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八章 玉殒香消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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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玉殒香消(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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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柔晶偎在风行烈怀里,俏脸再没有半点血色,生命的火焰正飞快地消逝。风行烈再没有流泪,他的神经已因过度伤痛麻木了。

水柔晶勉力张开眼睛,嘴角牵出一丝笑意,轻轻道:“你还在吗?”

风行烈叹道:“柔晶!你觉得怎样了?”

水柔晶闭上美目,费力地道:“我感到很平静、很快乐,我终于面临这一天。”顿了顿再轻吐道:“我在想长征,终有一天他会来找我,我会等他的。”

风行烈又再涌出热泪,说不出话来。厉若海的死亡是充满英雄气魄和动人的传奇性,激**震撼;白素香的死亡则是狂猛悲惨,使人愤怒填膺;眼前水柔晶的死亡却是悠缓凄恻,充满神伤魂断的无奈感,对死亡深刻的体会。水柔晶再微微一笑,想举起纤手为他拭泪,伸至半途时,无力地跌下去。风行烈一把捉着她的手,拿到眼前,帮着她为自己揩掉脸颊处的泪珠。水柔晶秀目现出欣然之色,呼吸忽然急促起来。他忙加强把真气输进她体内。她的身体不住转冷,吸纳不到半分他精纯的真气,闭上俏目。

风行烈惊得魂飞魄散,狂叫道:“柔晶!快醒来,不要这样啊!”在此刻,再没有任何事物比她的生命更重要。他可以做任何事,只为换取她多半刻的生命。

水柔晶猛然张开眼来,俏脸闪耀神圣的光辉,看着他道:“你和长征都不必为我的死亡悲伤,我现在的感觉很好,真的很好!”眼中神采逝去,眼皮无力地垂下来,娇体一颤,浑身变冷。

风行烈一声悲叫,把她紧搂起来,埋入她的怀里,伤痛像江河般狂泻滚流。这风华正茂的美女,终被死神召去了。十多艘战船扬帆疾驶,洞庭湖仍是亘古以来的那样子,可是对风行烈来说一切都不一样了。

两艘快艇追至右舷侧五丈处,怒蛟号亦进入了拦江岛礁石群的外围处。强望生由蚩敌两人一声暴喝,分提独脚铜人和连环扣带,斜斜扑上船头和船尾;竹叟则高举“寒铁杖”由中路扑上,左是“犷男”广应城的镰刀,右是美丽的雅寒清的长剑,尚未接触已是先声夺人。他们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学花扎敖般托大,凌空扑击,免被敌人由空中拦截,只是窜向甲板去,以攻为守,就在腾身而起的过程里,把功力运转至极限,叫对方不得不先避其锋锐。翟雨时和上官鹰抢到船头,阻截强望生,凌战天则居中截击竹叟等三大高手,攻向船尾的由蚩敌则留给怒蛟帮其他高手对付。只要能把前中两股敌人赶回水里,剩下的由蚩敌再不足惧,怒蛟号得这缓冲,亦可安然逃进拦江岛的礁石群里,那时借水流遁走,真是易如反掌。成功失败,决定在这一刻。

最先扑上来的是由蚩敌,船上挡他的是怒蛟帮徒,他哪还有任何顾忌,就在第一支长戟往他刺去之际,他提气再升,脚尖点在戟头,借力一个倒翻,越过守在船边的重重封锁,落到他们后方甲板之上。几乎在同一时间由蚩敌便陷进了苦斗里,这些怒蛟好手全经浪翻云和凌战天亲自指点训练,又精于战阵之术,纵以由蚩敌的武技,对这群以命搏命不顾自身安危的好手,一时亦不易得逞。

第二个成功抢到船头的是强望生,他的独脚铜人最善硬仗,以雷霆万钧之势逼退翟雨时和上官鹰后,才再给两人缠着,斗个难解难分。凌战天虽看得心中焦虑,可是大敌当前,唯有抛开一切,收摄心神,全神贯注于正扑上来以竹叟为首的三名强敌,只要能逼退这三名敌人,便可抽身回去对付由蚩敌。转瞬间,与由蚩敌血战的怒蛟帮徒里,接连传来多声连串哼起的惨叫。

