双掌合十,满面虔诚地哺哺祝祷了片晌,方自缓缓起身。一见慕容焉,很是高兴,当下拉他问他为何多日不来拜见。

慕容焉连连道罪,只说父亲每日与自己理事,与母亲谈了一会儿。正在这时,薛涵烟匆匆移动莲步从外走来,一见慕容焉在此,先是觑然一惊,拜见过了母亲,又和他打了招呼,方道:“不知如何,元真近日忙得很,却嘱咐我前来拜见母亲,他还说少了晨昏定省的大礼,要母亲多担贷些。”

端淑夫人笑道:“这孩子日忙夜忙的,似乎比他的父亲还忙,不知他今日又忙些什么?”

薛涵烟道:“这个孩儿也不太清楚,但听府上的幕客说他最近抓了个叫慕容瞻秋还是叫墨瞻秋的间细……”她话犹未毕,慕容焉却已大惊,夫人手中的经书也“啪!”地一声掉早地上。

慕容瞻秋,这个名字在慕容焉的心中不知默念过多少遍,但如今猛地听人提起,心中依然莫名一震,急忙问薛涵烟,道:“三嫂,这慕容瞻秋……如今在哪里?”

薛涵烟看他如此吃惊,却是没有想到,道:“听说在我府中的牢中,你……你问这是何意?”

慕容焉顾不得许多,闻言急忙抢了出去,口中急忙地道:“他是我的父亲……”话说到此,来不及向端淑夫人告辞,匆匆地直奔慕容元真的府邸,只剩下夫人脑中轰地一声,突然秀目惊慑,砰地坐在椅上,半晌茫然不知所措,而薛涵烟生怕慕容焉出事,向懵恫的夫人匆匆道别,也急忙跟了回去。

※※※

却说慕容焉白日不敢乱用轻功,只好加快脚步,到了慕容元真的府邸,突然发现府中大乱,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众人见到了他,都知道他是慕容焉,当下一健仆上来迎接,慕容焉急忙问府中发生了何事,那健仆支吾了半天,只说慕容元真刚出去追一个冒入王府的人,到至于发生了何事,却不说明。

慕容焉突然有种很恶的感觉,急忙问那健仆府中监牢何在,那健仆依然不敢乱说,直到慕容焉拿出义父慕容廆所赠金牌,那健仆骇然出了一头冷汗,不得以只好带着他去,到了后府,那牢中这时大乱,地上的武士躺了一片,此时正被人扶起,看来是刚刚被人袭击过,但看情形,对方的武功显然远在众人之上,若非手下留情,这群人武士显然不能全身而退。

慕容焉进入牢房,发现最里那间地上躺着一个人,一看之下,猛然震慑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的心象被人攫住了一般,猛地收缩,眼中的泪却已簌簌坠下。这个人他不知在梦中魂牵梦绕地呼唤了许多回,午夜梦回,突然忆即他教自己读书、写字、学棋,都会觉得他依然在自己身边,但当他真正见到他时,却又是那么遥远。如今的他,嘴上多了许多胡须,头上多了许多白发,那张慈祥的脸上凭空被无情的岁月以雕风镂月的神功,刻下了道道的皱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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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弃自己而去的父亲——已经苍老的慕容瞻秋。

这时他嘴中尽是淋漓的鲜血,却已没有了呼吸。

慕容焉“啊”地一声惨叫,恸哭地跑过来,将他抱在怀中,大声地呼唤,猛然地发现,父亲的头上似是被人打了一掌,而这也正是他致命的原因,慕容焉痛揭撕心地喊着父亲,储了多年的眼泪哗哗流下,他的心象是被人刺了一剑,痛断干肠,似乎天地已然旋转不复。甚至,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的生身母亲是谁,只知她如水中的莲花,父亲曾说她叫青莲……

突然,他的心中怒火上冲,眼中杀气大炽,背着父亲便出去了,纵身正欲从后院掠出,正在这时,陡然听到一声女子的惨叫,心中突然猛地一揪,急忙纵身过去,正见后院一道人影“嗖”地上屋檐,慕容焉今日早已大怒,见状不由分说,遥遥挥出一掌,耳中但闻风声劲锐,一股凛冽的掌风沛然卷去,那人虽未回头,但却感觉到了那股厉害的掌风,一时来不及也想不到,但闻“砰!”地一声大震,背上重重地挨了一掌,此人身在半空“扑”地一声口吐鲜血,强自忍住,更趁此力道,纵身远之,一晃而逝,而檐下地上一个女子却颓然倒地。慕容焉来不及去追那人,回头一看,顿觉天旋地转,“啊”地一声撕叫,急忙先将父亲尸体放下,纵身掠过去,到了近前一看,这女子不是别人,却正是薛涵烟。

