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铜:泰景亨策(全集)-第17章 龙虎天师敕令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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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龙虎天师敕令(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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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这就是天意?”任嚣城恨恨地说,“我终不能凭借一己之力,辅佐大景的天下。”

“你做不到的。”小甑说,“只有四个贤人合力,才有与彭祖真人较量的可能。”

任嚣城看了看洛阳,沮丧地摇头,“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了。”

邙山安灵台,圣上、周授、梁显之,还有真正的蜀王,一齐看向龙门关方向。他们头顶上的龙虎天师敕令,仍旧飘浮在空中,金光四射。

梁显之指着龙门关,激动地说:“龙门关内的蜀军,与北府军会师到一处了。”

“任嚣城和支益生来了,”圣上镇定地说,“少都符和徐无鬼也应该快到了。”

“终于把篯铿引到了洛阳。”周授说,“张道陵真人算无遗策,果然是分毫不差。”

“可惜真人坐化得太早。”圣上的声音低沉,“否则他定能助朕渡过鬼治的劫难。”

北府军和任嚣城的蜀军在洛阳城南分兵而行。北府军进入洛阳城内,守卫洛阳的城墙。四万蜀军驻扎在城南。

任嚣城以他的方式向大景的中央政权表示了归顺的意图。篯铿的鬼兵占据了龙门关,现在四万蜀军阻隔在洛阳与龙门关之间。

任嚣城召集蜀军的各路将领,走到洛阳南门外,十几名副将与任嚣城相顾无言。蜀王和世子姬康已经先于蜀军本部进入了洛阳城,现在姬康正站在洛阳城的南门城楼上。

蜀军将士仓促之间与鬼兵厮杀了一场,到现在还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是至少已经清楚,他们眼下最大的威胁是被魔王控制的篯铿鬼兵。而化为鬼兵的蜀军,都曾是他们的同袍战友。即便是军纪严格的蜀军,气势也到了最颓靡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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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康在城楼上对着任嚣城大喊:“任将军,跟我入城吧,我的父王就在洛阳城内。”

任嚣城已经没有了选择,只能答应。在向副将交代了蜀军守卫的布置之后,揽着小甑,走进了洛阳南城门。

任嚣城进入洛阳城内,看见姬康与一个年轻的术士并排站立,等着他。任嚣城向姬康跪拜,“世子殿下。”

站起身后,任嚣城对着支益生说:“你就是令丘山凤雏?”

“你是姑射山任嚣城?”支益生反问。

卧龙、凤雏,两个道家仙山的门人,终于第一次在这种场合下相见。

“蜀王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任嚣城问。

“我们现在就去安灵台,”支益生说,“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一个时辰之后,姬康、支益生、任嚣城和小甑登上安灵台,终于见到了圣上,还有真正的蜀王姬梁。

任嚣城和姬康先行觐见了圣上,然后两人仔细地端详蜀王。二人看了很久,又相互对视一眼。

任嚣城轻轻地摇头,姬康则露出了苦涩的表情。任嚣城也就罢了,姬康完全无法分辨,面前的父王,和被支益生揭穿的偃师人傀到底有什么分别。

但是片刻之后,蜀王走到姬康面前,轻轻用手拍了拍姬康的肩膀。姬康顿时想起,这是父王自幼安抚自己的习惯,而三年来,假蜀王从来没有这么做过。

姬康顿时扑倒在蜀王膝下,“父王,到底发生了什么?”

周授从旁边走过来,“让我来说吧。”

三年前,也就是至阳三年,蜀王例行在灌郡拜祭李冰庙,名义上是祈求都江堰水利造福蜀地,实际是为巡视青城山封印篯铿之地。

在回程路上,一名自称是偃师后人的术士求见,说有一个宝物要进献给蜀王殿下。

蜀王召见了这个术士,术士果然献给蜀王一个舞者。舞者与常人无异,在蜀王面前曼声而歌,飘逸而舞。蜀王并不以为意,随手赏赐了术士后,就要术士和舞者退下,可是当术士将舞者的头部揭下,再将舞者的躯体拆解,蜀王不禁大吃一惊。原来舞者并非人体,而是由皮革、木头、胶漆以及黑白红蓝颜料组成的死物。术士又将舞者拼凑组合,舞者随即行走自如,甚至能够与蜀王交谈。

