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红色的光芒就宛如一道可以飞射万里的箭矢。
它外边是由无数生灵血气凝聚而成的薄膜。
薄膜之中守护的便是凝聚了江荆全部希望的“念头”。
在得知白怜便是大名鼎鼎的不朽天尊后，江荆便意识到自己死定了。
他并不是没有思考过脱身的手段。
但在想起不朽天尊身边环绕的种种光环后，他便沉默了。
跑？
还是算了。
他所面对的人不仅是天尊，还是不朽天尊！
要知道不是每一个天尊都叫不朽天尊。
正所谓——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不朽天尊的不朽名号是以无敌之力硬生生打出来的！
自万载前第一次现身于仙界东极天起。
那个身形娇小的“少女”就一次又一次刷新仙界众人对天才一词的认知。
她来。
她见。
她寻求改变！
只因看见东极天人不如狗，当年才刚接受仙灵力洗练，人仙境界都不稳固的少女便立下了要推翻东皇，使东极天旧颜换新貌的宏愿。
“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她不仅这么说了，还这么做了。
十年地仙。
百年神仙。
五百年天仙！
越阶挑战对她而言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面对东皇的围追堵截，彼时的不朽天尊也不是没有遇到过挫折。
但再多的血与火也无法磨灭她的身心。
从哪里跌倒，她就又从哪里站起来！
两千年一过。
在一个金光照耀四方的下午，少女身披万丈霞光降临于东皇塔塔顶。
于亿万人的围观中。
她一人一枪击溃了东皇塔数十名准帝。
最后，她拖着疲惫的身躯，顶着数位仙帝的威胁在东皇塔顶斩断了东皇的狗头。
帝血洒长空。
东极天被染成了刺眼的绯红色。
帝怒之火几欲吞噬一切。
江荆未曾亲眼见识过那一幕。
但只是听亲历者诉说，他便能在脑海中构想出不朽天尊的霸气！
“我俯视万古，见惯生死！何须在意你们的意见？”
“让我永世不入轮回？哼，轮回于我而言不过是笑话罢了，真强者从不信轮回！”
“谁若是觉得东皇不该死，尽可上前与我一战！”
纵然长枪已折，纵然大道受损，屹立于天之上的不朽天尊依旧拥有无敌于世间的可怕之姿。
整个世界都在那一刻陷入了安静之中。
良久。
那些各怀鬼胎的仙帝纷纷让路。
没有人敢再对不朽天尊说一声不。
他们目送不朽天尊离去，这一去，一个新的传说便在仙界的上空升起！
又五千年。
当无数仙人还在人仙之境苦苦挣扎时，不朽天尊已经顺利融合八条大道。
【手握日月摘星辰，世间无我这般人！】
在有记载的近十个纪元里，不朽天尊都是站在最巅峰的仙人之一！
我打尼玛！
这就是江荆在认出白怜的“真实身份”后冒出来的最朴素的想法。
一个融合了八条大道的“一世之尊”到底有多深，恐怕除了她自己，就再也无人能一探究竟了吧。
江荆一开始是有些绝望的。
但这份绝望没能压垮他。
他想通了。
他的命是捡回来了！
要不是白怜出手，他早就死在从幽冥之路中冲出来的那个无名怪物手中了。
反正都是死，在死之后如果能让一个曾震慑诸天的天尊为他陪葬那将是何等的荣耀？
而且他能获得的好处还不止这些。
倘若仙元大帝和巫后能从白怜手上获得她快速提升实力的秘密，睚眦必报的那两人用不了多久就会把碧月剑尊这个老疯子杀了。
这也算是简介报仇了吧。
还有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么？
所以。
江荆的笑，是发自真心的笑，而不是临死前的疯狂！
冲啊。
他满怀着期待的心情望着飞射而出的红色箭矢。
那一箭带走了他的心。
高高悬起，久久不能落地。
那一箭也射穿了白怜稳了好几年的琉璃心。
咔啦——
红色箭矢拖着灼眼的火光穿过了宫殿破开的口子。
光如雨纷纷而落。
这一瞬间。
世间的一切都静了下来。
白怜什么也听不见，她眼中的世界似乎被放慢了千万倍。
她感觉她只要一伸手就能将那根箭拽下来。
可当她真的想要这么做的时候她才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移动速度也慢得向龟爬一样。
这是强行吞噬两颗下品仙灵石的后遗症！
白怜的面庞再也绷不住了，惊惧的神情如翻涌而上的潮水在她脸上铺开。
结束了。
她所期待的平淡未来。
以及她曾拽在手中的一切全都该画上句点了。
明明冒险才刚展开，她还没有看着师妹们长大，她也还没有飞升仙界去寻找对抗师父死敌的办法。
【我的快乐就建立在你的痛苦之上！】
在看见白怜脸上浮现的惊惧之色后，江荆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哈哈哈！”
他大笑起来。
赢了。
他成功赢下了这场博弈！
只待月无央收到他的传音，这方天地就将天翻地覆。
一个天尊，一个仙帝……
江荆忍不住想要大声冲着周围人喊“我就是世界之王”！
