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王的邀请信送抵怒蛟岛时,燕王刚回师顺天,与守军内外夹攻。以南军为主的李军支持不住,李景隆乃魔教中人,生性自私,一见形势不对,立即率先逃遁,连夜奔回德州。大军见主帅先逃,谁不爱惜性命,一哄而散,落荒逃亡,或弃械归降。此时怒蛟岛恢复平静,降卒被送往岳州、黄州、武昌等地,改编入燕王的联军内。现在人人均认为燕王是真命天子,兼之翟雨时施出种种怀柔手段,使这些投诚的兵将更无异心。怒蛟帮众总动员收拾岛上疮痍处处的残局,保留有用的堡垒,重建码头,增加新的防御设施,在防守上更是无懈可击。移居小怒蛟多时的眷属陆续回巢,使岛上恢复了昔日热闹和平的气氛。最令怒蛟帮人欣悦的就是在收复怒蛟岛时擒回了瞿秋白,上官鹰亲手将大仇人关在牢内,又制着他的经脉,叫他求死不得,只能等待处置。
当日下午,虚夜月等众女乘船来与夫郎们相会,同行的还有不舍夫妇和韩清风,后者精神体力已恢复旧观,谈笑风生,更使各人心情开朗,充盈着云开见月的感觉。当晚在怒蛟帮位于主峰山腰的总坛里,大排筵席,庆贺收复怒蛟岛。岛上头目级以上的人物均有出席,数千人济济一堂,桌子直排至外面的广场去。张灯结彩下,人人满面欢容,尚未正式开席,闹酒猜拳戏谑之声,早震**着怒蛟岛上,染着夕阳余晖的天空。欢乐的气氛,使人兴起毕生难忘的感觉。
虚夜月等诸女连结成群,霸占了广场边缘处可俯瞰前岛的几张特大桌子,叽叽喳喳地说笑不停,气氛热烈至极。这时见到又有战船驶来,左诗喜道:“定是大哥和秀秀小姐来了。”
虚夜月笑道:“诗姊最挂念的就是浪大叔呢!”
谷倩莲道:“看来不像哩!浪大侠怎会坐这么大条的船来,照我看若不是陈渲大人,就是叶素冬师叔他们,又或兰大人,总言之不会是浪大侠,谁敢和本姑娘赌一注。”
双修夫人谷凝清的声音传来道:“小莲动不动就要赌,你拿什么来输给人呢?”
众女欣然回首,不舍和风行烈左右傍着仪态万千的谷凝清,从人堆里走过来。
谷倩莲俏脸微红,撒嗲道:“人家只是说说罢了!嘻!不过我知道自己一定会赢的。”
众女纷纷起立向不舍伉俪施礼。金发美女夷姬、翠碧、小玲珑和小菊等忙伺候三人坐下,奉上香茗。
趁着来船尚未靠岸,不舍纵目四顾岛外洞庭日落的美景,叹道:“怒蛟之战,实是明室内争的转折点,允炆从此役开始,声势由盛而衰,现在只能设法保全京师和江南的州府,再无力北讨燕王,强弱之势,不言可知。”
薄昭如道:“但天下兵马,大部分仍掌握在允炆手上,形势怕仍不是那么乐观吧?”
韩宁芷天真地道:“有韩郎帮他忙,怕什么呢?人人都说韩郎所帮的一方,定可取胜。”
众人莞然失笑,亦觉她所言不无一定的玄妙道理。有运道的人,总是走在一起的。
谷凝清笑道:“这或许就是燕王如此急切要韩柏去见他的原因,谁不想有个洪福齐天的人傍在左右?”
左诗等刚抵达,尚未知道此事,齐声追问。风行烈说出来后,宣布道:“在下刚和岳丈岳母商量过,决定事不宜迟,明早立即起程。”
众女想不到这么快就要各散东西,将来还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日,伤感得说不出话来。
庄青霜有点紧张地问道:“韩郎会去吗?”
风行烈道:“有热闹凑他怎会不去?他还要到静斋找梦瑶呢!”说完想起靳冰云,心头一阵感触。
虚夜月哪知他心事,拉着谷倩莲的手欢呼道:“好了!我可以送小莲一程,霜儿也可见她爹娘了。”
左诗想起自己身怀六甲,体力又远及不上庄虚二女,黯然道:“我留在这里,你们去吧!”