蜀王大喜,重重赏赐了术士,将偃师人傀留在身边,终日不离半步。回到成都,蜀王将偃师人傀安置在内宫,关系十分密切。

一天夜间,蜀王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在寝宫内慢慢行走。蜀王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第二日早上,蜀王回忆昨夜之梦,觉得事情大有蹊跷。于是在夜间假寐,果然到了丑时,在寝宫里站立的偃师人傀慢慢地走动起来,而人傀的面目,就是蜀王自己。

蜀王知道有内情,并未立即发难,而是在清晨,命人搜索人傀,发现人傀的脑颅之内,藏有一张人皮面具,而这张人皮面具,就是蜀王自己的容貌,胡须皱纹,无一不栩栩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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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当即明白了人傀的威胁,就要将人傀拆解烧毁。就在此时,人傀突然挺身暴起,将蜀王的咽喉扼住,蜀王旋即晕厥。

当蜀王再次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被装在一个黑漆漆的木箱之内。蜀王大声呼喊,惊动了木箱外的人,大声询问何故。

蜀王听出是自己内宫禁卫的声音,于是更加大声呼喊,让禁卫打开木箱,放自己出来。

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告诉禁卫,说木箱里是偃师人傀,暗中引诱王妃,因此要将这个妖邪的人傀埋入地下。而且此事关乎蜀王威严,决不能告知旁人。

蜀王听得明白,那个熟悉的声音,就是人傀在模仿自己。蜀王一时之间懊恼非常,只听木箱上有泥土簌簌落下,堆积四周,随即无法呼吸,再次晕厥过去。

当蜀王再次苏醒,发现自己躺在荒凉的野外,而一个人站在身边,双手沾满泥土。蜀王转头看去,身边一个泥坑,下方就是自己的木箱。

蜀王知道自己的性命被这个人解救,询问姓名,才发现解救自己的人,是当朝的廷尉周授。

周授告诉蜀王,他是奉太傅张胡的密令,入蜀地调查五雷派而来,没想到遇到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周授告诉蜀王,因为雍州流民作乱,长安郡守率军翦灭,发现流民起义背后,似乎有五雷派的暗中支持。长安郡守将此事呈报洛阳,但是当朝国师滕步熊将他的书信按下,并未呈递圣上。周授在张胡的授意下潜入蜀地调查,在羊郡五雷派总坛,发现了五雷派与蜀王之间的密切联系,于是赶往成都,潜入皇宫,寻找蜀王与五雷派之间的书信往来。没想到躲在蜀王宫内的周授,发现蜀王秘密召集了几名禁卫,抬着木箱,连夜出宫,避过城门监出城,到了这片荒郊野外,挖掘泥坑,将木箱埋下。

蜀王和禁卫埋了木箱之后,随即离开。此事行事诡秘,绝不似一个藩王所为。如若不是周授有超越常人的法术,他也无法掩饰自己的行迹。

周授知道木箱之内,一定有巨大的秘密,于是在蜀王和禁卫离开之后,将木箱挖掘出来,发现木箱里,是已经闭气将亡的另一个蜀王。

蜀王被周授营救之后,决定立即返回蜀王宫,将人傀谋逆替代的行为揭露。可是在清晨入城的时候,发现禁卫军已经被替换,不仅不放蜀王入宫,并且要将蜀王捉拿。

周授无奈,杀死了几个守卫宫门的禁卫,在其他禁卫赶来之前,拉着蜀王躲避到成都城内的民居里。

随后的事情,让蜀王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替代自己的人傀,被当作蜀王,发布施令,整顿军队。蜀王无法接近人傀,就不能揭穿人傀的身份。反而人傀受了惊扰,暗中派遣士兵,在城中追捕蜀王。

