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二章 笼中之鸟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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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笼中之鸟(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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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叔方微一错愕,王儒信已引着两人朝翟让的起居室走去。寇仲和徐子陵已非昔日欠缺江湖经验的小子,耳闻目睹下,发觉四周戒备森严,哨楼上林木间布有武士,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心中奇怪。

王儒信领他们来到内宅大厅敞开的门前,停下来道:“大龙头在等候你们,两位请自行进去。”

两人暗忖谈论这等秘密情事自不宜有旁人在,遂不以为意,举步进入厅内。把门大汉立时将门在他们身后关上。“砰!”左右门扇在身后关起的声音传来,两人看到一名高瘦笔挺的美髯中年男子,正负手在厅内来回踱着方步,于门响时倏地停步,别头朝两人瞧过来,双目精芒电闪,一点没有受伤的样子。此人生得相貌堂堂,偏是长了个鹰钩鼻,使他神情阴鸷,予人非常自负的感觉,又使人对他生出自私无情的印象。他两鬓灰白,额上隐现横纹,像刻画出过往某段艰苦的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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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恭敬施礼,翟让道:“你们见过我吗?”

寇仲忙道:“我们躲在梁柱上,不敢观看,兼之大龙头来去如风,所以见不到大龙头。”

翟让目光移往窗外,凝望冬雪下的园林,淡淡说道:“你们怎能肯定那个人是我。”

徐子陵道:“是事后听得祖君彦和藏在箱内的怪人说的。”

翟让平静地道:“你们看到那个怪人吗?”

寇仲道:“只看了一眼,他身形雄伟,比祖君彦至少高出半个头,不过由于他戴上面具,所以不知他是什么模样。”

翟让剧震一下,冷冷道:“他的声音是怎样的?”

寇仲答道:“非常柔和好听,说完时好像仍有余音的样子。”

翟让的胸口急剧起伏几下,默然半晌,闷哼道:“你两人究竟是何家何派,为何内功如此怪异,竟能瞒过那怪人和我的耳目。”

寇仲喜道:“原来那日遇到的确是大龙头。大龙头真厉害,那怪人还说已伤了你呢!原来只是在吹牛皮。”

翟让冷冷道:“你们还未答我的问题。”

徐子陵道:“我们的武功是娘教的,不过娘已死了。”

翟让沉声道:“好!”

两人大感愕然,他听到自己的娘死了,怎还可叫好呢?就在此时,翟让动了,眨眼工夫就来到两人身前,两袖同时扬起。两人哪想得到以他身份会骤施偷袭,见他两只手掌由袖内探出,惊人的气劲压体而来,已来不及招架。两人齐声惊呼,往后飞退。“啪啪!”翟让两掌分别按在他们胸口处。一股强猛难御的气劲透胸而入,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口中鲜血狂喷,离地倒飞,“砰砰”两声背脊分别撞在门旁左右的墙壁上,再滑坐地上。两人痛得五脏欲碎,气血翻腾,失去反抗之力。岂知翟让比两人更要吃惊,他本以为一掌可送他们归西,岂知击对方胸口,一寒一热两股反震之力,由他们胸口传来,不但化去他大半劲力,还反侵入他体内,累得他要运功化解。

寇仲虽全身乏力,仍能开口叫道:“你……你干什么?”

翟让双目凶光连闪道:“闭嘴!一切只怪你们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迈步往两人走来。

徐子陵滚了过去,抱着寇仲道:“要死就死在一块儿吧!”