凌战天心神一震下,只攻竹叟一人,看也不看犷男俏姝攻来的镰刀和长剑。竹叟冷哼一声,霍地一沉,疾落下去,消失在船沿甲板的下方。凌战天心叫不妙时,镰刀横割颈侧,长剑斜刺向他小腹处。他一声长啸,鬼索回收,在身前抖起重重鞭影,灵蛇般同时抽打两件能夺魄勾魂的敌刃。广应城和雅寒清齐声闷哼,给震弹上半空。凌战天正欲乘胜追击,“轰!”船身一震,落到下方的竹叟竟仗着绝世神功,硬以他的寒铁杖,在怒蛟号坚实的船身击出一个缺口,再以身体破壁进了怒蛟号的下层。凌战天猛一咬牙,不理这入了室的恶狼,鬼索带着凌厉劲气破空之声,往头顶两人卷去。广应城和雅寒清使出绝技,镰刀和剑分别劈上鬼索,岂知鬼索带着奇异的劲道,竟把他们震抛向船外的虚空处。

就在这时,“砰”的一声,竹叟举着寒杖,破开甲板,在由蚩敌身旁带着漫天碎木冲天而起,寒铁杖闪处,怒蛟帮人纷纷跌退倒地。凌战天顾不得广应城和雅寒清,厉啸声中往竹叟赶去。犹在空中的广应城和雅寒清大喜,衣袖里射出索钩挂在船栏处,借力飞了回来。“嗤!”的一声,鬼索缠上竹叟的寒铁杖。竹叟身为年怜丹的师弟,功力何等高强,丝毫不惧,运劲一拉。两人齐齐闷叫,互扯下竟都往对方靠去,一时空出来的手脚……啪啪地交换了十多招。由蚩敌一声长笑,展开飞鹰的本领,振衣奋起,再一点高桅,凌空往正与翟雨时和上官鹰战在一起的强望生投去。他两人合作多年,只要联合在一起,什么人都不怕。广应城和雅寒清两高手亦落在甲板上,如猛虎出柙,在船中拦着赶来援救的怒蛟帮徒。

上官鹰在翟雨时的掩护下,施出家传绝学,向强望生连攻一百零八矛,杀得强望生汗流浃背。他的武功绝对比他们任何一人强,可是两人天衣无缝的配合,却使他有力难施,完全处在苦撑挨打的局面。此时由蚩敌已盘飞至三人上空,趁上官鹰枪势稍竭的刹那,狂风扫落叶般向两人攻去。一时杀声震天,甲板上兵来刃往,凶险至极点。凌战天乃不世高手,怎不知分秒必争的关键性,蓦地将功力提升至极限,手上鬼索劈手掷出,往竹叟面门掷去。这一着大出竹叟意料之外,哪想得到对方的成名兵器都舍得不要,一矮身,鬼索擦头而过,他空着的左手一指全力往对方胸前点出,劲气嗤嗤。哪知凌战天避也不避,闪电般欺身过来,两手一正一反,右手抓往竹叟面门,另一手掌心向上,撮指成刀,直插他小腹。

竹叟正奇怪对方怎会如此愚蠢,浑然不理胸前要害,待要回掌扫劈,一股大力由铁杖传来,竟扯得自己随杖往右后方侧倾过去,这才知道上当。原来凌战天那掷鞭之举,并不是想伤他,而是借鞭传力,乘他分神迎敌的时刻,猝不及防下,把自己扯得失去平衡之势。“砰!”他因失了平衡,左手一指只能点在凌战天左肩骨处,而非对方胸前要害,力道还不能用足。竹叟魂飞魄散,忙施出救命绝招,全力仰后跃出,刚离地时,腰侧剧痛,他虽避开抓脸之厄,却逃不过下面那一插。幸好他早运功护着该处,兼又正往后飞退,否则凌战天的手刀定能直插入他的肠脏去。饶是如此,敌人的内劲仍透腹而入,竹叟鲜血狂喷下,拿着仍缠着鬼索的寒铁杖,飞离甲板,往船外的湖面抛跌而去。同一时间凌战天肩肉爆裂。他眉头不皱半下,猛地后退,倏忽间到了广应城和雅寒清间,硬受对方一刀一剑,却把两人击得东歪西倒,同时受伤。

