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六章 智者千虑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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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智者千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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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回到寇仲身边,低声道:“少帅请随我来。”

寇仲随他从一侧绕到殿堂后的院落,那人落后少许,说道:”这两天不时有陌生人来探头探脑,所以我们特别小心。幸好帅爷吩咐过,只会见少帅和徐爷两人,否则我怎敢为你通传。”

寇仲心中暗赞云帅英明神武,问道:“老兄高姓大名。”

那人答道:“我的名字很长,简单些叫我他拿吧!帅爷是我的主子。”

再穿过一道长廊,他拿领他到一间充满异国情调,地板铺上一块波斯地毡的小厅堂坐下,说道:“帅爷立即会来,我还要到外殿打点!”寇仲连忙道谢。

他临去时顺手掩门,寇仲环目一看,这小厅堂除进来的门外,竟没有半扇窗子,却没有不通气的感觉,原来在离地两丈许处开有一排三个透气孔。无论四壁和天花板,都非常坚固,即使以寇仲的功力,也自问没法破壁而出,颇有点进入囚室的感受。忽然他心中生出很不妥当的感觉,照道理云帅不该在这种若被人守着门口,便插翼难飞的地方见他。要知东突厥凭着与李建成的关系,在长安势力极大,云帅与他和徐子陵处境相同,一个不小心,就要吃不完兜着走。另一疑点更从心中升起,照道理安隆昨天才去通知杨虚彦,而他拿却说这两天都有人来探头探脑,实于理不合。寇仲想到这里,清醒过来,从座位弹起,往门口扑去。

从空中落下着地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寇仲大叫中计,双拳齐出,猛轰门上,木屑往外激溅四射,寇仲如飞掠出,正好落在敌人重围之内。

在电光石火的高速下,寇仲以空手硬挡可达志迎面劈来的三刀。双方都知道,若可达志被迫退开,寇仲将趁敌方阵脚未稳之际,硬闯突围。在今天万民同庆,街上人车争路相互拜年之际,寇仲只要溜到街上,凭他高明的身法,要撇下追踪者实是易如反掌,何况他在逃亡这一门功夫上经验之丰,只徐子陵一人可堪比拟。但假如寇仲被逼返厅内,立成困兽之斗,待长林军的好手大批赶至,任他寇仲英雄盖世,武功了得,势将插翼难飞。寇仲心中庆幸醒觉得早,否则到敌人重重布妥包围后,再蜂涌而入,他尚以为云帅大驾光临时,就返魂乏术。同时心中又大骂自己愚笨,杨虚彦绝非好惹的人,失去印卷自是怒火中烧,更会猜到寇仲和徐子陵偷听到他和安隆的话,遂知会李建成,布下陷阱待他今早前来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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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撮指成刀,当作井中月般朝前疾劈,一时劲气横空,可达志虽一刀比一刀刁钻,一刀比一刀强劲,仍不能逼退他半步。寇仲终于正面对上这与跋锋寒齐名的高手,领教到他的厉害。空中充满细碎的旋劲,像风沙般向他狂吹猛打,而他的螺旋劲,在要攻入对方经脉前早被他贯注刀上的真气化去。寇仲不能逾越雷池半步,可达志亦无法将他逼回厅内。长廊在左右延展开去,左边是通往波斯胡寺的后门,右边是通到正庙大殿的来路,有盖的长廊外是侧园。草树铺满白雪,雪花仍不断飘下,只要能抢出长廊,越过三丈许的侧园,就是胡寺高达三丈的外院墙,那代表着决定寇仲生死的界线。

可达志等显是来得非常匆忙,他与寇仲正面火并之际,尔文焕、乔公山、卫家青和十多名长林军中的突厥及汉人高手才从外院墙跃下,扇形般从可达志身后围上来。与可达志先后脚到达的是令寇仲非常顾忌的长林军中坚人物薛万彻,还有李建成另一名心腹手下冯立本。薛万彻的兵器是根齐眉铜棍,冯立本用剑,两人分由两侧扑来,务要把寇仲逼回厅内。可以想象这只是围剿他的先头部队,大批长林军的精锐,正全速赶来,能否立即突围,将决定他未来的命运。

