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充一边策骑朝自己的官署缓驰而去,一边皱眉问寇仲道:“若他摆的是空城计,我们这么不战而退,岂非惹天下人耻笑。”
另一边的欧阳希夷、后面的郎奉和宋蒙秋露出同意的神色。
寇仲微笑道:“若我们真的挥军攻打宫城,只有两个可能性,一是破城而入;一是伤亡惨重,僵持不下。而无论是哪个可能性,对我们有害无益。因为我们志不在此,只要能击溃李密,哪还怕杨侗和独孤峰不乖乖屈服?独孤峰刚才有恃无恐的姿态,便知他有李密在后面撑腰,根本不怕我们强攻。”
欧阳希夷不解道:“如能控制宫城,尽除独孤一党,于我们又有何坏处?”
寇仲恭敬答道:“前辈问得好,先不论破城的难易,假若洛阳重归稳定,李密岂还肯挥军西来?定会采取观望态度,待等得另一有利形势后才来攻。那时胜败难测,哪及得上现时的有利形势?”
四周包括王世充在内的几个人都听得大为服气。要知以往王世充与李密交手,从没有赢过半场胜仗。而王世充之所以仍能立得这么稳,凭的就是洛阳这四面十二门,门门关口,内则层层设防,外则长堑围护,又有天然屏障的坚城。所以李密一旦晓得洛阳有事,必不肯错失良机,那他们就有趁虚机会。
王世充仍有疑虑,问道:“独孤峰势力雄厚,他又非善男信女,如此一来,岂非把主动之势拱手让与他吗?”
寇仲胸有成竹道:“当然不可如此,现时只要我们枕重兵在端门外,独孤峰势将动弹不得,到李密来攻,我们再把宫城所有出入口封闭,却不攻城,只截断内外的粮路,那时便可迫杨侗交人,何须浴血攻城呢?”
欧阳希夷欣然笑道:“难怪小兄弟把南方闹得天翻地覆,果然不是只逞勇力之徒。不过我们定要小心对方高手的暗袭,若尤婆子亲自出手,恐怕不容易应付。”
王世充冷笑道:“我王世充若是这么容易被杀,早死了十多遍。”
寇仲嘻嘻笑道:“这个当然,我也要去找些人来助拳呢!”
徐子陵来到新中桥,跋锋寒早恭候多时,欣然迎上,笑道:“我刚才在数泊在桥东码头的船有多少艘,刚数到第三百八十三艘你就来了。这里的水道陆路交通繁密,似乎天下的舟车尽到了这里来填塞河道和街道。加上中外客商来推销他们的香料珍玩,锦绢丝绸,又或粮食茶叶等货品,使洛阳成了中外货物的集散中心,非其他城市所能媲美。”
徐子陵环目一看,桥上桥下确是挤得水泄不通,万人云集,旅店、酒食店鳞次栉比,将洛水南北的市集连成一片,热闹非常,微笑道:“我还以为会比锋寒兄早到呢!”
跋锋寒和他随着人潮步下新中桥,过市不入,沿街而行道:“琬晶想见你一面,不知子陵意下如何?”
徐子陵吓了一跳,皱眉道:“她为何要见我?”
跋锋寒微笑道:“她既通过我来传话,为的当然不会是儿女私情,子陵放心好了。至于是什么事,她倒没说。”
徐子陵欲言又止,跋锋寒笑道:“你是否奇怪我和琬晶的关系?要怎么说你才会明白?或者可以这样说:在某一段时间内,我们很有机会发展为情侣,不过我们任由机会溜掉,我是心有所属……”大力一拍背上的斩玄剑,续道:“她却是身有所属。”
徐子陵洒然笑道:“说不定有一天你两人回想起来,会深感可惜!”
跋锋寒摇头道:“我是不会为这种事后悔的,你说我无情也好,什么都好。总言之男女间事缺乏一种永恒的价值。对我来说,男女亦是可作知己朋友般相处。”
这时一群体形慓悍的武装大汉迎面而来,狠狠盯着两人,可是给跋锋寒锐目一扫,全都不敌地避开目光。
徐子陵微笑道:“锋寒兄和公主似乎不止知己朋友那么简单吧?”
