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无论如何,我们需要更多时间。
公主已有了身孕,在儿子诞生之前,卡奥是不会出兵的。
你也清楚这些野蛮人,知道他们什么德行。”
拿火把的人推了推什么东西,艾莉亚听见一阵低沉的轰隆声。
接着,一片巨大的石板从井口缓缓滑出,在火光照耀下成了艳红,它在室内发出隆隆巨响,差点害她叫出声来。
等到声音平复,刚才井口所在的位置,只有一片平滑坚硬、毫无裂缝的石头。
“若他不赶紧出兵,恐怕就来不及了。”
戴着钢盔的粗胖男子说,“这已经不再是一场两人对弈的游戏了——如果以前可以称得上是的话。
史坦尼斯·拜拉席恩和莱莎·艾林已逃离我的掌握范围,根据回报,他们正在囤积兵力。
百花骑士写信回高庭,力劝他公爵老爸送他妹妹入宫。
她是个十四岁的黄花闺女,既漂亮又听话,蓝礼大人和洛拉斯爵士打算让劳勃上她,然后娶她,另立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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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小指头……
天上诸神才知道小指头在玩什么把戏。
但尤其让我坐立难安的却是史塔克大人。
他找到了那个私生子,也拿到了那本书,迟早会猜出端倪。
现在的情况倒该感谢小指头搅局,他太太绑架了提利昂·兰尼斯特,他必将无暇多顾。
然而泰温公爵绝咽不下这口气,詹姆又对小恶魔怀有古怪的感情。
若是兰尼斯特对北方用兵,那么徒利家也将被牵扯进来。
你叫我拖一拖,我却要叫你加快行动啊。
就算最厉害的杂耍戏子也没法永远把一百颗球抛在空中呐。”
“老朋友,你可不只是杂耍戏子,你是个真正的魔术师。
我不过请你多变一会儿戏法罢了。”
他们朝艾莉亚来时的方向走去,穿过充满怪兽的房间。
“只要我能做的,我都会去做。”
拿火把的人轻声说,“但我需要经费,还要五十只鸟儿。”
她等他们走远后才偷偷跟在后面。
静如影。
“要那么多?”
前方光线渐暗,声音也愈见微弱。
“你要的这种可不好找……
既要年轻,又要识字……
如果年纪稍大一点……
不那么容易送命……”“不,年轻的比较安全……
对他们好一点……”“……
如果他们保住口舌……”“……
冒风险……”声音淡去后许久,艾莉亚依然能看见火把的光亮,如一颗冒烟的星星,吸引她跟随。
有两次,它几乎失去了踪影,但她一径向前,两次都发现自己走到险陡窄梯的顶端,火把的光芒则在遥远的下方。
她急忙追赶,不断向下。
中途她曾踢到石头,失足撞上墙壁,手指所触却是粗糙的泥土,由木材所支撑,并非先前的石造甬道。
她一定爬了好几里。
到最后,他们俩都不见了,而这里除了往上,无处可去。
她重新摸索,找到墙壁,在完全迷失方向的情况下,盲目地往前走,一边假装黑暗中娜梅莉亚正跟在自己身边。
走到尽头,她发现自己身陷及膝深、散发出恶臭的水里,她一边希望自己能像西利欧一样在水面轻舞,一边心想不知何时才能重见天日。
等艾莉亚走入夜空之下时,天已经全黑。
她发现自己正站在下水道与河流相连的出水口。
一身臭得要命,她干脆当场脱光,把脏衣服丢在河岸,潜入深深的黑水里,游啊游,直到她觉得舒适干净,这才颤抖着爬上岸。
艾莉亚洗衣服时,有几个人骑马经过河滨道路,但就算他们看到了干巴巴的小女孩**着身子,就着月光搓洗破烂不堪的衣服,也没特别在意。
她离城堡有好几里之遥,但不管身在君临的何地,只需一抬头便可看见那高高端坐于伊耿丘陵上的红堡,所以她不怕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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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抵达城门,身上的衣服已干得差不多。
铁闸早已降下,大门也上了闩,她不得不转向边门。
当她吩咐他们让她进去时,守门的金袍卫士冷笑一声。
“快滚罢,”其中一人说,“厨房的剩菜已经没了,天黑后不准乞讨。”
“我不是乞丐,”她说,“我住这里。”
“我说快滚。
还是要赏你两个耳刮子才听得懂?”