谷姿仙笑道:“不用怕,现在我们称雄水道,大可坐船前去,那诗姊、柔姊和霞姊,就不用和夫郎分开。”柔柔等化愁为喜。
红袖怨盼着道:“长征也去就好了。”
戚长征的声音传过来道:“乖宝贝说得好,为夫我刚和二叔他们商量过,决定随团出发,去作燕王的近身护卫,现在胜负之势昭然若揭,只要燕王健在,胜利就属于我们。”
随他来的韩柏笑嘻嘻道:“诸位嫂子最要紧谢我,若非我声泪俱下劝老戚收回原意,他定会立即作了新一代的影子太监啦。”
众女立时笑作一团,谷倩莲则低骂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韩慧芷刚新得谷姿仙这好友,哪甘愿明天便要分开,喜得欢呼拍掌,惹得众女热烈附和,闹哄哄一片。
戚长征挤入寒碧翠和韩慧芷两女之间,对着韩柏笑得喘着气道:“小心老子把你嘿!”见到谷凝清在座,终不敢吐那个“阉”字出来。
范良极和云清成双而至,前者翘首看着刚泊到岸旁的战船,笑道:“应是老浪来了!”
众人哈哈大笑,宋媚道:“好了!有人和小莲姊赌上了。”
范良极笑嘻嘻道:“她拿什么作赌本?”
众人笑着望向谷倩莲,看她的反应。虚夜月与谷倩莲最是要好,自然站在她的阵线,不屑地道:“人家无双国珍宝遍地,赌什么有什么,只怕你输不起哩!”
这张特大的桌子此时挤了近二十人,早插针不下,风行烈慌忙让位,给云清坐好后,与范良极站在云清身后,笑道:“月儿是否也加入赌局呢?”
夷姬、碧翠、小菊都挤到韩柏身旁凑热闹,这小子兴奋地插嘴道:“老……嘿!”望了云清一眼后,改口道:“老范就拿个宝藏出来,赌小莲的一个香吻吧!”众人一齐起哄,乱成一片。
范良极狠狠盯了韩柏一眼道:“这小子整天都在谋我的身家。”
谷倩莲则俏脸飞红,偏又爱使性子,挺胸傲然道:“赌便赌吧!我定赢了你那宝藏过来。”
戚长征向风行烈笑道:“人说一诺千金,你的小莲可贵多了,一吻便值上个宝藏,羡慕死我们哩。”
喧笑声中,各人均对来船起了好奇心,想知道来的是何方神圣,但给一座堡垒挡着了视线,看不到来客登岸的情况。
韩柏道:“风兄莫要见怪,我也想吻小莲的脸蛋,范大哥和我一场兄弟,自然肯另借一个宝藏出来给我作赌注,让我加入赌局。”
谷姿仙笑道:“太不公平,你岂非无本刮大利,你的赌注应是你其中一位娇妻的脸蛋儿才对。”她乃外族血统,作风开放,兴之所至,说话更是大胆豪放。
虚夜月“噗哧”笑道:“你的夫君这么知书识礼,赢了都没有用,包管他免收赌债。”
风行烈哈哈大笑道:“月儿错了,无论赢输,我也想亲亲你的脸蛋。小莲虽赌来的不是浪大侠,但各有各赌,我却赌是浪大侠,嘿!所以我怎也会赢的。”
韩宁芷想破头也想不通地道:“宁芷给你的话弄糊涂了!”
“笃!”一支卷着消息的劲箭由下方射上来,插在登上此处长石阶尽端的大木桩上,箭尾不住晃动。这是怒蛟帮岛内的木桩传书,分段射箭,能像烟火台般把消息迅速传达。
戚长征动容道:“究竟是何人来了?竟要木桩传书这么紧急,应该不会是大叔。”招手把刚拔下长箭的哨卫召来。
谷倩莲鼓掌道:“哈!这么容易便赚了两个宝藏,我可以买很多东西回无双国。”
不舍和谷凝清对望一眼,均想到若真得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对复国大大有利。
戚长征此时接过长箭,解下传书。范良极暗忖看来横竖是输定了,故示大方道:“小莲是我的好妹子,无论赢输,送你两个宝藏做嫁妆又如何!”寒碧翠和韩慧芷靠了过去,争看戚长征手上的消息。
寒碧翠首先嚷道:“不得了!月儿啊!原来是虚老伯来了!”虚夜月剧震下不敢轻信地瞪大美目。
谷倩莲鼓掌道:“好啊!小莲真的赢了。”
戚长征大笑道:“小莲开心得太早了,是大叔和鬼王联袂而至,唉!我真蠢,白白错过了吻小莲脸蛋的良机。”
谷倩莲霞生玉颊时,韩柏跳了起来,嚷道:“月儿!还不和我去接岳丈。”虚夜月这才懂得欢呼雀跃,领头奔下山去。
