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图(上)-第四夜:转生罪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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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夜:转生罪(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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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间怪物已至身前,它一拳横扫,我立时闪身躲过,另一拳又至,从我身下而上袭来。

我双手竖握竹简,登时将那开着花的怪手从当中劈开。

怪物仓皇向后两步,它不知道我手里的黑竹简专治妖魔鬼怪,奸邪之物莫能挨近。

老头眉头一皱,仍一动不动,显然他并不担心。

果然,怪物发现自己自愈能力极强,被竹简砍到也无法造成致命伤害,于是又猱身上前,这一次更加凶猛。

我主动出击,上步递手,狠狠地砍断怪物的一只手臂,身子也被绊了个踉跄,想不到它另一手甩过来,我来不及躲避,被凌空提起来, 一股脑摔到墙

上。

这一下重击,着实让人吃痛,我挣扎两下,顿感浑身浊痛,骨架也似散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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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怪物两手又来,从身下将我抄起来, 一股大力传来,我整个人被抛上空中,重重地碰到天花板,脊背压碎了一盏灯泡,然后身子一沉,向下摔去。 我已彻底失去反抗能力,双眼一闭,估计从两米多高的空中摔到地上,这条命也要不得了。

哪知怪物竟把我当成玩物一般,在我即将坠地时,双手合一,树根蔓延出一张大网,将我接住,然后像抛皮球一样,来回摆弄。

我哪里受得了这一番折腾,强打精神,在身体下坠的那一刻,身子一扭,直直地飞向怪物的脑袋,手中竹简向下正深深戳进它脑袋中。

本以为可以像之前击毙木雕狗怪物一样得手,但这只巨大的怪物生命力极其顽强,它往后踉跄几步,我也滚落在地,手中没了防卫法器,也再没力气站 起来。

怪物头顶冒出一股浓浓的黑烟,倍感灼痛, 一只手竟硬生生地将竹简拔出来扔到地上。

它似乎有意跟竹简作对,偏要硬碰硬,右手伸过去试图将竹简握住,嘶嘶声响,怪物手上的树根几欲燃着,它死活不肯放手,手臂上的枝条仍在源源不 断地汇聚到手掌,烧断一根便增添两根。

胶着之际,我尝试站起来找机会逃跑,但刚一撑起身体,怪物另一只手朝我一挥,上百根树根迅速伸长, 一圈圈绕在我脖子上,硬是把我从地上拎了起

来。

我双脚不断踢蹬,几度要窒息昏死。

朦胧中想到身上的夜行图, 一只手胡乱从包中将其拽出,打开书面,二指从中夹出第一页,整本书便掉落在地。

陈第安教过我召唤之法,只需将奇魂虫一页叼在嘴里,口中念一声“解”,他便会上我的身了。

我艰难地移动手臂,照他说的做,那张图页上金光一闪,我顿时失去意识,身体竟自己动起来。

“你怎么现在才想起我来——‘

是陈第安的声音!

从现在开始,他将接替我掌管这副身躯。

陈第安左手抓住树根,右手中指无名指蜷曲,用此手势在自己眉心一点,口中念诀,然后猛地挥动右手在怪物手臂上一斩,所有树根竞被轻松斩断。

陈第安顺势落地,滚向一旁。

“你这身体,还需要多锻炼啊,用起来有点笨。”陈第安抱怨道。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抱怨条件,还不是怨你什么都没教我?不然也不至于落到这地步。”

我的意识被赶出身体,却仍能透过这双眼看到外面的情况。

“行,如果能活着出去,我教你点招数。”

“你有把握吗?”

“说不好。”

话音未落,怪物气恼不已,再又出招。

双手合并,无数枝条飞身刺来。

陈第安左右手摆出和刚才相同的手势,双手中指无名指相扣,顿时手上微闪金光,向我们刺来的树根统统被斩落,陈第安挥舞双手,丝毫不敢懈怠。 无奈树根须条数量庞大,而且又能再生,实在难以对付。我身上已满是伤痛,陈第安一样会感受到我的疼痛,无非是在靠毅力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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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陈第安后退一大步,咬破右手食指,左手蘸着血在右手掌心简单画个符, 一掌击出,所有枝条凌空而止,无论怪物如何挣扎都无法挪动半分。

陈第安举着手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面色惨白,每动一下全身就传来刺骨的疼痛,和过量动作导致体力消耗剧烈,他在我身体里面已难以支撑,因此

画出一道符,让所有树根停止进攻,自己才有喘息机会,豆大的汗珠满头满脸地滚落,我在身体里干着急

“你不应该就这点水平的呀?怎么回事?”