“我要找我父亲。”
两个守卫交换了眼神。
“我还要搞王后咧。”
年轻的那个说。
比较老的那个皱眉道:“小子,你老爸是谁?
抓老鼠的么?”
“他是御前首相。”
艾莉亚告诉他们。
两人哈哈大笑,紧接着老的那个一拳挥来,随随便便,像人欺负狗一样。
艾莉亚早在他动手前便看清了,她往后轻轻退开,毫发未损。
“我不是小子,”她朝他们吐口水,“我是临冬城的艾莉亚·史塔克,你要是敢碰我,我老爸会把你们两个的头砍下来挂在枪上。
如果你们不相信我,就去首相塔找乔里·凯索和维扬·普尔问问。”
她把小手背在身后。
“你们是开门,还是要赏两个耳刮子才听得懂?”
哈尔温和胖汤姆把她送回去时,父亲正独自一人坐在书房,肘边一盏油灯发出柔亮的光。
他弯身读着艾莉亚生平所见最大的一本书,这本厚重的书有着破烂的泛黄书页,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封皮则是褪色的皮革。
他一脸严肃地向手下道谢,并把他们送走。
“你知不知道我派出一半的卫士去找你?”
等他们独处后,艾德·史塔克道,“茉丹修女慌得不知如何是好,现在还在圣堂里祈祷你平安归来。
艾莉亚,你明明知道没有我的许可,不可以跑到城堡外面去。”
“我没有跑到城外去,”她冲口而出,“呃,我不是故意的。
我本来是在地城里,后来又变成了隧道,那里好黑,我没有火把也没有蜡烛,所以只好一直走下去。
我不敢从原路返回的,那样会碰到怪兽。
爸爸,他们说要杀你!
不是怪兽,是两个人。
他们没看到我,因为我不动如石又静如影,但我听到他们说的话,他们说你找到了私生子拿到了书,还说既然一个首相可以死,为什么第二个不能死?
你看的就是那本书吗?
我敢打赌琼恩就是他们说的那个私生子啦。”
“琼恩?
艾莉亚,你在说些什么?
这些话又是谁说的?”
“他们说的,”她告诉他,“一个是长着黄色开岔胡、手上戴满戒指的胖子,另一个人穿了铠甲戴着钢盔,胖的那个说要拖时间,可另外一个说自己没办法一直变戏法,还说狼和狮很快就会自相残杀,还说事情都搞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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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试着回忆其他的部分。
但她并不完全了解自己所听到的东西,现在又都在脑子里混成一团了。
“胖的那个说公主怀了孩子,有钢盔的那个说的,他拿了火把,他说他们行动要快。
我猜他是个巫师。”
“巫师,”奈德皮笑肉不笑地说,“那他有没有长长的白胡子和镶满星星的尖帽子呢?”
“没有!
不像老奶妈的故事里那样。
他看起来不像巫师,可胖的那个说他是。”
“艾莉亚,我警告你,如果你这是在编故事……”“我没有,我跟你说了嘛,就是在地城那里,在秘密墙旁边。
我本来在抓猫,结果……”她皱起脸,如果她说出撞倒托曼王子的事,他不气死才怪,到时候可就较真了。
“……
呃,反正我跑到一扇窗子边,我就是在那里发现怪兽的。”
“先是巫师,现在又是怪兽,”父亲说,“看来这场冒险还真精彩。
你听到这些人说什么,你说他们会变戏法和演戏?”