跋锋寒耸肩道:“有些东溟派不方便做的事,交由我去做,例如收账,又或找人算账,否则我何以为生?陵少满意了吗。”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少有见你这么随和风趣的,可见锋寒兄见过佳人后,心情大佳呢!”
跋锋寒讶道:“此事真奇怪,人说君子好逑,世上像公主那种美女肯定罕有之极,我见了也为之心动。偏是你徐子陵半点不把她放在心上,这是怎么一回事?”
徐子陵随着跋锋寒转入通往东门的大街,那是他们约定寇仲留下标记的地方。由于两人各具独特形相,这般并肩而行,自是惹得行人注目,女孩子则频抛媚眼。
徐子陵却对别人的注意和美女的青睐视若无睹,淡然自若道:“自古以来,多少男女为了爱情而不顾一切,锋寒兄可否告诉我那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跋锋寒伸手按着徐子陵的肩头,苦笑道:“恐怕我、你及寇仲都是最没有资格谈这个问题的人。或者人生在世,会自然而然去追求某些事物,例如功名富贵、娇妻美妾,只有通过追求的过程,人生方显出意义。”
徐子陵想起寇仲,点头道:“说得好!最有趣的或许只是追求的过程和成功的刹那,接着便要开始另一个追求。”
跋锋寒有感而发地叹道:“所以没有结果的爱情反而是最完美的。这说法似乎很悲观灰暗,却是千古不移的真理。任何爱上我们的女子,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想想也让人神伤。”又道:“你尚未答我肯不肯去见琬晶一面呢?”
徐子陵苦笑道:“饶了我好吗?别忘了她曾喂我一剑,当时我已立下决定,以后不再与她有任何瓜葛。”
跋锋寒默然片晌,走了十多步,点头道:“这该是明智之举!以后我不再在你面前提起琬晶的事好了!”瞥他一眼后续道:“你知否我们这样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着,等若向我们所有的敌人宣战和挑引。”
徐子陵笑道:“我倒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现在洛阳各路人马齐集,互相牵制下,反便宜了我们。我不相信谁敢肆无忌惮地聚众围攻我们。”
跋锋寒嘴角溢出一丝森寒的笑意,若无其事道:“所以现在正是我们趁机反击的好机会,今晚我们就去收一笔烂账,看看对方肯否欠债还钱。”
听他这么说,徐子陵立知跋锋寒从单琬晶处得到了情报,微笑道:“这个欠我们债的究竟是何方神圣?”
跋锋寒淡淡说道:“此人乃阴癸派内长老级的人物,只要能抓住他,不愁不清楚你瑜姨的情况。”
徐子陵愕然道:“阴癸派的人出名行藏隐秘,但听你的口气却像可轻易找上他的样子!”
跋锋寒解释道:“此人表面上另有身份,谁都不知他实是阴癸派的重要人物,且是阴癸派在北方主理情报消息的最高负责人。你该知是谁告诉我这重要的消息吧!因为我答应了你不再在你面前提起她的名字。”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耍我!说便说吧!我也想找个人来问问玉成他们的行踪,只是苦于投问无门罢了!”
跋锋寒在离东城中门数百步许处停下脚步,指着对街的一间面食馆说道:“这是我们和寇仲约定留下标记的地方,这食馆最出色是川面,你若像我般无辣不欢,定会大快朵颐。”
徐子陵欣然道:“试试他们的担担面吧!这回由我请客。”
两人正要横过街道,忽然一辆马车在两人前面停下,刚好拦着他们的去路。他们愕然止步,定神瞧去。车窗布帘低垂,透出一股神秘的味儿。驾车者是个面貌陌生的壮汉,此时咧嘴一笑,露出两排雪白整齐的牙齿,沉声道:“两位爷儿要到哪里去,让小人送两位一程!你们的仇家这么多,随处闲逛怕不太妥当吧!”