蜀王只能求救于周授,周授也无计可施,只能带着蜀王奔赴洛阳,让圣上定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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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蜀王被周授秘密带到皇宫内丹室,见到了圣上,圣上却告诉蜀王,偃师一定是封印在青城山内的篯铿的门徒,现在人傀替代蜀王,已经木已成舟。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蜀王暂时隐匿于皇宫,等待篯铿重生,率领鬼兵攻打洛阳的时候,才能有机会让蜀王重获身份。

三年来,蜀王就一直躲避在皇宫丹室之内,被圣上秘密藏匿。

直到支益生遇到了滕步熊,已经被囚禁的滕步熊将这个秘密告知支益生,才有了支益生潜入龙门关,劈斩偃师人傀,迎奉姬康的事情。

周授说完,姬康和任嚣城两人面面相觑。这是一个关乎大景天下的巨大阴谋,圣上也一直在隐忍,直到飞星掠日,才开始实施他的计划。

邯郸内城檀信宫。齐王在宫殿内缓缓行走,身后的赵牧与少都符也在打量宫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檀信宫的望台火起,赵牧随即将火扑灭,火势没有燃烧到宫殿内。

齐王走到檀信宫的中央,停下脚步,看向面前的赵王。

赵王和代王在大火燃烧的瞬间,被生出双翼、化作飞虎的少都符救出,仅仅头发和胡须被烧灼,经过几天的静养,身体并无大碍。

齐王从上党郡出发,顺着赵国旧长城,四日便赶到了邯郸。齐王信守承诺,没有问罪赵、代二王,但二王被齐王继续软禁,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齐王面对赵王姬涉和代王姬房,“蜀军马上就要攻打洛阳,两位都是皇室宗亲,受了蜀王和张胡的蛊惑,如今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

代王脸色大变,“难道张胡与蜀王早有勾结?”

齐王摇头,“张胡身居三公,一直掌控宫廷,他太自以为是,认为能凭借他的力量牵制孤与蜀王,却没想到圣上早就暗中布下计谋。代王殿下被张胡蛊惑,也是难免。”

代王和赵王同时看向齐王,赵王问:“蜀王真的反了?”

齐王看了看少都符。少都符说道:“四天之前,龙门关蜀军大乱,八万士卒被篯铿收取了魂魄,剩下的四万蜀军,在任嚣城带领下,已退守到洛阳与龙门关之间。”

代王讶然。“原来蜀王已经被篯铿控制。”

少都符继续说:“篯铿率领八万鬼兵占踞龙门关之后,龙门关陷入一片死寂。从城外观望龙门关,整个城郭都被一片黑云笼罩。无人能够进入,也没有任何士兵百姓从关内走出。”

“篯铿在等什么?”代王轻声发问,这也是檀信宫内所有人的疑惑。

“篯铿蛰伏了一百多年,”少都符说,“在占据了龙门关后,却没有继续北上攻打洛阳,只能有两个原因。第一,他还在积蓄力量,召集当年的信徒;第二种可能,就是他在挣脱封印的时候,自身受到了损伤。”

齐王说:“现在孤必须要联合齐、赵、代三地的力量,重返龙门关,逼退篯铿大军,解救洛阳之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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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王和代王献出了身上的王印,“事已至此,一切听从齐王的吩咐。也算是弥补我们的错失。”

赵牧看向齐王,“末将以为,殿下不如稳固齐、赵、代三地,裂土称帝,号令天下大景子民,徐徐图之。”

少都符焦急道:“决不能让篯铿占据洛阳,让天下陷入鬼治。”

齐王摆摆手,开始犹豫。然后轻轻地问:“太子是在这里被刺客暗算?”

