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易作品大全集(全15部共144册)-第七章 南郊祭天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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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南郊祭天(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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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翻云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凑到她明透如羊脂白玉的小耳旁,柔声道:“现在谁掉进谁的陷阱,仍是言之过早呢!”

怜秀秀不能相信地看着他,接者一声欢呼,用尽力气搂紧浪翻云,神思飞到了洞庭湖去。浪翻云心中一叹,单玉如已害死了纪惜惜,他怎么还容怀中玉人又给她害了,可是他也绝不会放过单玉如的。

春和殿在内皇城属后宫的建筑组群,规模当然及不上奉天殿,但却是朱元璋闲时把玩珍藏的起居所,所以又名「藏珍阁」,布置得宽敞舒适,共分七进,宝库就是中殿的一间地下密室。韩柏当日便是在此由陈玉真磨墨,写那封给高句丽王的国书了。春和殿的建筑格局亦与其他殿宇有异,没有采用庑殿又或歇山等形式的屋顶。而用了最简单的人字形硬山顶,使人分外感到平和亲切,亦较适合日常起居。总体上坐北朝南,殿后是御花园,围以高墙,前面两边均有亭园水池,围成了一个宽广的殿前广场,一条御路直达殿前。这时正是午后时分,大殿在日照下有种冷清清的感觉,平日森严的守卫再不复见。风行烈接上丈二红枪,与扛着天兵宝刀的戚长征坐在殿前的石阶闲聊,神态轻松自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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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行烈笑道:“看来薄姑娘对你的态度亲密多了。”

戚长征摇头苦笑道:“是又如何?她既表明不会嫁人,难道我下作得去强人所难吗?勉强得来的哪有幸福可言。”

风行烈点头道:“三妻四妾亦不一定是好事,现在你比我还多了一位娇妻,应该心满意足。”

戚长征望着晴空,失笑道:“想不到我这反贼竟会为朝廷作了免费禁卫。所谓来者不善,我们要打起十二个精神才行。”

足音响起,谷倩莲和虚夜月由殿内手牵手走出来,向两人道:“你们还要嗑瓜子吗?剩下很多呢!”两人为之啼笑皆非。

韩柏这时由殿顶跃往后园,才走了两步,忽见远方小亭处云素跪在忘情师太前,不知在说着什么话。韩柏虽好奇心大起,恨不得立即用刚领悟得来的窃听术去听个清楚,却始终做不出这种坏事来,刚要转身离开,忘情师太的声音传来道:“韩施主请过来。”韩柏心中叫苦,难道云素向忘情师太投诉自己曾挑逗她,自己其实并没做过什么太不该的事呀!云素站起来,低垂清秀纯美的玉容。

韩柏来到端坐亭心的忘情师太前,硬着头皮道:“师太有何指教?”

忘情师太淡淡道:“贫尼请施主来,是想韩施主作个见证,假设贫尼有何不测,庵主之位,传与云素。”

云素抬头道:“师父!”

忘情师太不悦道:“你不听师父的话了吗?”

云素又垂下头去,不敢抗辩,看得韩柏怜意大生。

忘情师太见他呆看着云素,皱眉道:“韩施主!”

韩柏清醒过来,吃惊道:“师太哪会有什么不测,这事还是从长计议好一点。”

忘情师太没好气道:“施主只要作个见证就行。”接着道:“贫尼本以为自己早断了七情六欲,可是现在知道解符或许会来,却完全无法压下报仇雪恨的心,所以要交代好后事,才可放开一切,与敌人一决生死。”

韩柏愕然道:“师太认识解符吗?”

