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军后退到上党郡,仍旧抵挡不住任嚣城率领的三万蜀军攻击。舳舻无坚不摧,配合治军严整的蜀军,三日即将上党郡攻破。”
南殿之中,周授向圣上禀报军情。
圣上稳坐在南殿的龙椅上,一改往日的颓靡,精神矍铄,脸色红润。曹猛摆摆手,示意周授继续说下去。
周授继续禀报:“蜀军一路追击齐军到井陉口,受到已归顺齐王的南匈奴部金日蝉的阻拦。因为井陉口易守难攻,舳舻也无法攻破城墙。而赵牧通过故韩国的长城南下上党郡,再北上奇袭任嚣城后军,任嚣城被击溃,只能率领两万残余蜀军退回龙门关,与蜀王汇合。”
“金日蝉没有这个本事,”圣上的声音洪亮,在南殿内清晰地传到每个大臣的耳中,“井陉口守军的将领是谁?”
周授犹豫一会儿,如实回答:“是一个叫妫辕的揭族劣民。妫辕与南匈奴金日蝉结盟,击败了任嚣城。传闻在任嚣城驱动舳舻,奋力攻打井陉口城墙的时候,井陉口城内飞出了无数乌鸦,每一只乌鸦都口衔燃烧的树枝,将舳舻点燃。任嚣城的舳舻瞬间起火,任嚣城无奈,只能灭火,井陉口内的匈奴与劣民联军顺势出城,将蜀军击溃。任嚣城灭火之后,舳舻机关残败,只能边战边退,回到了龙门关。”
“赵牧固然是天下无双的良将,”圣上好奇地感叹,“没想到一个揭族的劣民,竟也能率领军队,击败舳舻。”
“击败任嚣城舳舻的人,”周授说,“陛下也见过,如果我没有猜错,四个月前,那个人曾经站在这里,觐见过陛下。”
“是单狐山的少都符?”圣上想起来了,“幼麟。”
“单狐山幼麟,是当年轩辕黄帝宰相力牧的后人,”周授说,“力牧能够召唤所有飞禽走兽,用于战场厮杀。乌鸦口衔火枝焚烧舳舻,普天之下,也只有单狐山的门人能做到。”
“看来姑射山卧龙遇到了对手。”圣上说,“四大仙山的门人,法术各有擅长,互有相生相克的道理。”
“现在南方的徐无鬼已经与楚王回到了荆州。”周授说,“中曲山的冢虎辅佐楚王,不知道是福是祸。”
统率北府军的张雀从大臣中走出来,“楚王世子本在我兄长的府邸内,现在我已经将他扣留在我的府上。”
“看来楚王也要来洛阳凑个热闹了。”周授说,“楚王一心想报蜀军在白帝城一战之仇,蜀王在龙门关的日子并不好过。”
圣上哼了一声,“等楚王的军马到了龙门关再看吧。龙虎天师张魁在哪里?朕知道他的忠心,决定免了他作乱犯上的罪责。”
周授禀告:“张天师自知罪责深重,已率领道门的宗师,逃往王屋山。”
圣上皱起眉头,思考一会儿,“王屋山?莫非他要召集四大仙山的门人?”
周授明白过来,王屋山在上党郡以南,张魁到了这里,无论是北方井陉口的少都符,还是西方龙门关的任嚣城,南方的徐无鬼,都能毫无阻隔地去投奔他。
“当年张道陵发出道家敕令,将四大仙山的门人招揽于麾下,现在张魁也是要如法炮制,招揽他们。”
“张魁已经不相信朕了。”圣上长叹一口气,“但是他聚拢四大仙山门人,也不是为了威胁洛阳,他要做的,是将蜀王翦灭在龙门关。”
“如今齐王麾下有赵牧、妫辕、少都符辅佐,代王已经投降于齐王,”周授说,“代地和赵地,已经全部在齐王的控制之下。”
“大景天下的西方已经尽归于蜀王,而东方尽为齐王所得,”圣上苦笑起来,“朕这个皇帝,也就只有洛阳一城听从号令了。希望支益生能不负使命,将姬康迎入洛阳,让蜀王的儿子来做这个皇帝,把这些苦恼都交给他罢了。”
“蜀王未薨,”周授说,“姬康入洛阳,也是引狼入室。支益生已经潜入蜀军一个月,还没有任何消息。”
“那朕就等吧。”圣上说,“等着楚王北上,和张魁敕令召集的四大仙山门人会聚。”
张雀跪拜问:“舳舻还未修缮,需要北府军攻打龙门关内的蜀军吗?”