这时翟雨时和上官鹰也到了生死边缘,两人均受了不轻的内伤,眼耳口鼻全渗出血丝,说到功力,他们终究和这对蒙古高手有段距离。尤其强望生得由蚩敌之助,重逾五百斤的独脚铜人,发挥出重兵器的威力,每一招都力逾千钧,杀得他们左支右绌,险象横生。“啪!”的一声,上官鹰的矛中分而断,被铜人硬生生打断。由蚩敌狞笑一声,抢入上官鹰中路,连环扣索猛地直伸,往上官鹰咽喉激射过去。翟雨时一声狂喝,手中长剑直劈由蚩敌持扣环的手,竟不理强望生捣往后心的铜人。上官鹰虎**裂,握不住剩下的半截长矛,脱手落地,见扣索抢喉攻来,待要闪避,内脏一阵剧痛,竟提不起气力来,眼看立毙当场,凌战天的长啸已在头上响起。浑身鲜血的凌战天天神般从天而降,点在独脚铜人处,再一个侧翻,来到了由蚩敌和上官鹰两人间处,运掌劈开连环扣。

紧接着“轰隆”一声,怒蛟号全船剧震,原来黄河号趁怒蛟号处在无人驾驶的情况时,赶了过来,拦腰在怒蛟号右舷处撞破了一个缺口。一声清叱,美丽的甄夫人带头飞身过来。凌战天狂呼道:“注意!众孩儿撤!”左右拳出,震退了由蚩敌,转身搂着摇摇欲坠的上官鹰,投入湖水里,消没不见。怒蛟帮人纷纷跃入湖里。翟雨时拼死杀退了强望生后,正要逃走,一个娇美的声音在头上响起:“翟先生!哪里走?”翟雨时骇然上望,入目是漫天剑雨,身疲力累下,背后点点刺痛,知道对方是以绝世剑法刺中自己穴道,身子一软,昏倒过去。

韩柏完全不知道自己如何走下盘龙山。他不住想着往事,很多遗忘了的细节都清晰起来,愈想愈是回味无穷。他首次感到自己的心灵是个丰富无比的宝库,内中有取之不尽的经验和感受,忽喜忽悲,一时哑然失笑,一时黯然魂销。他强烈感觉到秦梦瑶对他的爱意,实是上天所能赐予他的最大恩典,以前他也有这么想过,但从没有像眼前感受那么深刻。

忽然有人在他身旁追着叫道:“专使大人!专使大人!”韩柏一震醒来,扭头望去,原来是聂庆童追在他身后,愕然停下,这才发觉走出了盘龙山,到了后宫处。

聂庆童神色紧张走到他身旁,沉声道:“专使大人快随我去叩见皇上。”

韩柏一呆道:“皇上已早朝下来了吗?”

聂庆童道:“现在快午时了,而且皇上为了你这行动,特别提早退朝。”

韩柏剧震道:“什么?那小使岂非在那里流连了个多时辰,为何却只像过了小片晌?噢!忘了告诉公公我在里面见到什么。”

聂庆童色变道:“千万不要说给本侍听,专史大人只可密禀皇上,否则本侍头颅不保。”

韩柏看了看升上中天的艳阳,照得皇宫内一座座的殿台楼阁闪着辉光,道:“威武王的车子来了没有?”

聂庆童引着他走上一道长廊,答道:“来了好一会子,本侍已派人通知了他,专使大人要稍迟片刻。”

究竟是片刻或几个时辰,全要看朱元璋的意思。韩柏叹了一口气,事实上他比谁都更想早点到鬼王府,那就可早点见到神秘娇俏的虚夜月,想起她,心儿便像烧着的一堆火炭。忽然想起范良极,担心地问道:“小使的侍卫长醒了吗?”暗忖若对方告诉他给人逮着了,那真不知怎么办才好。在他的小半人生中,从未见过有比皇宫更危险,更加杀机重重的地方。

聂庆童引他走进一所守卫严密的楼阁,正要答话,范良极和叶素冬两人笑着由里面迎了出来。这权力最大的老太监笑道:“一说曹操,曹操就到。”

范良极的耳朵何等锐利,走过来笑道:“托专使的洪福,这一觉睡得舒服极了,不信可问叶统领,他说下官的鼻鼾声,隔着花园都可听到。”

韩柏大惑不解,他人既不在,如何可弄出鼻鼾声来?

