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界情说·桃花宠-第十二章 我为妖时君为仙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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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我为妖时君为仙(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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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神复苏,百仙朝敬。那巨大的神力翻涌间,无数上仙纷至沓来,匍匐在他面前。而他眼望着升仙台,嘴角却带着冰寒的笑容。

群仙宴那一天,是春日最暖的一天,风轻云淡、日光倾城。

昔年请人间能工巧匠所修筑的道法园,终于派上了用场。居中为御剑坪,旁栽数百桃花树,另有亭台楼阁、一池碧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满庭芳菲。端的是一处人间仙境。

御剑坪上,安置了式样简洁却颇具匠心的桌案、蒲团等物。道法门派的弟子们个个精神抖擞地穿梭其间,或为来客引路,或端茶倒水。聂大师父在旁分配排布,一切皆是井井有条。

没有人注意到,烹茶的角落里站着两个娉婷少女。一个面上凉飕飕的,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另一个表情淡然,烹茶的动作十分僵硬。可若留心细看,便可看出那动作僵硬之中,却极有章法。

“阿袖师姐笨拙得很……”前头一个少女提醒道。烹茶的那个便放下杯盏,神色之间颇有些郁郁:“我已经尽力伪装了……”

这烹茶少女,自然是化作阿袖模样的素时。她想到将能见到景止,心中怦怦直跳,身躯微微颤抖。她真心感激那不知抽了哪阵风、刻意安排阿袖烹茶的聂大师父——这活儿阿袖是做不来,可对她而言,却是放松心神的最好方式。当茶香盈于周身,那颗慌乱的妖心才能慢慢平息下来。

她的手指拂过腰间锦囊,心中定了一些。这是鱼丸给她的,注入了极为强大的力量,让她于仙人间也能藏匿妖的身份。

素时心中稍定,转眼去看松香,却见她正望着人群中最热闹处,眉心微微蹙着。

人群中,没有地锦。

她果然还是很担心吧?关于一衾上仙的事,素时所知甚少,只听松香说起,地锦是这位上仙唯一的弟子。

世间最伤的,除了失去珍视的人,还有什么呢?

或许是有的,那便是——被其背叛。

素时的眼睛骤然眯起,将一个刚刚走过来的少年弟子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立刻装出阿袖那副颐指气使的模样:“怎么了?什么事啊?”

“阿……阿袖师姐,我是来取茶水的。”那弟子低下头,小心地端起茶托,又道,“那个……聂大师父叫你过去一趟,请跟我来……”

素时一惊,她本就因为要见到景止而惴惴不安,怎么偏偏这个节骨眼上……她转头与松香对视了一眼,松香眼中也显出几分惊惶。

“师姐?”那弟子狐疑地看着素时,不解她为何没有反应。素时立刻道:“知道了,你头前带路吧。”

素时经过松香身边时,她捏了一下松香的手,示意松香放心。

她跟着那弟子穿过曲曲折折的道法园,一直走到道法山后山门,却见四野安静,空无一人。也是,今日的贵宾都是走正门进来的,这里当然门庭冷落了。素时四下环顾,却见后门外栽着数百桃花树,如今灼灼盛放,蔚为壮观。

她不过分了一下神,再回头时那少年弟子已没了身影。素时心中一凛,立刻将妖力凝集于手中,严阵以待。

“师妹。”一声轻唤从她身侧传来。素时立刻扭头望去,却见一个容貌清秀、穿着道法门衣饰的青年向自己走来。

素时微微眯了眯眼睛。她虽不是正牌阿袖,可眼前这人不是众人口中的聂大师父,这一点她总是知道的。这两日松香给她恶补了一下门内诸人的名字、相貌,这人似乎是……什么阿苏师兄?

她脸上泛起一丝迷茫之色,阿苏师兄瞧在眼里,脸上竟是泛起红晕:“阿袖,你不生气时的样子,真是挺好看的。”

原来是这种关系吗……素时觉得脑瓜有点疼了。眼下这场面,她该如何收场?