“我手里没有法器,怎么用肉体跟它斗?”

“你要什么法器?这地道里哪里有。”

唯——只黑竹简还被仍在怪物身后,陈第安想绕过怪物去拿,简直难于登天。

“纸—”

哦对!我猛然想起来,陈第安最擅长操控纸了,第一次遇到他时,人不露面,只用一堆白纸便将我和唐陆耍得团团转。

可是这阴湿的地道里哪儿来的纸呢?

陈第安渐渐支撑不住,手中的符咒即将失去效力。

他斜眼向地上打量,目光直直地落在那一本夜行图上。

“你不会是想?”

“对。”

夜行图中的图页不就是纸么!

陈第安竟想用图页当做法器攻击,我脑子一顿,半天说不出话在,这种办法他竟然也想得出来。

陈第安二话不说,右掌猛地向前一推,树根被弹开,转而又扑将上来,他左手伸出二指,正对夜行图,向上一撬,几十张图页——从图册里飞出,将那 些树根纷纷斩断,空中顿时飘落无数根须。

陈第安双手合十,闭起双眼,但闻纸张翻动声响,怪物树根生长速度再快,也无法躲过这些凌厉如刀的急速斩击,怪物只得步步后退, 而陈第安却毫不费力,倏地,他抬起右手,空中几十张图页兀自折叠,成了几十只小小的仙纸鹤,接连朝怪物身体袭去。

说来陈第安脑子转得也确实快,夜行图的图页材质极其特殊,虽然是纸,但雨打不湿,火烧不毁,甚至可以拿来当刀使,唯一可以烧掉夜行图的方法,

只有对着纸张许愿。

登时,局面立即反转, 一只只仙鹤宛若疾速飞出的钢球,在怪物身上穿透出一个个空洞,怎奈何它愈合能力太强,尽管纸鹤刺穿它千百次,依旧奈何不

得。

“攻它的脑袋!”我对陈第安道。

陈第安双手掌跟相对,竖在胸前, 一上一下,嘴中念道:“起!”

纸鹤纷纷解体,在怪物头顶正上方汇聚成一把宝剑,剑尖直指怪物头顶。

但闻咔嚓一声,宝剑深**进怪物的身体,那家伙登时化作众多稀散树根,如同小蛇一样,顺着墙壁逃回老头出来时的那个铁门。 与此同时,铁门内传来一声刺耳的尖叫,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听上去痛苦至极,直叫人挠心刺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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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突然面色惶惶,忙朝陈第安跪下,连连扣头。

“求求您高抬贵手,绕过她吧——”

“哥哥—”铁门深处再次传**出一声惨叫。

陈第安收手,图页又——飞回夜行图内。

老爷子不再逗留,转身朝铁门内奔去。

危机虽然解除,但我心中种种疑团尚未解开,因此对陈第安说让他赶紧追上去。

“抱着老三。”

“你真是事儿多。”

陈第安紧紧跟在老头身后,没想到铁门内是一间狭长的密道,直通尽头的一间密室。

追了有一分钟,眼前一亮,是一间敞亮的房室,

屋子摆设和普通人家没什么不同,但东墙有一座法坛。

在屋子正中的轮椅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头发花白,和老头岁数差不多大。腿上盖着一张掉色的毛毯,能看出来已经瘫痪多年,身子骨架都开 始弯曲,整个人严重扭曲。

那些树根一直爬回这间屋子,然后寒寒窣窣地溜到女人脚下,

是她在控制这些树根。

老头快步走到女人身前,小心端着她的下巴,女人脸上皱纹从生,但皮肤如牛奶一样苍白,看来许多年没有晒过太阳了。

女人眼皮红肿,嘴角渗出一丝血。

老头摸摸女人的脸,似乎是没有什么重伤,叹了口气,走到法坛前,端一碗黄色的**,用一枝带绿叶的树枝蘸着黄色的**,轻轻洒在女人身上。 女人身子微微抖动, 一阵黄烟泛起,女人逐渐恢复神色。

脚底下的无数树枝在身后重新又汇聚成那个树枝怪物,

“这——”我心中一凛,我们好不容易弄碎的怪物,竟然被老头两下就复活了,接下来莫非又要是一场恶战么——

面前的瘫痪女人坐在轮椅上,用她那双红肿的眼睛盯着陈第安,眼中满是咒怨,身后的树根怪物再次挥舞触须,随时准备袭来。 陈第安不以为意,随手将夜行图挡在胸前,直视面前之人。

女人登时怂了,她吃过刚才的苦头以后,不敢乱来,反而扭头瞪着老头:

“你把他们引进来的?想让他们把我杀死是不是?你就可以解脱了是不是?”

