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本武藏全传(肆)-幽居01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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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居01(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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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斜坡中途,有一家雅致的板垣人家,门口悬着“教授茶道”的小木牌。这是由利公主的住宅。与在江户浪人馆时那俨然大名公主的生活比起来,完全改了样,过着家中只雇用着一个小女孩的简朴日子。

当然,除了森都之外,再没有人称她公主,大家都叫她师傅了。但容姿的美丽和风度的雍容则依旧如昔,在这里也是出名的。自从悬牌授徒,已经一年有余,生活也安定下来了。来学习的不仅是女子,也有很多男性。其中大半是商家小开,也有九州各藩派遣了来的,公开的或秘密的武士、浪人。

“啊,幸好来了这里……”

在这里,由利感到从阴谋、暴力和贪欲的泥淖中得以脱逃的喜悦。

她想,碰到武藏方可达此。未遇武藏之前,公主置身在那样的生活中,从来没有想到过洁身自拔。武藏的精神,燃起了沉睡在公主心底的处女的爱情之火,在真实中觉醒过来了。爱的真挚之情,给了她洁癖与勇气。

公主于是逃离了江户。她所谓的“幸好”,只是指此而言,并不意味着衷心满足于今日的生活。公主恋慕武藏,除非此心得遂,是不能获得真满足的。

“武藏先生,我虽是真心爱你,无奈你乃拒绝爱情、独步世道的呀。

唉唉……”

公主的心中这样向武藏呼唤着,苦闷着。她的理性和教养,不容她不顾对方的心情而一味追求;也不能如悠姬公主,以求道之心代着爱情,寄身于艺术之中;更不可能有如铃姑那样变态的**。到结局,公主只有下了决心,把这真挚的恋爱深藏心中,静静过此一生。但谈何容易?

公主的年纪尚轻,才能出众,且有着充沛活跃的生命力。

深秘心中的爱情之火仍在燃烧,那燃烧的火焰,会不会波及其他的地方去呢?

上午,许多女孩子前来学习,在未开始之前或练习之后,她们会聚在一起闲聊。偶尔,她们会压低声音,变了脸色,偷偷地谈论天主教徒被处决的事。

听到这些话,由利公主的热血无端地沸腾起来了。

德川幕府的天主教禁令始自家康,到了二代将军秀忠手上更为严厉,三代将军家光则彻底实行且临之以严刑峻法。织田、丰臣的天主教全盛时代,许多大名自己都入了教,尤其在九州,大部分的大名都是教徒。及至秀忠、家光两代严令禁压,他们只得迎合幕府的意旨,也实行禁令了。

未转国肥后之前,小仓城主细川忠兴侯的夫人便是著名的虔诚信徒,洗礼后称格拉西雅夫人。忠兴侯自己虽非教友,但也偏袒教徒,予以保护。可是,到后来他却也不得不服从德川的禁令。

在小川领内,也有不少信徒被逮捕、被投狱,罪重的则被解往长崎殉教而死。藩士中也有信徒,最著名的当推贺山隼人一族。隼人是细川家食禄七千石的重臣,但不肯接受忠兴侯的劝告放弃信仰,被撤职、被幽禁,终于穿着修道服升天了。其养子玄也,也是虔诚的信徒,被追放降为贫农,但仍坚持着虔诚的信仰生活。

据《日本天主教史》上的记载:

这位出身名门而生活优裕的武士,竟毅然舍弃财产与地位,与赤贫者为伍,自甘降身为农夫,为每天的口粮而汗流浃背,此情此景,至为动人……

结果,仍是全家被捕,禁于小仓牢狱,细川家转国肥后时,同被逮解熊本。而于武藏来小仓的第二年,宽永十二年十二月,一族十五人,同在花冈山的禅定院中被处决了。

于是,以日本天主教发源地的长崎为中心,附近各地对信徒的迫害、弹压是如火如荼的。

一旦被捕,刑法的残酷无以复加,活焚之刑已是司空见惯。不问男女老幼,或者刀断手指足趾,或者绳穿掌心,或者于严寒中投入海中,或推坠温泉岳沸池之中,种种酷刑,不一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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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搜求信徒的方法,也是竭尽心思、用尽了所有手段,结果乃有所谓“踏绘”1 的发明。

门徒这种谈话,进入公主的耳中,使她不禁愤慨地想:“虽云邪教,然而刑罚也太过残酷了。”