忘情师太若无其事道:“不但认识,还做了三天的夫妻。”

韩柏为之愕然。忘情师太脸色阴沉,像说着别人的事情般冷然道:“那是四十三年前的旧账,其时解符乃蒙人的爪牙,被中原白道聚众伏击,受了重伤,给我那不知情的爹好心救回家,悉心医治,岂知这人狼子野心,不但不感恩图报,还假意入赘我家,不到三天便抛弃了我。这狠心人为了毁灭线索,不惜下毒手把我全家上下杀个鸡犬不留,我也中了他一指,本自分必死,却给上任庵主追踪解符到来救了。”

韩柏心想解符虽狠心毒辣,但人性可能仍未完全泯灭,否则忘情师太怎会不立毙当场。岂知忘情师太看破了他的心意,续道:“他那一指点中了贫尼心窝,却不知贫尼的心比一般人稍偏了一点,这才得留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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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为之发指,大怒道:“这大混账,若他真敢前来,师太请在一旁看着老子把他撕作八大块。”

忘情师太摇头凄然道:“韩施主的好意,贫尼心领了,这些往事毒蛇般多年来一直咬噬着贫尼的心,现今解决的时刻终于来了。”缓缓站起来,向韩柏道:“云素交给施主照顾,贫尼想冥坐片刻。”一闪身,没入亭旁竹林之内。云素仍是出奇的平静,显是早一步知道了忘情师太这伤心凄惨的往事。

韩柏终得到了与云素单独相处的机会,但却再无任何轻狂的心情。正不知要说什么话才好,云素文静地道:“小尼还以为韩施主去找浪大侠呢!”

韩柏老脸一红,尴尬地道:“嘿!我这么胆小窝囊,小师父定是看不起我。”

云素白里透红的脸蛋,现出了两个浅浅的小梨涡,淡淡一笑道:“怎会呢?小尼只是说笑罢了!师父说韩施主是真情真性的人,绝不会硬充好汉,但正是真正的英雄,说到胆子,没有人比你更大,否则怎敢冒充薛明玉在街上随处走呢!”

听着她以天真可人的语气娓娓道来,韩柏只懂呆瞪着她,暗忖如此动人的美女,做了尼姑真是暴殄天物,等老了才再入空门也不迟吧!看着她修长得有他那么高的苗条身材,韩柏的色心逐渐复活过来。

云素给他看得俏脸微红,垂下头去,低宣一声佛号,歉然道:“小尼罪过,竟贪口舌之快,说个不休。”

韩柏呆头鹅般道:“怎会是罪过呢?佛经内记载的不都是佛祖的语录吗?他说的话比你多得多了。”

云素微嗔道:“那怎同呢?他是要开解世人,叫他们渡过苦海嘛。”

韩柏奇道:“说话就是说话,小师父说的话令小弟如沐春风,一点不觉得人世是个苦海,应是功德无量才合理。”

云素终还是小女孩,听得有趣,“噗哧”一笑道:“没人可说得过你的,那天无想圣僧也给你弄糊涂起来,小尼更不是你对手,好了!师父叫小尼跟着你,下一步应做什么才好呢?”

韩柏见她轻言浅笑,娇媚柔美,心中酥痒,正要说话,神情一动道:“敌人到!”

大殿前。懒洋洋坐在石阶处的戚长征和风行烈,均感到有高手接近,两人交换了个眼色,戚长征笑道:“鼠偷来了!”话尚未完,广场处多出了十四个人来。

这些人虽穿的是汉人武士服,但身上配着的全是特长的倭刀,身形矮横剽悍,唯一例外是卓立最前方的东洋刀手,身量高颀,年纪在三十许间,还长得颇为俊秀,皮肤白皙如女子,只可惜带着一股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邪恶之气,使人感到他是冷狠无情,狡猾成性之徒,其他人显然以他马首是瞻。戚长征和风行烈同时微一错愕,暗责自己疏忽,他们不是不知道东洋刀手的存在,而是想到浪翻云随手便杀掉四个之多,就不大放在心上,岂知现在一个照面下,发觉这批人各有其独特的气度姿态,显是来自不同流派的高手,尤其这高挺邪恶的人,已远至宗主级的段数,看来只比水月大宗差上一筹半筹,忽然多了这批高手出来,怎不叫他两人大吃一惊。不由又想起了水月大宗那精通阵法的风林火山四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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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俊瘦邪恶的高个子微微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操着不纯正的汉语道:“你们两人就是风行烈和戚长征了,本人看过你们的图像,认得尔等的兵器。”

戚长征喝道:“报上名来!”