他一开口,两人立即认出他是寇仲,笑骂声中,欣然登车,分别挤坐到寇仲两旁去。
寇仲夸张地一声叱喝,操控着拉车的两匹健马往南拐了一个弯,转入另一条与城墙平行的大街去。又一手扯下面具,塞入怀内哈哈笑道:“终于来到洛阳了!我们的敌人有难矣!”
徐子陵和跋锋寒这次在马车御位处居高临下瞧着阔敞无尽的长街,街上往来频繁的车马,两边道上熙攘的行人,又是另一番感受。寇仲兴致极高,蹄起蹄落间,一口气把先后与王世充和独孤峰“交手”的经过全盘奉上,显然对跋锋寒的信任大大增多。
跋锋寒听罢微笑道:“那我们现在更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尤婆子或仍不屑出手,但独孤凤却肯定不会放过我们。女人干起刺客,会比男人更不择手段的。”
寇仲信心十足道:“我们的山中十日岂是白练的,而且来此途上的一番历练,令我们三人不断作出突破,正不知该到哪处找些真正高手来试刀,他们肯送上门来,最好不过。我们由现在起最好不要分开。”
两人听他最后一句终露出了尾巴,差点为之喷饭。
寇仲大感尴尬,忙岔开话题道:“你们两个家伙又干过什么来呢?”
跋锋寒耸肩道:“我与单琬晶碰过头,收集了一些有关阴癸派的消息,就是这么多了。”
寇仲失声道:“什么?你两人一起去见过东溟公主?”
徐子陵心中涌起一阵奇异的感觉。未和跋锋寒相处前,总觉得他冷酷无情,但其实他也有感情充沛的一面。
跋锋寒笑道:“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更何况琬晶名份已定,一起见她有什么问题?不过事实上陵少临阵退缩,自己逛街去了。”
寇仲向徐子陵道:“有到约定处找过玉成他们吗?”
徐子陵摇头表示没有,然后轻描淡写道:“我只见过四个人,依次序是李靖、刘黑闼、李世民和师妃暄。”
两人齐齐失声叫道:“什么?”惹得街上的人朝他们沿道缓驰的车子瞧来。
天津御柳碧遥遥,轩骑相从半下朝。寇仲策着马车,转入贯通皇城南端门和定鼎门的天街,槐柳成荫的大街两旁万家楼阁林立,钟楼鼓楼遥遥相望。客店、皮店、竹竿行、羊毛行、杂货铺、纸张铺、棉花肆、鲜果行等竞相设立,盛极一时。街道上自是行人如鲫,车轿川流不息,一派繁华大都会的热闹情况。徐子陵把今早的事交代出来,两人都同意秦川有很大可能是师妃暄。马车望着天津桥驰去,由于道上人车众多,故行速颇缓。在南北对起四楼的衬托下,天津桥益显其万千气象。桥南就是今早徐跋享茗的董家酒楼。
跋锋寒皱眉道:“有一事非常奇怪,子陵刚才说从这个可能是师妃暄的秦川身上感应到一种玄之又玄的宁静感觉,故出言问她是否佛道中人,对吗?”
徐子陵点头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寇仲双目寒光闪闪,却没有作声。
跋锋寒道:“那种感觉是否很强烈呢?”
徐子陵沉吟片晌,答道:“不能说是强烈,却非常清楚。”
跋锋寒拍腿叹道:“这就对了。若秦川真是师妃暄,以她的高明,绝不会透露出本身的任何讯息,所以和氏璧定是在她身上,而子陵感应到的只是她身上的和氏璧,而传说中的和氏璧正有镇定心神的妙用。”
两人均觉有理,并对跋锋寒的智慧大为佩服。
寇仲吁出一口长气道:“这么说,秦川定是师妃暄了。”
跋锋寒沉声道:“也有可能是宁道奇本人。”
徐子陵吓了一跳道:“我的娘!”
