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落花桥旁不远处一座衙门外的告示板前,聚了百多人,有些是刚走来看列举蓝玉和胡惟庸两人伏诛罪状的公告,但大多数人都是看罢公告后,仍兴致勃勃地讨论两人的大小罪名,话题多集中在胡惟庸身上。人人额手称庆,却没有人计较若非有朱元璋在背后支持,胡惟庸不但坐不上宰相之位,更难以如此横行霸道,诬陷功臣。
浪翻云来到落花桥上,俯视桥下流水,心中百感交集。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现在终于弄清楚纪惜惜的早逝是被奸人所害,去了长期横亘心头的疑惑,但伤痛却是有增无减。若非瞿秋白身具魔门秘术,又从单玉如处学悉诡秘难防的混毒之术,绝难把他瞒过。可是敌人的诡计终究成功了,兵不血刃地先后害死上官飞和纪惜惜,一切均已错恨难返!自剑道大成已来,他的仇恨之心已淡薄至近乎无,昨晚又给勾起了心事。单玉如便像在空气中消失了,无影无踪,密藏在他灵觉之外。这女人真厉害,必有一套能躲避敌人精神感应的秘术,否则早给他浪翻云找上门去算账。不过她终不能不出手。只要她再次出击,便是以血还血的时刻。
浪翻云叹了一口气,在桥栏处坐下来,神思飞回到与纪惜惜离京那一晚的动人情景。红颜薄命,上天对她为何如此不公平?纪惜惜遣散了婢仆后,与浪翻云乘夜离开京师,混出城门后,浪翻云买了匹马,载美而回。天上下着茫茫飘雪,纪惜惜倦极而眠,蜷伏在浪翻云安全的怀抱里。那时浪翻云虽已名动中原,因从未与黑榜高手交战,仍未名列黑榜。爆竹声响,浪翻云惊醒过来,目睹四周闹哄哄的欢乐气氛,想起前尘往事,更是不胜唏嘘!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刚由酒铺取来的清溪流泉,一口气喝掉了半壶。仰天长吁口气,走下落花桥,朝皇城的方向走去,心中苦想着纪惜惜,伤痛填满胸臆。庞斑终于走了,他们之间似有着某种默契,就是在月满拦江前避而不见。让一切留待到那无比动人的一刻!
韩柏钻入马车,独坐厢内的朱元璋向他招手道:“小柏!坐到朕身旁来!”
鼓乐声响,前后数百禁卫开道下,大明天子正式出巡。叶素冬、严无惧、帅念祖、直破天和以老公公为首的影子太监,策骑护在马车两旁,声势浩大、阵容鼎盛地开出皇城,由洪武门右转,进入京城最长最阔的长安大街。
朱元璋望往窗外,看着瞻仰他出巡的子民百姓纷纷叩首伏地,轻轻一叹道:“静庵死了!”
韩柏微微一愕,恍然朱元璋为何会邀他同行,因为在这大喜的日子,特别多感触,而他却是唯一可倾诉的对象。不由涌起一阵感慨,做了皇帝又如何?还不是一样不快乐吗?
朱元璋仍呆看窗外,嘴角牵出一丝苦涩的笑容,沉声道:“没有静庵来分享朕为她做的一切,这些事还有什么意义?”
韩柏尚未有机会答话,他又道:“是否真如若无兄之言,所有事都是注定的呢?朕今天又少了三条黑头发,这是否早写在命运的天书上?每条头发均给命运之手编定了号码?”韩柏刚才是不够他出口快,现在却是哑口无言。
朱元璋再叹一口气,缓缓道:“朕曾给静庵写了一封很长的信,以最大的勇气告诉她,朕甘愿为她舍弃一切,只求能得她深情的一瞥。梦瑶那晚提及静庵有东西交给朕,定是那封信无疑!”