圣上摇头,“北府军坚守龙门关北门,密切注视蜀军,等着蜀王升天的消息,再作定夺。”
圣上说完,打了一个哈欠,曹猛会意,宣告散朝,扶着圣上去了丹室。圣上的精神稍有恢复,就又开始了炼丹。
而在荆州城下,徐无鬼正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荆州城北门外护城河边,杨柳十里。三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站立在河边的柳树之下,望着城墙的北门。出入城门的百姓来来往往,没有人在意这三个乞丐的模样。
三个乞丐分别是冢虎徐无鬼、楚王姬匡、巫郡郡守罗太丘。
白帝城一战,楚王把自己的家底,大景天下最为精锐的水军,输得干干净净,若不是徐无鬼出手相助,楚王也已成为蜀王旗下大将任嚣城的俘虏。
徐无鬼带着楚王,不敢走水路,而是在崇山峻岭之间徒步跋涉。在路上偷了平民的衣裳,千辛万苦地朝着荆州行走。一路风餐雨宿,一言难尽。
两人一路南行,顺着乌江而上,进入南蛮之地,然后再辗转北行,到了巫郡。徐无鬼本以为,沙亭军早已通过长江古道,在他们之前到达了巫郡。楚王也准备入城,让驻扎在巫郡的匈奴后裔北戎署,护送自己回荆州。
偏偏巫郡也不太平。巫郡的北戎署,本就不受楚王管辖,现在楚王的水军全军覆没,洛阳大乱,镇守在巫郡两百多年的匈奴后裔终于等到了机会,不再听从巫郡郡守的支配,开始脱离中央的管制。
楚王和徐无鬼还没有进城,就看见巫郡的北戎署,在城中驱逐大景的百姓,楚王的满心欢喜,顿时化作乌有。
巫郡的大景官员带领家丁拼力反抗,但哪里敌得过世代为军籍的北戎署,混乱中,大景的官员被全部斩杀。杀红了眼的北戎署,顺势冲出城外,开始掠夺巫郡汉民流民的钱财,徐无鬼和楚王只能仓促朝着下游方向奔逃,勉强保住了性命。
在奔逃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流民,这个流民举止优雅,在逃命的时候,仍旧抱着包裹不肯丢弃。
楚王和徐无鬼与这个流民一起逃到了钟离山,远远甩开北戎署的追赶,才停下歇息。
到了钟离山,徐无鬼想起这里是南蛮部牛寺的家乡。可惜沙亭军踪迹全无,看来已经在古道内,全军覆没。没有徐无鬼的带领,沙亭的老弱残兵,可能无法通过长江古道内的重重险境。
徐无鬼惆怅了一日,也只能继续跟着楚王东归。这时候跟随楚王逃跑的流民,终于安定心神,告诉楚王和徐无鬼,自己是巫郡的郡守罗太丘,因为北戎署兵变,他只能抱着官印逃离。
楚王和徐无鬼让罗太丘把包裹里的官印拿出来看了,这才证实他的身份。
罗太丘抱着楚王的大腿痛哭,楚王也唏嘘不已。
其时兵变叛乱的北戎署已经开始招揽南蛮部,钟离山的南蛮部也正在犹豫是否反叛大景,以三人的身份,逗留在钟离山十分凶险,只能继续隐姓埋名,沿着清江走向下游。
三人一路乞讨,好在沿江居住的南蛮部族人生性慷慨,三人饥一顿饱一顿,也慢慢地走到了宜都。到了宜都,就离开了南蛮部生息的范围,可是宜都郡守得到楚王大败的消息,害怕蜀军顺江而下,已经弃城而逃,宜都郡内也是一片兵荒马乱。没有了郡守的守军,无人管制,趁火打劫,成了流寇。
楚王更加不敢显露身份,只好继续乔装乞讨,历经几个月,终于走到了南郡,又在南郡的江边,等待了好几日,才被一个渔夫将他们摆渡过了长江。三人下了渔船,走到荆州城下,已经是衣不蔽体,脸色黝黑,比流民尚且不如,彻底成为了三个乞丐。
经过了战败逃亡,生死起伏的楚王,不再骄傲随性,与徐无鬼、罗太丘站在城下,看清了荆州城并未混乱,治安如常之后,才决定进入荆州城内。
三人一进北门,就被城门监拦住,这才知道因为楚军战败,巫郡与宜都郡生变,楚王内丞担忧荆州变乱,已经代楚王号令全城,现在任何流民都不能进入荆州城内,只能在城外流民聚居处居住。
楚王与罗太丘表露身份,监门将巫郡官印送入楚王王府,片刻后,楚王亲兵才亲自出城,迎接楚王入城。
楚王回到荆州之后,召集残存的兵马,治下军队从各地赶来,只有堪堪不到两万人马。所幸蜀王在北方与齐王交战,无暇南下攻打楚地。否则这两万老弱残兵,完全无法抵抗。
等了月余,九江王姬流派遣的五千人马到达荆州。楚王决定北上,继续遵守与齐王的盟约,联手攻打占据在龙门关的蜀王。