“不是说大师父找我吗?!”她尝试转移话题。

“你不肯见我,我只能出此下策。”阿苏喃喃道。

“既然不肯见你,我的意思难道你还不清楚?”她选择釜底抽薪。

“师妹……”阿苏突然眼中含泪,“聂大师父昨日替我算了一卦,我活不过来年冬日了。”

素时一怔。她重将目光落在阿苏身上,突然嗅到了一种绝望。

爱别离、求不得的绝望。

她一时缄默,阿苏突然几步跑过来,伸出双臂就要抱她。她正欲避开,身子却仿佛被定住了一般,一动也不能动了。

她看到了阿苏身后的那个人,穿行在桃花林间的那个人。

景止。

他逆着晨曦的万丈光芒,缓步走来。昔日松松垮垮露出锁骨的白衣,已成了纤毫不露的对襟长袍,圣洁有如天山之雪。他的眉目依旧超凡绝俗,却敛去了妖媚艳色,成了清朗淡然,周身有着一股上仙才有的凌人风姿。

他走到那最大的一株桃花树下,望向脚下的嫣红落英。零落成泥碾作尘,不知是哪个门中弟子路过时不注意,将花瓣踩得稀烂,深深压进了土里。

景止轻轻地叹息一声,声如清铃,低沉而充满磁性。他素白的手掐起一个咒诀,那桃花花瓣便从地上跃起,飘于他掌心。他又轻轻吹口气,花瓣便远远**开,向着山后清池一路飞去。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景止负手而立,默默望了一会儿,脸上带着慈和的笑容。清风拂过黑发,拂过白衣,拂过他绝美而沉寂的脸庞,在他身上笼出淡淡的光晕。

他转过头,向道法山后门处望来。他的目光,与被阿苏抱着的素时撞到了一起。

是的,是素时,不是阿袖。

她拼着被阿苏发现、拼着性命之虞,化去了阿袖的容貌,露出了自己本来的模样。她不过是在绝望地期盼一点奇迹,期盼他能记得她……可那一点期盼,全都是虚妄。

她看清了,他的眼神无波无澜,没有一丝惊讶,没有一丝恍惚,没有一丝似曾相识。

他平静地、带着微笑地看着她与阿苏相拥,那目光里甚至带了几分祝福。

呵呵……祝福……

素时的心,突然像死掉一般停止了跳动。他忘记她了,彻彻底底。他甚至祝福她与另一个人在一起。

她等待了那么久、思念了那么久、怨恨了那么久的人,终于到来了。

可是,她等来的,是谁呢?他已经不是景止了。

那个曾经的景止,已经死了。

素时久久无法动弹,直到景止走进道法门内,再也看不到了。她任由阿苏将她紧紧抱住,任由心中的绝望如黑色的大海灭顶而来。

十里修罗场,一线升仙台。失败者,魂魄将永不入轮回;成功者,也会忘却尽了前尘往事。

他是真的忘了她,彻彻底底。

“阿苏师兄!你在做什么?!”

一声娇斥突然从背后传来。正抱着心上人的阿苏立刻听出了那是松香的声音,不由得吓了一跳。松香冲到近前,一把把素时拉出他的怀抱,让她的头埋进自己胸口:“师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登徒子!”

这么一拉一抱,阿苏又处于紧张忐忑之中,竟是全然没去看素时的脸,只是拱手作揖:“对不起!对不起!我也是一时情不自禁……”

“师兄,够了,还不快走?!”松香拼命压抑着心中的焦急,“今日可是群仙宴,出了乱子,你怎么跟聂大师父交代?”

阿苏脸上的神色变了变,终是不舍地看看心上人,叹息道:“我的心意,至死不改……”说着,便向门派内去了。

松香松了一口气,轻轻拉开怀中的素时:“怎么回事啊?你和师兄怎么会……你又怎么化去了阿袖的模样?”

素时怔怔望了松香一会儿,突然身子颤抖了一下,飞快地向道法门派内疾奔而去。松香来不及阻止,急忙紧跟在后。

“等一等,景止!”