韩柏“哦!”地应了一声,本想问他言静庵有没有回信,不过想来还是“没有”的可能性较大,忙把话吞回肚子去。
朱元璋凝望窗外,却对街道上纷纷抢着下跪的群众视若无睹,悲怆无限地道:“朕等待她的回音,一等二十年,最后只等到这一句话,总算知道她一直把那封信保存着,把它记着,最终亦没有掷还给朕。”韩柏欲语无言,陪他感受到那苍凉凄怨的情绪。
这时出巡车队刚经过了夫子庙的巍峨建筑群,来到庙东的江南贡院外,再左转朝京师气势最雄浑的聚宝门缓缓开去。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嘻嘻哈哈的,但又是战战兢兢地追在车队之后。远处传来一阵阵爆竹之声,充满太平盛世的欢娱和繁盛。更衬托出朱元璋空虚的心境。
朱元璋沉吟片晌,续道:“朕在攻下金陵前,陈友谅称汉于江楚,张士诚称周于东吴,明玉珍称夏于巴蜀,而蒙人最杰出的军事天才扩廓,则挟大军虎视于河洛。朕以区区之地,一旅之师,介于其间,处境最是不利。虽有李善长、刘基、宋廉参赞于内,若无兄、徐达、常遇春、汤和等攻城略地于外,形势仍是岌岌可危。可是静庵偏选上朕这最弱小的一支反蒙队伍,你说朕怎能忘记她的青睐有加?”言罢唏嘘不已。韩柏见他只是呆望窗外,并没有回头看他,更不敢答话。
朱元璋又摇头苦笑道:“陈友谅自定都采石称帝后,势力大增,远非朕所能及,却仍不肯放过朕,约同张士诚来攻朕的应天府,幸好当时张士诚怕陈友谅得势远多过怕朕,没有答应,否则今天就不是这番局面,这不是命运是什么呢?”他一双龙目闪亮起来,脸上泛起睥睨天下的豪气,奋然道:“就在那争得喘一口气的机会,朕用若无兄之计,以假内应引得陈友谅大意东来,再用伏兵四面八方起而围击,此后陈友谅连战皆北,那时朕已有信心尽收天下,再没有人能阻挡朕的运势。”
对于明朝开国诸役,明室子民无不耳熟能详,朱元璋与陈友谅鄱阳湖康郎山之战,更成了说书先生必讲的首本故事,不过由朱元璋亲口说出来,自是另有一番无人能替代的味道和豪气。这时车队来到长街南端的聚宝门,南临长干桥,内依镇淮桥,外秦淮河在前方滔滔流去,内秦淮河在身后涓涓流过。秦淮河两岸聚居着的尽是官吏富民、公侯将帅的巍峨豪宅,这些王府大院林立河岸,气象万千,尤使韩柏感到身旁的天下至尊,建立大明那叱咤风云的气魄。车队折往秦淮大街,向青楼云集的河岸区驰去。韩柏此刻方注意到燕王棣的马车紧随其后,不由驰想燕王棣正视察不久后会变成他臣土的京师那兴奋的心情。
朱元璋摇头笑道:“陈友谅发动六十万大军,浮江而东来攻打朕的南昌,只楼船便达百艘,军容鼎盛,岂知若无兄的一把火,烧掉了他做皇帝的美梦。可知命运要影响人,必先影响他的心,否则当时朕已自问必败,他却蠢得联巨舟为阵,当然还得感谢老天爷,赐朕那阵黄昏吹来的东北风。管他舟阵延绵十余里,旌旗楼樯,望之如山,仍抵不住一把烈火。唉!往者已矣!当年朕为了忍受思念静庵之苦,又为希望得她欢心,不顾生死南征北讨,只有在两军对阵的时刻,朕才可暂时将她忘了。可是朕得天下后,七次派人请她来京,她都以潜心修道推掉朕的邀请。朕痛苦莫名下,忍不住写了那封信,尽倾肺腑之言。现在静庵死了,朕忽然感到生命失去了一切意义,在这大寿之期,只希望天下仍能长享太平,朕便心满意足。”
韩柏怎想到朱元璋对言静庵用情深刻如此,更说不出话来。他自问对秦梦瑶的思念,远及不上朱元璋对言静庵。
朱元璋忽地一震道:“那是谁?”
