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犬吠之声久久没有平息,一定是出了大事。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武藏阁下,真抱歉,我要去看看。您稍坐片刻!”
出渊孙兵卫一走,村田与三和木村助九郎也紧接着说:“抱歉!请在此稍候。”
随后,他们紧跟着出渊走了出去。
远处的黑暗里,那狗叫声越发急促,好像要告诉主人什么事情。
三人离席之后,那狗叫声更加凄厉,在摇曳烛火的映衬下,屋中平添了几分阴森之气。
城里的巡逻犬发出如此异样的叫声,表明城里一定有突**况。虽然,现在各诸侯国能够和平相处,但对别国的警惕却从未放松过。不知何时,又会有枭雄崛起,引起新的战事。因此一些国家的奸细也瞄准那些毫无戒备的城池,伺机潜入。
“奇怪!”
唯一留在房中的庄田喜左卫门也非常不安,他感到烛台上跳动的火焰闪动着一种不祥的光芒,回**在四周的犬吠声显得分外可怖。
忽然,又传来一声凄厉的犬吠声。那是一声怪异的哀嚎,声音延续了几秒钟。
“啊!”
庄田喜左卫门望向武藏,武藏也轻呼了一声,同时拍了一下腿。
“狗死了!”
庄田喜左卫门几乎与武藏同时说道:“太郎被杀死了!”
两人直觉一致,他终于按捺不住了。
“出事了!”说着,立刻站起身。
武藏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事情,连忙找来新阴堂的小厮询问道:“跟我一起来的童仆城太郎,还在外屋等我吗?”
小厮出去找了一阵,过来回话:“没看到您的童仆。”
武藏心里一惊,对喜左卫门说道:“我有些不放心,想到出事地点看一看,能否请您带路?”
“没问题!”
庄田喜左卫门在前面带路,两人急匆匆地向二道城墙赶去。
出事地点是位于距武馆一百多米远的地方,因为那里已聚集了四五盏火把,所以他们很快就找到了。此时,村田、木村和出渊也在那里,闻声随后赶来的足轻、卫兵、看守等人围成了一大圈,不时发出阵阵**。
“啊!”
武藏站在人墙后,就着火把的光亮向里面窥视,结果吓了他一大跳。
原来,站在那儿的真是城太郎,他全身血污,像个小魔鬼。
他手提木剑,紧咬牙关,喘着粗气,瞪着那些包围他的藩兵。
那只黑毛纪州犬太郎,就倒在他脚下。那只狗龇牙咧嘴,死相惨不忍睹。
好一会儿,大家都没出声。那只狗虽然面对火把方向圆睁两眼,但显然已经口吐鲜血、暴毙而亡了。
二
每个人都目瞪口呆,沉寂了片刻之后,终于有人哀叹道:“哦!那是大人的爱犬太郎。”
“你这小子!”
突然,一名家臣走到面无表情的城太郎旁边。
“是你杀死太郎的吗?”
他抡起巴掌就朝城太郎脸上挥去,城太郎敏捷地扭头避开。
“是我又怎么样?”他仰起头喊道。
“为什么要杀它?”
“我当然有杀它的理由!”
“什么理由?”
“我要报仇!”
“什么?”
听到这个回答,在场所有人都深感惊讶。
“为谁报仇?”
“为我自己报仇。前天我来送信,那只狗把我的脸咬成这副样子,今晚我决定把它杀死。我找了一圈,发现它在地板下睡觉,为求公平,我还特意把它叫醒。结果我们正式决斗后,是我赢了。”
城太郎的小脸红扑扑的,他极力表示自己绝没用卑鄙的手段赢得胜利。
但是,站在他面前的家臣,还有在场这些表情严肃的人,关心的根本不是这场人狗大战的胜负。他们中有的人忧心忡忡,有的人满脸怒气,那是因为这只叫太郎的巡逻犬,是任职于江户的但马宗矩的爱犬。
并且,这只狗还是纪州赖宣公的爱犬“雷鼓”所生,宗矩将它带回来时还附有血统证明书。现在,这只名犬被人杀死了,必须要追究相关责任,更何况还有两个武士专门负责照看它呢!