素时的呼唤声,让那个白衣胜雪的身影骤然停住脚步。景止转过脸来,唇边带着浅浅笑意。

素时停在他面前,静静望着。刹那间,所有的往昔今朝、爱恨情仇,尽数哽在喉头。她的眼前变得一片朦胧,景止的容颜、身影,都模糊掉了形状。

原来不过是短短几月,却长得仿佛经年。

“姑娘?”景止唤道。

“你……由妖化仙了吗?”她轻声问,轻得仿佛一触就破的泡沫。

“是。”

“还记得以前的事吗?”

“不记得。”他说,“只记得自己名叫景止。”

“什么都不记得了?”素时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爱与恨,什么都不记得了?”

景止的声音十分平静:“不记得了。”

他忽然眸光一凝,走到素时的面前。她怔怔看着他,却见他伸出手来,温柔地拂过她的头顶。

她的呼吸停滞了,鼻翼发酸,突然很想凑上去,蹭蹭他的手。

景止的手突然挪开,他素白的手心里,是一片嫣红的桃花花瓣。

他笑着,声音很温柔:“姑娘,不要执念,执念伤人。凡间生灵,便如这桃花一般,一味沉沦,便低到了泥土里。放开些,随清风飞到远方,不好吗?”

素时望着景止的眼睛,他的眼睛里,有爱。

可那爱,不是给她的,或者说,不仅仅是给她的。

他爱天下苍生,而她,不过是苍生中最最普通的一个。

景止转身离去。而她怔怔站在原地,乌发盖住了脸庞,看不清表情。

松香从一旁走出来,走到素时身边。她心疼地唤道:“素时?你现在想去哪里?”

女子沉默了片刻,抬起头来,沉声回答:“回群仙宴吧。”

她的表情十分平静,就如暗含漩涡的大海。

景止一路走到道法园中,他的脚步沉稳优雅,每一步都仿佛能开出一朵莲花。两个窃窃私语声不住传来:“数百年来,可有一妖跃下升仙台成了仙的?竟是从未耳闻过。”

“不错,以妖身化仙身,只怕景止此人,深不可测。”

“深不可测又如何?妖始终是妖。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素时重新化作阿袖远远跟随,望着恍若未闻的景止。

他沉默端坐,缓缓斟酒,举杯而饮,那样风华绝代,又是那样孤独。

素时的嘴角划过一丝冰冷的笑容。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在我苦苦挣扎,终于成为同你一样的妖时,你跃下了升仙台。你成了人人敬仰的上仙,却被其他人所辱蔑、轻视。这就是你想要的吗?!

她恨,可在那恨中,却似乎还掺杂着一丝隐隐的心痛。

素时抿了抿嘴,将那股不该有的情绪压下。可那些黑色的情绪却一浪浪地涌起,一颗心仿佛随时都要炸开一般。

忽然,仿佛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一直低头坐着的景止抬起头来。那双清冷的眼睛穿过人海,径直望向了她的方向。

素时心头猛地一跳。她胸口起伏,凝目回望,没有一丝退缩。两道目光,便这般在空气中交织。

他只是那样轻轻地、好看地蹙了一下眉头,红唇轻动,轻声地呼出一个字来:“妖?”

她一动也不能动了。身旁的松香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回转过来,轻呼一声:“素时,你的眼睛……”

她的眼睛,因为一时激动恢复了妖的血红。原来他看向她,不过是看破了她的行藏,不过是觉得奇怪——这群仙宴上、道法门派的弟子中,怎会有一只妖?

素时突然笑起来,笑声清越如银铃,如稚子般天真无邪,却也如魅狐般狡黠阴冷。她褪去了阿袖的伪装——她已不愿再伪装。

就堂堂正正地面对他吧,错的那个人,本就不是她!

眼前,是群仙宴,是众仙云集之地。

她一只妖,孤零零地望着面前白衣飘飘的仙人们。

他们已不再把酒言欢,而是统统站了起来,望着素时的目光平静而冰冷,仿佛望着一个死人。

素时没有畏惧,那双赤红的眼睛映着白皙的脸颊,像两团跳跃璀璨的火焰。

焰锋,直指一袭白衣的景止。

“景止上仙,一年不见了,可还记得我是谁吗?”