老人满脸惊慌,连忙摆手: “不是我,不是,他们自己跟进来的。”

女人双眼逐渐填满血丝,整个人变得癫狂暴躁,在轮椅上扭动起来,但她的双腿和腰都被皮带捆在轮椅上,动弹不得,身后的怪物却走向老头, 一把将 他提起来。

老头孱弱的身子好似一副即将散掉的骨架,在空中挣扎。

怪物的另一只手分化几条树根裹缠的鞭子,狠狠地抽打老人,每打一下,老人身上便印出一道血痕。

原来老头身上的新旧伤疤,都是被这个轮椅上的女人操控怪物抽打得来的。

多少个日夜里,老头守在她身边,女人经常会因为一点不顺心而进入癫狂状态,转而将怒火通过暴力发泄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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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解的是,老人为什么从来不反抗呢,或者逃跑,尽管被虐待至此,仍在这里照顾女人。

女人睥睨陈第安一眼,好似有意卖弄自己的本事,抓住老头的那只手,缓缓向他脖颈移去。

老人被掐住喉咙,呼吸困难,眼珠瞪得奇大,舌头也伸到嘴巴外,女人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似乎极为享受。

突然,老头脸色一变,竟大笑起来,由于被树根缠住脖子,无法发声,喉口吭哧吭哧地喘气,极为怪异,他口吐白沫,眼珠往上翻,却仍在狂笑。 女人慌了,她立即将老头放下来,如果老头疯了或者死了,没人照顾她,她也会死。

“哥——你没事吧哥——你别吓我!”

眼前的女人好似变了个人,突然关切起来。

老头却只是坐在地上,哈哈大笑。

倏地,老头收住笑声,冷冷地望着女人。

女人脸上随即浮现出怒气,她发现老头竟然骗过了自己。

想不到老头先开口。

“你折磨了我几十年,我服侍了你一辈子,你真以为自己瘫痪了就是全家的一块宝了么——”

女人是老头的亲妹妹。

妹妹不解哥哥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皱眉道:

“你说什么?照顾我一辈子,这话可是爹妈临终前说的,你不记得了么。”

女人说这话时,就好像哥哥天生是她的奴仆般那样自然。

当然,这自信很大部分来自哥哥的常年俯首低眉。

“哼哼哼

老头一阵阴笑,幽幽地在黑暗的长廊里回响。

“你被我和爸妈利用了一辈子,恐怕你自己还不知道。你以为爸妈为什么要生下你?只是为了实现他们的长生大梦而已,咱们家世代钻研木人转生术, 终极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的灵魂转移到木人身上实现永生。

但是实验需要活体人来进行,父母能力平庸,却生下了我这么个天才,为了寻找活人实验,所以他们才生下了你,你以为你的瘫痪只是偶然?为什么当 年咱们两个山坡上滚下去的是你,而不是我!是父母命令我将你推下去的!”

话说至此,女人脸上的表情已极其复杂,震惊恼怒、不可置信,她浑身颤抖,如同点着了的发动机,她狠狠捶打自己的双腿,哀声叫喊: “你不要再说了!别再说了!”

“哈哈哈——我不——我偏要说!我忍受了一辈子!我不会再忍下去了!我的任务,到今天就结束了!”

老头瘫坐在地,抬头哈哈大笑,浊黄的涎液顺着嘴角流得满脖子都是。

“爸妈要你一辈子都走不了, 一辈子都做我的实验材料,永远在轮椅上任我摆布,啊哈哈哈哈——你只是个失败品!被我们全家利用的工具!啊哈哈

哈哈!只可惜他们都老死了,活该死啦!永远也看不到长生不老哈哈哈,我们的人生都被毁掉啦!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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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头如同一条疯掉的野狗,趴在地上,不停地摇晃脑袋。

女人仍然不敢相信听到的这一切,但是回想从前, 一切都印证着老头的说法。她一直以为,父母让哥哥研究木人转生术,是为了让自己从轮椅上站起

来,这几十年间,她从没怀疑过。

她双手狠狠地在脸颊上抓挠,刮出一道道血痕,她放声哀嚎,呼喊:

“你骗我!你在骗我!你就是想激怒我杀死你!杀死你!”