楚军在白帝城一战大败,任嚣城的妖术飞火珠,在楚军士兵内,流传甚广,并且听说任嚣城制造出了比飞火珠更加凶猛的木甲术舳舻,楚军的士气十分低迷。
楚王一行,千辛万苦回到荆州之后,向巫郡北戎署派遣的信使一个都没有回来,徐无鬼根本无从知晓沙亭军是否从古道中走出来。最大的可能是,沙亭军已经被巫郡官军屠杀殆尽,或者已经归顺了北戎署。
徐无鬼一直思念他的义弟干奢,却无法恳求楚王率军征伐巫郡,寻找沙亭军的下落。因为徐无鬼知道,楚王残存的军队要保留下来,参与到齐王和蜀王的夺嫡之争。
这个也就罢了,让徐无鬼更加惶恐不安的是,楚王在拜了徐无鬼为军师之后,要赐婚给徐无鬼。未过门的夫人是楚王之妹——郡公主。
这本来是一件无比荣耀的幸事,可是徐无鬼从小在中曲山长大,师父没有家室,一干师兄们也没有一个成家。在他看来,中曲山的门人怎么能娶妻生子呢。
听王府的下人们传言,郡公主自幼生长在王宫内,从不外出。只有一次,在郡公主及笄之年,楚王恩准郡公主在荆州城内的碧波湖观赏莲花。可是花船摇到湖中,不堪重负,竟然翻覆,郡公主落水。楚王亲兵手忙脚乱,也无法将郡公主拉上大船。眼见郡公主要在湖水中溺毙,亏得一个渔夫摇船过来,用渔网将郡公主拖到了岸上。
渔夫虽然有营救郡公主的功劳,受了楚王的赏赐,却从不向人提起此事。
而郡公主从此就深居闺中,除了贴身的侍女,再也没有任何人见过郡公主。下人提起此事的时候,都脸色狡黠,眼中含笑。
徐无鬼当然明白下人的意思,当即心如死灰。
虽然渔夫从不向人提起此事,但是总有好事之人,将郡公主压沉花船,被渔网拖回的细节传出去。此事在荆州城内,无人不知,都道郡公主极为肥胖,成为城内百姓的笑柄。
现在楚王居然赐婚与徐无鬼。知道内情的徐无鬼百般推辞,也无济于事。眼看婚期将至,徐无鬼在劫难逃。
徐无鬼几次想要独自离开荆州,但是沙亭军始终杳无消息,蜀王与齐王已经将北方分别占据,徐无鬼如果不跟随楚王,将永远收集不到足够的天外玄铁。收集不了玄铁,就永远无法回到中曲山,面对师父和同门。
左思右想,徐无鬼只能留在荆州,接受这个古怪的命运安排。
大喜日子当天,徐无鬼愁眉苦脸,站立在楚王赐予的大宅之前。整个荆州城内到处张灯结彩,百姓纷纷聚到大宅前观看。
徐无鬼看到这些百姓人人脸上露出怪异的笑容,知道他们都在幸灾乐祸。徐无鬼无奈,只好在申时骑上马匹,走向楚王宫,迎娶郡公主。
徐无鬼一身郎倌装扮来到楚王宫前,下马后,在宫门迎接新人郡公主。时间已经到了申时二刻,日头当空偏西。
王宫的大门打开,楚王的内臣和随从仪仗,举着彩灯走到宫门口,分列宫门两旁。楚王身着王袍,在内臣的侍奉下慢慢走到宫门口。
徐无鬼看向楚王的身后,一抬十六人的花轿跟在楚王身后,轿厢下垂,十六个壮汉面红耳赤。
徐无鬼顿时就想悔婚,可是事已至此,想逃也无处可去。
徐无鬼脑筋转得飞快,就想找个法子离开,可是十几个计策在心中掠过,没有一个可行。
花轿到了宫门之外,按照藩王嫁女的规矩,楚王将手中的绣球交给了徐无鬼。郡公主的花轿就要跟着徐无鬼迎亲的队伍,回到大宅。
天空突然灰暗了一下。然后一片黑暗。
婚礼就此打断,以徐无鬼完全没有意料的方式。
太阳被飞星全部遮挡,天空瞬间一片沉寂,所有人眼前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
一刻钟之后,天空复明。
所有人都抬头,看见覆盖太阳的黑色飞星,中间显出了密密麻麻的裂纹,太阳的光芒,从这些裂纹中穿透出来,裂纹中的光芒越来越明亮,裂纹散开,黑色的飞星崩裂成了无数流星。
而这些流星散开之后,仍旧没有变小。碎裂后的飞星,以无法想象的速度,朝着地面飞过来。
申时三刻,飞星掠日。
当太阳的光芒重新照射下来的时候,迎娶郡公主的驸马爷,消失不见了。
而驸马爷徐无鬼本来站立的位置,出现了一只身高两丈的白虎。只见白虎吼叫一声,背后的两个翅膀伸展,飞到了空中,在荆州城上盘旋。
楚王宫前的百姓一片惊慌,四处逃窜,相互踩踏无数。
龙门关,重兵拱卫的蜀王行辕内。
世子姬康推着蜀王的木轮椅,正准备离开内室,去城内看望舳舻修缮的进展如何。
一名年轻的持戟郎中走到蜀王父子两人身前。姬康发现,这是一张从未见过的面孔。
姬康立即警觉,“刺客!”