赵王姬涉点头,“我和父王进入到檀信宫的时候,太子已经气绝多时。”

“邯郸内士兵都传言,太子遇刺的当夜,有一辆黑色的四轮马车,从内宫疾驰,冲出了邯郸城?”齐王问道。

“不错。”赵王回答,“是令狐绾与守军亲眼所见。”

齐王想了一会儿,“你父王和兄长都死于太子遇刺之祸,看来刺客有意在邯郸刺杀,将罪责嫁祸到赵王头上。”

“父王见太子遇刺,”赵王回忆,“知道无法脱离罪责,也不愿意到洛阳受廷尉的侮辱,于是在五月十七日服毒自尽。”

齐王拿出一封书信,告诉面前众人:“在太子遇刺后两日,孤收到了这封密信,是太子在进入邯郸之前,遣人送给孤的。”

赵王抬起头,“写的什么?”

齐王把书信展开,绢帛上的字迹潦草,可见当时太子书写得十分匆忙。众人都看见上面写的是:

“儿臣要立即回临淄,去往洛阳必死无疑。”

赵王大惊道:“原来太子已经察觉到了危险。”

“太子知道事关重大,不敢用书信传递秘密,”齐王看向檀信宫四周,“他自知无法保全,一定会在这里留下线索。”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个秘密一定十分重大,导致太子在檀信宫遇难。

赵王说:“太子遇刺之后,父王曾经仔细勘察檀信宫,可是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黑色的马车,”齐王苦苦思索,“连续飞驰过城墙与护城河,我们是不是被这个幻象引导错了方向?”

少都符慢慢地在檀信宫内踱步,走到西边的角落,对着一面巨大的铜镜。铜镜架在三足木台之上,边缘的棱刻是龙纹,隐隐泛出柔和的光芒。

少都符询问赵王:“太子遇刺后,有没有人擦拭过这面铜镜?”

“事发之后,父王就把檀信宫封闭,不让任何人出入。”赵王回答。

少都符静静地看着铜镜。齐王走到少都符身边,也打量着布满灰尘的铜镜。少都符朝着铜镜轻轻吹了一口气,铜镜上的灰尘飞扬,镜面上露出了一枚掌纹。掌纹十分浅淡,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这枚掌纹上有六个指头。

“这是刺客留下的掌纹?”少都符迷惑不解,“既然是来刺杀太子,为什么要留下这个证据?”

“不是,这掌纹是太子留下的。”齐王轻声说,“我儿左手六指,除了孤和几个内侍,无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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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在死前留下了这枚掌纹,有什么意图?”少都符苦苦思索。

“他一定是知道了一个重要的秘密,”齐王明白了,“是有人要杀他灭口。”

“什么秘密如此重要,不惜要刺杀太子?”少都符看着齐王。

齐王似乎明白少都符意有所指。

少都符问齐王:“殿下见过几次圣上?”

檀信宫内所有人都默不作声,气氛凝重。

“不用旁敲侧击了,”齐王说,“你见过圣上的左手没有?”

少都符摇头,“我见过圣上一次,他身体虚弱,左手一直笼在龙袍袖内。”

齐王嘿嘿地笑起来,声音越来越大,几近癫狂,然后神色恢复到了平静,“圣上是左手六指。”

这句话如同击在檀信宫上方的巨雷。所有人都脸色煞白。

至阳七年三月十九。

楚王的五千人马经过南阳,一路并无阻碍,又五日到达龙门关南。

在距离龙门关十里的土丘上,楚王与徐无鬼策马观望北方,两人身后是郡公主沉重的大轿。土丘之后是九江王调配给楚王的五千勤王军队。

楚王入洛阳勤王,九江王替楚王在荆州镇守。

楚王和徐无鬼面前的龙门关,一片死寂沉沉,黑色的浓雾将整个城郭笼罩。浓雾上方,隐隐蕴含红光,红光慢慢地转向南方,化作一只眼睛,然后一张狰狞的面目在黑雾中显现。

徐无鬼身体战栗,几乎摔下马来。

“篯铿……”徐无鬼语气虚弱。

楚王指着更北方的洛阳城上空,“张天师敕令已经现世,四大仙山的门人都要入京归位,看来就是为了这个篯铿的缘故了。”

“可是龙门关已经被篯铿占据,”徐无鬼声音颤抖,“我怎么过去?”