叶素冬却有点紧张地道:“专使大人快进去,皇上在等着呢!”

韩柏慌忙随聂庆童急步走进去,在一间放满字画珍玩的房内见到朱元璋。

朱元璋挥退所有人,赐韩柏坐下,在他对面端详一会,微微一笑道:“这是宫内最安全的地方,墙内镶了铁板。只要把唯一的门关上,就算浪翻云和庞斑,一时三刻内都闯不进来。在这里说话,包管没有人听到。”

韩柏心中一阵感动,亦颇感不安,朱元璋这么信任自己,自己却在骗他。旋又想道,以朱元璋的多疑,怎会相信自己这个第三次见面的人,说不定他在试探自己,因为眼前乃唯一可以杀死朱元璋的机会。

朱元璋奇道:“专使在想什么?”

韩柏煞有介事地低头道:“有些非常古怪的事发生在小使身上。”

朱元璋双目闪过慑人的精光,淡淡道:“当然有事发生在专使身上,否则为何要朕等了这么久。”接着失笑道:“从来只有别人等朕,想不到朕却要等你。等待的感觉真令人难受,其他的事都不想去做。”

韩柏受宠若惊,朱元璋的态度亲切温和,与刚才在奉天殿上的他判若两人。韩柏装作惶恐地道:“小使罪过!罪过!”

朱元璋摇头道:“朕每天要处理的事,从没有少过二百项,刚才看的一份计划书,朕着人数过,足有一千八百五十二字,提议得很好,不过最多五百字便应可陈列得一清二楚,现在却多用了一千三百五十二字,浪费了朕的时间,专使说我对这人应该赏还是罚。”

韩柏至此亦不由对朱元璋的气度深感折服,他明明心焦想知道,在宫内那禁地里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却仍能从容问话,毫不露出急相,可怜自己不知要留在这里多久,想起虚夜月,他最渴望就是背上能立时长对翅膀出来,带他飞到那里去。搔头道:“骂他一顿再赏他吧!”

朱元璋点头道:“说得好!不过骂有什么作用,朕要打他三十杖,叫所有人都不会忘记,才说出朕对这奴才的嘉奖。”

韩柏暗暗惊心,又为陈令方担心,当官原来是这么没趣的一回事。

朱元璋望着殿顶,道:“专使在那里发生的事,朕要你一字不漏说出来,却不可以问任何问题,事后亦不可对任何人提起,就当从没有发生过,否则朕绝不饶你。”

韩柏醒悟朱元璋刚才提起那事,其实是暗中警告自己,他是赏罚分明的人,叫自己莫要骗他,心中一寒,吐舌道:“皇上放心,小使办事唯恐不力,哪会瞒起什么来呢?”

朱元璋面容转冷道:“那为何专使刚才的神态,却使朕感到你有点心虚?”

韩柏暗呼厉害,直至此刻,他仍不准备把见过那奇异的人的事说给朱元璋知道,哪知竟给朱元璋锐目看破了,不慌不忙道:“皇上真的法眼无差,小使真的非常心虚,因为发生了一些很难解释的异事,小使怕说出来没有人会相信,以为小使在说谎,所以提心吊胆,不知该如何禀上!”

朱元璋半信半疑,瞪他好一会后道:“专使说吧!朕自有方法分辨真伪。”

韩柏心中暗笑,你的擅长是精明多疑,我的功夫却是善能以假乱真,看来又似是坦率真诚,正是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这场角力究竟谁胜谁负,未至最后,谁能知晓,念头方起,心中一震。自己为何不像上次般受朱元璋气势所慑,脑筋灵活起来呢?难道刚才那人看他的一眼,竟使他的魔功加深了吗?

朱元璋雄浑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看来曾发生在专使身上的事,必然非常怪异,否则专使不会有现在这种表情。”

韩柏暗叫惭愧,这下真是因祸得福,不迭点头道:“皇上明鉴,小使遵旨装作迷路闯入村里去,一路畅通无阻,却找不到半只鬼影,正要退走,最奇异的事发生了。”

朱元璋听到他说“畅通无阻”时,微感愕然,落在韩柏眼中,当然知道他因影子太监没有赶他出来而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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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元璋截断他道:“真的什么人都见不到?”