她的胸中,涌起一股义愤。

由利公主没有信仰天主教的意思,对它毋宁抱着漠不关心的态度。

在江户时,长崎的贸易商虽曾为了缓和对天主教的弹压和对外贸易的禁令,委托岩田富岳向老中活动,公主对此却并不感兴趣。

来长崎时,松平伊豆守虽曾要求她打听走私和天主教的秘密,她也一口回绝了。可是,这并非由于同情天主教。到长崎后辞退伊豆守的津贴,靠着教授茶道自立生活,也只是为了摆脱政治的旋涡,意欲抱着对武藏的幻想,能过安静自适的生活罢了。

可是现在,直接听到弹压天主教的惨无人道的各种刑罚,离开宗教的信仰,煽起她维护人道的义愤。

1 踏绘:画耶稣或圣母玛利亚像平铺地上,命路人一一踏画像而过,稍露踌躇之色者,即视为教徒,立予拘捕。

一夜,森都来访。森都是曾得家康手谕的天主教暗探,过去所检举的大都与他有关,却没有人知道他的真面目。那是因他不参与检举,仅供给情报,而且直接向江户幕府报告,不为外人所知,所以由利公主也仅知他是幕府的密探,却不晓得专为对付天主教的情报中心。

因此,公主不客气地问道:“森都先生,你知不知道天主教的残杀事件?”

她现在是连说话也平民化了。

“是的,是的,听说过。”

森都佯佯地回道。

“你不以为太过分了吗……倒钉十字架哪,活焚哪……”

“不错……可是公主,照伊豆守殿下的话,幕府也并非乐于科以极刑,只要肯转宗,立即赦免;而且,幕府希望他们的便在此哪……”

“那么,那些被处重刑的,都是不肯转宗的了?”

“是的,不管水里火里,屹然不动。他们唱天主的圣名,视死如归,且甘之如饴。天主教的力量是可怕的。”

过不了几天,偶尔上街时,见大街两旁拥着围观的人群。公主从围观的人们背后向前一看,吃了一惊,竟是游街的罪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双手被反绑着坐在马背上,被衙役簇拥着慢慢走过来。

“天主教徒哪!”

“绁屋町藤木屋的一家人啦!”

“终于给抓了。”

群众你一言我一句地在窃窃私语。公主听到这话,分开人群挤到前面。杂货店藤助的女儿幸娘,是公主茶道的弟子。

“唷,幸小姐!”

公主不觉低唤。骑在第三匹马上的,只是一个未成年的女孩。

藤木屋的女儿幸娘,今年十七岁,白得出奇的瓜子脸蛋,不大开口,怯怯的一个少女。快有一个月不来学习了,想不到因系教徒被捕,是出于公主意料的。也许街上已经传开了,弟子们的闲谈中也必提起。但难得上街的公主,当然听不到外面的消息,而连弟子们的闲谈也听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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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荫翳袭上公主的心中。走在最前的藤木屋老板和他的妻女,都是上流的人品。但此时两人现出被剥夺了自由的人所特有的、空洞的眼神,无力地低垂着毫无血色的脸庞。

公主想闭目不再去看,但她的眼睛盯住在幸娘的身上——散乱的头发,苍白的脸,充血的眼,口角上挂着一条血痕。

目睹这弟子太过凄惨的样子,公主的本性蓦地抬头了。摆在眼前的现实,比森都的理论更能打动公主的感情。

幸娘到眼前时,公主进前一步,叫道:“幸小姐!”

由利公主既已下了决心,便是什么也不怕的。

幸娘赫然回过头来,她的脸上瞬间泛上血色。

“啊,师傅!”

“幸小姐,吃了苦吧……可是……要坚强些……”

“唉。”

幸娘的眼中闪动着一缕的生气。

“喂喂,不许说话!”

两三个衙役挥动棍子赶过来呼喝。

公主理都不理,顾自说道:“幸小姐,再见了。”

幸娘也回头答礼。

“喂,还不住口!”

“让她讲一两句话,干你恁地?又不逃走!”

公主瞪着衙役说。

“哦……你这厮也是教徒吧?”衙役恶狠狠地吼道,“报,报上名来!”

“我是由利公主,好好记住!”

“哎?”

“因老中松平伊豆守的请托来了本地……”

这一点点噱头,在公主简直是家常便饭。

“转告奉行神尾先生,就说我由利致意!”

她说着,一瞥呆在当地的衙役,顾自挤入人群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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