“你曾见过篯铿,”楚王说,“且逃过一劫。”

“青城山中,我能侥幸逃脱,”徐无鬼并无信心,“这次不见得有此好运。”

一匹快马从楚王身后的军中穿过,奔驰到二人面前,递给楚王一函书信。

楚王打开看了,抬头对徐无鬼说:“九江王的消息到了。”

“跟巫郡有关?”徐无鬼知道九江王留守荆州,就是为了防备巫郡的北戎署作乱。

“巫郡没有北戎署了。”楚王叹口气。

“殿下少了一个心头之患。”徐无鬼正待恭喜楚王,但是看见楚王眉头紧皱,知道事情并非这么简单——楚王留给九江王的军马不足以收复巫郡。

“你的异姓兄弟,干奢……”楚王眉头皱了一下。

“他还活着!”徐无鬼大喜。

“牛寺到了巫郡,召集南蛮各个部落,与干奢的沙亭军联军,”楚王拿着书信说,“把北戎署的匈奴后裔全部翦灭。占领了巫郡。”

“沙亭军的前身是泰朝的北护军,”徐无鬼兴奋地说,“本就与北戎署的匈奴骑兵有三百年的恩怨,现在他们终于有了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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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王苦笑。

“殿下难道不开心吗,”徐无鬼说:“干奢与我有生死的交情。”

“牛寺,”楚王摇着头说,“在占据了巫郡之后,号称廩君转世,收拢了巫郡和夔郡的南蛮部,占据两地,现在已经称王,国号‘大成’。”

徐无鬼听了,很久没有说话。

“你觉得他们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楚王问徐无鬼。

“如果牛寺称王,他一定会杀回蜀地,”徐无鬼说,“那里是他仇恨的根源。”

“蜀王的军队已经聚集到龙门关,”楚王说,“牛寺占据蜀地的理由,跟仇恨无关。”

“不知道他们在古道里经历了什么,”徐无鬼说,“但一定是遇到了超越常人的磨砺。”

“既然他们暂时不会威胁楚地,”楚王看着龙门关说,“我们还是面对最紧要的事情吧。”

徐无鬼转过身体,看向南方,既然知道干奢已经跟随牛寺占据巫郡,其间经历了什么事情,也只有今后相见才能得知了。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相见。

楚王与徐无鬼无法通过龙门关,只能驻扎下来。可是一个月过去,龙门关内的篯铿并无任何动作,龙门关始终在黑雾的笼罩之下,无人进出。

楚王派遣一支百人队刺探龙门关南门,然而这队人马甫一接近龙门关,就湮没在黑雾之中,就此悄无声息,再也没有回来。

楚王无奈,只能等待,徐无鬼也只能望着洛阳城上的龙虎天师敕令,无计可施。

楚王等待了一个月,龙门关与洛阳城内皆无动静,却没有想到,龙门关以东的齐王去而复返。

齐王引兵八万,兵陈龙门关东门之外。

楚王大喜,立即派遣徐无鬼到齐王军中,约定共击龙门关。

徐无鬼领了楚王的口信,渡过伊川,单独一人进入齐王军中,向齐王递了楚王的帖子。

可是齐王迟迟没有回复,徐无鬼只得在齐王军中等待。却发现齐军在夜间悄悄调动,前锋已贴近龙门关东门,距离笼罩龙门关的黑雾不到五里。

徐无鬼焦急起来,他亲眼看到楚军百人队有去无回,现在齐王竟然如此靠近龙门关篯铿,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兵法可言。

清晨时分,太阳初升。在朝阳喷薄而起的片刻,光芒短暂刺透了东门的黑雾。徐无鬼站在齐军的前锋部队中,看见龙门关东门城楼和城墙上,站立着密密麻麻的蜀军将士,但是每一个士兵的头盔之下,都是一张枯槁的惨白脸骨,空洞洞的眼眶朝向齐军。