韩柏以最真诚的表情道:“小子怎敢骗皇上?”听到他自称小子,朱元璋紧绷的面容放松了点,沉吟片刻后,挥手叫他说下去。

韩柏想起当时的情景,心中涌上强烈的感觉,两眼射出沉醉的神色,梦呓般地形容道:“小子的眼忽似亮了起来,四周的景物亦比平时美丽多了,不由自主地在一道小溪旁坐下来,把曾遇过的女人逐一去想,竟不知想了个多时辰,后来糊糊涂涂走出来,碰到聂公公才知时间过了这么久,那真是动人无比的经验,小子从来不曾想得那么入神,那么使人心神皆醉的,自己怎样走下山来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皇上为何……嘿!皇上恕罪,差点忘了皇上不准小使提出任何问题。”

朱元璋眼中掠过怦然心动的惊异神色,表面却故作淡然道:“威武王说那里是我明京龙气所在的位穴,令专使有点奇怪的感觉,亦非不能理解。好了!专使可以退下,有人在等你哩!”

韩柏先是一呆,想不到朱元璋这么容易应付,忙跪下叩头,垂头退出去时,朱元璋忽道:“专使知道吗?刚才你进来时,脸上仍有两只掌印,但当你全神回忆当时的情景,脸上掌印却逐渐消退,再没有任何痕迹。”

韩柏一震停下,终于肯定自己的魔功深进了一层。这种进步不像以前般易来易失,而是像树木生命的成长般,达到了某一阶段便永不会退回头,所以自己才没有怎样强烈的感受,因为那已成了他的一部分,就像呼吸般自然和不自觉。

朱元璋温和地道:“专使可以走了,别忘记带你那会酿酒的妻子来见朕。”

见一次朱元璋,吃什么惊风散都补偿不了那损耗。若非自己魔功大进,这次定骗不过朱元璋。

烈火熊熊燃起,把水柔晶美若神物的娇躯卷入血红的焰光里。十七艘战船泊在岸旁,四百多名邪异门的精锐好手,齐集甲板上向山头默默致哀。风行烈面容平静,冷冷地看着她的遗体化作飞灰。风从一望无际的洞庭湖不住拂来,吹得浸湿了火油的柴火闪烁腾跃,不住传来急骤的噼啪声,每一次都送给虚空一团烟屑火星。

商良来到风行烈旁,低声道:“怒蛟帮看来凶多吉少,怒蛟岛一带的渔村全是官船,四方搜寻怒蛟帮人的踪影,又有人看到有怒蛟帮的船给水师追上,杀得一个不剩。”

风行烈的感觉麻木起来,难道怒蛟帮就这么完了?商良见他默不作声,识趣地静立一旁。

好一会后,风行烈长长吁出一口气,平静地道:“我们既然来了,好歹应做一场好戏给那甄夫人看看,否则会叫她小看我们邪异门。”

站在他身后的邪异门各大坞主和护法,都在竖起耳朵听新门主的话,闻言齐感愕然。在现今的情势下,怒蛟帮可能已全军覆没,他们还可以有什么作为?另一方面,却对他增加了尊敬。他愈来愈有厉若海不可一世的豪情和气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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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烈取过商良手上的瓦罐,往水柔晶的骨灰走过去,淡然道:“今晚我们到怒蛟岛去,给他们一个意外的惊喜。”众人脸色齐变。那不是等于去送死吗?

陈令方咕哝道:“还说我官运亨通,哪知第一天便有阻滞,胡惟庸、蓝玉和他们派系的人同声反对提升六部的地位,因为若六部不归丞相管领,改为直接对皇上负责,胡惟庸这中书丞相便变成名存实亡。”顿了顿再叹道:“想不到我一些高风亮节、不齿胡惟庸所为的老朋友,都反对皇上这决定,气氛弄得很僵。”

坐在他身旁,正饶有兴趣看着马车途经的闹市景色的韩柏愕然道:“他们不怕给老朱杖责吗?”