寇仲策车越过了前面由四名健仆抬着的华丽大轿,苦笑道:“无论秦川是师婆娘,又或宁老头,我誓要把和氏璧明偷暗抢弄到手中,否则若给李小子得了,我就要回乡下耕田哩!”
两人倒抽一口凉气,哑然无语。
由于正值午膳时刻,董家酒楼下层座无虚席,人头涌涌,插针难下。寇仲自有他的一套,找来伙计亮出郎奉的大号,伙计立时变得毕恭毕敬,把他们领到三楼的厢房雅座。
寇仲靠窗而坐,瞧着下面船去舟来的洛水,叹道:“这就是权势的好处,只沾上点边儿已可以高人一等。”
跋锋寒笑道:“无论你如何自命清高,但不能否认清高本身也须有权势支持,否则如何清高得起来。”
寇仲见徐子陵不悦地瞪着他,忙投降道:“我只是利用权势来得点方便,绝不会以之欺压别人,还会设法拿它来主持公道。”
跋锋寒笑道:“比起上来我和仲少是现实庸俗一些,不似子陵般超然于物外。”
徐子陵苦笑无语。
寇仲精神一振道:“现在王世充和杨侗的斗争正处于拉锯的状态,暂时可以放到一旁不理。至于和氏璧,子陵你定要助我。”
跋锋寒奇道:“你为何只问子陵而不问我?”
寇仲愕然道:“老跋你与此事毫无关系,为何却要为我拿性命来搏?我正为当你是兄弟,故不想你牵连进去,你的烦恼仍不嫌多吗?”
徐子陵亦不解地瞧着跋锋寒。无论宁道奇或师妃暄,都是无人敢惹的劲敌,寇仲若非在这种成败关键的形势下,亦绝不会去触犯他们。现在却是别无选择。
跋锋寒默然半晌,又扫了两人一眼,锐目射出充满某一种情怀的异芒,徐徐道:“我之所以爱和你两个小子厮混,而且愈混愈觉精彩刺激、过瘾有趣,皆因我们各有一个悲苦的出身和童年岁月,我最看不顺眼正是那些高门大阀的人,更不屑自以为至高无上的江湖门派。所以那天助你们对付长叔谋,皆因不服他们那种自以为是的权霸姿态。”顿了一顿续道:“我最佩服是从一无所有创造出不世功业的真豪杰,假设让李世民设身处地与你们换了位置,他能有你们的成绩吗?这类事我最看不过眼。挑战宁道奇又或师妃暄,正好亦是我想做的事,我跋锋寒焉能错过此等良机。”
寇仲大喜道:“有跋兄相助,我两兄弟会是如虎添翼!”
徐子陵苦笑道:“我总觉有点不妥当,说到底师妃暄只是为造福天下而努力……”
跋锋寒冷然道:“子陵太固执了。只问那么几句话,怎能决定某人是否能做个好皇帝?而我认为只有贫苦出身的人,才有资格当好皇帝,盖因深明民间疾苦,也热心解除民间疾苦。”
寇仲拍案叫绝道:“寒少说得好,秦皇汉高便是个好例子,前者出身王侯,后者出身布衣,谁是好皇帝,乃不争之史实。”
徐子陵没好气地瞅着他说道:“那你定是好皇帝吧?”
寇仲反问道:“你说呢?”
徐子陵为之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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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双目闪闪生辉道:“整件事已到了明知是送死也不能回头的阶段,要争天下,就要无所不用其极。正如寒少说的纵使天皇老子、太上老君、如来佛祖挡在路前,也要一脚把他踢走。和氏璧我们是志在必得,否则若落到李小子手上,等于逼他造他老爹和老哥的反。”
跋锋寒道:“最好师妃暄已把和氏璧给了李世民,抢起来会容易一些。”
寇仲盯着徐子陵道:“你究竟肯否全力助我,别忘了,一世人两兄弟嘛!”