她想过重逢之时,很多种说出这句话的口吻。

也许温柔,也许缠绵,也许有三分委屈,也许有一星幽怨,可哪一种,也不是眼前这一种,如此哀伤,如此绝望。

景止那双如青峦般的剑眉微微一颦,目光十分平和:“我知道你是谁。”

素时心口一跳。虽然知道那必定不可能,她却还是鬼使神差地带了几分希望:“是谁?”

“刚才见时,你化作门中弟子,我竟未发现。原来,你是一妖。”

一妖……素时的身躯微微战栗了一下,听见从胸口处传来的碎裂声。

辛,你的心,也是这样碎的吗?

“景止上仙,当真无情哪!”她的语气半是叹息,半是嘲弄。四下肃杀,她毫无所觉,又向景止迈出一步,彼此之间已不足尺许。她望着他的眼睛,喃喃问道:“你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做这劳什子上仙?你我昔日种种,怎能全都忘了?”

景止的声音十分平静:“我既然跃下升仙台,便将一切往事忘得干净。既然忘得干净,怕也并不如何重要。”

于他不过是陈述,于她却是一柄尖刀。

心尖又是一阵翻搅,痛得素时即便不肯有半分示弱,还是微微闭了闭眼睛。

心碎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啊,就是割肉于狼妖,也没有这么痛。

她轻皱眉头,笑得有些凄凉:“是啊,你我相识,亦不过短短几日。人世间萍水相逢,复又离去,本就是寻常事呀……我不重要,你忘了我,这种事,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她的神情那样哀伤,语调那样凄婉。景止看在眼里,微微咬了一下唇。那个动作不过是须臾,可看在素时眼中,却漫长得仿佛一生。

替她消除手上的烫伤时,他曾经这样咬过唇。他说:“我又不是谁都……”

在余老太太为难她的时候,他曾经这样咬过唇。他想要保护她,他愤慨于旁人欺负她。

她教他写字时,他曾经这样咬过唇。那一刻他美得绝代风华,那一刻他们离得很近很近。

而如今,回忆很近,他极远。

素时情不自禁地伸出一只手,按向景止的胸口。她不过是想碰触一下,想确认一下眼前这人是真的。

可她忘了,他已经没有记忆。他已经是一个高高在上的仙。

景止微皱眉头,掌下罡风猎猎,猛然拍向素时的肩头。素时没有丝毫防备,况且二人的修为简直犹如云泥之别。她只觉得肩头一阵剧痛,如万箭穿心。她踉跄一下,终于忍不住跌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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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裙如一朵殇花遍地铺开,她痛得浑身抖如筛糠。不够啊景止,这还不如那日她坐在炼丹炉中,以眼换眼、移骨易骨、清血融血、挖心填心的痛苦。

若不再赐予她一种更剧烈的痛楚,她怎么能忘得了那由人变妖时,抽筋剥皮般的痛?

景止望着她,脸色波澜不惊。他并不觉得自己出手有什么不对,只是有些迷茫自己为何没有直接取走素时的性命。

或许,是不忍心吧!曾经相识,虽然他已不记得,但总希望留一点退路给她。

景止岿然不动,他身旁的道法门派聂大师父却看准时机,以灵力御剑向素时项上斩去。这是本门举办的群仙宴,岂容一个妖女在此猖獗?

他的长剑刚刚出鞘,便觉得一阵罡风袭来。他手一抖,长剑“当啷啷”一声落了地。

他看着景止,脸色有些难看:“上仙,你居然维护这个妖女?”

景止的神色却没有改变,恍若未闻,依旧看着素时:“女妖,若你有向善之心,便跟我走吧!你只要静静待在北海之下,我可以允诺,保住你的性命。”

四周嗡嗡声大起。

仙家固然以清心寡欲为美,却亦不乏乘虚这样的人。此刻众仙人心中的想法,当真是各个不同。

有人喝道:“景止上仙,不可放过此妖!她敢扰乱群仙宴,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有人冷笑:“不愧是由妖变仙,对这容貌艳丽的妖类,竟还有怜悯之心。”

素时听着这些声音,轻轻地笑了起来。

景止,这就是你抛弃一切换来的仙身。可你与我有什么不同,还是茫茫天地中孤身一人哪!