薛万彻的铜棍化成漫天芒影,铺天盖地的从左方攻来,看似杂乱无章,但乱中隐见章法,达到化繁为简的大家境界,对他构成仅次于可达志之下的威胁。冯立本虽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明显逊于可达志和薛万彻,可是在寇仲难以兼顾的情况下,他疾刺寇仲右胁变化丛生,随时能改变攻击角度的一剑,亦令寇仲非常头痛。出奇地见不到杨虚彦,若再加上他,寇仲再多生出一双手也要应付不来。寇仲暴喝一声,大笑道:“好刀法!”底下一脚飞出,竟似对薛万彻的铜棍和冯立本的剑毫不理会。

高手相争,知敌为要,所谓人的名儿,树的影子。可达志虽是心高气傲,不把长安汉人高手放在眼里,但遇上名震天下如寇仲者,也不敢怠慢,估计他只有腾空而上,直抵离地足有二丈多高的长廊顶,才有希望避过三方面来的攻击,然后将是完全处于挨揍的劣境,直至受伤被擒。另一方法就是退返小厅内,再死守门边,以拖延时间。可达志自问换成寇仲,亦惟此二途可选,所以狂沙刀改劈为搠,直捣寇仲胸口,同时催发狂沙劲,狂沙刀像突然延长,芒光透锋而出,凌厉至极点,摆明是欺寇仲只能以空手格挡。哪知寇仲竟一脚踢出,一副同归于尽的格局,假如刀势不改,可达志击中寇仲胸口之时,下阴也要给对方踢中,大家一起归西。可达志已占在上风,岂肯与他同告完蛋,往后稍移,拖刀削往寇仲脚尖,威势丝毫不减,仍是挡着寇仲前闯之路,一攻一守,出色得无懈可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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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眨眼工夫间,乔公山、尔文焕、“剑郎君”卫家青等一众较突出的长林军好手共十七个人,正从外墙一方掠来,半月形地把离寺之路完全封闭。寇仲哈哈一笑,大有一往无回的一脚忽然收回,改向冯立本身侧踢去,取的是对方小腿上三寸下三寸的紧要部位。对方若给他踢中,虽不会掉命,但保证以后再不能用两条腿来走路。可达志三人大吃一惊,始知寇仲确是名不虚传。要知可达志之所以变招,是晓得寇仲这一脚乃全力踢出,就像一个人向前拼命疾冲,一时间绝对难以停下。岂知寇仲有急换劲气的独家本领,不但把前踢改为侧蹴,还如行云流水般改攻另一敌手,他们怎不大感意外。冯立本肯定自己的剑再稍为前刺便可洞穿寇仲右胁,但对方陷身绝局下出此奇招,他怎舍得赔上一条有用的健全腿子,忙化攻为守,学可达志般运剑下削。可达志眼力最高明,心叫不妙,狂喝一声,运刀横削,已是迟了一步。

薛万彻收掉百千棍影,化为一棍,往寇仲斜挑,忽然棍锋前现出寇仲的掌心,不由心中大喜,暗忖你若匆匆以肉掌硬挡我这雷霆万钧的一击,纵能暂时过关,但必被完全牵制,再无余力去应付可达志的刀、冯立本的剑。棍掌相触,薛万彻立即催劲,同时大吃一惊。他不但感觉不到丝毫反震之力,竟似击在凌空之处,寇仲以等同他棍速的惊人高速往后收掌,而他的真气却如一泻不可收拾的洪流般被他以奇异的手法吸纳过去。那感觉就像把棍往一个内陷的劲力场投去。薛万彻做梦也未想过寇仲会以这种至高明的怪异手法化去他必杀的一棍,当机立断,立即收棍。寇仲哈哈一笑,往侧抛飞,肩头硬撞向右方冯立本的胸口,刚好避过可达志削来的一刀。

表面看,谁都以为寇仲是抵不住薛万彻这凌厉的一棍,只有可达志和薛万彻看出情况的不妙。冯立本由于处身角度关系,亦误以为寇仲挨不起薛万彻的一击,向他撞来,改下削为上挑,划向寇仲撞来的肩侧。寇仲一个旋身,百忙中先往可达志虚劈一掌,阻止他变招杀来,另一手闪电劈出,正中冯立本剑锋。掌剑交击,“喀哧”一声,长剑寸寸碎裂,冯立本喷血抛跌。

寇仲施尽浑身解数,先后愚敌,终借得薛万彻部分功力,再挑选敌方最弱的一环,一举破敌,攻出一个逃生的缺口。寇仲再一声长笑,贴墙沿廊从仰地受伤的冯立本上方掠过,流星般向正殿投去。可达志狂喝一声,箭般追前。

寇仲刚离开长廊,一个声音从上传下来,叫道:“随我来!”