慕容焉心中大凛,脸色大变地将她急忙抱了起来,但见她似是受了重伤,脸色发紫,口中鲜血,慕容焉突然发现他中的竟然是‘渡厄神掌’,而且这一掌已击中要害,绝无可能救活。这渡厄掌乃是公孙无期所赠秘笈‘洗髓心渊’中的三大绝技之一,惊人无比,若伤及心脉,中者必死无疑,正是因为这套掌法厉害的很,所以无名老人才将它作为炼心的方式之一,凡是修习此种武功的人,若是没有灵而不用,以心为主的方法,绝对是要出大问题的。但眼下他哪里顾得了这许多,急忙运功为薛涵烟输送真气,不一会,见她面色稍转,急忙流泪将她抱住。

薛涵烟醒了,但却象在梦中,无以为继。

她眼睑微翕,昏昏欲瞑,一片枫叶旋落到她乌云般的长发上,她只觉得混身发冷,她想看,但连睁开眼敛的力气都没有。她想喊叫,但嘴只能微微翕动,喃喃的。这时,一个朦胧的身影晃了过来,把她搂在怀里,好象在叫着自己的名字,她以为是慕容元真,她能感觉到就是他,颤抖翕动的嘴唇却没吐出一个字。脸颊也倏然一暖,接着又凉凉的,是水,慕容焉的泪水,他的眼里虽然浸着一泡浊泪,但很柔和,很怜暖,令薛涵烟突然精神一振,难以相信地吃力地望着他,虽然她看不见——他的眼睛是那么的悲伤,而她的是那么美丽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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倏忽,一股真气从命门渡了过来,薛涵烟费了好大的力气轻笑了笑,娇靥上尽是一派幽凄神色,低声喃喃道:“元真,我有话……”

慕容焉一动也不动,眼中泪簌簌而下,他没有辩解,向她温柔的笑了笑,轻轻地伏耳到她的玉唇边。

薛涵烟孱弱美丽的声音断续的道:“元真,原谅……我……”

慕容焉不知她要慕容元真原谅什么,只沉重的点了点头,煦煦难断地低咽道:“是的,烟妹……”

薛涵烟眼光倏的一闪,她看到了,慕容元真依然是那么俊伟不凡,她笑了笑,玉唇哆嗦地低喃道:“元真哥……哥,原谅我心里只有……慕……容焉,紫柯……妹妹替我……嫁汉国,要我照顾……他,我跟你来慕容,就是……要帮他……完成理想,紫柯有……信给他,在……‘软玉甲’中,不……要……告……诉……他……”

慕容焉闻言,突然心中如被刺了一剑,他震住了——原来,自己一直自以为是的事,却原来如此,而紫柯竟然是自愿去的汉国,而她走时,还要薛涵烟照顾自己,但薛涵烟知道自己迟早要回慕容,所以就和慕容元真回来,她究竟为了自己做了多少事,不用问,国君请到自己,是通过端淑夫人知道的,而端淑夫人不出深宫,必然是薛涵烟的功劳,她为了自己,自己的理想,竟然肯牺牲一生的幸福!但慕容焉实在不知道,他的心突然颤抖的哇地吐了一口鲜血,撕声道:“涵烟,我……我就是你慕容焉大哥……”

但薛涵烟这时却已听不见了,只觉有人在他身边在说话。

她温柔美极地笑了,双眸渐渐变得迷蒙,突然似乎看到了什么事,猛地抓住了他,道:“我看到……了,在段国王宫,焉……他转过脸去,他……他为我哭了,他为我流泪了……”他说到此,凄惨的娇靥上突然泛出一阵高兴已极、美丽无比的笑容,但这阵满足的微笑,象那一现的昙花,瞬息之间,如冰一般凝固了,娇美的玉面上,挂着一丝永恒的笑靥,但花的神却早已香音杳杳,妙目之中倏然划落一滴清香的泪,最后的一滴泪……

慕容焉突然仰天地一声大叫,扑地一声狂喷鲜血,低下头紧紧的把她搂在怀里,肝肠一阵辛酸,心头无助的翻涌,她的襟背上不停的漓下滴滴的水珠,是血水,是泪水……

不知过了许久,院子外突然涌进来一群健仆,他们看到眼前此景,都不禁怔住了,其中几个顿时围了过来,大喊着让他放下夫人。

慕容焉跟本没有听见,懵懵恫恫地在身上的软甲上摸索。突然,在左面腋下有处有一个缺口,以手指探进去一看,果然触摸到一个小锦团,急忙取出,却是一个簇成一团的锦帛,手忙脚乱脚乱地打开一看,却见上面果然是紫柯的字体,写着一首段章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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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身为奴婢,穷苦故本然

愿代涵烟嫁,使君结良缘

少主莫多心,全由我心愿

只愿来生贵,再思与君携

慕容焉读到此处,却早已泣血心碎,仰天震啸一声,恍如旱天惊雷,震的旁边几人都不由得骇然后退,手忙脚乱。慕容焉将薛涵烟抱起来,伤心欲绝地往父亲的尸体那边走去,几个护卫见他抱着夫人的尸体不放,顿时大怒,正在这时,慕容元真正好进来,陡然看见薛涵烟的尸体,骇然一惊,急忙上前拦住了慕容焉要问个究竟,慕容焉却理也不理他,眼睛突然闪烁这骇人的眼光,头也不抬地低沉地道:“闪开!”