持戟郎中踏上一步,从腰间抽出长刀,将蜀王的头颅砍了下来。
姬康大声呼叫禁卫。可是没有一个禁卫进入内室。
持戟郎中揭下自己的头盔。“令丘山支益生,迎奉世子殿下入京,继承大景皇储。”
姬康大惊失色,眼见父王顷刻间身首异处,怎么也无法相信支益生所言。姬康手无寸铁,只能继续呼喊禁卫。
支益生走到门口,将大门打开,门外的龙门关,已经陷入一片飞沙走石之中。门口躺倒了几个禁卫,而行辕之外的禁卫,都纷纷看向了天空。
姬康身体瑟瑟发抖,看着支益生,“你是圣上派遣来刺杀我父子二人的?”
支益生摇头,用刀尖指指木轮椅上的蜀王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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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康低头看向父亲的尸体,脖子上的断口,并无一丝鲜血流出。姬康惊呆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支益生对姬康说:“蜀王殿下,在三年前就已经进入洛阳,一直躲在皇宫内的丹室里,受到圣上的庇护。这个秘密,三年来除了圣上,无人知晓。”
“怎么可能?”姬康喃喃地说,“父王一直都在蜀地,从未与我分开。”
支益生再踏上一步,将蜀王的尸体用佩刀划开,蜀王的身体内填满了棉絮、牛筋、皮革,还有无数的铜铁机括。
姬康顿时瘫坐在地,手掌触到一个圆溜溜的物事,竟是蜀王的头颅。姬康吓得坐在地上连连退后。
支益生将蜀王的头颅捧起来,跪在姬康的面前,蜀王的脸色如常,对着姬康说:“孤……孤……”
支益生将蜀王头颅用随身的锦布包裹,“偃师之术。殿下被这个傀儡蒙蔽了三年。”
姬康颤巍巍地站起来,询问支益生:“父王当真在皇宫内?”
“臣下也是半月之前刚刚得知,”支益生说,“圣上将蜀王殿下藏匿在丹室,就是为了等待今日,让世子殿下进入皇宫,父子相见。”
“是谁这么大胆,将我的父王用傀儡装扮,我的父王又如何逃到了王宫?”
支益生的声音变得低沉,“篯、篯铿。”
“是篯铿用这个傀儡替换了父王?”
支益生的声音更加沉闷,话语中夹杂着低吼,“请世子殿下立即随、随我回、回宫……”
姬康的眼前一片黑暗,龙门关内的所有军民,都发出了惊慌的呼喊。
当姬康的眼睛再能视物的时候,眼前的支益生身上长出了七彩的羽毛,耀眼夺目,变成一头巨大的朱雀,发出了一声凤鸣。
姬康踉跄着跑出行辕,对着四周大喊:“禁卫,禁卫!”可是无人应答。行辕之外,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龙门关西门内的舳舻。
姬康看见,庞大的舳舻之上,一条苍龙正在盘旋游动。苍龙张牙舞爪,推着天空中的无数飞星碎片,发出长长的龙吟。
赵国邯郸内城,少都符与齐王大将军赵牧率兵,将檀信宫团团围困。
齐王在龙门关战败,退守井陉口,少都符召唤飞鹊衔枝,将任嚣城的舳舻击退,迂回到任嚣城后方的赵牧趁机突袭,导致任嚣城不仅没有攻下井陉口,反而失守上党郡,蜀军后撤到龙门关,大景北方版图,以龙门关为界,东西分别为齐王和蜀王所有。
蜀王在龙门关对洛阳虎视眈眈。而齐王再次亲自驻守上党郡,妫辕与金日蝉揭匈联军,跟随齐王。
齐王大将军赵牧与少都符率军一万,北征代地,代王一败再败,向东奔逃。赵牧紧追不舍,将代王追赶到赵国都城邯郸。邯郸以东,齐王临淄守军已经西进,代王无处可避,只能与赵王姬涉困守邯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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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牧是大景不世出的将才,轻松攻破邯郸外城,赵王与代王步步败退,只剩下最后的两百名亲兵,退到内城。
赵牧一日之内,攻入内城,赵、代两王只能退入内城中檀信宫,做最后的抵抗。赵王姬涉,已经准备了木材,准备在赵牧进攻之前,自焚殉国。
赵牧在檀信宫外大声呼喊:“代王殿下、赵王殿下,无需慌张,末将只是迎奉两位殿下,赶往上党郡,与齐王相见。”
檀信宫久久没有回答。
良久之后,赵王和代王登上了檀信宫的望台,赵牧和少都符看见两位殿下都手举火把,望台上堆满了薪柴。
赵牧对着望台跪下,大声说:“两位都是龙族天子后裔,绝不可轻易自残。”
赵王对着赵牧大喊:“孤的父王、王兄,都死在了太子姬缶一案,圣上与齐王一定不会放过孤王。”
“太子姬缶是被蜀王暗算,”赵牧大喊,“与赵王无涉。代王受了太傅张胡蛊惑,才一时昏聩,现在张胡已经伏法。末将赵牧,以满族性命为质,担保两位殿下无虞。”
代王姬涉听了赵牧的许诺,慢慢放下了手里的火把,“齐王真的不追究孤王……”
“齐王与两位殿下都是皇族血脉,绝不会手足相残。”赵牧大声说,“请二位殿下放心,我恭迎二位殿下去上党郡,与齐王联合,共商翦灭蜀王的计策。”
代王听了赵牧的言语,慢慢摇头,“罢了,就随你去吧。”
赵王却没有代王那般懦弱,“赵将军口称要迎奉孤王,可是为什么要攻破邯郸城,步步紧逼?”