那人双目寒芒一闪,盯着戚长征道:“本人冷目姿座,下地府后切勿忘了。”

戚长征哈哈一笑,倏地立起,提着天兵宝刀,大步往敌人迎去,竟丝毫不惧对方人多势众。“铿锵”声响个不绝,冷目姿座身后十三名刀手,各自以独特的手法拔出倭刀,在他身后散开来,摆出起手式,有的刀作大上段,有些侧偏、下垂、拄地、正前,各有姿态,一时杀气腾腾,弥漫全场。风行烈怕他有失,举着丈二红枪,紧跟在他身后。

冷目姿座不愧一流高手,神态悠闲,先叽哩咕噜说了几句倭语,“锵”一声掣出刀身扁狭、锋刃和手柄特长的倭刀,缓缓高举过顶,冷喝道:“记着了!本人此刀名‘血箭’,乃东瀛水月刀外第二把名刀。”

戚长征脚步不停,此时逼至五丈之内,哂道:“第一把名刀早魂断中原,现在轮到你这所谓第二把名刀。”

冷目姿座毫不动怒,微笑道:“那就要看戚兄的本事,听说戚兄有很多女人,戚兄死后,她们就归本人所有。”

后面的风行烈见此人气度姿态与杀气,明显远胜其他人,提醒戚长征道:“你小心对付这人,其他人交给我。”

戚长征早发觉冷目姿座随便举刀一站,门户森严,无懈可击,心中凛然,微一点头,猛地加速前冲,左手天兵宝刀化作一道长虹,往冷目姿座电射而去。同一时间冷目姿座踏前一步,手上血箭刀疾劈而下,凌厉凶毒至极。最惊人处是使人感到他这一刀聚集了他全身功力,所以若对手功力稍逊的话,一刀可分出胜败。戚长征已进入晴空不云的无染刀境,心神意合而为一,刀势不变,全力出击。“当!”的一声巨响,两刀交击,两人同时后退。戚长征暗叫厉害,只此一刀,已知此人功力不逊于自己,倏忽间退到风行烈身后。冷目姿座则退入了己方阵内,还脚步不停,到了大后方去。

风行烈超前而出,变成了面对着半月形散开钳制着他的倭刀阵。他的燎原枪法最善群战,不惊反喜,健腕一翻,丈二红枪化作漫天芒影,山洪破堤般往三名冲杀过来的刀手涌去。东洋刀法讲求气势力道,以命搏命,其中没有丝毫转圜余地,动辄分出生死。碰巧风行烈的燎原枪法亦是一往无前,故此双方对上,立时分出高下。丈二红枪在刹那间,逐一扫上对方劈来的倭刀。

三名倭子刀手明明挡着对方红枪,可是对方红枪滑似泥鳅,任他们展尽浑身解数,都不能令对方留上半刻。同时真劲透刀而入,侵上经脉。三人闷哼一声,齐往后移,运气化解。其他人恐气势有失,立时补上。哪知三人刚退半步,第二波真劲已然袭至,他们哪想到敌人有此绝技,猝不及防下,同时口喷鲜血,踉跄跌退。到第三波能影响精神的异气侵上神经时,心志崩溃,再禁受不起,惨然倒毙当场。全场各人,包括风行烈在内,都震惊莫名,那就和施展妖法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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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所谓高手,能借兵刃交击催送真气,已是个中能者,像浪翻云、庞斑之辈,真气的运用,已到了随心所欲的境界。风行烈虽仍未臻此境界,可是能一下子送出先后不同的三股真气,实远超出一般高手的水平和能力,年怜丹亦因此饮恨明陵,这三人比起年怜丹来算是什么,故一上场便送了小命。任这些倭子如何凶顽,见状无不大惊失色,朝后退却。

冷目姿座眼力高明,一看便知虚实,穿阵重回最前方,收敛了刚才狂气,冷喝道:“好!难怪花仙不是你对手,果然有真实本领。”

戚长征伸手按着风行烈的宽肩,笑道:“我的风大侠,这小子是我的!”

韩柏那边来的是两名娇俏女郎,她们出现墙头,衣服华丽,体态撩人,就在高墙顶悠然安坐,均是手持玉箫,一派风流浪**的模样。

韩柏大感有趣,高呼道:“墙头风大,两位美人儿何不到亭内跟我亲热亲热?”旋又叫道:“两位美人儿怎么个称呼?”