在他那放肆的大笑声中，宫殿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无数碎石和金属块从空中跌落，地面上也出现一道道两人宽的巨大裂痕，有惨绿色的光芒迸射而出。
白怜仰起头。
她看见一颗一丈多宽的巨石如重锤般砸落，目标正是站在悬空石板上的她。
“师父，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这一刻。
白怜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颗巨石离她越来越近。
她完全躲不开。
倒也不必担心。
她的身体虽然残破，但她毕竟是合体期修仙者，那颗石头上没有任何灵力，就算能把她砸成白怜酱，也不可能让她真正死去。
可是……
这不是白怜想要的结果。
她宁愿自己真的被砸死，这样一来或许还能省去不少烦恼。
那一刹那，下坠了数息的巨石终于砸在了白怜的头上。
它实现了无数人想做却做不到的壮举。
白怜很硬的特点就在这时体现出来了。
她被砸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轰隆！
一声巨响过后。
那块石头顿时碎做了无数块，而她的额头甚至都没有红，只是沾了点细碎的石屑。
“唉。”
白怜长叹一声。
她不忍再去看那根红色箭矢。
于是她缓缓向左下方扭头。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幽蓝色的火光如惊雷般突然跃入她的视线。
“！”
那是……
白怜大吃一惊。
在此之前她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出现了人。
她连忙用手按住刺痛的右眼眼眶。
她尽力想让自己的眼睛睁得更大一点。
终于。
她看清楚了。
“幽鬼！”
白怜瞳孔微缩。
在离开千雪的家时，她分明记得幽鬼已经快凉透了，为此她还特意点燃了屋里的炉火想给幽鬼暖一暖，好让他走得安心一点。
所以说他到底是怎样拖着那残破的身躯走到这里来的？
白怜无法想象。
更让她无法想象的是幽鬼竟然朝着那根红色箭矢飞了过去。
“！”
变故来得太快。
白怜再也无法思考。
她只能不停地睁大眼睛，生怕自己错过哪怕那么一瞬间。
此刻。
还在大笑的江荆也发现了异常。
幽鬼。
怎么可能，那个被他打到重伤垂死的男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就像是被人用大棒塞住了喉咙深处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该死该死该死……
红色箭矢虽然飞得很快，但燃烧了神魂的幽鬼的速度也一点都不慢。
炙热的火焰。
冰冷的寒霜。
这一刻。
二者终于相交于一处。
轰！
在无声的爆炸中，一圈又一圈波纹冲击着宫殿穹顶。
震颤愈发剧烈。
而白怜、江荆，以及女修全都屏住了呼吸。
结果……呢？
一息。
两息。
三息。
二十息过后，
天空中狂卷的气流终于平息了下来。
纷纷洒落的碎石中，首先映入白怜眼帘中的是一团蓝色的火焰，接着便是一根红色的箭矢。
“那……”
白怜脑袋稍稍后仰。
她看见如同魔神一般的幽鬼右拳紧紧一握。
咔啦。
霎时间，那根承载了江荆全部希望，那根带走了白怜全部梦想的箭就这样碎做了无数红色光点！
“哈……”
白怜剧烈地喘息着。
她连忙用手扶住自己的右胸，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片刻的踏实，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剧烈的感情波动而晕厥过去。
旋即。
巨大的惊喜如潮水般从她的身体深处漫涌而出。
拦下来了。
真的拦下来了！
阴云退避，阳光重现！
在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的支撑下，白怜奇迹般地重新站了起来。
她与回过头的幽鬼“对视”。
那一眼，似乎将时间拉回到了一万年前。
风起。
雪落。
耳畔吹奏的是狂风呼啸的北泸洲上空万年不易的“歌声”。
“他就是为了这一刻而来的吗？”
女修的眼睛里只剩下宛如天神般“降临”的幽鬼。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人的力量可以有这么大。
直至今日她才明白人为什么可以冲击天道。
什么是奇迹？
这就是人所创造的奇迹！
与白怜相对的则是方才还站着的江荆，他脚下一趔趄，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怎么可能？”
江荆难以置信地呼喊着。
他明明已经赢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