寇仲定睛一看,赫然是云帅,哪敢迟疑,追在他背后,翻上寺顶,随云帅亡命逃去。

徐子陵回到雷九指的巢穴,后者正和高占道在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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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占道见到徐子陵,说道:“幸不辱命,凭着侯爷画的肖像,查到‘四川胖贾’安隆,每天黄昏时分都去光顾北里的乐泉馆澡堂。”

徐子陵道:“他是否单身去光顾澡堂?”

高占道道:“是的!”

接着从怀里掏出一卷粗略的澡堂形势图,摊开在桌面道:“乐泉馆有四个大池,十二个小池,安隆多光顾大池,不知是否因他喜欢热闹。他出手阔绰,在那里的伙计和推拿的都视他为贵客。”

雷九指皱眉道:“占道打听得这么详细,会不会打草惊蛇?”

高占道微笑道:“雷爷放心,我们是这里的地头蛇,绝不会漏出半点尾巴。”

雷九指道:“子陵打算怎样对付他?”

徐子陵道:“安隆乃‘邪道八大高手’中的厉害人物,若蓄意逃走,要杀他颇不容易。幸好澡堂是个固定的环境,只要我们计划周详,又觑准时机,一上场就全力出手,务要将他杀死,成功的机会很大。”

高占道道:“陵爷准备何时动手?”

徐子陵道:“事不宜迟,我们今晚动手,少了安隆这得力的帮手,石之轩定要阵脚大乱,我们始有可乘之机。”

接着向高占道道:“由现在起,占道你立即着所有兄弟依计划化整为零,全体销声匿迹,静候下一步的指令。”

高占道道:“我这就回去安排。事实上我们早躲藏起来,陵爷既有此意,我更会把大部分人撤出长安,又或藏身船上,可攻可守。”又道:“安隆的事,需不需要我们策应?”

徐子陵摇头道:“人多反误事,安隆由我和少帅去处理。”

高占道去后,雷九指道:“刚才杨文干的女人派人到店中传话,着你今晚到明堂窝见她。”

徐子陵皱眉道:“这虹夫人真麻烦,我哪有空去敷衍她?”

雷九指讶道:“她背后肯定有杨文干在指示,值此风头火势的时候,事情更不简单,你没兴趣查探个究竟吗?”

徐子陵心中同意,虹夫人该不会是僱用他去骗钱那么简单,不过他也的确没有心情在赌桌上骗人。

雷九指叹道:“好吧!不要理她好啦!”

徐子陵欣然道:“这才是嘛!”

雷九指道:“趁着佳节当头,我们又财力雄厚,今天依然到六福赌馆发财,看看池生春是否耐得住性子不出来干涉。”

徐子陵苦笑道:“最怕惹出香玉山,他对我这么熟悉,说不定可看穿我的伪装。”

雷九指笑道:“陵爷可以放心,正因他对你太熟悉,自以为晓得你不懂赌术,所以更猜不到你就是徐子陵。”

徐子陵心知在这事上拗不过他,只好屈服,说道:“雷老爷有命,小弟怎敢不从。”

雷九指双目立时亮起来,说道:“今天我们要改变策略,狠狠赢他一大笔,你亦可以此为借口,不赴虹夫人之约。你是职业赌徒,既已赢得盆满鉢满,自应收手离场,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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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陵无奈地说道:“对极了!”

清明渠西的一座小院落里,云帅招呼寇仲在厅堂坐下,笑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这是贵国流行的至理名言。只要细心想想,该知道我不会让长安的族人晓得我身在此处。不过安隆也算非常本事,连我化身为东来贸易的大食客商,亦瞒不过他。”

寇仲苦笑摇头,说道:“我是低估了杨虚彦,真奇怪,照道理他没有理由不来的。”

云帅道:“有什么理由他非来不可?”