两女之一娇笑道:“人人说韩柏你是风流汉子,现在一见才知名不虚传,竟差劲到小尼姑都不放过呢?”

韩柏吃了一惊,怕云素受不起,偷眼往她瞧去。岂知“云素”一脸天真地答道:“施主错了,韩施主并没有不放过我。”

两女听得为之愕然。另一名未说话的美女道:“这么天真可爱,连奴家身为女子,都不想把你放过。”转向韩柏道:“官人啊!人家的名字叫迷情,她叫妩媚。怎么会只得你们两个孤男寡女在此卿卿我我,其他的人去睡觉了吗?”

韩柏暗忖这对闻名已久的天命教护法妖女终于出现,看来对方是要不惜一切把诏书抢到手上。哈哈一笑道:“迷情仙子你真的厉害,一猜便中,你有兴趣睡觉吗?在下定会奉陪。”

两女花支乱颤般笑起来。迷情喘着气道:“谁不知你的厉害呢?要睡么我们姊妹一起陪你,否则怎承受得起你。有空吗?随我们回家吧!”

妩媚则向云素道:“小师父不吃醋吗?”

云素对他们的对答似明非明,总知道没句好话,不过她对韩柏早见怪不怪,虽忍不住俏脸微红,却没有做声,任由韩柏带头应付敌人。

韩柏大感有趣,笑道:“你们似乎空闲得很,来!先奏一曲给老子听听,看看道行如何,若够得上级数,韩某人才和你们睡觉。”大剌剌在石凳坐下来,又招呼云素坐下。

两女正中下怀,对诏书她们是志在必得,问题是对方强手如云,不好对付,假如一上场便能缠着敌方最强的几个人,再以己方最强的人猛攻对方弱点,自可事半功倍,此乃以下驷对上驷,以上驷对敌人下驷之策。自韩柏带着秦梦瑶力闯重围,风行烈和戚长征两人分别斩杀年怜丹、羊棱、鹰飞和展羽后,这三人已成了年轻一代的顶尖高手,评价盖过了很多宗主级的人物。在单玉如眼中,他们比之范良极、忘情师太等人更可怕。所以一上场,便设法把他们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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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情甜甜一笑,把玉箫举至唇边,缓缓吹出一个清音。云素不由留心倾听,箫音起始时若有似无,细不可闻,似由天际远处遥遥传来,叫人忍不住专神细听。箫音先随风飘散,倏忽贯满耳际,阵阵哀婉凄清,袭上心头。接着在更远处如泣如诉、如倾如慕的响起另一清音,与先前箫音似若隔山对和,箫音的感染力立时倍增。云素本应比任何人更具对抗这魔门勾魂音技的定力,问题是她早给怜秀秀的歌艺打动了凡心,刚才又受到师父忘情师太凄惨往事的冲击,心灵处于极不利的状态,一下失神,箫音立时袭上心头。只觉人世间充盈着怨忿难平的事,又感到无比寂寞,几乎要投入身旁自己对他颇具好感的男子怀里,好受他保护。却不知正陷身危地,只要她心神全被控制,两名妖女便可以魔音损伤她的心灵,使她永不能上窥武道至境。

韩柏虽觉箫音动听,却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何况他的魔功已臻大成至境,两女就像在鲁班师父前弄斧,小儿科之极。箫音一起一落,配合得天衣无缝,加上两女颦眉蹙额,一时整个后园都笼罩在愁云惨雾里。韩柏心生感应,一瞥下发觉云素神色忽明忽暗,大异平常,顾不得不可触碰她的道体,伸掌按在她背后。云素猛地回醒过来,心叫罪过,旋又感到韩柏的手掌贴在背心处,肌肤相接,只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涌上心头,登时意乱情迷。

韩柏的声音在她耳鼓内响起道:“小心!”云素终是自幼清修的人,震惊中彻底清醒过来,忙收摄心神,恢复清明。

迷情和妩媚一起放下玉箫,前者娇笑道:“原来小师父动了思凡之念哩!”云素心中有愧,立即霞烧玉颊。

韩柏生出要保护她的心,昂然起立,却仍是笑嘻嘻道:“算有点道行,还不下来陪本浪子玩玩。我也很久未对美女动手动脚了。”

两女纵声咯咯地笑个不停,充满****邪的意味。云素想起刚才被他用手掌按过粉背,忙低下头去猛念佛经。

一个声音由天空传来,娇笑道:“今天看你还有什么方法保着小命?”