寇仲眦睚欲裂,拥着徐子陵,凑在他耳边道:“快运功!我去引开他。”

翟让这时来到两人身前,忽然干咳起来,沙哑着声音冷笑道:“让翟某人玉成你们的心愿。”

两人正暗叫我命休矣,翟让的手掌重重拍在两人天灵盖处。脑际轰然剧震,眼前一黑,旋即又醒过来。正思疑是否到了地府,发觉仍身坐大厅地上,一切依旧,反是翟让扑在两人身上,脸青唇黑,浑身抖颤。两人何等机灵,立时醒悟翟让果然受了严重内伤,只是强行压下,扮作若无其事。目下为杀死两人,妄动真气,致内伤迸发,弄成如此窝囊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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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一把将翟让推倒地上,抚胸呻吟道:“这家伙的掌力真厉害,小陵你怎样。”

徐子陵仍坐倒地上,揉胸道:“世上难道只有恩将仇报的人吗?两父女同一模样。”

寇仲道:“现在逃命要紧,我们先运功疗治伤势。”接着打个寒噤。

徐子陵苦笑道:“你是冷得要命,我却是燠热难当,五脏六腑像烧着了似的。”

不旋踵两人同时一震,若有所悟,大喜互望。

寇仲挨了过来,扬起双掌道:“你把真气由右掌输入我掌心处,我则把真气从右掌送入你体内,这是我们独创的疗伤法门。”

徐子陵哪还犹豫,忙依言与他两掌相抵,运功行气,开始时还非常痛苦艰难,不时吐出血丝,但转瞬寒热同流,一周一周在两人体内循环往复,生生不歇。却不知道这种寒热调和,实在救了两人的小命。原来他们虽误打误撞下各自练成《长生诀》其中一幅图像的行气法门,却失之偏寒偏燥。在初期阶段,尚没有问题。但当真气愈趋满盈,愈接近过犹不及的险境。最后结局必然是走火入魔,偏寒者全身经脉冻凝而死,偏热者则经脉爆裂而亡。所以这回两人在生死关头,互以己身真气为对方疗伤,由于他们的真气来自同一源头,等于两人一直分别练功,眼下则合而为一,不但大大加速练功的进度,还练出连创作《长生诀》的广成子都梦想不到的神功。换过是别的人,就算天分比两人更好,要练成《长生诀》上最后两幅图像的造诣,没有十年八载,休想见效。偏是两人一直分开来练,又不懂调配寒热,反练得无比精纯,现在彼此融合起来,竟等若各自多练两年火候。直到此刻,两人的《长生诀》秘功,才真正臻达小成的境界,无偏无倚。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疼痛尽去,虽因失血而略感虚弱,精神却旺盛之极,感官和脑筋比以前灵动多了。翟让仍躺在地上,不过再不抖颤,脸色比先前好看。

寇仲收回双掌,低声道:“要不要先干掉这忘恩负义的家伙呢?”

徐子陵摇头道:“那样素姐定不会原谅我们,你的真气冷得我真舒服,奇怪!为何我的天灵盖像给打开了般,不住有冷流涌入,舌尖又甜丝丝的。”

寇仲笑道:“我的涌泉穴何尝不是热腾腾,来!快起来,我们去找素姐。”

徐子陵随他站起来,戒备地看着地上的翟让,低声道:“外面那么多人,怎么办好呢?”

寇仲道:“看来他们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随机应变好了。”

徐子陵惟有硬着头皮,随他推门而出。王儒信正在门外守候,见两人出来,现出古怪之极的神色,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两人见他神色,知他早晓得翟让会杀他们灭口。故现在见他们活生生地走出来,变成这可笑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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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堆出笑容,指了指自己脑袋,说道:“大龙头听了我们的故事,才知原先误会了。但又带来他新的烦恼,所以叫我们出来,他要静静思想,吩咐任何人不得进去打断他的思路。”

此正是寇仲聪明的地方,针对王儒信这知情者用的手段。徐子陵把门轻轻掩上,在王儒信仍不知该如何是好之时,追着寇仲背后扬长去了。

步出内院,两人忙朝翟娇的闺房赶去。

寇仲道:“最好是和素姐偷偷离开,立即去黛青院找义气山所说的佩佩,否则走迟半步也可能会给人分尸。”

徐子陵出奇地冷静,低声道:“我感到功力倍增,说不定可跳过城墙,不过带着素姐,又没什么把握。说实话,到现在我仍不相信义气山真的有义气。”

寇仲道:“我们是事急马行田,先借义气山来过桥,过桥后是否抽板,到时再斟酌。”

两人来到翟娇院落的大门,守门的四名家将中有人喝道:“小姐唤你们来吗?”