寇仲道:“因为我昨晚偷去他非常重要的一样东西,可能令他永远不能窥得他师傅石之轩的不死印法。”

云帅一呆道:“杨虚彦竟是石之轩的徒弟?”

寇仲略作解释后,说道:“杨虚彦恨不得要吃我的肉喝我的血,此计又是他想出来的,你说他是否该来呢?”

云帅微笑道:“他的确来了,还伏在庙顶高处准备偷袭少帅,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被我从背后偷袭。不过他的身手的确敏捷过人,当时我有十分把握可制他于死,但仍给他避过。此人确是少帅的劲敌。”

寇仲暗叫侥幸,说道:“国师是否忍不住要到自己的寺庙拜神,怎会这么巧碰上的?”

云帅叹道:“人离乡久了,很易生出感触。见到长安举城庆祝新春,我也勾起乡思,自然而然就在寺院附近徘徊,见到大批人马声势汹汹的杀到,方晓得是你出事。”

寇仲再次道谢,顺带问起分手后的情况。

云帅双目射出浓烈的杀气,语气却异常平静,轻描淡写地说道:“自石之轩突施暗袭,我晓得自己是他的目标,更知你们拦不住他,所以功力稍复后,我跃上道旁一棵大树上,躲在那里,任得马车离开。”

寇仲呆了一呆,欲言又止。

云帅淡淡地说道:“事非得已,我能留得性命,才有机会为他们报仇。”

寇仲还有什么话可以说的,只能期望谢显庭两人吉人天相。一是石之轩追不上他们的马车,又或不屑杀死他们。

寇仲很想探询他和朱粲的关系,却感不宜启齿,改口问道:“国师为何要到长安来?”

云帅沉吟片刻,说道:“我来是要看中原的形势,我们西突厥和东突厥连年交战,虽说互有胜负,事实上我们正处于下风。贵国若能从乱归治,天下一统,首要之务当然是要对付颉利,那我们目标既同,当然有合作的可能性。”

寇仲苦笑道:“国师到长安来,显然认定唐室最有机会统一天下,对吗?”

云帅叹道:“我本来也这么想,但一看长安派系纷繁,秦王府和太子府势不两立,以致坐失东攻洛阳的良机,任由王世充收拾李密的残余,禁不住为李家担心。若被颉利的魔爪乘机侵进来,中原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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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欣然道:“既知道国师潜来长安的原因,说不定我们可再成战友,应付大敌。”

云帅皱眉道:“你是否指石之轩?”

寇仲道:“不但指石之轩,还有祝玉妍和赵德言,这三人正携手合作,进行一个对付秦王李世民的阴谋。”

云帅大讶道:“李世民不也是你的敌人吗?少帅何不坐山观虎斗,并趁机取走杨公宝库内的兵器财物?”

寇仲叹道:“此事一言难尽,暂时我与李世民是伙伴的关系,若让颉利侵进来,谁都要吃不完兜着走。”

云帅定神瞧他一会后,哑然失笑道:“我虽然仍不太了解你,你的行事作风更不对我的脾胃,但出奇地我却很欣赏你。合作之事可从长计议,少帅可否先安排我见秦王一面?”

寇仲欣然道:“这等小事都办不到,还怎谈合作?我现在立刻去办,黄昏前可给国师一个肯定的回复。”

心中想到实不宜久留,还要迅速去见尚秀芳,令人错觉他离开皇宫后,就到上林苑为这绝世美人“治病”。

北里平时是人多热闹,今天更挤得水泄不通,两个赌场都有人在大门控制人流,出一个才放一个入,一任大排长龙。连雷九指这个视赌场如家的人亦要望门兴叹而却步。

徐子陵反高兴起来,扯着雷九指回头就走,笑道:“人人争着来发财,事实上发财的只是赌馆的场主馆主,我们不如四处逛逛,然后再到福聚楼看看雪粉飘飞下跃马桥的美景。”

雷九指道:“这几天所有菜馆酒家停止营业,只有青楼赌馆仍然开门做生意,没地方去的人均挤到这些处所来,故门庭若市。”

徐子陵领着他沿永安渠南行,轻松地说道:“不要再舌粲莲花着我到赌场门口冒雪轮候,寺院该是开放吧?”