慕容元真一惊,他的几个手下却首先大怒,大喊一声“狂徒大胆”,四五个人一齐出手。

慕容焉看也不看,突然吼一声挥手绕身素手一挥,那五人身在半空,却陡然象是受了重力拉引,“砰!砰!”数声一起被震出三四丈外,手中兵器更是碎成了段段片片,撒了一地。而那几人却都未受重伤,显然是对方手下留了情,留情尚切如此,周围的人实在不敢想象他用全力时,那将是什么情状。这骇人听闻的掌力震骇了场中所有的人,也包括慕容元真在内。

他脸色难看,瞬息间一连数变,最后沉脸命诸人闪开,只道:“我不拦你,你去将她好好安葬吧。”

慕容焉再没说一句话,纵身到了父亲尸体身边,同时又抱起他的尸体,一晃身不见了,但众人能感觉到他从自己身边经过,只觉一道影子,若不注意。定然会以为不过是阳光一隔,功夫稍差的连看也没看见,就消失了。这种立刻消失无踪的轻功绝技,顿时将这群剑客骇然了半晌,窒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慕容元真神色微微一凛,脸色阴沉得旁人不敢问上一句,半晌方问薛涵烟被何人所害,其中一个家丁说只看到慕容焉打了一个黑衣人一掌,并戟指那屋檐方向。

慕容元真当下提气纵身上了高脊,翻了过去一看,突然见地上有些血迹,想来此人身已受伤,当下和两个手下的剑客急忙沿着这个方向,一路追了下去,须臾到了东城之外的一片林间,果然见前面茫草间有一个人正端然打坐,嘴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一看便知方才杀死薛涵烟的必然就是此人。那两名剑客正要提剑杀了他,却被神情骇然的慕容元真拦住,因为他一见这人,当即认出了他——他就是当日追杀自己和崔恩儿的怪人,也就是‘梯虚剑派’的掌门梁行一。

这人似乎料到他们会来,但一看是慕容元真,眼中突然泛起了高兴而神秘的神色,这种奇怪的眼神,立刻将旁边那两个剑客吓了一跳,这种诡异、吸引、令人窒息得不能反抗的眼神,就是慕容元真也不禁退了一步,道:“原来是你,是你杀了我的爱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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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行一用眼光凝住了他,半晌方道:“有人嫌她活着碍眼,而这个人对我却有很大的好处,但却没想到她是你的夫人。”

慕容元真冷冷地道:“原来你是受雇杀人,那个看我夫人碍眼的人是谁?”

梁行一道:“他对我既然有好处,我自然不能将他说出,但人我既然杀了,你一定是要报仇了?”

慕容元真道:“现在你已被慕容焉打成重伤,我若是杀了,你自己说我会有几分把握?”

梁行一道:“八成。”

慕容焉仰天大笑,突然道:“既然前辈清楚得很,那今日我们的事就算了,那个贱人你就算不杀她,我也不想再将她留在世上,她背着我与打伤你的人到崇凝宫私会不说,还在我母亲身边屡为他说好话,早已该死,况且,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她!”

他这句话令那梁行一颇为一惊,但继而又望住慕容元真一阵邪笑,道:“小子,你确实不是凡人,很对老夫的胃口……”

这时,随慕容元真同来的那两名剑客,闻言不禁大惊,不知自己一向敬慕的主子今日何出此言,齐道:“主上,你……你怎么了,既然我们有八成把握,主上何必惧怕,我们一齐上杀了他为夫人报仇。”

慕容焉却不理会他们,但闻那梁行一道:“今日不杀我,我欠你一个人情,若是我没猜错的话,你一定有事要求我,是么?”

慕容元真道:“不错,方才我看前辈死也不说指使你杀那个贱人的人,我就相信今天我的决定绝没有错。”

梁行一点了点头,面上暧昧、诡异地一笑,道:“那个人是谁?”

慕容元真戟指南面,道:“从此地南行三里,有座‘怡情苑’,里面有两个高手,剑法精绝,今日他们中的一个从我牢房的一个犯人身上取走了些东西,也可能从犯人口中知道了些事,我不管如何,只想他们快点在人间消失……”他的话还未说完,那身后的两名剑客突然大骇,其中一个失口惊道:“主上,那可是你的师父师辩先生和云深先生的住处,主上这是何意?”另一个闻言,也不禁面色大变,询问地望着他。

“师辩先生,云深先生?”梁行一闻言也觑然一怔,口气复为一深,道:“原来他们就住在附近,我却不知道……”

“怎么,你做不到么?”慕容焉道。

梁行一默忖一回,道:“就算你不说,我也正要会会这两位高人呢,今日我能不死,他日之事还在乎许多,况且我的掌法不日将要大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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