韩柏随他目光往窗外望去,只见跪满长街的民众里,有一人悠然漫步,与车队相错而过。赫然是浪翻云。浪翻云这时刚别过头来,似醉还醒的双目精芒亮起,眼光利矢般透帘望进来,与朱元璋的锐目交击在一起。外面的严无惧不待皇命,喝止了禁卫们要趋前干涉浪翻云没有下跪叩首的行动。
朱元璋脸上色魂迷惘的表情一扫而尽,恢复了一代霸主枭雄的冷然沉着,低喝道:“停车!”车队倏然而止。
浪翻云改变方向,往朱元璋的御辇漫步走去。叶素冬等纷列御辇两侧,严阵以待。
朱元璋脊背挺直,下令道:“不要阻止他!”伸手揭起车帘,两人目光紧锁在一起。
浪翻云转瞬来至窗旁,微微一笑道:“皇上安好!”目光转至韩柏脸上,颔首道:“小弟功力大进,可喜可贺!”
韩柏想说话,却被朱元璋和浪翻云间的奇异气氛和张力,感染得说不出话来。事实上他也找不到适合的话。
朱元璋欣然道:“翻云卿家!我们终于见面!”
浪翻云潇洒一笑,从怀里掏出半瓶清溪流泉,递给朱元璋,淡淡道:“为万民喝一杯吧!怒蛟帮和浪某与皇上所有恩恩怨怨,就此一笔勾销。”
朱元璋一把接过酒壶,仰天一饮而尽,哈哈大笑道:“酒是好酒,人是真英雄,还何来什么恩恩怨怨?”接着眼中逸出笑意,柔声道:“翻云兄是否准备再由朕身旁把秀秀接走呢?”
浪翻云哑然失笑道:“这也瞒皇上不过!”
朱元璋苦笑道:“这叫做前车之鉴。”再微微一笑道:“朕已非当年的朱元璋,好强争夺之心大不如前,现在只望皇位能安然过渡,不致出现乱局就好了。”言罢向浪翻云递出他的龙手。
韩柏心叫厉害,朱元璋为了他的明室江山,什么都可摆到一旁。只不知危机过后,他是否仍是那么好相与而已?
浪翻云伸手和他紧握,眼神直透进朱元璋的龙目里,低声道:“小心了!”从龙掌里抽手出来,在怀中掏出另一壶酒,痛饮着举步去了,再没有回过头来。
朱元璋吩咐车马起驾,在车厢里,低头细看手中的酒瓶,沉声道:“你那方面的人怎样了?”
韩柏知他放怀沉湎于伤痛后,终恢复平常的冷静沉稳,深藏不露,小心答道:“他们应到了皇城,由陈成副指挥为他们安排部署。”
朱元璋向他扼要地说了假遗诏的事,冷然道:“单玉如若要抢遗诏,只有趁朕到南郊时进行。那时朕若喝了毒酒,就没有时间另立遗诏。此事交由你全权处理,切勿轻敌,单玉如不来则已,否则必是倾全力而来,兼之她们深悉宫内形势,绝不易应付。”
韩柏魔功大成,功力倍增,慨然道:“这事包在小子身上好了。”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韩柏乘机向他禀上韩天德要退出仕途的心意,朱元璋自是一口答应。车队绕了一个圈,回到皇城。
朱元璋的龙驾停在奉天殿前的大广场处。久违了的允炆身穿龙纹礼服在禁卫内侍簇拥中,来到车前跪下,恭敬叫道:“允炆向太皇帝请安!”
朱元璋揭开竹帘,现出一脸慈祥神色,柔声道:“炆儿昨夜睡得好吗?没有给那些小贼惊扰到吧!”
看着朱元璋那令任何人都要相信他诚意的表情和声音,韩柏一阵心寒。换了是他,打死也装不出朱元璋那种口蜜腹剑的神态。
朱元璋回头对韩柏微笑道:“朕现在和炆儿去看戏,忠勤伯莫要错失一睹怜秀秀无双色艺的良机。”
韩柏随严无惧步入承天门和洪武门间的锦衣卫所,虚夜月和庄青霜两女迎上来,兴奋地扯着他道:“诗姊的酒真好卖,一个时辰便卖个一干二净,开酒铺原来这么好玩。”
两女均易钗而弁,穿上男服,虚夜月的男儿样早给看惯了,庄青霜却叫他眼前一亮,尤其她腿长身高,确有男儿英气,但缠着他的俏模样,却是嗲得完全背叛了那身赳赳官服。风行烈、戚长征和众女全来了,两人都换上锦衣卫的服饰,一同坐在大堂里喝茶等他,众女全体男装。
韩柏笑道:“诸位嫂子原来扮起男人来仍能这么撩动男人,真是怪事。”
谷倩莲嗔道:“再乱嚼舌头,我们就把你扮成女人。”
韩柏一听不妙,转口道:“范贼头哪里去了?”