“是啊,”艾莉亚承认,“可是——”“艾莉亚,他们是戏班里的人,”父亲告诉她,“这会儿君临大概有十来个戏班,想借着比武大会的人潮赚点钱呢。
我不清楚这两个人在城里做什么,但说不定是国王请他们来表演的。”
“不是啦,”她固执地摇头,“他们不是——”“更何况你一开始就不该跟踪别人、偷听他们说话,我也不喜欢自己女儿爬怪窗子抓流浪猫。
亲爱的,看看你这样子,满手都是抓伤。
不能再这样下去。
告诉西利欧·佛瑞尔,我要跟他谈——”一阵短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
“艾德大人,很抱歉打搅。”
戴斯蒙叫道,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外面有个黑衣弟兄求见,说有要紧事相告。
我想跟您通报一声。”
“我家的门永远为守夜人而开。”
父亲说。
戴斯蒙请那人进来。
他驼着背,长相奇丑,一把未经修整的杂乱胡子,衣服也像是很久没洗了,但父亲依旧很愉快地问候他,并询问他的姓名。
“老爷,我叫尤伦。
这么晚来打扰,真对不住。”
他向艾莉亚鞠躬。
“这一定是您的公子,长得跟您真像。”
“我是女孩。”
艾莉亚气急败坏地说。
假如这老头是从长城来的,那他一定会经过临冬城。
“你认识我哥哥和弟弟吗?”
她兴奋地问,“罗柏和布兰在临冬城,琼恩在长城。
琼恩·雪诺,他也是守夜人,你一定认识的,他有只冰原狼,白色的毛,红色的眼睛。
琼恩当上游骑兵了吗?”
穿臭衣服的老人一直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但艾莉亚停不下来。
“如果我写封信,你回长城去的时候,可不可以帮我带给琼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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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好希望琼恩此刻就在这里,他一定会相信她的,不管是地城、长八字胡的胖子,还是戴钢盔的巫师。
“小女时常忘记应有的礼数,”艾德·史塔克道。
他挂着一抹淡淡的微笑,舒缓了他的口气。
“尤伦,还请你见谅。
是我弟弟班扬派你来的么?”
“大人,派我来的不是别人,是老莫尔蒙。
我是来寻找把守长城的人手,等下次劳勃上朝,我就要去卑躬屈膝,跟他说明我们的需要,看看国王和他的首相在他们的地牢里有没有想处理掉的人渣。
不过我赶来这儿跟他也有关系。
他是黑衫军的一员,我和您一样把他当成兄弟。
我正是为了他才飞速赶来,拼了老命,差点把我的马都给累死了,好在也把其他人甩在后面。”
“其他人?”
尤伦吐了口口水。
“还不就是流浪武士、自由骑手这路货色。
整间旅店都是这号人,我看他们是嗅到了好味道。
血和黄金的味道,这类人到死都追逐不放。
他们没有都往君临来,有些朝凯岩城冲去,而凯岩城比较近,可以想见,如今泰温大人肯定得到了消息。”
父亲皱眉。
“什么消息?”
尤伦看了艾莉亚一眼。
“大人,请您原谅,这事咱们最好私下谈。”
“好吧,戴斯蒙,带我女儿回房。”
他吻了她的额头。
“我们明天再把话说完。”
艾莉亚脚像生了根似的赖在原地。
“琼恩没事吧?”
她问尤伦,“班扬叔叔呢?”
“唉,史塔克他怎么样我说不准,不过我从长城出发时,雪诺那小子倒是活得挺自在。
我要说的不是他们的事。”
戴斯蒙拉起她的手。
“小姐,我们走罢,您也听见您父亲的吩咐了。”
艾莉亚别无选择,只好跟他走,心里好希望他变成胖汤姆。
如果是汤姆,她或许就可以找借口在门口多逗留一会儿,然后偷听尤伦要说什么,可戴斯蒙脑筋太直,骗不过的。
“我爸爸有多少守卫?”
他们走下楼梯,去她卧房时,她问他。
“在君临这儿吗?
有五十个。”
“你不会让别人有机会杀他,对不对?”
她问。
戴斯蒙笑道:“小姐您别担心,艾德大人他日夜都有人守着,谁也动不了他的。”
“可兰尼斯特家的人不止五十个。”
艾莉亚指出。
“多是多,可咱北方人一个人抵得上南方人十个,所以你就安心地睡吧。”
“如果他们叫巫师来杀他呢?”
“唉,这个嘛,”戴斯蒙边说边抽出长剑。
“只要砍掉脑袋,巫师一样会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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