赵牧听了,一时间也无法回答。
赵王大喊:“赵将军退出邯郸城,孤与代王出城与你相见。”
赵牧知道赵王是缓兵之计,自己领兵出了邯郸城,两个藩王立即就会经暗道逃走。赵牧犹豫不定,却又不敢强攻檀信宫,害怕二王情急自焚,屠杀藩王的罪名,就再也洗脱不掉。
赵王又喊道:“你们齐王与蜀王的恩怨,为何要牵连到赵地?太子姬缶偏偏在邯郸遇刺,不正是欺辱我赵国衰弱,无法与齐、蜀争锋?”
赵牧苦劝:“末将只是听从军令,殿下何苦要与末将为难?”
赵王冷笑,用脚将望台上的一坛桐油踢翻,“孤王不愿意再受齐王折辱。”说完,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脚下。
站在赵王旁的代王大叫一声,身体瘫软。望台下的赵牧与齐军也纷纷惊呼。
天空瞬间黑暗,赵牧抬头看去,太阳消失不见。
望台上火光明耀,火把引燃桐油,薪柴顿时猛烈燃烧,两王瞬间卷入火中。
赵牧正在惶急无策,身边的少都符,忽然身体化作一团黑烟,顺风而起,卷上瞭望台。
赵牧与齐军看到,黑烟在火焰中幻化为一只双翼麒麟,四爪腾空,在熊熊火焰之中分别捞起代王与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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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天空黑暗崩裂,阳光从碎裂的飞星中照射下来。
双翼麒麟,后肢奋力跳跃,窜到望台下的地面,将两位殿下轻轻放在赵牧面前。
赵王惊魂未定,发现自己身上毫发无伤,看向把自己擒起的黑色麒麟,脸色苍白。代王卧倒在地,已经晕厥。
王屋山山顶,张魁率领着天下各大道家门派的宗主,齐齐看着天空。看到了飞星碎裂之后,张魁登上高台,祭起五行旗。面朝北方,对着天空大喊:“飞星掠日,鬼治已至,天道轮回到道法之日,吾等道门,将重振旗鼓,恢复龙虎天师张道陵武功,斩杀肆掠天下的厉鬼。”
追随天师道的道家门人宗主,同时朝向北方参拜,踏着七星步,与张魁共同祈祝。
洛阳皇宫里,飞星掠日之后一个时辰,梁显之慌乱地在皇宫内奔跑,一直跑到了丹室之外,看见圣上和周授正在仰望天空,看着飞星的碎片越来越大,直奔大地而来。
梁显之跪拜在圣上面前,“飞星已化为无数碎片,当碎片落地之时,鬼治即将开启。”
圣上不以为然,缓缓点头。
梁显之看见圣上身后还站着一位老者,仔细观望,不禁失声惊呼:“蜀王殿下!”
漠北冰泽,巨大的龟甲在冰封的雪地上缓慢前行,梁无疾和风追子站立在龟甲上,五千梁军在龟甲后紧紧跟随。
梁无疾看见飞星碎片堕入地面。风追子跪下来说:“将军现在明白,为什么圣上要派遣你征伐漠北了吗?”