由女人操控的怪物猛地上前,右手树根汇聚成一根坚硬的锥刺,扎向老头的胸膛,老头并不闪躲,仍大笑着,盯着妹妹。

陈第安随手从夜行图中抓出一页图页,甩手丢过去,图页折成一把回旋刀,只一下便将怪物的手臂割断。

怪物咆哮着朝陈第安冲来。

他也不慌,举手打开夜行图,正要施法,却发现地上不知什么时候爬来众多树根触须,轻易便勾住自己脚踝,向上空摔去。 还没掉落下来时,十几条树根如利刺般袭来,陈第安叫道:

“不好。”

再想反击已然晚了,只能任由树根刺穿我的身体。

谁知正当树根要碰到我们时,突然便软了下去,耷拉在地上。

陈第安在空中找个姿势,落地时滚了两圈,倒是没摔伤。

再去细看时,发现老头趴在女人身上,女人却依然咽气,她仰着头,双眼瞪大,满是不甘地望着天花板。

老头将一把锋利的匕首扎进妹妹的胸膛。

“解脱了,咱们都解脱了——”老头表情痴呆, 一屁股坐到地上,手中的匕首滴着血。

“你杀人了。”陈第安道。

“我会解决的,你们都走吧,走吧。”

老人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木雕,是两个小人手拉手,他用沾满妹妹鲜血的手,轻轻拂拭木雕,眼中忽然温柔起来:

“我不喜欢转生术,我喜欢木雕啊,我喜欢咱们啊——”

一行浑浊的泪,顺着老头的眼角流下来。

在老爷子还是个小孩的时候,在雕刻方面就已经显现出惊人的天赋,他也热爱雕刻,从小立志做一名木雕大师。

但父母一心希望后继有人,将木人转生术发扬光大,他们逼着儿子学习术法,研究长生不老,儿子每每不听,父亲便在他的身体里种一颗种子,种子在 皮肉里生长,刺破皮肤发芽,儿子痛苦不堪,每日备受煎熬。

他最终还是妥协了。

但研究进行到一半,发现必须要有活人实验体才能继续。

他们找不到自愿当试验品的人,于是决定再生一胎。

之后就有了妹妹。

儿子每天和妹妹长在一起,等待她长大以后可以承受实验。

但儿子逐渐喜欢上了这个小妹妹,想要保护她,想看着她快乐地长大。

每当他想到日后妹妹被父母逼着做实验体,心中悲痛万分,他试图和父母商量,能不能一家人和谐幸福地生活,他可以靠卖木雕赚钱,不一定非得长生 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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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那一天在他身上种下两颗种子,让他承受加倍的痛苦,然后冷冷地撇下一句话:如果你不忍心,那就你来做试验品,我会逼你妹妹在你身上做实

验。

在妹妹八岁那年,父母命令他们去山坡上玩。

男孩看着妹妹在山坡上追着湖碟,泪流满面。

最终妹妹被推下山坡,摔断脊椎,从此再也没能站起来。父亲用木香洗去了妹妹那一天的记忆。

父母和儿子联合起来骗妹妹说:他们会把她的瘫痪治好,只要老实配合哥哥,总用一天会再站起来。

终于,父母没能等到永生的那一天,妹妹也没能站起来。

哥哥心怀愧疚,带她;来到这座城市,表面上卖木雕,暗中靠树根木雕在城市里抓些猫狗回来做实验。

妹妹常年生活在不见天日的地方,脾气变得极端乖戾,经常虐待哥哥,因此老人也再没用妹妹的身体做过实验,他不敢用活人进行实验,因此转生之术 迟迟没有进展。

直到这一天,他再也受不了命运的折磨,他杀死了深爱着且让自己愧疚一生的妹妹。

他们两个都需要解脱的。

他们没有一个人活在想要的生活里。

那天晚上, 一把大火,烧灭了那个木雕店的所有痕迹,再不会有人知道兄妹二人的过去。

陈第安走出密道的时候,来到木雕店的后屋,去看那张黑白照,恍惚之间,照片里兄妹二人挽着手,稚嫩的笑脸,纷纷落下泪来。

(转生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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