韩柏骇然仰首,只见白衣飘飘的单玉如,一双纤手藏在宽袖里,来到头顶的上空处,似欲要向他投怀送抱。同一时间,殿顶十多个人现身,敌人的主力终于出现了,只不知单玉如的师叔钟仲游是否其中一人。唉!浪翻云大侠,你究竟到了哪里去呢?

冷目姿座与风行烈及戚长征对峙半晌,喝道:“戚长征敢不敢和本人单打独斗一场?”

戚长征向身旁的风行烈笑道:“这小子以为可捡便宜。”风行烈亦心中好笑,退了开去。

冷目姿座见风行烈如此厉害,于是出言向戚长征挑战,最理想当然是可干掉戚长征,然后再转头对付风行烈,无论如何,他已可达到单玉如将两人缠着的目的。岂知风行烈两人另有想法,根本不怕他们纠缠,亦乐得拖延时间。冷目姿座大喝一声,运劲一振手上倭刀,立时发出一种金属鸣响之音,倭刀在阳光下寒芒闪闪,耀人眼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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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长征知他必有秘技,暗暗戒备,外表则屹然不动,意态自若,丝毫不露出心事。冷目姿座双手抱刀,倏进三步。他每踏前一步,都大喝一声,气势则不住增长,刀气扑面往戚长征逼去,只要对手胆气略挫,就是出击的良机。戚长征微俯向前,像头看到了猎物的豹子般,两眼不眨地瞪着对方,天兵宝刀斜伸往外,遥指这东洋刀手,一看便知冷目姿座的凌厉气势,一点都压不住他。两人这刻可说是旗鼓相当。

但风行烈却完全放下心来,原因在一动一静间的分别。冷目姿座如此靠步法、刀势、眼神三者,气势才能与静若渊渟岳峙的戚长征平分秋色,不问可知已逊了一筹,而且动则不能久。冷目姿座若要保持气势,总不能停下步来,又或往后退去,唯一方法是保持动态,主动出击。此乃天然物理,谁也不能违背。对一个蓄势待发、无懈可击的敌人贸然抢攻,那和自杀实在没有什么分别。

冷目姿座身后那批同伴眼力远比不上风行烈,还以为头子占尽上风,一起叱喝助阵,以添声势。冷目姿座则是心中叫苦,到踏出第四步,来到戚长征前丈许处时,知道再不能犹豫,猛咬牙根,全力一刀劈出,寒光如电,刹那间来至戚长征头顶处。就在此时,一声冷哼由左方传来。风行烈应声而动,丈二红枪化作层层网影,把戚长征左方的空档封锁得水泄不通。只凭对方能看出冷目姿座战况不利的眼力,就知来者高明至极。

屋顶足音尚未响起前,范良极正仰望屋顶,看着青绿的梁枋支撑着的广阔屋面,两旁排列着整齐的暗红色木椽,望板则是浅蓝色,绿红蓝交错间,形成生动且有气势的构图,禁不住摇头叹道:“老虚设计的东西今天恐怕要遭殃了。噢!来哩!”话犹未已,轰隆一声,屋顶开了个大洞,碎片木块雨点般随阳光激射下来。下面的庄节、沙天放、向苍松、向清秋夫妇、云清、薄昭如等,同时吓了一跳,退到一旁。要知屋顶坚实非常,纵是数人合力,要弄出这么一个破洞来仍不容易,对方甫到便先声夺人,确使他们有种措手不及的感觉。范良极显示出他黑榜高手的本领,哈哈一笑,竟逆着掌风碎瓦,冲天而起,盗命杆往最先扑下来的人影点去。