寇仲苦着脸低声道:“若不是她的命令,你肯去见她吗?”

众家将同时会心而笑。

两人大摇大摆走进去,刚好美婢楚楚由宅内走出来,寇仲一把扯着她衣袖,笑道:“美人儿你好,素姐在哪里呢?”

楚楚粉脸微红,狠狠横他一眼道:“又不是来找我,人家怎么知道呢!”挣脱他的纠缠,走了几步回眸甜笑道:“素姐正在侍候小姐呢!呆子!”说罢以袖掩嘴,婀娜去了。

徐子陵见寇仲在这当儿仍大晕其浪,猛扯他一把,寇仲醒觉过来,随他往门口走去。

尚未见人,翟娇难听的声音传出来怒道:“爹在弄什么鬼的,说不了两句就要见你那两个小鬼头,我不是已把事情告诉了他吗?他怎也该让我在场听听的。”

寇仲两眼一转,步入厅去,一揖到地道:“大龙头请小姐前去见他,还说有礼物要送给小姐呢!”

连徐子陵都不得不佩服寇仲的急智。翟娇正坐在椅内向呆立一旁的素素发脾气,闻言“啊!”一声站起来,大步奔前,由两人间穿过,急步走出门外。两人大喜过望,飞身抢前,左右夹起大吃一惊的素素。

寇仲急道:“不要问,若现在不离开这里,恐怕永远没有机会。”

素素忽然脸色剧变,直勾勾望往门口。两人慌忙转头,立时魂飞魄散,心中叫娘不已。

翟让单独一人立在门口正中,正冷冷瞧着三人。

素素亦觉翟让大异平常,颤声道:“老爷!”

两人放开素素,挡在她身前,准备拼命。

翟让脸色复常,看去却像苍老了好几年。手负背后,缓缓移到一组椅子处,坐下来,柔声道:“素素到内进去,我要和你两位弟弟说几句话。”

寇仲一把扯着要遵命离开的素素,沉声道:“怎知你不是派人在后面等着素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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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素见寇仲对她老爷如此不客气,吓得玉容血色尽褪。

翟让哂道:“只要我一声令下,你以为还会有命吗?何须如此算你们。”

素素低声求他俩道:“听老爷的话吧!”

甩开寇仲的手,摇摇晃晃地退入内进。两人交换个眼色,在翟让对面坐下。

翟让定睛打量两人,忽道:“你的娘是谁?”

徐子陵豁了出去,冷冷应道:“这是我们的秘密。”

翟让先闪过怒容,旋即又像泄了气般道:“算了!刚才你们有机会却没下手杀我。我翟让无论怎样厚颜无耻,亦下不了第二次手。我早先想杀人灭口,实有不得已的苦衷。罢了!一切都完了。我因想杀你们致伤口复发,是老天惩罚我以怨报德,是咎由自取!”

看着曾叱咤风云的人物一副穷途末路的情况,两人均大惑不解。

徐子陵道:“大龙头大胜而回,纵有祖君彦之辈勾结外人,大龙头还不是一声令下,仍可使那些叛贼人头落地吗?”