“明白了,”梁无疾说,“大景天下已经进入到鬼治,而我在扫平漠北之后,会率领漠北和西域联军,结束鬼治的混乱,匡扶大景。”
在巫郡归州,大禹庙下三十里,长江河流旋转。江滩边,一块巨石跌落,江滩随即绽裂出一道罅缝,江水不断地注入裂缝。一群衣衫褴褛的流民,慢慢地从罅缝一端爬了上来。
为首的少年仰望星空,眼见飞星碎裂,喃喃地说:“没想到我们沙亭军走出古道之日,就是飞星掠日之时。看来我干奢命不该绝,终不会困死在古道之下。”
随在干奢身后的蒯茧说:“既然走出了古道,干将军一定天命攸归,成为割裂天下的一方诸侯。”
牛寺也爬了出来,“我们历经千辛万苦,终于重见天日,应该一鼓作气,将巫郡攻打下来。”
“相比古道之下的重重险恶,巫郡的北戎署,”干奢哼了一声,坚定地说,“一定不再是我们的威胁。”
“那就让我们一举将巫郡拿下吧。”蒯茧的语气沉着。
灌郡的都江堰堤坝,在几个月前被九龙宗的郦怀破坏,岷江江水肆掠益州平原,青城山下已是一片汪洋。
李冰庙也只剩下了一个大殿从大水中冒出头来。庙祝早已经逃散,只剩下一个老头子坐在大殿的屋顶,看着青城山的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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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星掠日,碎片朝着大地急速下坠。无数的零散碎片,击中了青城山上的悬崖,悬崖巨石崩裂,一条巨大的蟒蛇在悬崖上挣脱了羁绊,从石缝中摆脱出来,巨大的蟒蛇在青城山上游走,蜿蜒爬行到龙台之下,然后身体缠绕龙台,一直爬到了龙台的顶端。
蟒蛇的头颅高高昂起,蛇身**,不断地张合嘴巴,终于将腹中的一团物事吐了出来。吐出来的物事是一个巨大的圆球,黑白分明,宛如一只硕大的眼球,圆球下方血肉模糊。蟒蛇的蛇身慢慢萎缩,化作一个黑色的人形盔甲,眼球钻入了盔甲之内。
盔甲慢慢地扭动身体,舒展四肢,片刻之后,一张枯槁的脸从头盔里显现出来,而盔甲的下方慢慢合拢,将盔甲内人体胸口上的巨大眼球遮掩起来。
李冰庙上的那个老者将龙台上的这一切看在眼里,喃喃自语说道:“飞星掠日,篯铿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龙台上的篯铿,在蟒甲的披挂下,一张腐朽的脸,裂开嘴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然后在面前举起了两只胳膊,两个胳膊分别是两根蛇鳞包裹秃桩,随即在顶端,蛇鳞绽开,一根骨头伸出来,然后分裂出手骨,以及五个指骨。
篯铿摇晃了一下脑袋,双手的手骨在慢慢地弯曲。
篯铿不断地扭曲自己的脖子,他在努力适应自己崭新的身体。被张道陵封印了一百多年,他终于等到了飞星掠日,重获天日的这一天。
篯铿对着天上的太阳桀桀笑了两声,然后右臂扬起,身后青城山上的石崖中,飞出一道红色的光芒,射到篯铿的手掌上,化作了一柄血红的长剑。
篯铿用左手在长剑上慢慢地掠过,剑身上镂刻着两个篆文:
“赤芒”。
这是能够号令天下八万厉鬼的神兵利器。
篯铿仰起头来,回想当年,自己对着泰武帝说:“天下阴阳两界,各有一剑为至尊,一个至阳的利器赤霄,被诡道陈平所得,而阴界的赤芒,就在我的手中。”
泰武帝威严地回答:“从今日起,你我二人共享天下,你辅佐朕**平四方,朕册封你为大泰国师,统领天下道家。”
篯铿没有时间继续回忆当年的过往,将手中的赤芒对准日头,赤芒通红的剑身被日光照射,发散出无数道黑影,这些黑影在青城山上盘旋一周,然后冲上云霄,朝着东方而去。
灌郡的洪水飞快地退去,篯铿扭曲着身体,从龙台上慢慢走下来。他封印已久,百年没有肉身,一时还无法自如地掌控身体。龙台上的梁木开始脱落,龙台分崩离析,瞬间倒塌。
四个白骨森森的尸骸,从龙台的废墟中爬起来。四个尸骸,扛起一个没有盖板的棺木,篯铿稳稳地坐在棺木之中。
四个尸骸从青城山方向,朝着灌郡李冰庙的方向行走。一炷香之后,篯铿来到了李冰庙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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淹没李冰庙的洪水也退到了都江堰之下的河道里。
老者从容地从庙顶跳下,身手敏捷,与他的年龄并不相符。
老者走到四鬼扛抬的篯铿面前。
“我们又见面了。”篯铿的声音沙哑,如同青铜摩擦,十分刺耳。
老者点头,“见面了。”
说完,老者脸上的皱纹缓缓消散,露出了一张青色的脸庞,神情坚毅。同时,老者的身体慢慢伸展,成为了一个身高八尺的躯体。
篯铿对已经变得年轻的老者说:“你要阻拦我吗?”