她听过爷爷的故事。北海不是修炼之所,那是**裸的幽禁。头顶是海,四面是海,一片混沌,一片空白。那是永生永世的孤独,景止,我怎可能愿意独自品尝!

她闭上眼睛,浑身弥漫出无穷无尽的妖气。

素时的妖心,是带着恶妖临死时最最怨毒的诅咒的妖心。

素时的妖眼,是蛇妖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不陪自己殉情,而死不瞑目的妖眼。

素时的妖血,是白兔精被爱人所食,满是痛苦与怨恨的妖血。

那些妖类的爱,在背叛与伤害中化为无休无止的恨,恨不能毁天灭地!恨不能倒转乾坤!

这妖气太浓太烈,素时睁开眼睛,那双静若秋水的明瞳已经彻底变成了绯红!

妖力波**间,她的念力一发不可收拾。她眼看着四周景物倒退变换,那仙人们一一消失,天地更迭,万物坍塌。她怔怔地看着这一切,看着白云变为苍狗,光阴长长倒退。

这是……怎么回事?

素时发了一会儿怔,手掌一翻,一股从未有过的强大妖力充盈于体内。她心念微动之间,白皙的掌上便多了一件暗色斗篷。她将斗篷套在身上,遮住了身体,也遮住了冲天的妖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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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如地在道法门派中行走着,那些道行低微的弟子们都没有注意到她。在他们眼中,她不过是一道暗灰色的雾霭。她听见细碎而嘈杂的人声,混合着“松香”这个名字。素时停下脚步,然后转身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快速掠去。

那是一间光线透亮的厅堂,装饰自然通达,却也气派端雅。居中站着道法门派聂大师父与其他几个尊长,十余名弟子分立两侧。

“松香这丫头秉性实在顽劣,连声招呼都不打,竟敢私自出山,一去便是大半年。”聂大师父踱来踱去,一脸愤慨。

“话虽如此,可松香到底是本门中资质最好的弟子之一。一会儿她来请罪,还是罚得轻些吧。”另一位尊长劝道。

二人后面又说了什么,素时已没有再听。她脑中“轰隆隆”一响,仿佛电闪雷鸣,她竟回到了十多日前,与松香、地锦刚刚分别的时候。

一个名字悄然浮现在脑海中——阿俏。

十多年来的疑问,似乎终于得到了解答。

阿俏,你所拥有的回溯时间的能力,我竟也有。或许,你真是我的母亲。

只是,你爱错了人。而我如此愚钝,明明知道你的结局,却还是走上了相同的道路。

她很想哈哈大笑,却又觉得心冷如灰。她像一阵风,掠过道法门派的上空,卷起一道灰雾。正和地锦一道向厅堂走去的松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微微仰头。

可那道轻灵如风的灰雾不过轻轻拂起了她的额发,便消失于无形了。

“怎么了?”地锦轻声问道。

松香笑着摇了摇头:“大概是幻觉吧。”她朝地锦豪爽地挥了挥手,“你快去找你的一衾师父吧。他特地叫小师弟来通传,怕是有要紧事。你放心,聂大师父那里,我应付得来。”

地锦皱了皱眉,口气微带责怪:“傻丫头,你应付得来的是私自下山,可你摒弃仙力是滔天大罪,如何应付得来?”他说到此,呼吸一窒,仿佛已经预见她要受到怎样的惩罚,竟是痛不可当。

“师兄,你在担心我吗?”松香嬉皮笑脸地道。地锦看着她眸光一黯,忽以极快的速度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松香一时愣住,地锦的薄唇微微勾起:“我渡了口法力先替你掩饰。待我见过师父,便同你一起承担……”

松香呆呆地看着地锦,似是终于明白自己惹上了个怎样的人物,喃喃道:“怪不得,素时当时瞧我的那种眼光,好像是瞧落入陷阱的猎物一般……”

地锦微微一笑,脸上焕发出的光彩骤然熄灭,恢复了素日唯唯诺诺的样子:“松香,阿袖来了……”

松香一怔,向前看去,果然见到阿袖师姐向自己走来。

素时一直隐于一旁。她虽急于见到景止,可终究有些担心松香。这一路之上,松香是真真切切拿自己当作好友看待的。此刻她若真受到重罚,那么自己无论如何,定要出手相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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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有地锦这个护短的家伙在,好像自己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啊……地锦同阿袖作了个揖,阿袖向他随意地点了下头,见他御剑离去,便转脸看向松香:“师妹,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都不见你人……都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啦?”

