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过后,在岑家吃完晚饭,薛易便回了家。 在家中,薛易又自行练习了一阵,他已经决心把睡觉时间缩减到两个时辰,其余的时间都用来练武。 凭借自己超出常人的恢复能力,强度再高的训练薛易也扛得住。 那套基础刀法薛易联系了一遍又一遍,夜却逐渐到来。 为了不影响街坊邻居睡觉,薛易不得不离开家门。 他独自一人来到民宅稀少的东郭,在郭墙之下独自练习。 入夜之后东郭人很少,薛易不用担心影响到别人,也不会怕被别人看到。 岑轩岳曾叮嘱过,无论如何也不允许把他所传授的武艺外泄他人。 其实不用说薛易也不会泄露,毕竟自己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才获取的东西,怎么可能平白便宜他人。 郭墙投下的巨大阴影将薛易的身形完全遮盖。 薛易每一招每一式都练习得很慢。 但是每次挥出作为练习道具的木棍,他却都一丝不苟,保持着木棍的轨迹没有丝毫偏差。 他对这套基础刀法已经极为熟练,闭着眼睛也不会出错。 还缺在理解。 他还需要理解,这些招式适用的时机。 通过练习和理解,把这些招式彻底化为自己的本能,那么当遇到战斗时,自己就能够熟练地使用出。 “还缺少个陪练啊……” 一番苦练之后,薛易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所缺的东西。 想要加深理解,没有什么比在实战训练之中更快的了。 可是岑轩岳太老了,岑玉又是个姑娘,都不可能作为自己的陪练。 而自己也没有师兄弟…… 薛易不由得想起了今天白日里见到的那个少年,或许,他很快就能成为自己的师弟。 “今天就先练到这里吧。”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寅时了,自己还得回家睡上一觉,卯时就得继续前往岑家。 当即薛易收起木棍,便开始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空荡荡的大街上已经看不到人影。 江远走在青石板路上,四周最明显的自己的脚步声。 除此之外,偶尔只还有犬吠声,孩童的啼哭声,夜风声…… 在街道前头,出现了一面高大的牌坊。 这是方城之中著名的孝廉牌坊。 方城虽不是什么繁荣大城,但是却也曾有名士被举孝廉入朝为官,名动一时。 然而此时,孝廉牌坊之下石墩处,却有着一个突兀的人影! 隐隐之中,还有着哭泣声…… 大半夜的,竟然有人在牌坊下哭。 薛易停住脚步。 是鬼? 不会这么倒霉吧…… 不,应该是幸运! 不杀鬼,怎么变强? 当即薛易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贪欲,他加快脚步就朝着那人影走去。 随着逐渐走进,薛易才看清牌坊下的是一名老媪。 老媪身穿青色粗布衣,头发银白凌乱,皱纹密布的脸如同一个脱水的干瘪橘子。 此时她孤身一人站在牌坊下,不时用袖子擦拭着老眼分泌出的浑浊泪水,悲恸抽泣,伤心欲绝。 薛易一步步朝着老媪走去。 黑刀随时就能放出。 是鬼吗? 薛易不确定。 他最后来到了老媪面前,已经很近。 却并没有感受到那阴寒之气。 看起来……是人了。 “婆婆?” 薛易开口问道: “这么晚了,您一个人怎么不回家?” 老媪依然在哭,哭得很伤心。 薛易不由得有些无奈。 这么冷的天,这大晚上的,谁家的老太竟然一个人在此,也不怕冻出什么问题来吗? 别管了吧…… 可是,一个老人家,在这里待上一夜准要出事。 薛易最后只能先把老媪搀扶到石墩上坐下,并且陪着她。 只有等她情绪稳定一点了,或许才能问出她的家在哪,好送她回家。 但幸好,很快老媪就已经回过神来,开始对薛易说话: “小哥,实在是劳烦你了。我家在这上面贴着,我不识字,麻烦你帮我看看。” 老媪说的,是牌坊上面。 薛易从石墩上起身转过头,这才看到牌坊上贴着一张告示。 老媪同时悲戚说道: “那是我孙女贴的,我孙女心肠很好。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一旦出门就经常忘记家在哪里。所以我孙女就在街上贴了很多这样的告示,一旦我找不到回家了,就能向人问出回家的路。” 薛易很快看完告示,说的倒是这么一回事,并且上面也还有着老媪的家庭地址。 对于在方城生活了十年的薛易来说,要找到老媪的家并不困难。 当即薛易把老媪扶了起来: “婆婆,我送你回家吧。” 老媪倒没有拒绝,她的腿不太方便,走起来并不快。 薛易扶着她顺着街道慢行。 老媪走了一阵,却又忍不住哭泣起来。 她越哭越伤心,哭得撕心裂肺。 薛易不由得问道: “婆婆,有什么想不通的事啊?” 老媪一边压抑着哭嚎,一边回答: “我孙女……她被人害死了!她才十六岁啊!” 薛易闻言不由得微微一愣。 