在城楼后方,一艘巨大的船只矗立在龙门关东门内,徐无鬼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船只,并且还是一艘陆行的大船,船体漆黑,船头张牙舞爪雕刻了一个兽头,兽头的獠牙弯曲,上面盘绕着一条巨大的蟒蛇。徐无鬼身体战栗了一下,这条蟒蛇他见过,正是当初在青城山上石崖冒出来那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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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雾之中,蟒蛇在不断地滑动身躯,似乎感受到了徐无鬼的存在,头顶两个眼珠直直地看向了徐无鬼。徐无鬼身体顿如堕入冰窟,眼眶内就要伸出手掌。

突然东方的阳光被云层遮挡,龙门关上的黑雾旋转,又将整个龙门关笼罩起来。

徐无鬼身体几乎虚脱,额头的汗水涔涔流淌下来。突然听见有人在身边低声问道:“中曲山徐无鬼?”

徐无鬼转头,看见一个年龄相仿的男子站在身边,样貌清秀。相互对视了片刻之后,徐无鬼反问道:“单狐山少都符?”

少都符点头。“你在白帝城救了楚王?”

“你教授楚王驱动长江镇守神兽?”徐无鬼反问。

少都符说:“齐王不会见你的。”

“为什么?”徐无鬼问道,“楚王和齐王交好,当初不正是你,在两王之间建立了联盟?”

“不同了,”少都符长叹一口气,“时局变了。”

“这话又怎么说?”徐无鬼隐隐觉得不妙。

“齐王一意孤行,”少都符说,“不惜与篯铿交易,要帮助篯铿攻打洛阳。现在齐王准备与篯铿联合,同时北向进军。”

“你决定继续跟随齐王吗?”

“如果是这样,”少都符回答,“我就不会站在这里,跟你说话。”

“是啊。”徐无鬼看向洛阳上方的龙虎天师敕令,“敕令已经祭起,这是你我都不能抗拒的诏令,我们都要去洛阳了。”

“令丘山的支益生和姑射山的任嚣城已经去了。”少都符说,“我们也不能例外。”

徐无鬼苦笑,“你下山来,是为了什么,难道是为了卷入篯铿和景朝的纷争吗?”

“你呢?”少都符问。

“我下山寻找天外飞星的陨石,修补被我损毁的丹炉。”徐无鬼如实回答。

“我下山是为了寻找我的前辈师乙,他还活在人间,我要带他回山。”

“可是如今看来,”徐无鬼无奈地说,“我们都逃不过去了。”

“是啊,”少都符也叹气,“我们终归逃不过去。”

“当今的圣上杀了太子姬缶?”徐无鬼问,“对不对?”

“果然是龙武钗的徒弟,”少都符说,“不需要我向你解释。”

“可是圣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到现在还没有想明白,你能想明白吗?”少都符问。

“我也想不明白,”徐无鬼轻松起来,“看来我们必须要进入洛阳,也许我看到了圣上,就会知道为什么他要这么做。”

“听说你帮助了前朝北护军的后代?”少都符说。

“是的,现在他们成为了沙亭军,并且辅佐南蛮在巫郡建立了大成国。”徐无鬼说,“我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一样,我帮助了一个揭族的族人,”少都符说,“齐王南下,那个叫妫辕的揭人,与南匈奴的金日蝉联合,可能会脱离齐王的控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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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天下就要乱了。”徐无鬼说。

“已经乱了。”少都符说,“不可收拾。”

“我仍想见齐王殿下,”徐无鬼不死心地说,“楚王与齐王血脉相近,希望齐王能听从楚王的劝解。”

“没有用的,”少都符摇头,“齐王已经向龙门关内传递了消息,主动示好,要求与篯铿共击洛阳。”

“篯铿并非人类,被封印已久,”徐无鬼说,“他一定会提出某个要求,让齐王完成。”

“不知道篯铿到底会提出什么要求。”少都符也叹气。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徐无鬼对少都符说。

“龙虎天师敕令已经祭起,”少都符回答,“我不能再跟随齐王,必须立即奔赴洛阳,你也一样,都不能再延迟。”

“我想回报楚王,提醒他,”徐无鬼说,“很危险。”

“来不及了。”少都符说,“再不入洛阳揭下龙虎天师敕令,你我都将被山门抛弃,成为江湖上无主的术士。”