翟让摇头叹气,徐徐道:“内中情况,实不堪与外人道。现在翟某只有一个请求,希望两位在此多留十天。十天后,我将派人送你们和素素离开。”

翟娇的声音在门口响起道:“爹!你又说要见女儿,为何自己却溜到这里来。”

翟让望往随在翟娇身后的王儒信道:“立即通知密公,我要在龙头府开紧急会议。”

众人同感愕然。

徐子陵躺在**,寇仲则在房中踱步,都是眉头深锁,苦思不解。翟让为何要杀他们灭口呢?照理他只会感激他们,向他提供这么多有用的资料。

徐子陵拍床道:“定是这个样子,祖君彦背后的指使者是李密,所以翟老儿如此头痛。”

寇仲坐到床沿,沉吟道:“但他也不须干掉我们。暗算老翟的家伙戴上面具,又要躲在箱子里动手,自是怕给老翟认出来,以老翟的身手,有资格暗算他的人都不会有多少个,会是谁呢?”

两人同时剧震,容色转白。

寇仲颤声道:“你是否想到我心中想到的那个人呢?”

徐子陵坐起来,眼中露出骇然神色,低声道:“定是李密!”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这次糟了,老翟召李密来开会,摆明是要揭最后一只底牌,岂非会殃及我们和素姐。论阴谋本领,老翟远非李密对手,尤其现在他更伤得连我们都杀不了。”

徐子陵道:“最好是趁早溜,但我知素姐怎都会听老翟的话留上十天方肯走。”

寇仲道:“不如我们先到黛青院打个底,到时溜起来方便得多,且多留十天可望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道:“现在多了老翟那批跟班高手,出入很不方便。”

寇仲道:“老翟又没说过不准我们逛街,我们便大摇大摆地走正门,测试一下他们的反应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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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跳下床来,待要起行,隔邻寇仲的房间传来叩门声。

寇仲低声道:“谁来找我呢?这么晚了。”

不片刻轮到徐子陵这间房敲门声响,接着是把娇滴滴的声音道:“寇仲!寇仲!”

寇仲一呆道:“是楚楚!真糟!”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把门拉开。

楚楚见到寇仲,立时喜上眉梢,目光越过寇仲的宽肩,偷瞥徐子陵一眼,探手拉着寇仲袖子,扯他出去。

好一会,寇仲涨红着脸回来,拭嘴咋舌道:“热情得真厉害,还想拉我入房去,她定非第一次,否则不会像适才般教导有方。”

徐子陵骇然道:“你这么就真的干了吗?”

寇仲没好气道:“只是亲个嘴儿,抚抚香肩吧!正事要紧,我们启程。”

两人并肩离开住宿的院落,朝大门方向走去。天空下着飘羽毛般的细雪,星月无光,有种浓得化不开的宁逸感觉。沿途遇上几起家将,都没有截停他们。

到了正门的主广场时,屠叔方从后面赶上来道:“你们要到哪里去?”

寇仲答道:“闷得发慌,想到外面逛逛!”

屠叔方亲切地搭着两人肩头,陪他们穿过大门,来到街上,低声问道:“今天见大龙头时,究竟发生什么事?”

两人不知该如何答他,一时哑口无言。街上行人稀少,撞上的都是在寒风中瑟缩着匆匆而过的路人,分外显出三人步履的沉重,有种缓慢得让人心头沉滞之感。

屠叔方叹道:“大龙头是真的受伤,对吗?”

两人茫然点头。

屠叔方又道:“大龙头有没有说偷袭他的人是谁?”

寇仲摇头道:“他没有说,我们却猜到是李密。”

屠叔方剧震一下,沉吟不语。

徐子陵环目四顾,屠叔方道:“不用看,保证没有人敢跟踪你,沈落雁还没有那胆子。”

寇仲吃了一惊道:“那婆娘什么时候回来的?”

屠叔方道:“昨天回来。”又道:“我早疑心是李密做的。他最顾忌是大龙头的武功。这半年来大龙头定不好过,不但要装作没有受伤,还要南征北讨,若非如此,李密早造反了,真亏了大龙头。”

寇仲乘机问道:“大龙头现该肯定伤他的人是李密,召他回来开会议,是否要杀他呢?”