雷九指愕然道:“你想到无漏寺吗?不怕引起石之轩的警觉?”

徐子陵道:“石之轩乃闭关清修的圣僧,哪有空闲四处人盯人的巡逻搜索,何况寺院内必然人山人海,我们趁乱入寺,幸运的或可发现宝藏入口,我们更能就即将发生的事作出配合安排。”

雷九指大讶道:“我还以为你是希望小仲找不到宝藏,死心塌地的不再去争天下,为何忽然变得如此热心?”

徐子陵浅叹道:“假设在尽力下仍找不到宝库,我才可劝他罢手。何况我曾答应过他会全力寻宝,答应的事就该尽力去做。”

无漏寺出现前方,果然是人来人往,雨雪丝毫不影响拜神祈福者的热情。

雷九指道:“来参神拜佛的多是上年纪的善信,不知是否人愈接近死亡,愈希望死后还存在另一天地,把生命延续下去。”

徐子陵想不到雷九指忽然有这么一番深具哲理的话,回应道:“人会随着自身的经验见闻,随岁月加深对生命的体会。像寇仲便说他以前从不相信有命中注定这回事,但经历种种情事后,隐然感到所有事情都有一对命运之手在作出安排,遂渐生出另一番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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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九指笑道:“子陵相信命运吗?”

徐子陵仰首任由雪粉飘降脸上,说道:“我不知道。”

不由浮现起今早师妃暄的尼衣,心中一阵酸楚。命运究竟会作出怎样的安排?

尚秀芳的临时居亭位于上林苑西的一座独立四合院内,寇仲匆匆而来,在引领下于西厢见到这以色艺名播天下的美女。伊人正对琴安坐,调拨丝弦,面对窗外园中融融密密漫空飘舞的雪粉。厢厅内点燃炉火,温暖如春。不知是否下人都到街上趁热闹,除两名侍婢外,不见有其他人。

小婢关门后离开,合院寂静无声,一片宁洽,只有鞭炮声偶然从远方传来,似在提醒他们今天是元旦的大好日子,却属于另一世界发生的事物。

尚秀芳柔声道:“到秀芳身旁坐下好吗?”

寇仲搬起一张凳子,到她身侧稍后处乖乖坐下。

“叮叮咚咚!”“仙翁”之音连串响起。尚秀芳一边调音,一边随意弹出段段音符,虽是即兴之作,但无不旋律优美。突然这才女把本是断断续续的音符,像句子串连成文章般化作美丽的乐谱,充满伤感枯涩但又令人耽溺陶醉的曲调,似在温柔地挖掘着每个人内心至深处的感情。寇仲嗅着她迷人的芬香,看着她雪白如葱的指尖在七条琴弦上按、捺、揉、拨,一时心神皆醉。刚才于波斯胡寺险死还生的恶斗,就似发生在另一轮回,遥不可触且被淡忘。一曲既罢,寇仲仍是茫然不能自已。

尚秀芳凝望着窗外的雪景,柔声道:“你终于来啦!”

寇仲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感觉,虽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像她的琴音般,诉说了千言万语,内中蕴含着无尽的失落、惊喜、期待、企盼。

寇仲干咳一声,瞧着她侧脸优美起伏的轮廓线条,晶莹如玉,白里透红的娇嫩脸肌,闪闪生辉、深邃不可测的秀眸,有点不知说什么才好地说道:“秀芳小姐今天该很忙才对,为何却一个人在这里弹琴自娱?”

尚秀芳悠然道:“秀芳是谢绝一切访客,因为今天正是亡母的忌辰。”

寇仲听得大为错愕,既是如此,为何独要嘱自己今天来见她?

尚秀芳别头往他瞧来,淡淡地说道:“除了争霸天下外,究竟还有没有别的事物令少帅动心?”

寇仲想起宋玉致,心里暗自警惕,苦笑道:“小姐可试问秦王同一问题,恐怕答案如出一辙,任何人一旦被卷进这旋涡里,不单难以脱身,更遑论追求其他事物。”

尚秀芳“噗嗤”一声娇笑道:“说谎!”