徐子陵除了苦笑外,还能说什么。
跋锋寒道:“现在我们首先须查清楚和氏璧是否到了李世民手上,才能行动。”
寇仲道:“这个简单之极,若李世民取得和氏璧,必立即秘密离开洛阳,所以我们只要旁观他的动静,可得端倪。”
跋锋寒双目寒芒烁动道:“听说李世民得李渊真传,颇有两下子,且手下能人众多,若我们拦途截劫,绝占不到便宜。所以应以偷为上策,抢则显非良方。”
徐子陵松了一口气续道:“若不用从师妃暄处抢玉璧,我们尚有成功的希望。”
寇仲挨过来搂着他的肩头大乐道:“陵少这句话令我幼怀大慰,照我看十有九成师妃暄会看中李世民,这小子只是卖相已可赛赢发长似鬼的李密,又或老奸巨猾如王世充,只可惜我尚未冒出头来,令李小子在全无威胁下独占魁首。”
跋锋寒哑然失笑道:“若论自吹自擂,天下确无人可出你之右。好了!闲话休提,监视李世民之责包在我身上,他和东溟派必有联系,今晚酉戌之交我们再聚首,然后决定如何行动。”
此时伙计端上酒菜来,跋锋寒取了一个馒头,径自去了。
寇仲一边大吃大喝,一边笑道:“想不到跋小子这么够朋友,令人意想不到。”
徐子陵叹了一口气道:“尚未找到玉成他们,你难道不担心吗?”
寇仲放下一粒饭都没剩下的空碗,苦笑道:“这种事担心来有屁用,幸好他们四人全得我们真传,定会吉人天相。说不定待会下楼时见到他们在吃饭。待会我们到约定的地方看他们是否在那里立有分晓。”
徐子陵道:“还记得那叫虚行之的人吗?你不是约了他在洛阳见面吗?”
寇仲点头道:“当然记得。这人是天生的军师人材。我已在约定地点留下标记,他明早看到后,会在指定处等我。我仲少办事,陵少放心好了。”又道:“我对李小子没有什么感情,翻脸动手亦没怎样。可是和李靖终曾做过兄弟,这就令人头痛。”
徐子陵默然半晌,暗忖无论如何不满李靖,终难对他狠下心肠,颓然道:“只要你肯答应我一个条件,我会全力助你得到和氏璧。”
寇仲戒备地道:“只要合情合理,我怎会不答应。此事你怎也要帮我,若李小子连和氏璧也保不住,必可令师妃暄和宁道奇对他印象大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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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不悦道:“你千万不要轻敌,李小子文武全才,无论任何一方面比我们只高不低,就只不及你狡猾。一个不小心我们便要阴沟里翻船。”
寇仲微笑道:“他和我一样那么狡猾,但可能及不上我们的灵活变通。以有心算无心,尤其这是王世充的地头,王世充目前更与我像蜜蜂和蜜糖的关系,只要我动个指头,李小子休想有命离开洛阳。”接着双目闪过森寒的杀机,沉声道:“没有李世民的李阀,就像没有利爪利牙的老虎,怎都凶不起来,你明白吗?”
徐子陵苦笑道:“这正是我的条件,李小子是因我而暴露行踪,所以你绝不能利用这次机会杀他,要杀他就待下回好了。”
寇仲愕然片晌,叹道:“大家兄弟,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好吧!我将来和他在沙场上见个真章,谁输了再没得怨人。”接着从怀内掏出一卷帛图,挪开桌上碗筷等物,摊开来道:“给你看这宝贝,若占良和奉义他们到了关中后能给我依样葫芦地再绘一张,便最好不过。”
高占良、牛奉义、查杰三人是他们所创双龙帮的内三堂堂主,依照计划早一步潜往长安,为发掘“杨公宝藏”作准备功夫。
徐子陵定神细看,原来是一幅洛阳的城市图,所有街道、里坊、河桥、城楼无不详细的描绘出来。讶道:“王世充倒很信任你。”
寇仲微笑道:“他不是信任我,而是想故示信任来收买我,而我又装出对董淑妮情根深种的情种样儿。事实上王世充这人面懵心精,老奸巨猾,表面一套,暗里又是一套,且能不动声息,布置好一切后始肯让你知道。”
徐子陵凝神细看宫城与皇城的关系,心中一动道:“李世民这次来洛阳,除了和氏璧外,会否还另有原因呢?可记得老跋曾说过,李小子的老子李渊想纳董淑妮为妃吗?此事若成,等于李渊和王世充结成联盟,你利用王世充来对付李世民的如意算盘再也打不响!”