“你先去吧,”徐无鬼仍旧坚持,“我劝说楚王退军之后,马上赶赴洛阳,与你们三个门人齐聚。”

少都符犹豫一会儿,对徐无鬼说:“保重,希望你能及时赶到。”

徐无鬼转身,摆摆手,朝着楚军方向回去。

齐王的军帐里,赵牧跪在齐王身前。“殿下是皇族血脉,决不能听从鬼兵的差遣,更不能攻打楚王殿下啊。”

齐王面无表情。

赵牧继续劝谏齐王,“圣上行刺太子,只是皇室宗亲的恩怨纠纷,可是篯铿率领鬼兵,是要倾覆大景的天下。”

齐王慢慢地说:“与你一万人马,攻打楚王,不可延迟。”

“妫辕和金日蝉非我族类,特别是妫辕,心怀异志,殿下把他们留在赵地,才是您的心腹大患。”赵牧说,“如今上策,就是按兵不动,等待篯铿与洛阳交战,保留实力,防备妫辕和金日蝉,而不是与楚王为敌。”

“姬望身为天子,竟然撕毁了藩王轮换登极的契约。”齐王冷漠地说,“孤为什么不能与篯铿联合,将他从皇位上拉下来?”

“殿下这一步走出去,”赵牧苦谏,“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孤意已决。”

洛阳城内,龙虎天师敕令下,任嚣城看着一个瘦削的人影,缓缓从山下拾阶而上。

“他就是单狐山的少都符?”

“是的。”支益生回答说,“就是他。”

任嚣城抬头看看头顶上方,龙虎天师敕令泛出金色的光芒,与龙门关上笼罩的黑云,正好一明一暗,遥相呼应。

四大仙山的门人,绝对不能违抗龙虎天师敕令的号令。这是当年景高祖起兵之初,龙武钗、师乙、郭喜、风紫光与张道陵天师立下的血誓。

少都符走到安灵台的顶端,看见了任嚣城和支益生,又看到两人身后的圣上、梁显之、姬康、周授,最后看见了蜀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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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都符吸了一口气,“原来蜀王已经到了这里。”

“蜀王殿下三年前就到了洛阳。”支益生对少都符解释。

任嚣城突然说道:“四大仙山的门人,三人第一次聚齐到一起了。可是中曲山的徐无鬼还没有过来。”

“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赶到邙山,”少都符回头看了看南方,“希望他能赶到。”

不用少都符提醒,安灵台上众人已经看到龙门关以南的军情。齐王的军队分拨为三股,同时攻击楚王。楚军毫无还击之力,已经全面溃败。

而龙门关内,黑雾中,一艘巨大的战船,在陆地行走如夷,正是任嚣城曾经驱使的舳舻。漆黑的舳舻雾气环绕,影影绰绰,但是无坚不摧,将本已经溃散的楚军,肆意碾压。楚军连连败退,仓促向南阳方向逃散。

安灵台上众人茫然地看着这个局面,却无法做出任何举动去帮助楚王。直到齐军与黑色的舳舻将楚军阵地全部占据。

过了许久,任嚣城才忍不住说道:“赵牧将军果然是天下一等的强将,楚军毫无还手的余地。看来楚王多半会被他斩杀在阵中。”

“赵将军率领的齐军,在东南方向有一个细微的破绽,”小甑对任嚣城说,“你把我再举高一点。”

支益生也看向小甑指出的方向,“的确如此。赵牧将军为什么会犯下这个纰漏呢?”

“这是他留给楚王和徐无鬼的生路。”少都符说,“看来赵牧将军并不愿意与篯铿同盟。”

在齐军将楚军击溃后十日,赵牧领兵南下了。

圣上与蜀王父子已经回到皇宫,留下周授和三大仙山的门人继续在安灵台观察军情。

周授向任嚣城、支益生、少都符询问:“赵牧是前往荆州,追逐楚王去了吗?”