蓦地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迎头掷来,范良极不敢挡格,横移开去,那东西落到中殿的半空处爆了开来,化作漫天黑雾,接着风声嗤嗤,无数疾劲凌厉十字镖一类的暗器,流星般由上方雨点似的洒下来。在伸手难见五指的黑雾里,又不知暗器是否带着剧毒,兼之整个空间充斥着避无可避的暗器,众人无奈下唯有暂时撤往中殿外的两进去。范良极自恃轻功绝世,横贴到一边殿壁上,运转护身真气,暗器打来,未触体便给震了开去,屏息静气以天下无双的灵耳,监察敌人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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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一下清脆的铃声在殿内响起,盖过了所有声音。范良极心中好笑,他昨晚猝不及防中被单玉如以魔音破了他的耳功,使他引为生平奇耻大辱,事后检讨,早想到应付之法。这刻凝神察查,立知对方的人尚未来到殿内,只是以内劲把声音蓄聚送到地面。双脚一撑,无声无息移至半空中。果然风声压顶而来,范良极缓缓一杆朝上戳去。上方一阵娇笑,杆头竟给对方在这么艰难至几乎不可能的环境下,以匕首一类的东西点个正着。一股奇寒无比的阴损之气透杆而来,范良极暗呼厉害,斜斜往地面落去。那人亦给范良极杆上精纯的内力震得往上抛飞,但仍娇笑道:“老贼头果然不是省油灯。”范良极听得是白芳华的声音,心中暗骂无耻妖女,忽然一股沛然莫测的狂劲,漫天往他卷来。范良极暗叫是谁如此厉害,盗命杆闪电点出。

风声呼啸,敌人手操奇怪兵器,似软似硬,可刚可柔,着着把他封死。且还守中带攻,片晌范良极竟落在下风。蓦地灵光一闪,范良极大喝道:“哈!原来是你这自以为是神仙的老不死!”对方冷哼一声道:“找死!”嗤嗤声不绝于耳,范良极勉力再挡了对方八下拂尘,终给对方难以抵挡的牵引之力,拖得往左侧踉跄跌去,同一时间掌风压体而来,印向左胁。若给对方印实此掌,范良极五脏六腑休想有一分仍是完整。这几下交接在电光石火的高速里进行,此时庄节等才完全退出了中殿,谁也不知范良极仍留在黑雾弥漫的殿堂里。

盛名之下无虚士,不老神仙与无想僧两人,多年来一直掌执白道武林牛耳,声势仅次于庞斑和浪翻云,岂是好对付的,甫一交手,范良极即节节失利。不过他能成为黑榜高手,亦是非同小可,借着跌势,滚倒地上,盗命杆由胁下穿出,戳在对方掌心处。不老神仙闷哼一声,掌劲猛吐。范良极哈哈一笑,借对方掌力催送,展开绝世身法,竟贴着地面横飞开去。此时庄节等见敌人进入殿内,再难像刚才般乱发暗器,又清楚了黑雾没有毒性,虽是仍难见物,为了保护诏书,齐扑回殿内。风声响处,也不知敌方来了多少人,在敌我难分中,一时尽是刀光剑影,凶险万分!

上面虽是战况激烈,下面的地下厅堂却是宁静异常,甚至听不到足音。除了没有日光透入,要靠灯火燃照外,厅堂便若大富之家的厅堂。虚夜月、庄青霜、寒碧翠、谷姿仙、谷倩莲和小玲珑六女负责把守着这最后一关。这里的通气设备非常完善,她们没有分毫气闷的感觉。厅堂的一面墙壁没有任何墙饰家具,只有一道大钢门。钢门现在被盖上了御印的红条交叉封着,把三个再以蜡印封了的匙孔遮盖起来。宝库亦是一向放置九龙掩月杯的地方,整个以钢壁铸合而成,进入之法唯有以独有特制的三把钥匙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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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三合锁乃出自百年前,一代土木大师北胜天之手,即使以范良极当今天下第一的开锁妙手,若没有那三把钥匙,想打开这宝库仍要大费脑筋。所以那晚他的所谓妙计,根本是注定不会成功的,因为他绝难在朱元璋到达前启开宝库。仓促下单玉如她们亦没法打开宝库,不过只要她能撕掉封条,融化匙孔的蜜蜡,便可振振有词辩说宝库已被人开启了,宣布诏书无效。这计谋确是精彩绝伦,不愁引不到单玉如来破坏。不过任朱元璋智慧通天,仍想不到单玉如有办法令浪翻云不插手这件事,否则单玉如确实全无胜望。现在却是胜败难测。