寒碧翠答道:“范大哥去找忘情师太她们哩!”
韩柏心道:怕是找云清才是真的。想起离朱元璋到南郊还有几个时辰,兴奋道:“不如我们一同去看怜秀秀的戏吧!”众女首先叫好。
严无惧笑道:“我已打点过皇城内所有禁卫单位,各位可安心去欣赏戏曲。”
戚长征亦是爱闹之人,长身而起道:“事不宜迟,最要紧霸得个好位置。”
闹哄哄中,众人兴高采烈离开锦衣卫所,哪有半点兵临城下的味道。
太庙外的大广场处,搭起了个可容千人以上的大戏棚,鼓乐声喧,为皇城森严肃穆的气氛,平添了热闹欢乐的感觉。韩柏等在陈成带领下,结伴来到戏棚外的空地处,只见人潮拥挤,文武百官,大多携同府眷,喜气洋洋地来皇宫参与首个贺寿节目。广场上还有杂耍等表演,使这里热闹得宛如赶集墟市般,弥漫着欢笑和喧叫声。文官武将,固是衣着光鲜,不过最吸引韩柏和戚长征的,还是那些平时躲在王府官宅内的高贵妇女们,粉白黛绿,叫人眼花缭乱。
风行烈凑到韩柏和戚长征两人间道:“你们说这些美女贵妇中,究竟有多少是天命教的妖女呢?”
两人一时没有想到这点,闻言心中凛然。他们在看人,别人也在看他们。尤其韩、风、戚三人站在一起,加上扮作男装的诸女,谁不向他们投来艳羡和倾注的目光。虚夜月和庄青霜都是京城闻名的人物,哪个不识。虚夜月才抵达,便给一群公子拥着问好;庄青霜则发现其父庄节,正和一班王公大臣在棚外闲聊,忙赶了过去。
韩柏正要去打个招呼,身后传来甜美熟悉的声音道:“韩柏!”
韩柏等齐感愕然,转头望去,不是白芳华还有谁?她神情如昔,俏脸似嗔似怨,一身湖水绿的贵妇华服,发簪高髻,缀着珠玉闪闪的饰物,盈盈俏立,确是我见犹怜。众人想不到她仍有胆量现身,神情不自然起来。看她全无侵略性的娇柔模样,总不能立即对她动粗吧!
白芳华见到众人冷硬的表情,垂头凄然道:“芳华只想向韩郎说几句话,若怕人家害你,便先制着芳华的穴道吧!”她这么一说,众人均明白她知道自己天命教的身份被揭破了。
戚长征怕韩柏心软中计,冷笑道:“请问白小姐是天命教的哪一位护教仙子?”
白芳华幽幽的白他一眼,微嗔道:“白芳华就是白芳华,还有什么哪一位的哩!”
众人忽又糊涂起来。韩柏早领教惯她把事情弄得扑朔迷离的手段,笑道:“各位兄嫂自行玩乐,待小弟听听白姑娘还有什么赐教。”
众人知他平时看来糊里糊涂,其实比任何人都要狡猾厉害,亦不阻他。
戚长征忍不住凑到韩柏耳旁道:“快点完事!月儿霜儿处自有你兄弟我给你顶着。”韩柏骂了声“去你的”,和白芳华并肩走到一旁。
白芳华轻轻道:“韩郎!找个僻静些的地方好吗?”
耳内响起叶素冬的传音道:“有没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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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摇头示意,暗忖这里确是人多眼杂,轻扯着白芳华的罗袖笑道:“白姑娘爱在室内还是室外?”一边朝内皇城方向走去。
白芳华幽幽应道:“只要没有外人在旁就可以了。”
韩柏暗忖只要小心点,就算单玉如来也可脱身,何况单玉如绝不会在朱元璋喝毒酒前急着露脸。既是如此,大可放心占点便宜,否则给她骗了这么久,岂非十分不值。拉着她绕过内皇城的外墙,由东华门进入内皇城去。门卫都向他致敬施礼。
两人片刻后来到文华殿外幽静御花园的密林处,察听过左右无人后,韩柏一把将她搂个满怀,亲了她左右脸颊,嘻嘻笑道:“究竟有什么心事儿要和小弟说呢?”