这老媪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和谁会有这么大的仇? 方城之中虽然有不少刀手,但是这些刀手却不是用来杀普通人的。 找老巴办事,价格很高,平民根本承受不起。 也没有人会为了杀一个平民,而在老巴那里花费一大笔银子。 而除了刀手的行动之外,方城之中的命案其实并不算多。 每当有一起命案发生,都会传得沸沸扬扬。 如果这老媪的孙女也是这些命案其中之一的受害者,薛易说不定还听说过。 薛易没有问。 揭人伤疤,并不礼貌。 尤其,命案的事情是官府管的,自己也没法插手。 老媪却已经在怨恨怒骂: “那个天杀的畜生!他一定会不得好死的!我家孙女那么好的姑娘,却被……那个畜生迟早有一天会被人揪出来!等那个畜生被人抓住,我一定要吃吃的肉喝他的血!你知道吗小哥……当官差带我去认领我孙女尸身时,我只觉得我巴不得死掉去陪孙女好了……” 骂完之后,老媪又在悲恸哭泣。 她哭得那么伤心,薛易不得不用力搀扶着她,她才不至于瘫倒。 薛易无奈叹息。 听起来,还是一桩未破的案子。 世事无常,老妪家遭此横祸,还真是不幸。 他扶着老媪,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这夜如此寒冷,老媪又伤痛欲绝,若是一会再被冷风一吹,她的这把身子可承受不住。 走了一阵…… 薛易陡然感受到一股熟悉的寒意! 有鬼! 这是鬼身上特有的阴森! 薛易当即举目四顾,寻找着那鬼的身影。 然而四周,却空荡荡一片。 空旷大街,黑灯民宅,幽幽月光,除此再无其他。 阴寒的气息,却一直在周身萦绕,距离薛易很近,非常近,仿佛就在他的身边! 鬼在哪里? 自己看不见它! 薛易心头一紧,看不见的鬼,那该怎么对付? 他急忙静心凝神,冷静地感应着那股阴寒之气的方位。 这股阴森很弱,比秦金龙都要弱。 秦金龙当初都害不了自己,这只更弱的鬼定然也不行。 这让薛易稍稍放松了一点。 他面不改色地搀扶着老媪继续前行,眼睛却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那鬼还在跟着自己,就在身边。 寸步不离! 薛易可以肯定,老媪不会是鬼。 她身上有着活人的热度,自己也能触碰到她。 附身吗? 如果是,那么自己为何现在会感受到阴寒之气? 这阴寒,应当被活人的体温所遮盖了。 是鬼要害人的前奏? 薛易开始对自己搀扶的老妪也充满戒备。 他细细观察着老媪的一举一动。 一个年迈老太,深更半夜站在孝廉牌坊下哭泣,还充满怨气,实在是有些诡异。 如果鬼附身在老媪身上,那么它究竟想要干什么? 难道自己还有仇人? 还真有…… 在二十余名刀手一同行动,追杀那帮开赌坊的外地人那个夜晚,自己也曾手刃其中一人。 是那个短命鬼,也要来向自己复仇吗? 薛易眼中跳动了一阵凶光。 要不要先下手为强? 可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冲一个老人举刀……薛易还真做不到。 薛易搀扶着老媪又走了一阵。 老媪除了哭泣一直没有异常,而薛易却对那阴寒之气感应得更加清楚。 那阴寒的感觉,并非来自于老媪身上。 而是来自于一个距离老媪和自己都很近的地方。 但是那个地方空空如也,薛易什么都看不到。 该死! 一点踪迹都找不到,哪怕是如同壮汉恶鬼那样的黑气,也根本没有! 自己没法看见这种鬼…… 要是能看见就好了! 要是自己能看见这只鬼就好了! 薛易心中焦急叫唤。 跟着—— 诡异的事情忽然在他身上发生! 只见他黑白分明的双眸之上,陡然从下向上升起了一层黑膜。 这一层黑色的薄膜覆盖了他的整个眼球,宛如一些爬行动物和鸟类眼睛特有的瞬膜一样。 薛易却只觉得双眼视线微微变暗。 这让他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在触碰之下他才惊异发现,自己的眼珠上竟然覆盖了一层略显坚硬的薄膜。 这是…… 自己身体除了黑刀之外的另一个诡异变化! 薛易大吃一惊,没想到自己的眼睛竟然会在这个时候产生变异。 他不知道这样的变化意味着什么。 难道是……因为自己内心渴望见到鬼,而自己的身躯就因此起了反应…… 薛易急忙扭过头,朝着阴寒之气地方位望去。 这一次,他终于看见鬼了! 那是一个女人…… 她浑身是血,触目惊心的血! 女人也似乎察觉到了薛易的目光,缓缓地扭过了披头散发的脑袋。 鲜血浸湿的长发中露出的,是一场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两行血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染红了双目和脸颊……螃蟹慢爬的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