她的神态表情,透出一种少女纯真坦白的娇羞味道,看得寇仲怦然心动,尴尬地道:“小姐真厉害,竟然连谎话都让你听破。”

尚秀芳兴致盎然地说道:“有你和人家说话解闷真好,换成别人,必千方百计解释圆谎。唔!你这张脸孔也不错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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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仲愕然道:“这是第一次有人称赞我的假面孔。”不由想起独孤凤对他“另眼相看”的神态,心忖这又是另一句谎话。

这次尚秀芳倒没识破,回望窗外景致,淡然道:“少帅是不是害怕见到秀芳?”

寇仲不忍再骗她,坦然道:“天下谁家男子不想亲近小姐,寇仲只因分身不暇,那回在洛阳才失约而已吧!请小姐恕罪。”

尚秀芳摇头道:“我不是单独指那件事,而是就整体的事说。女儿家的感觉非常厉害,又不会像男儿般总以为每个女子都对他有意。在一些细微的表情和反应中,男儿很易泄露出心中的秘密。”

寇仲欲辩无从,苦笑道:“小弟想不相信也不行。只见过几次面,又没有深谈,可是小姐对我的认识了解,像比小弟自己更为清楚似的。”

尚秀芳美眸再往他飘来,这侧眸一瞥确是媚态横生,风情万种,最厉害是她双眸具有勾魂摄魄的魅力,瞧得寇仲心中剧**,差点给她把魂魄勾去。他是见惯美女的人,但比起尚秀芳,都欠缺了那种媚在骨子里的动人风情。只有淡雅如仙的师妃暄,足可与她分庭抗礼。但后者当然不会用尚秀芳那种迷死人的眼神去瞧人。

尚秀芳甜甜一笑,柔情似水地说道:“少帅明白吗?”

寇仲一呆道:“明白什么?”

尚秀芳低首嗔骂道:“呆子!”

“叮叮咚咚!”这动人美女的纤长柔荑又在琴弦抚动,弹奏出一段轻松愉快的调子,就算最愚蠢的鲁男子亦知她因有寇仲在旁相陪而欣悦。寇仲头皮发麻的憬然而悟。刚才尚秀芳说过可从男儿的表情神态,捕捉对方心意。现在自己对她的“献媚”竟懵然不知,自该给她骂作呆子。唉!怎办才好?

他的初恋对象是李秀宁,认识宋玉致后,逐渐把爱意转移到她身上,可是眼前的美女又是如此惹人怜爱,伤她的心实是非常残酷的事。虽说男人三妻四妾乃等闲事,可是自己却从没有广纳妻妾的念头,觉得只能把爱集中在一位女子身上,滥情实非他负担得起。而且他矢志要一统天下,根本没有闲情去顾及男女之私,牵肠挂肚是个最难挨的思想包袱。

尚秀芳停止抚琴,余音仍萦绕不去。这美女微微一笑,轻轻道:“少帅心内想些什么呢?”

寇仲苦涩地笑道:“秀芳小姐这回看不透吗?”

尚秀芳柔声道:“英雄俊杰总是别有怀抱,今天请得少帅大驾光临,秀芳非常感激。”

寇仲怕她继续说下去,岔开话题道:“那晚李建成请客,你好像尚未看破我是寇仲,为何忽然又会知道?”

尚秀芳道:“离别时你瞥我那一眼,泄漏出你的身份,所以人家说,秘密是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

寇仲叹道:“现在我真有点害怕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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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秀芳朝他瞧来,美眸深注地说道:“不用害怕,秀芳已很清楚少帅的心意。”

寇仲心中一热,冲口而出道:“不!”话出口才知后悔。

徐子陵和雷九指在挤满人潮的寺院来回走了十多次,踏遍每一个角落,仍对可能存在的入口毫无头绪。趁寺内僧人忙着招待善信,他们潜入他们的居室搜索,结果仍是一无所获。两人在后园龟池旁的小亭坐下。

雷九指道:“我们连藏经阁都偷进去看过,肯定没有任何入口,现在只剩下长年关闭的方丈堂,要不要冒险一试?”

徐子陵摇头道:“太危险啦!石之轩有五成机会在里面坐关,留待今晚再说。”

雷九指一震道:“你们真的准备今晚动手吗!石之轩绝不好惹。”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走吧!见到寇仲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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