白芳华玉手缠上他的颈项,动人的肉体紧挤着他,横了他千娇百媚的一眼,叹道:“韩柏啊!你是怎样发觉芳华的真正身份呢?”
韩柏心中暗笑,其间的曲折离奇,任单玉如智慧通天,亦包管想不破,微微一笑道:“芳华你虽是魔功高强,但却有个很大的破绽,所以遇上真正高手,立即无所遁形,而你的韩郎我正是这么一位特级高手。”
白芳华花支乱颤笑了起来,伏在他颈项处喘着气道:“韩郎啊!不要吹牛皮了,人家的魔门绝技名为‘密藏心法’,千百年来经历代祖师不断改良,鬼王也给瞒过,怎会有你所说的破绽?事后人家回想起来,韩郎应是在决战鹰飞前,才识破芳华的身份,否则为何一直要架人到**去,到人家和你上床,反又推三阻四呢?”
韩柏脸也不红地叹道:“白姑娘真厉害,好了!小弟还要去看戏,快……”
白芳华重重在他背肌扭了一把,大嗔道:“你这无情无义的人,枉人家一直抗拒教主的严令,不肯害你,只换来你这般对待。”
韩柏被扭得苦着脸,一只手滑到她的隆臀上,肆无忌惮地抚摸着,赞叹道:“真够弹性迷人!”
白芳华领教惯他的不正经,任他轻薄,凄然道:“韩郎啊!你知芳华多么矛盾,一个是对芳华恩重如山的教主,一个是芳华倾心热恋的爱郎,你叫人家应怎样选择才对?”
韩柏愕然道:“今天你真不是为害我才来的吗?就算我肯放过你,朱元璋和燕王怎肯让你安然离开呢?”
白芳华把他推得撞上背后的大树,多情地吻他,无限温柔地道:“你这人总是那么粗心,教主既派得芳华出来对付燕王和鬼王,芳华怎会是任人宰杀的无能之辈呢?”
韩柏爱抚她隆臀的手停了下来,骇然地瞪视着她,道:“为何白姑娘像对小弟的挑逗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
白芳华妩媚地横他一眼,浅笑道:“魔门虽百派千系,支叶繁多,但大别之仍只是阳刚阴柔之分。阴柔方面,当今之世当然以单教主为代表人物,她的媚术已达随心所欲的境界,芳华得她真传,怎会怕韩郎那气候仍差了一大截的种魔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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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心中好笑,知她仍未能察破自己道魔合流的境界,笑嘻嘻道:“这么说,芳华就是单玉如的嫡传弟子了,只不知你的真正功力比之她又是如何呢?昨晚她给小弟拂中胸前双丸时,亦要难过了好一阵子哩!”
白芳华的俏脸赤红起来,狠狠瞪他一眼,啐道:“真是无赖恶行,竟敢对单师那般无礼,今日芳华来找你,就是奉单师之命来杀你,至多你死后,芳华赔你一条命吧!”
韩柏早知她不安好心,至于死后她会不会把自己的命赔给他,却是未知之数,奇道:“你这样明着要来杀我,我难道仍伸长脖颈任你宰杀吗?”
白芳华星眸半开半闭,瞟了他一眼,轻轻道:“你舍得推开芳华,芳华便和韩郎动手吧!”
韩柏深深看着她的秀目,柔声道:“是否我永远不推开你,芳华就永不与小弟为敌哩!”
