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朝向、深度……丁咚听罢,狐疑地再次看着父亲,丁一芳伸出手掐捏了一下儿子的手臂,再次在他的耳边重复了一句,然后放开了儿子的手。
他略微轻松地叹口气道:“儿子,你爹我很正常,你只需记住我的话,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它,因为,那是我留给你妈的,算是我向她赎罪。”
“我妈知道吗?”
丁一芳摇头,“她知道有颗宝珠,以为我上交了。你以后在关键时候取出来交给她,再告诉她吧。”
丁咚走了,他带着宝藏的信息走了,可他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他隐隐的总感觉父亲是被困境折磨得神志不清,异想天开。因为当初上交财宝时并没有听父亲说起过这颗夜明珠。
可是,就在几年后一个“万不得已”的绝境之下,他不禁想起了父亲的这个秘密,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他体藏这颗夜明珠,一直向南,远走天涯,逃到了维多利亚港湾,这且
是后话了。
告别了父亲,丁咚带着满腹疑问回到了家。
他悄声进家门,穿过堂屋和厨房,站在后门一眼看见母亲正在飞针走线绣花,他愣住了。
从侧面看得很清楚,母亲好惬意,好自在。在他的记忆力,见过母亲缝补浆洗织毛衣,还见她做过布鞋,好象从没见过她绣过花。在他的意识里,绣花应该是大姑娘小媳妇干的事,可眼前……
她端坐在花坛跟前的竹椅子上,面带微笑哼着歌,好像是一支家乡民歌,曲**深意切,琉璃酣畅。
“手拿布鞋仔细看,内中情意不一般。
灯油耗尽多少盏,飞针走线夜不眠。
一针一线密密缝,针针线线紧相连。
绣上我的心一片,绣上一朵并蒂莲。”
贞香扭头看见丁咚,有几分惊吓地嘁了一声道:“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像鬼似的啊,吓死我了。”
丁咚支吾了一句,脸扭过去,装着在后院随意浏览。
如果在往常,他一定会和母亲打趣地发问,调侃这绣花,调侃那歌声,可他现在没有。贞香有点意外地看看他问道:“丁咚,你爹……他还好吧?”
“哦,好……他还好。”他看着别处回答。
“嗯,他没对你问这问那?”
“有什么好问的,我们不是都很好么?”丁咚说着突然来气了,转过头来冷不丁冒出一句含讥带讽的话:“你看你多有福啊,都在为自己绣嫁妆了,离出嫁不远了吧?”
贞香一听这酸溜溜的话颇为惊讶,她盯住他,怔怔地不说话了。
丁咚在母亲的注视下憋了一会儿,终于憋不住,“咳”地一声蹲下,泄气地说:“我不跟你装神弄鬼了,老实告诉你吧……”
他说出的讯息让她惊骇了。
当他亲口把丁一芳已经残废的讯息告诉母亲时,以为她会惊异或痛苦,或是感叹与追问,她将追问关于伤残后怎么生活之类的话题,但没有,一句也没有。她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丁咚不禁愣在一边,以为母亲根本没有听清或是没有听懂,残废对丁一芳意味着什么。
“他的一条腿被截去了,没有了,那条裤腿空荡荡的,空荡荡的……”
他看着远处重复着后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空虚。
贞香听着没出生,他说完了,她只是慢慢地放下画框和针线,缄默无语。
丁咚迷惑地看看面无表情的母亲,走到一边。
她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情……还是恨他恨得入骨不去想他的余生了……
丁咚寻思着,摇头,百思不得其解。
贞香默默地为丁咚做好了晚饭让他吃,他吃着发现两盘菜都忘了放盐,他嘀咕着把酱油瓶拿来,对着菜碗浇了一遍。见母亲不上桌,问她怎么不吃,她一会儿说中午吃多了,不饿,一会儿说可能胃病犯了,要空空胃。丁咚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她端着杯子却对他说,你吃罢饭去看看贞兰姨妈吧。
丁咚走了,他没有多想,因为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去看看贞兰姨妈,这早成了惯例,因此他不认为这是母亲把他支开让自己独处。
一路上他还在为母亲的淡然处之而困惑。
丁咚走后贞香一直呆坐,在后院石榴树下坐了好久没动窝。她眺望院外长长的小路,那通向沟渠的小路上布满了夕阳,再抬头看看石榴树,那断了的老枝丫下早长出一支劲干,上面又生出了新枝绿叶。
石榴树顽强地活着,获得枝繁叶茂,健康茁壮,可是……她的心乱了,思绪也跟着乱了,她想理一理,可无论如何理不清,丝丝缕缕的东西缠绕在一起,让她无法把眼前和过去还有未来分割的清清楚楚……
丁咚回来已经很晚了,他把呆坐的母亲叫进屋,说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