老者拔起庙门前的旗杆,将玄水旗帜撕下,旗杆的尖端是一个三尖两刃刀,杆身则是纯铁铸造的刀柄。
篯铿两个干涸的眼眶,直直地对向老者。老者额头之上,两眉之间,泛出青光。随即两眉之间的皮肤慢慢裂开,露出了一只眼睛,眼睛中的青光射向篯铿,篯铿座下的四鬼不停地哀嚎。
篯铿说:“李冰,天下即将鬼治,你是否肯屈尊追随于我?”
李冰将三尖两刃刀横握在手里,“我的职责,就是镇守灌郡,永不离开。至于你彭祖真人,要找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我不加干涉。”
篯铿说:“天下能够被称为真人的术士,只有你我二人。好,你就继续镇守在灌郡,而我,要将属于我的天下,拿回来。”
李冰眉间的眼睛,青光炽烈,变为了白光,在头顶上方摇摆不定,“飞星掠日,四兽显形,四大仙山的贤人,即将联合起来,与你为敌。”
篯铿哼了一声,“张道陵已经坐化,你不与我为难,四大仙山的贤人,在我看来,又有什么好惧怕的。”
“张道陵真人虽然仙去,”李冰说,“可他留下一枚厉害的棋子,一直在等待你。”
“我已经猜到是谁。”篯铿说,“他过不了这一关。”
李冰点点头:“你彭祖真人真的以为,鬼治乱世是为你而开启吗?”
篯铿回答:“普天之下,除了我,还能有谁掌控这鬼治的乱世?我的八万鬼兵,一日之内,就将到达龙门关,他们将在龙门关下等候我亲临,将大景的都城夺下来。”
“你太小看张真人道陵,”李冰的眼睛退回了额头内部,脸庞又恢复到了苍老的容貌,“他留下了你没有想到的遗物……专门送给你的一个物事。”
篯铿大笑起来,“我实在是不能相信,这天下,除了你,还有什么人,什么物事,能够击败我。”
“我在灌郡,看着你。”李冰转身,回到大殿之内,斜靠着自己的神像下方坐下。
篯铿看了看李冰,四鬼调转棺木,朝着东方而行。
龙门关内,蜀王世子姬康看着化为麒麟的支益生身上的鳞片慢慢消失,人形的支益生重新站在了姬康的面前。
而城内的舳舻,那条任嚣城变化的苍龙,也已经消失在众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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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益生对着震惊不已的姬康说:“殿下马上与我回洛阳,与蜀王殿下相见,共同商议对抗篯铿的对策。”
姬康恢复了镇定,“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你以我父王在皇宫为由,诓我入了洛阳,身边没有一兵一卒,岂不是任你和圣上宰割?”
“殿下难道以为这蜀军,还是蜀王与世子的蜀军吗?”支益生拉着姬康走到城墙边,两人站立在高处,看到龙门关的蜀军分为两部,一部四万,围绕在舳舻之下,另一部为八万,现在全部走到了龙门关西门之外,聚集在一起,摆布了一个无法分辨的阵法,每一个蜀军都面无表情。
支益生指向西方,姬康看到西方的天际,弥漫了整个地平线的黑云,正在急速地席卷而来。黑云未至,妖风已起,一阵风吹过之后,八万蜀军的脸皮如同一张薄纸被掀开,露出了白色的骷髅。
姬康后退一步,跌坐在地上。支益生把姬康扶起来,“殿下马上与我入洛阳,时辰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姬康颤抖着看向北方的洛阳都城,“地势开阔,这些鬼兵,追上我易如反掌。”
“殿下不用焦虑。”支益生指向城内的舳舻,“有人会替你抵挡。”
姬康看去,果然还没有修缮的舳舻,正在慢慢地调转方向,朝着龙门关西门城墙缓缓移动,城内的四万蜀军,也做好了临战的准备。
“相信我,”支益生焦急地说,“现在只有洛阳城内,是最安全的地方。”
姬康知道自己已经毫无选择的余地,两手一摊,“罢了,我现在就跟随你去洛阳。”
灌郡的李冰庙内,李冰恢复成了扫地老头子的模样,他的眼光看向庙门之外,整个蜀地黑云笼罩,朝着东方滚滚移动。
李冰勉强撕开自己的上衣,**出上半身,身体上无数的抓痕,鲜血淋漓。李冰气息虚弱,随着呼吸之间,身上的伤口黑色血液迸射而出。李冰顾不上身上的伤口,将手伸到自己的额头,在两眉上方,慢慢地摸索,手指摁进皮肤,片刻后,猛然抽出,一根黑色的毒针从额头内拔出来。
李冰苍白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无数的伤痕渐渐聚拢。李冰歇息了很久,才又缓步走到庙门口,看着东方,嘴里喃喃地说:“龙虎天师敕令,少都符、徐无鬼、支益生、任嚣城……”
龙门关西门,任嚣城驱使舳舻跨过城墙,配合下方的四万蜀军,已经开始与被八万鬼兵附身的蜀军交战起来。