松香瞥她一眼,凉飕飕地道:“你若想知道,自己也出去一次便好啦。不过是关几日禁闭而已,我可介绍好玩的事于你,比如捉青虫喂鸟啦……”

阿袖脸色白了白,嘴巴闭得紧紧的,闷头便带着松香向厅堂走去。松香回头望了眼地锦离去的方向,终是忍不住心中担忧,问道:“师姐,一衾上仙如此着急见师兄,不知有什么事吗?”

说到八卦,阿袖的脸色立刻缓了过来,语速极快地道:“我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一衾上仙近日的确颇有些古怪呢。有一次,我还在道法园的抄手游廊外看到他和乘虚上仙争执,他气得脸都发白了……”

“一衾上仙的脸色一直挺白。”松香插嘴道。

阿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总之那一次白得十分吓人。只是见我靠近,他们二人便未再多说,我不过听到了什么妖,什么升仙台而已。”

妖?升仙台?隐在一旁的素时思绪起伏,心中暗暗盘算着一衾、乘虚与景止的关联。

此时景止尚未跃下升仙台,而与道法门派深有渊源、后来又跳下了此台的妖,除他之外还有第二人吗?

她若能找到一衾,是否便能找到乘虚、找到景止?

素时闭上了眼睛。一阵大风刮来,风里有无穷无尽的气息,代表着成千上万个不同的妖与仙。她清楚地嗅到一种清冽的仙气,明眸一睁,便见一道玄色的身影快如流萤,向远方直掠而去。

道法门中唯有两个上仙,一个乘虚,一个一衾。无论这个人是谁,她只要跟随,便极有可能寻到景止。

素时再不犹豫,足尖一蹬,便裹着一道疾风,前行而去。

她不知后退,不及思量。她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要知道景止因何跃下升仙台。他若真是对她无情,那么即便会受到更可怕的惩罚,她也要阻止那个愚蠢的、为了他变成妖的自己!

即使逆天而行,她也在所不惜!

她跟随那道玄色的身影,越过青山绿水,穿过重重云雾,不知光阴更迭几番,抟扶摇而上九万里,到达仙界高处,穿过天门,路过清池,行过一片废墟。

这些景象,便是昔日有神存在过的证据。只是自最后一个神消逝,经年累月,神迹也渐渐崩塌了。

世间万物皆是如此,盛极必衰,合久必分。

那道玄色的身影最终停在废墟之后,看向前方一片高台。素时躲在离他不远处,褪下斗篷的帽子,循着他的目光望去。

眼前这高台孤零零的,凌空而设,其下便是一望无际的虚空。烟波浩渺间,静静散发着动人心魄的巨大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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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气场,来自于神。

十里修罗场,一线升仙台。

传说那是世间最后一个神祇,为了让那些向善的人与妖有一条途径能修仙得道,倾尽自己全部的神力所造。然后,他神力全失,永远永远地沉睡了。

素时曾以为,自身妖力惊人;亦曾以为,鱼丸爆发出的力量惊天地泣鬼神;然而站在这升仙台上,她方觉一切在此皆是如此渺小。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敬畏二字。

升仙台的边缘上,站着两个人。

——乘虚、景止。

此刻的景止还未跃下升仙台,还未变成无欲无求的上仙。他的白衣依旧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与线条优美的手臂;他的容貌依旧风华绝代、媚意天成,可此刻,却写满了焦急心痛之色。

而他面前的乘虚,却是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样。

“景止,你逃了这么久,没想到吧,终究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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