屠叔方摇头道:“自击败张须陀后,他们互相防备,除非正面冲突,否则谁都不会被对方所乘。唉!李密每赢一场仗,大龙头的地位便受一次动摇冲激,使我们处于完全挨打的局面。大部分将领均暗中表示只对李密効忠。现在大龙头伤了,我们更没有与李密对抗的本钱。”

徐子陵道:“为何不劝大龙头一走了之,到别处另建基业,胜过在这里等人来宰割。”

屠叔方停下步来,苦笑道:“此事须由大龙头决定,我们只能依命行事,我要回去了,你们不可太晚回来。”挥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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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听得心似铅坠,茫然朝黛青院的方向走去。寇仲仰起脸孔,任由雪花飘落脸上,感受着冰寒的感觉,叹道:“争天下的大业尚是刚刚起步,瓦岗军竟出现内讧,看来瓦岗军并不是争天下的料子。”

徐子陵感慨道:“都在说是争天下哩,自然是人人你争我夺,大有大争,小有小争。仲少你还有兴趣加入争夺吗?”

寇仲精神一振道:“若给李密、老爹那种天生奸人得天下,万民岂非要遭殃,不如由我们来当皇帝。”

徐子陵哂道:“皇帝只有一个,由你来当好了,我没兴趣。”

寇仲哈哈一笑,抬头看着黛青院特大的院子和金漆招牌,喜道:“到了!”

徐子陵扯停他道:“是否进去见人便说是找佩佩呢?”

寇仲愕然道:“不找佩佩找谁?”

徐子陵道:“这处是沈落雁的老巢,她虽不敢派人明目张胆跟踪我们,总不会任我们四处乱闯而不闻不问。事后若派人来查探,发觉我们竟第一次来指明找佩佩,像是老相好的样子,不由此生出疑心便奇。”

寇仲一拍额头道:“还是你想得周到,该怎么办?是否不去呢?”

徐子陵道:“去还是要去,不过却须由鸨婆自己介绍才成,到时再随机应变吧!”

寇仲兴奋道:“莫要糊里糊涂地失了身,我给楚楚撩起的火头现在尚未熄灭哩!”

嘻笑声中,两人大摇大摆地步入黛青院里。把门大汉见他们外袍上绣有龙头府的标志,哪敢怠慢,打躬作揖迎他们进入会客大堂内,交由鸨母招呼。两人虽从未享受过青楼内中的温柔滋味,对开始几个步骤则是耳熟能详,先出手打赏,然后在一组椅子坐下。大堂内闹哄哄一片,数名俏婢在六、七组客人中来回穿梭,侍奉周到,调笑不禁,春意盎然。侍候他们的是个叫兰姨的鸨婆,半老徐娘,仍是颇有姿色。看她的风姿,便知巴陵帮经营的是第一流的妓院。

兰姨见两人身形俊伟,徐子陵儒雅潇洒,寇仲气宇轩昂,如此人材,尚是首次遇上,一对美目差点射出欲焰,笑脸如花道:“两位公子是否刚投効大龙头随着他凯旋归来,否则怎会今晚始头一遭来哩!”

寇仲接过俏婢奉上的香茗,笑嘻嘻道:“什么事都有第一遭的,这次的第一便遇上兰姨这么迷人的美人儿,我们前生说不定曾是夫妻哩!”

兰姨听得掩口娇笑,花枝乱颤道:“公子真懂哄人,小心奴家不理众女儿的怨怼,先来缠死你哩!”

徐子陵见寇仲装得活似花丛老手的模样,心中好笑,旁观不语。

兰姨哪肯放过他,美目扫来,媚眼连抛道:“徐公子比你文静多了,不过一样是那么使奴家意乱情迷。”

寇仲软瘫椅上,花不迷人人自迷地哂道:“情迷是应该的,若让这小子到了你**,你看他还能装出现在那道貌岸然的酸学究样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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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徐子陵涨红了脸,兰姨笑得乐不可支。探手过来拍拍寇仲大腿,喘息着道:“寇公子现在已这样了,到了**岂非要弄死人吗。”

寇仲心中苦笑,若真到了**,自己根本不知该如何着手,表面当然仍装出纵横情场的样子,一拍扶手道:“这里最红的是哪几个妞儿?”