和范良极同坐后面的陈令方,听他叫“老朱”,骇然望了望驾车的鬼王府壮仆一眼,暗惊那御者不知有没有听到他们说的话,若报上皇上,那就大事不好。

范良极搭上他肩头,安慰道:“不用担心,这御者武功稀松平常,加上街上嘈杂和车马声,保证听不到我们说话。”言罢指了指护在车前车后三十多名鬼王府护卫道:“那些人才是高手。”

陈令方放下心事,答韩柏道:“皇上的作风大异往日,竟要众人放胆陈言,于是很多平日噤若寒蝉的人,都抢着说话,力求表现。”

范良极摇头道:“当官有什么好呢?终日提心吊胆,不知何时大祸临头,还不如干脆退隐乡里,纳十来个妾侍,每晚搂着不同的女人睡觉,世上还有什么比这种生活更写意呢?”

陈令方脸色忽明忽暗,好一会道:“现在我是势成骑虎,想退出亦办不到啊!”

范良极哂道:“哪有办不到之理?还不是因你利欲熏心,只要你一句话,我包管可使你隐姓埋名,安安乐乐度过下半辈子。”

陈令方道:“自家事自家知,我早习惯了前呼后拥,走到哪里无人不给点面子的生活。若要我每天上街心惊肉跳,怕碰上熟人和朝廷密探,我情愿自杀算了。”

韩柏听得心中不忍,岔开话题道:“我倒很想听胡惟庸以什么理由反对老朱削他的权,而不致触怒老朱?”

陈令方学着胡惟庸的语调夸大地道:“皇上明鉴,臣下只是为皇上着想,现在皇上每天要看百多个奏章,处理两百多项事情,若没有臣下为皇上分担,工作量将会倍增,臣下为了此事,担心得晚上睡不着觉呢。”两人听他扮得惟妙惟肖,笑了起来。

韩柏喘着气道:“难怪他要来拿我们的宝参,原来没有一觉好睡。”

陈令方恨声道:“更有人为未来的皇帝皇太孙允炆担心,怕他没有皇上的精力,应付不了这么繁重的工作,力主不可削去丞相之权。现在谁也知道皇上想废丞相,揽大权了。”

范良极道:“这又关蓝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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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令方道:“这次皇上的改革,触及整个权力架构,一方面提升六部,使他们直接向皇上负责,直接奉行皇上命令,使中书丞相名存实亡。在军事上,则把权力最大的大都督府一分为五,以后大都督只能管军籍军政等琐事,不能直接指挥和统率军队。一切命令由皇上透过六部里的兵部颁发,使将不专军、军不私将,你说一向呼风唤雨的蓝玉怎肯同意?”

韩柏吸了一口凉气道:“朱元璋的手段真狠,可是他为何又肯让下面的人有机会发言反对呢?”

这时车子驶上清凉山通往鬼王府的路上,车速减慢,景色变得清幽雅致,一洗闹市尘俗之气。

陈令方颓然道:“还不是为了鬼王的意向,他对这事始终没有表态,显亦是心中不同意。兼且他一向看不起允炆,却看重现正不断失势的燕王,更使皇上心存顾忌,不敢轻举妄动。所以这事仍在交缠的状态中,没人晓得皇上心中有什么计算。”韩范两人幡然而悟,至此才稍为明白朝廷内复杂的人事关系。

范良极想起一事,问道:“现在的大都督是谁?”

陈令方道:“是皇上的亲侄儿朱文正,他一向和燕王过从甚密,所以当皇上立允炆为皇太孙,朱文正虽立即和燕王划清界线,可是皇上始终对他不能释疑,没见几年,他衰老了很多哩。”

韩柏漠然道:“幸好他姓朱,否则就和我这专使大人同姓同名。”

鬼王府终于出现眼前。范良极顺口问道:“现在你知道朱元璋想你做哪一个肥缺了吗?”

陈令方眼中闪过兴奋之色道:“是专管天下吏治的吏部尚书,所以这几天我没空陪你们,因为所有当官的都争着来巴结我,虽未真的当成吏部的主管,但我已有吐气扬眉的感觉。”车子缓缓驶进鬼王府去。

范良极摇头苦笑道:“看到你这老小子利欲熏心的样子,之前那番话是白说了。”

陈令方振振有词道:“这是不能改变的命运。你不是说开始时会有阻滞,但之后定会官运亨通,一派坦途吗?我全信你的话哩!至少开始会有阻滞这句话灵验了。”韩范两人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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