现在,城太郎面前这位面无血色、青筋暴露的武士,可能就是照看狗的人。
“闭嘴!”
他举起拳头又向城太郎打来。
这次,城太郎没有躲开,那记拳头正打在他的耳边。城太郎用一只手捂着脸,那河童一样的头发几乎全都立了起来。
“你干什么?”
“既然你杀死了那只狗,我就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我是为了报前天被咬之仇。如果这样冤冤相报,不就没完没了吗?你们大人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城太郎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跟狗决斗的,他要别人明白,自己的自尊心不容忽视,而武士最大的耻辱就是颜面受损。他甚至还想过,自己的行为可能会受到别人的称赞。
因此,不论那位家臣如何暴怒,他都不在乎。对于他们的无理责骂,城太郎愤愤不平,还极力反驳。
“啰唆!就算你是个小孩,也应该知道人和狗不同。怎么能向狗报复?我一定要用你杀狗的方式杀了你!”
他一把揪住城太郎的衣领,望向围观的人,来争得大家的同意。同时,也在向众人宣告,这是自己职责所在,必须要如此。
藩兵们都默默点了点头,四位高徒虽然面有难色,也没吭声。
武藏也一直沉默着。
三
“快学狗叫!小鬼!”
这武士拽着城太郎的领子,拎着他转了好几圈,趁他头昏眼花之时,一下子把他推倒在地。
随后,这个家臣手拿木棒,朝他打了过去。
“喂!小鬼,我要像你杀死狗一样,把你打死!起来,快学狗叫!
敢过来咬我吗?”
城太郎无法一下子爬起来,他咬紧牙关,单手撑着地。随后,拄着木剑,慢慢站了起来。尽管还是个孩子,但他那凶狠的眼神和狰狞的表情,都让人不寒而栗。
他真的像狗一样,怒吼了一声。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
他坚信,他做得没有错!
大人生气时,还懂得控制情绪。可小孩一旦生起气来,恐怕只有母亲才能安抚得住。尤其看到对方手持木棒,这更让城太郎怒不可遏,他简直就像一个被怒火点燃的火球。
“杀呀!你杀我看看!”
他全身散发的杀气,让人想象不到那仅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孩。他略带哭腔地喊着:“去死吧!”
木棒再次呼啸而来。
如果这一击命中,城太郎准没命。突然,“铿”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一惊。
武藏的表情一直很冷淡,直到此刻,他还是双手抱胸,默默旁观。
“嗖——”城太郎的木剑飞向空中,他是在无意识中接了对方这一棒,结果当然是木剑被磕飞。
“你这畜生!”
城太郎喊着,扑过去咬住了对方的腰带。
他用嘴咬、用手挠,拼命地攻击对方的要害。因此,对方的木棒没能再次命中。那名武士早已忘了自己是在欺负一个小孩,而城太郎的表情也可怖至极,他张牙舞爪地跟敌人以死相拼。
“臭小子!”
城太郎的身后,又出现了一个木棒,正要对着他的腰狠砸下去。此时,武藏终于放下胳膊,迅速穿过人群,动作快得简直难以形容。
“卑鄙!”
大家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只见两根木棒和手持木棒的人,在空中打了个滚儿,就像个皮球似的骨碌到了十二尺开外的地方。
“你们这些卑鄙小人!”武藏一边大声骂着,一边抓住城太郎的腰带,把他高高举过头顶。
那两个摔出去的家臣,重新捡起木棒。武藏对他们说道:“一切经过我都看在眼里,你们有没有问过,他是谁的徒弟?你们是要向这个小孩问罪,还是向我这个师傅问罪?”
那个家臣声嘶力竭地吼道:“当然要向你们两个问罪!”
“好!那我们师徒二人就跟你们拼了!接住!”
话音刚落,他抓着城太郎的身体朝对方身上掷了过去。
四
“啊!”
刚才,周围的人就一直纳闷。他是不是疯了,把自己的徒弟举得那么高,到底要干什么?
大家目不转睛地看着武藏,揣测着他下一步的举动。
谁知,武藏竟然双手举着城太郎朝对方扔了过去。
“啊!”
附近人群立刻闪开,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