寇仲笑道:“你放心好了!董淑妮这妞儿反叛成性,凡是由王世充安排给她的男人,她都不会接受,只要好好利用她这心态,说不定可破坏李渊和王世充的关系。”接着苦思道:“有什么方法既可偷得和氏璧,又不让人知道是我们干的呢?有了!差点忘记你是疤脸大侠,而我则是你的拍档麻脸巨盗。”
“笃!笃!”
两人愕然瞧着被敲响的房门,大为惊凛,只凭此人来到门后仍能瞒过他们的耳朵,来人绝非平凡之辈。
寇仲喝道:“请进来!”
门外全无反应。
寇仲跳将起来,一个箭步向前,把门拉开。其他厢房猜拳闹酒的声音,立时潮水般涌过来,可是门外和长廊连伙计都不见一个。
寇仲缩回探看着两边的大头,关上房门,色变道:“这次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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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亦感心寒,沉声道:“莫非是宁道奇又或师妃暄,躲在门外偷听了我们的对话?”
寇仲回到他身旁坐下吐出一口凉气道:“这个可以放心。我只是指他在门外偷听一事。因为走廊处一直人来人往,只有刚才的一刻没有人,而他就趁此一刻来向我们作警告,可知他一直在注意和监视着我们。”
徐子陵禁不住头皮发麻,低声道:“此人至少在轻功上胜过我们,问题是若对方是师妃暄或宁道奇,你的盗宝大计注定要惨淡收场。”
寇仲摇头道:“我敢肯定此人偷听不到我们的话。皆因有你陵少在,谁能避过你的灵觉,其次是这家酒楼的木材质地极佳,能高度隔音,我们又蓄意低声交谈……”
“笃!笃!”
敲门声再次响起,像上回般先前绝无半点声息和足音。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我们必须以出奇制胜的手法,才能争回主动之势,不会被人牵着鼻子走。扮扮胆小鬼如何呢?”
徐子陵与他心意相通,交换个眼色后,放下银两,收起帛图,同时哈哈一笑,两人溜烟般穿窗而出,先登上楼顶的瓦面,再横过十多丈的空间,落到桥旁里巷密集的居处,几个起落便已去远。
此时一位长得千娇百媚,娇小玲珑的妙龄女郎现身瓦顶处,狠狠瞪着两人溜失的方向,猛一跺足,咬牙切齿道:“看你们能逃到哪里去,和氏璧落到你们手上时,就是你们死期到的一刻。”
寇仲领着徐子陵穿过刻有“洛阳坊”三字的门楼,后面就是横贯洛阳东西的洛水,得意道:“这一招果令对方跟无可跟,照我看敲门的人当非师妃暄或宁道奇,因为他们属禅道之人,讲求‘点到即止’,怎会连敲两次门那么低招。”
徐子陵点头同意,说道:“不过此人绝不容易应付,最厉害是我们连他是男是女都不晓得。他在暗我们在明,使我们完全陷在挨打的局面中。”
寇仲伸手搭上他肩头,笑嘻嘻道:“我们刚才用尽老跋教下的方法,在闹市左躲右避了大半个时辰,若仍不能把他甩掉,我两兄弟认命好啦!”
两人步入一条深长的里巷中,徐子陵皱眉道:“你究竟要带我到哪里去?”
寇仲欣然道:“当然是回家!”
徐子陵愕然道:“回家?”
寇仲边走边察看两旁房舍的屋中动静,笑嘻嘻道:“我们两人乃双龙帮帮主,怎可没有一个秘巢?对了,就是这里,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