蜀军勇猛,虽然面对的是半死的魔王军团,仍旧在奋力拼杀。
任嚣城的舳舻前方,伸出巨大的莲花刃,莲花刃飞速地转动,将鬼兵绞成碎片,鬼兵暂时落在下风,但仍旧如潮水一样扑向舳舻。
小甑担忧地对任嚣城说:“篯铿马上就到了。篯铿一到,舳舻也无法抵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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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风紫光死在篯铿的手下,”任嚣城的双眼赤红,咬牙道,“我决不能在他的面前示弱。”
蜀军上方的乌云,显现出了一张巨大的脸庞,朝着舳舻直扑过来。
任嚣城脸无惧色,看着天空中黑云显出的篯铿。舳舻上,几千支羽箭激射天空,从篯铿的脸庞穿透而去。
化为黑云的篯铿,从空中扑下来,把舳舻包裹,鬼兵顿时疯狂起来,击退了舳舻之下的蜀军,几百个鬼兵手足并用,攀爬上舳舻。
任嚣城拿起身边的弓箭,射向爬上舳舻的鬼兵,鬼兵被射中身体后,并不滞涩,仍旧顽强攀爬。十几个鬼兵,已经爬到了任嚣城和小甑的面前,每一个鬼兵,都是没有血肉的骷髅。
任嚣城一手揽住小甑,另一只手挥舞佩刀,砍向鬼兵,鬼兵的白骨尸骸,被佩刀斩断,跌落到莲花刃上,被莲花刃绞杀,骨骼散开,落向地面,随即又拼凑起来,继续攀爬舳舻。
任嚣城揽着小甑,在舳舻上节节后退,一直退到了舳舻的后舱。此时蜀军已经被鬼兵逼迫到了龙门关内,蜀军将西门关闭,整个舳舻孤零零地矗立在八万鬼兵之中。
任嚣城又勉力砍翻几个鬼兵,可是潮水一般的鬼兵,仍旧在汹涌地爬上甲板。任嚣城苦笑着对小甑说:“没想到我卧龙,在篯铿面前不堪一击。可惜我不能带你到皇宫之内,找到金莲子,让你重生躯壳。”
小甑到了这个地步,也无话可说,只能轻声说:“我不在乎的。将军先把我……我们不能死在这些鬼兵的手下。”
任嚣城将佩刀顶在小甑的颌下,就要挑断小甑的喉咙,然后自尽。
就在此时,洛阳城北的邙山上方,一道黄色的巨大符篆漂浮起来,符篆上画着一道符咒,符咒闪现出金色的光芒,光芒笼罩四周,连龙门关也被金光覆盖。
天空中乌云化作的篯铿顿时被金光驱散。鬼兵也纷纷跌落到地面。
任嚣城立即奔向舳舻的前段,想要驱动舳舻折返龙门关内。可是任嚣城无论如何摇动机括,舳舻纹丝不动。
天空中的黑云又慢慢地聚集在一起,城墙上的蜀军纷纷呼喊:“任将军请回!”
任嚣城身体探出栏杆,看见地面上一只巨大的黑烟臂膀,将舳舻下方狠狠攥住。那臂膀足有十几丈长,任嚣城顺势看向臂膀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球,发出暗红的光芒。
“眼睛!”小甑吃惊地说道。
任嚣城看着这个巨大的眼睛,在鬼兵之中,布满了红色的血丝,而眼球中段,有一道长长的裂痕。
“这是刀痕!”小甑提醒任嚣城,“篯铿负伤了!”
“实在想不出,天下还有谁能凭借一己之力,让篯铿负伤,”任嚣城说,“难道是龙虎真人重生?”
小甑看向洛阳的方向,“龙虎天师敕令祭起来了。这是张道陵真人的遗物,代表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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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要回洛阳了,”任嚣城心有不甘地说,“龙虎天师敕令,是张道陵真人与四大仙山门人立下的契约,敕令一出,四大仙山的门人,无论如何也要聚集在敕令之下。”
任嚣城再次看了看八万鬼兵阵中的那个眼球,此刻正在贪婪地吸吮鬼兵残存的魂魄,弥补那一道裂痕。
“他暂时不能发难。”任嚣城说,“可惜舳舻也带不走了。”
小甑平静地说:“去洛阳吧。我陪你。”
“我有一件事情没有想明白,”任嚣城说,“蜀王在青城山建造龙台,我当时认为他是向篯铿借兵,没想到是为了解除篯铿的封印。”
“任将军,”小甑轻声说,“从我第一眼看到蜀王的时候,就觉得蜀王殿下十分诡异,但是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现在我想明白了。”
“你怀疑蜀王已经投靠了篯铿?”
小甑说:“我以为世子姬康一直陪在蜀王身边,因此没有细想,现在看来,世子姬康也被蒙蔽。”
“蜀王是篯铿找了一个人冒充?”任嚣城大惊,“怎么可能?”
“不是冒充的,”小甑说,“是一个偃师人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