白芳华凄然一笑,泪水珍珠断线般由左右眼角急泻而下,垂首叹道:“但愿如此,只恨命运最爱捉弄世人。”轻轻一推,离开他的怀抱。
韩柏差点魂飞魄散。原来自搂着她开始,他一直借身体的接触,以魔功紧锁她的奇经八脉,可说把她置于绝对的控制下。岂知她刚才体内各穴忽然生出强大抗力,将他的内劲反撞而回,脱出了他的控制。这有点像当日单玉如自以为制着他,事实上魔种却不受束缚。难道白芳华真正的功力已青出于蓝,比其师单玉如更厉害吗?心叫不妥时,白芳华的双掌按实他胸口,两股椎心裂肺、至阴至柔的掌劲,透胸直入,掌劲飘忽难测,极难化解,换了以前,在这么近的距离,又是欺他猝不及防,即使有挨打功亦难免重伤。幸好他魔功大成,又达到前无古人道魔合流的境界,气随意动,道魔二气正反循环,在对方掌劲进入心脉的刹那间,运转十八次,把白芳华刻意取他小命的掌劲化掉十之八九,到真劲及于心肺,韩柏再借喷出一口血箭,将对方椎心裂肺的狂劲,借鲜血送出体外。表面上他惨哼一声,背脊狂撞在后面的树身上。粗若儿臂的树干立时断折,韩柏断线风筝般往后倒飞,“砰!”一声掉在一丛矮树去。
白芳华闪电般追至,落到他身旁,泪珠不住流下,俯首看着韩柏,凄然道:“韩郎啊!你太大意也太轻敌了,人家明知你会制着芳华的穴道,怎肯让你得逞?”
韩柏心中好笑,勉力撑起上身,颤声道:“你对我真的如此绝情?”
白芳华跪了下来,把他搂得挨在大腿处,泪如雨下,低声道:“对不起,芳华是别无选择。”左手托着他颈项的手催送真气,制着他经脉,另一手衣袖扬起,已多了把蓝芒闪闪的淬毒匕首,闪电往他心窝**下去。
如此毒辣的美女,韩柏还是首次遇上,一方面是对自己情深款款、凄然泪下,但手脚上却丝毫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只是这点,怕白芳华真的已青出于蓝。韩柏这时断定了白芳华乃天命教里比得上单玉如的厉害人物,哪敢轻忽,先化去了她制着经穴的真劲,融为己有,再在对方匕首及胸前,一指戳在她椒乳下最脆弱的乳根穴处。这回轮到白芳华魂飞魄散,但却没有如韩柏所想象般应指倒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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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韩柏指尖戳中她乳根穴时,她体内生出抗力,把他的真劲反撞回去。韩柏固是虎躯撼摇,白芳华则一声惨叫,匕首甩手飞出,娇躯滚了开去。韩柏这时已深悉她厉害,弹了起来,凌空飞起,拔出鹰刀,朝正在地上翻滚的白芳华一刀劈下。他被白芳华的泪里藏刀、狠辣无情激起魔性,下手也是绝不容情。更重要是他这时才恍然大悟,白芳华实在是天命教内,单玉如手下最出类拔萃的魔门妖女,无论魔功媚术,均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
当日他初次发现白芳华的身份时,便曾以为她就是单玉如,否则怎能骗过所有人,包括鬼王和燕王在内。只是她那能够深藏不露的本领,便可揣知她的可怕处。只恨一直受她多情柔弱的“媚态”所惑,始终不当她是个厉害角色。到今天她露出真面目,韩柏方醒悟过来。言静庵既能培养出一个秦梦瑶来,以单玉如通天的智慧和本领,自然亦可**出白芳华这样超卓的魔教传人。天命教最厉害的地方正是深藏不露,如此推之,教内或尚有些像白芳华般却尚未现形的厉害人物。这种人每杀一个,便可削弱天命教一分力量。两军对垒,再没有人情容让之处。
眼看鹰刀要劈在白芳华动人的娇体上,这超级妖女的外袍突然脱体而起,卷在刀身处,接着“砰!”的一声,袍服化作靛蓝色的烈焰,照头盖脸由下而上地朝韩柏卷来。韩柏吓了一跳,抽刀跃起,凌空倒翻,在要落到后方林木一条横支上时,劲风响起,三粒圆弹子品字形朝他面门激射而至,使他根本无暇去看对手的动静。他不知这些圆弹子有何玄虚,不敢挥刀挡格,硬在空中横移开去。“波波波!”在他身旁三尺许处,圆弹子像有灵性般互相交撞,化作一团白雾,倏地扩大,把他及四周方圆三丈的林木,完全笼罩在内。魔门心法讲究变幻莫测,白芳华这魔教的超卓传人,正把这特性发挥尽致,立时扳回主动之势。
韩柏身具魔种,不怕任何毒气和障眼法,棋逢敌手下,大感有趣。哈哈笑道:“好芳华!我们不能在**交锋,在战场上玩玩也是精彩。来!快陪为夫玩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