兰姨欣然道:“最高身价的都给人订了,不过见是两位公子,奴家破例安排她们来打个转,大家先行个见面礼,再预约后会如何?”

徐子陵微笑道:“念她们的芳名来听听好吗?”

兰姨随口说出了五、六个名字,什么翠儿、卿儿,偏是没有佩佩在内。

寇仲两眼一转,笑道:“除兰姨外,今晚谁可陪我们乐一晚儿呢?”

兰姨狠狠横他一眼,风情万种道:“寇公子再逗奴家,看奴家肯放过你吗?”又说出一串名字,仍是没有佩佩在内。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头痛,开始悔恨没有向香玉山问清楚一点,偏又骑虎难下。两人虽一向向慕青楼,但际此危机四伏的时刻,既心悬素素,又急于脱身险境,哪来偎红倚翠的心情。若这么掉头就走,却是于理不合;而若追问下去,定会启人疑窦。照常理想,总不会整座青楼上上下下都是巴陵帮的人,一个不小心,会泄露秘密。忽然有人来到兰姨身侧,俯身凑到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那人去后,兰姨脸色变得有点不自然,勉强笑道:“刚好有间上房空出来,不如奴家先带两位公子前去,好过呆挤在这里。”

两人均知内有别情,暗忖可能是“佩佩”知道他们来了,遂欣然随她登楼而去。

房门敞开,映入眼帘是安坐房内的沈落雁,正以迷人笑容,欢迎他们。

兰姨低声道:“奴家只是依命行事,请两位公子见谅。”

两人有如给冷水当头浇下,大叫倒霉。寇仲细察除侍候的小婢外,似乎没有伏兵,昂昂然地走进去,在她对面坐下,徐子陵只好坐在他旁。

小婢退出去,寇仲斜眼兜着她道:“今晚陪我还是陪他?”

沈落雁淡淡说道:“当然两个都陪了,不过限于在厢房里饮酒谈心。”

今夜她穿回白色素服,后方窗外则是细雪飘飞,两人都感到很难对她生出敌意,又知动辄大祸临头,那感觉确让人心生矛盾。

徐子陵哂道:“有话快说,少爷还要回家睡觉呢。”

沈落雁举起酒杯,欣然道:“长夜漫漫,把酒谈心,乃人生快事,让落雁先敬两位一杯。”

寇仲笑嘻嘻道:“怎知这些酒是否给你下了药?”

沈落雁没好气地放下酒杯,笑道:“若要下药,我就不会现身了!好没长进,放着龙头府那些大部分来自杨广行宫的妃嫔不去寻欢,却要到这里来花银子买笑,男人是否全像你们那么贱骨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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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反唇相稽道:“有人受了人家恩德,不思报答,只是想着如何把恩人谋害,那些人又是否天生狼心狗肺呢?”

沈落雁“噗嗤”一声笑道:“骂得好!不过我现正是报恩来的。究竟要落雁委身下嫁你们哪一位少爷呢。”

徐子陵不悦道:“又来这一套!再是这样,我们立即拂袖离开。”

沈落雁道:“徐少爷莫要动怒,最近江湖传闻,宇文无敌给你们杀得落荒而逃,这样下去,说不定有一天你们的声势能追上现在正如日中天的跋锋寒和影子刺客杨虚彦呢。”

两人听得跋锋寒之名,又知悉“影子刺客”的名字,均感心神颤**,隐隐感到这两个人,终有一天会成为他们对手。

沈落雁细察他们神色,大讶道:“原来传言非虚,这么看来,的确是你们自行运功把散功药逼出体外的,难怪当时你们的额际隐现汗光呢?”

