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主顾左右而言他。
“长相俊美,算是我生平仅见的美貌男儿,气度儒雅谈吐俱佳,颇有亲和力,善于和人打交道,我只是与他匆匆的见了一面,也只能看出这些。”
吴大隘说道。
“看看,简直就是怀春少女最理想的梦中情人了!”
院主有些为老不尊的笑了笑,然后望着那些车堡的画卷叹息着继续说道,“可也正是这位翩翩佳公子,儒雅美少年,造出了这天底下独一无二的征伐利器,别人来要,他付之一炬,别人来抢,他狠辣还击,如此决绝心性,不得不让人投鼠忌器,生怕将他逼得太紧,使一切都难以转圜。”
院主盯着一副高达八仞的车堡图画仔细打量,这尊车堡曾经在河东白炀边界的大山深处出现,玺投房收到消息后,立即遣派大量人手过去查访,有幸在一处地势险要的山洞中回收了部分残骸,车堡上机巧联动的部件无一例外都被销毁得干干净净,残存部分只能拼凑出一副八仞高的巨大躯壳,就像个被人从容吃光了的螃蟹。
“此外,对于这位风采无双的城主,许多人大概都忽略了一点。”
院主伸手摩挲了一下面前那副画卷的纸面,淡然说道,“这些年,恐怕没人计算得清,他利用铁宫车堡活捉了多少个巫女。”
巫女,对于任何一个国度来说都是不小的隐患,巫女食人饮血,这是人们痛恨巫女的根源所在,也是人们将之与传说中的妖魔鬼怪联系在一起的原因,但这也就更加容易令人畏惧。
所幸的是,畏惧与仇恨总是相伴而生,低等阶的巫女需要抓人来吃,但人们也有侥幸抓住巫女的时候,巫女一旦被抓,无一例外的下场凄凉,不是被活活打死,就是被活活烧死。
巫女入道之后修炼十年,舍弃肉身进入镇灵级别,可惑人神智,对于这一类巫女,普通人已经无法构成威胁,但却难敌任一类别的前期术士。
吴大隘略加思索,眉头稍稍蹙起,他看着院主的背影问道:“您难道是说,阶牯城的铁宫车堡,与巫女有关?”
“或许有关,或许无关。”
院主转过头来笑望着他,“各地巫女成灾,朝廷手中的修术练气士毕竟有限,就算加上咱们派往各地驻守的术士,最多也只能防御一些大城重镇,不过巫女们却更乐于在偏远乡村中掠食,朝廷管不过来,即便管了,也多是将为祸的巫女驱离本地为准,只能解一时之危。
阶牯城的铁宫车堡这时就派上了用场,不但让世人觉得,这车堡就是为了针对巫女而生,并且还能名正言顺的将大量巫女活捉到手。
若说阶牯城的那位城主对巫女没有任何图谋,我是不信的,可要仅凭这一点就说巫女与铁宫车堡之间有什么紧要联系,却又未免牵强。”
吴大隘闭上眼睛整理思路,看上去就好像正在将院主的这个推测装进脑海中的档案室里。
院主坐回榻上,将记录着信息的那些纸条与信封投进了炭盆里,只一瞬间便烧成了灰烬。
“院主,这几年国内的巫女数量越发增多,据传言是因为中高等阶的巫女都在寻找千宝匠人锻造的那三十六把名刀,若是联系上阶牯城活捉巫女的事例,您说是否会是那位城主在幕后运筹,将千宝名刀散布在了大厉境内的四方,以此引来更多巫女供他抓捕,此外还令他收买了人心。”
“应该不会。”
院主语气肯定的说道,“这法子太笨了,不像他的行事风格,收集名刀散布四方,这举动谈何容易,几百年间,咱们大厉也只听说西北那边存了几把名刀,其余的全都分散在中土各国,这样大的范围,绝不可能凭借个人力量便轻易收集得到,而且走漏消息的风险也过大,如此多数量的名刀,只需有一把被人查到流出的源头是阶牯城,这个布局便前功尽弃。”
吴大隘微微垂首,有些生硬的转回了刚刚的话题,“院主,属下还是觉得,您太过留意阶牯城和铁宫车堡了,机关傀儡,终究是假借外物的小道,根本不足以匹敌锤炼自身的修术练气,咱们与其将目光局限在松阳那一城一地,还不如放眼天下,寻出更多适合踏上修术一途的根苗,就如北齐等几个大国那样创立门派,延续师承,更系统更完善的培育出精英术士,如此一来岂不是最好出路?
目前大厉境内有能力效仿那种体制的组织,首屈一指的便是咱们玺投房,以当下的时局来看,即便马上就开山立派也不会有太多阻力。”
院主笑了笑,他不用猜就知道这番话绝不可能是吴大隘自己的想法,想必是玺投房中那几个心思活络的小家伙又开始不安分了,在他们眼中,自己一把年纪思想僵化,可不就是个固步自封、不思进取的老顽固吗。
自己也年轻过,锋芒毕露的那段岁月里,也曾觉得事事力求稳妥保守的老头子们全都是不可理喻的老糊涂,可是随着年纪越高,能看清的地方也就越远,磕磕绊绊迈过了一道道的坎,他最终还是活成了自己当初最为不齿的模样。
“大隘,你果真觉得有了师承门派就是好事了吗?”
“凡事一体两面,有优势的东西自然也会有其弊端,可是北齐、隆东和谷这三大国创立各路修炼门派由来已久,每一梯次的高端术士都从未断档,这种力量储备实在令周边邻国睡不安寝食不知味,咱们大厉如若没有三始大宗师坐镇,恐怕早已让北齐吞并了去。”
院主的笑容依旧,他拿起雕刀与半成的树根,开始继续耐心的雕凿,少顷之后,他吹去根雕表面的一层木屑,举起来对着吴大隘问道:“你看,这是什么?”
“驾鹤西游!”
吴大隘笃定的说道。
有那么一瞬间,院主的脸色黑了一下,然后才恢复神情继续问道:“我是在问,我手上这东西是什么!”
吴大隘思忖片刻,回应说道:“是一只鹤!”
“是吗?”
院主呵呵的笑出了声来,看着手中的根雕说道:“可它分明是一段树根啊!
我以我的想法和见识为它重塑形态,让它变成了一只鹤,可是在我下刀之前,它又何尝只能是一只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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