虚夜月嘟着小嘴对谷倩莲道:“真是闷死人,完全不晓得外面发生什么事,最不好是韩柏,好像只有他的武功才够厉害,硬把人塞到这里来。”

谷姿仙在诸女中颇有大姐姐的味道,闻言笑道:“你的韩郎疼爱你,故把你放到这里来,好让他全无顾虑在外面迎击敌人。”

庄青霜怨道:“刚才又不听虚小姐反对,害得人家不敢说话。”

谷倩莲笑道:“其实你们这两个妮子,都不知多么听韩柏那小子的话,看来要颁个三从四德奖给你们。”

虚夜月正要不依,门闩启动的声音传来。众女齐跳起来,纷纷掣出兵刃,谁想得到敌人这么快攻到这里来?

金陵城南郊野中,群臣会聚。有头有脸的富商巨贾,名士儒生,都被邀来观礼。三万御林军,队形整齐地广布平原上,旌旗如海,军容鼎盛。午未之交,太阳升上中天,光耀大地,朱元璋领头登上祭坛。接着是穿上储君袍服的允炆、燕王和一众王侯贵族,气氛庄严肃穆。祭台上放着祭祀的牲口,那关系重大的九龙掩月杯放在台上最当眼的地方。

在聂庆童的指挥下,一众内侍点起祭台上的香烛,一时烟雾迷茫,香气随风飘送。首先由太师、太傅、太保三公三个正一品的大员,当众公布政府体制的改组。原本掌天下军权的大都督府,改为前、后、左、右、中的五军都督府,以掌军旅之事,及分辖各地方之都司卫所。兵政和军政则分了开来,兵部掌兵政,五府只掌军旅征伐;前者有出兵之令,无统兵之权,后者则反之。至此兵部与五府相互制衡,任何一方再不能拥兵为患。太师奏罢,轮到太傅宣读圣谕,废掉宰相之位,权责分予六部,以尚书任天下事,侍郎辅之。最后由太保宣布任命的名单,陈令方正式坐上了吏部尚书的高位。

朱元璋冷眼看群臣,心神出奇的平静,没有特别的喜悦,也没有失落的感觉。多年来的心愿终于在此刻达到。大明建立之初,人人恃功自重,如蓝玉者更是骄狂难制。不过那时蒙人仍蠢蠢欲动,又有扩廓那种无敌猛将,使他唯有压下怒火,耐心等待适当的时机。胡惟庸可说是由他一手捧出来,对付功臣大将的先锋卒子,胡惟庸一死,权力立即全集中到他手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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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整个历史上,从没有一个皇帝比他拥有更绝对的权力。他正立在权势的最巅峰处,可是他却没有任何特别兴奋的感觉。他失去的珍贵事物实在太多了,言静庵、纪惜惜、陈玉真,每个都勾起一段美丽和黯然伤魂的回忆。纵使得了天下又如何呢?朱元璋嘴角抹出一丝苦涩的笑容,心中浮起了谷姿仙与纪惜惜酷肖的玉容,又想起了怜秀秀,他轻摇龙首,似乎如此就能把那些扰乱心神的妄念挥掉。唉!我真的老了,再没有以前寸土必争的雄心,也开始肯为别人多想一想。身旁的允炆和燕王静如木雕,没有半点表情。他虽自认有一双最会看人的眼睛,仍不得不承认没有看破允炆这小孩童的底细,只是一厢情愿地去造就他,扶持他。说到底全因私心作祟。

这时太史出场,来到祭坛旁。朱元璋领着允炆等王侯一齐起立,群臣将领、三万禁军和绅商名士,跪满平原。朱元璋带着允炆来到祭坛前,太史代读祝文,先祭天地,次及日月星辰、风云雨雷、五岳四渎、名山大川。坛下鼓乐齐奏,坛上香烟缭绕。朱元璋亲自点燃香烛,朝四方上下拜祭。最后到了向天敬酒的仪式,朱元璋在数万人注视下,由三公斟酒,先洒向祭坛的四周,才举起杯来。天地寂然无声,鼓乐齐敛,允炆的小手抖颤起来。朱元璋仰天哈哈一笑,把杯内的酒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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