支益生和任嚣城都没有回答。

隔了一会儿,少都符说:“以我之见,赵牧将军并不愿意卷入齐王与篯铿的联盟之中,他统领一万兵马南下,只是为了脱离齐王的控制,远远地离开战场。”

“如果是这样,”周授点头,“齐军中没有了赵牧,是一件好事。”

任嚣城说:“齐王和篯铿都没有下一步的行动,他们在等什么?”

“大景已经没有藩王有能力来洛阳勤王,”支益生说,“篯铿并不着急进攻洛阳。”

“篯铿一定是受了重伤,”任嚣城猜测,“他在龙门关恢复。”

“张道陵天师已经去世一百多年,”周授好奇地问,“普天之下,除了诸位仙山门人,就没有任何术士能够伤到篯铿了?”

“还是有的。”任嚣城说,“应该还有一个。”

“是谁?”周授和支益生、少都符同时看向任嚣城。

“我在蜀地,听说过一个传闻,”任嚣城谨慎地说,“灌郡还有一个真人活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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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授想了一会儿,说:“我也听说过这个传闻。”

支益生也说:“既然是在灌郡,那么你们说的,就一定非李冰真人莫属了。”

周授说:“天治轮回早已过去,数百年来,只有张道陵真人、篯铿真人现世,没想到李冰真人也还在世上,以真身享祀。”

“实在是想不出别的缘由。”支益生苦笑着说。

“都江堰溃堤并非是九龙宗能够完成的事情,”任嚣城分析,“是李冰真人的举动。”

过了很久,周授轻声说:“看来是这样了。”

“应该就是这样了。”支益生也点头赞同。

“徐无鬼到底还会不会来?”周授又一次望向头顶的龙虎天师敕令。

任嚣城和少都符都苦笑一下,摇摇头。

周授只能跟着苦笑,“我见过他,他根本就不知道下山来的真正目的。”

“他一定会来的。”少都符说,“四大仙山的门人,都不能违背龙虎天师敕令的诏令。”

周授又问:“躲在王屋山的张魁,还有跟随他的那些道家宗主,该怎么办?”

“张魁背弃了圣上,”支益生说道,“他不会回来了,除非……除非……”

支益生没有说下去,但是在场每个人都知道,张魁在等着圣上驾崩,才有勇气返回洛阳。张天师的后人在篯铿兵临城下的时候,作出这种懦弱愚蠢的抉择,实在是丢尽了张道陵天师的颜面。面对解除封印后的篯铿逼近大景都城洛阳,天下陷入鬼治,道家术士终于得以扬眉吐气的形势,众望所归的张魁并没有顺势而上,反而带领天下道家门派躲避在王屋山,让人齿冷。

圣上已经不再对张魁抱有任何希望。现在能够对抗篯铿的,除了四大仙山贤人和诡道周授,似乎已经再无援手。即便是四大仙山门人,偏偏还缺了一个尚未开窍的徐无鬼,跟着楚王下落不明。相较于景高祖时期的冥战,此刻局面更加凶险。

当年景高祖与泰殆帝争夺天下,二帝各自率军在东方琅琊山决一死战,而景高祖旗下的张道陵真人与泰朝国师篯铿真人则在青城山冥战,天下道门各宗各派一分为二,一半追随篯铿,一半追随张道陵。而张道陵招揽了四大仙山的贤人,除了单狐山师乙失踪,三大贤人辅佐张道陵将篯铿封印在青城山。

景朝天下,才得以建立。

至阳七年四至六月,整整两个月,龙门关的篯铿一直没有任何动作。

就在洛阳皇宫的势力不知所措,安灵台上的诡道周授与三大仙山门人不断判断局势的时候,齐王的军队开始移动。不出所料的是,齐王军队先进入了龙门关。四万人马在龙门关内逗留一日后,翌日从龙门关北门出关,朝着洛阳城南挺进,已经与张雀率领的北府军临阵相对。

安灵台上的周授看见洛阳城内升起一个巨大的孔明灯,对支益生、任嚣城和少都符说道:“等不及徐无鬼了,圣上谕令我们现在就要进入洛阳,镇守洛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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