寇仲笑道:“怎么都与你无干,长话短说,少爷我还要寻欢作乐。”

沈落雁微笑道:“就先答落雁一个问题,当今群雄中里,有谁能及得上密公呢?”

徐子陵脱口道:“李阀如何?”

沈落雁不屑道:“四阀之主中,论武功,李渊只能排在榜末;论才略,他亦是倒数上来第一人。为人胆小怕事,优柔寡断,更像你们般贪恋美色,明知是杀头之罪,仍私下受了晋阳宫宫监裴寂从原属杨广所有的宫女中挑出的两名绝色,这样的人何能成大事,你们的眼光不致于差得如此厉害吧?”

两人哪知李渊是这样的人,不过只看李世民千方百计迫他造反,便知沈落雁所说虽不中亦不远矣。

沈落雁得意地说道:“至于你们的老爹杜伏威,只是黑道枭雄的级数,在江湖上争地盘是绰有裕余,但争天下嘛?何时轮到他?”顿了顿续道:“现在密公开仓济民,又传檄天下,数杨广十大罪状。天下人心,无不归向,识时务的,都该知道谁是真命之主。”

徐子陵冷笑道:“你开口闭口都是李密,究竟置大龙头于何地?”

沈落雁好整以暇道:“只能怪你自己糊涂,今天翟公已正式知会我,要我通知密公,他将退位让贤,一俟众将领齐集,会公告此事。所以我开口闭口只说密公,究竟有什么问题呢?”

两人听得瞠目结舌,知道翟让公开认输,把瓦岗军大龙头之位让出来,登时如释重负。一场干戈,该可遏止吧。沈落雁俏目亮起来,闪过莫测高深的异芒。

寇仲仍不服气,说道:“其他三阀又如何?他们肯坐看天下落入你们瓦岗军之手吗?”

沈落雁油然道:“宋阀势力偏于南方,只能依附北方之势成事,可以撇开不论。独孤阀和皇室关系太深,唇亡齿寒,亦无争天下之力。只有宇文阀人材众多,可以稍有作为。可惜当了这么多年走狗,仇家遍地,杨广若亡,宇文阀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任他们有三头六臂都应付不了。你们就不肯放过宇文化及,落雁说得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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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此女对天下形势了如指掌,难怪会被李密重用。

徐子陵道:“郭子和、刘武周、梁师都三人又如何,他们有突厥在背后撑腰,你的密公怕也非是毕玄的对手吧!”

沈落雁从容自若道:“那恰好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坦白说,你们希望突厥人的魔爪伸入中原吗?密公常说,逆人心者必败,杨广是最好的例子。”

寇仲欲言又止,终没说出口来。

沈落雁笑道:“你是想说窦建德、王薄,又或沈法兴、李子通、徐圆朗等人吗?群雄中只有我们瓦岗军紧握运河黄河交汇的咽喉位置,西迫东都,东临江都,单从地理形势看,便无人可与我们争锋。”

寇仲拗她不过,叹道:“说到底,你都是想我们说出杨公宝藏的秘密,这样好了,你就下嫁我们其中之一,那宝藏就可给你拿给密公去献媚。”

沈落雁见费尽唇舌,仍不能说动两人,大嗔道:“去你娘的贫舌小鬼,看我不把你的舌头勾出来。”

两人想不到一向斯文温柔的她也学他们般说粗话,登时乐不可支。

沈落雁终大动肝火,拂袖而起道:“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若你们能安然无损地离开荥阳,我沈落雁就……”

两人交换个眼色,大声接下去道:“就同时嫁给你两个小鬼。”

沈落雁呆了一呆,接着恢复本色,嫣然笑道:“就那么办吧!”

听着她远去的足音,两人头皮发麻。她为何不立即对付他们呢?是否有更大的阴谋在酝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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