浪翻云和风采如昔的鬼王虚若无,意态悠闲的拾级而上,后面跟着的是怜秀秀和七夫人于抚云,还有铁青衣、碧天雁、歧伯和花朵儿。虚夜月狂奔下扑,小鸟般投进鬼王的怀里去,又叫又跳,雀跃不已。
鬼王搂着爱女香肩,怜爱之情,溢于言表,皱眉道:“快做娘了,还不检点一下,动了胎气怎么办?”转向来到身前的韩柏训斥道:“你要照管着月儿才行啊!”韩柏嘻皮笑脸地答应。
浪翻云微笑道:“自先帮主过世后,怒蛟岛还是首次这么兴高采烈呢。”
此时众人纷纷前来迎迓,坐在堂内主席的上官鹰、凌战天、韩清风等迎出门来,把浪虚两人和铁青衣、碧天雁接进大堂里,怜秀秀则被诸女拉了到她们的席位去凑热闹。虚夜月见到其父,当然缠在他身旁。
七夫人拉着韩柏衣袖,避到了一旁细语道:“鬼王在这里住几天后,会带我潜居山林,建他新的鬼王府,拦江一战后,你可否返来陪人家,小云希望孩子出世时,有你在旁陪伴呢。”韩柏计算日子,知道怎么也赶得及,点头答应。七夫人甜甜一笑,欣然去和诸女打招呼。
韩柏赶入大堂,位于大堂最上方的主席坐满了人,浪翻云和虚若无自是居于上座,依次是不舍夫妇、范良极、凌战天、上官鹰、翟雨时、风行烈、戚长征、老杰、郑光颜、梁秋末、铁青衣、碧天雁、荆城冷等人。附近十多围均是联军中的领袖级人物。
韩柏坐入正小鸟依人般缠着鬼王的虚夜月之旁,上官鹰长身而起,举杯道:“各位前辈叔伯兄弟,这第一杯酒我们是为光复怒蛟岛喝的。”全场轰然肃立,同向首席举杯致贺。
凌战天扬声道:“第二杯是为多谢各位雪中送炭的好朋友,和雨时的奇谋妙计干杯。”轮次添酒后,众人一齐起哄,喝掉第二杯酒。
鬼王笑道:“浪兄!酒必三巡,这第三杯酒贺些什么呢?”
浪翻云微笑举杯道:“预祝燕王一统天下,万民长享太平。”
众人纷纷叫好,一饮而尽。笑闹一会后,众人坐回原席内,开怀谈笑,享用着不断端上的佳肴。
这时陈渲和兰致远赶来赴宴,两人见到鬼王,喜出望外,执礼甚恭。两人给安排坐在荆城冷和韩柏之间。
兰致远报喜道:“我起程前刚收到顺天来的消息,燕王大败李景隆,这魔头仓皇逃往德州,正待重整兵马。”
众人大喜,追问其详。只有鬼王面无喜色,浪翻云看在眼里,微笑道:“虚兄为何闻报不喜呢?”
众人均感愕然,望向鬼王,翟雨时这智计过人的活诸葛亦惑然不解。
鬼王叹道:“小棣勇略过人,又深懂用兵之道,若论谋术却始终及不上元璋,不过以之得天下,仍是绰有余裕,不过还应有几年波折。”
范良极讶道:“燕王不是刚打了几场大胜仗吗?为何虚兄反觉得燕王差了一点儿呢?”
不要说其他人,浪翻云这么淡泊明达的人,都给引起了好奇心,等待他的答案。
鬼王淡然道:“各位不像虚某般对朝廷内外情势了如指掌,所以不明白个中微妙之处。允炆走得最错的一着,应是以李景隆做主帅,此事可问陈渲,看他有何感想。”
陈渲点头道:“威武王说得对,李景隆一向与军方全无关系,论资排辈,队尾都不应有他沾边的分儿。他负责削平其他各藩,此只属小事一件,军方将领都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但若以他作统帅北讨燕王,可就无人肯心悦诚服,反更使人深信他是天命教的邪佛钟仲游的传言,于他更是不利。说实在的,我之所以毅然投向燕王,这是主因之一。”
兰致远道:“据京师来的传言,恭夫人极可能就是单玉如和钟仲游两人生的女儿,所以允炆如此重用钟仲游,自家人关系当然不同了。”众人这才恍然。
鬼王道:“我早知此事,假若单玉如健在,那天命教和钟仲游及允炆母子间的权力关系,应可因她作缓冲,而能保持合作均衡,单玉如一死,这种平衡再不能继续下去,产生出究竟应是天命教为主呢?还是当皇帝的允炆做主的严重问题。白芳华等被迫引退,实肇因于此。”
翟雨时恍然道:“听虚老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所以允炆首要之务,就是把兵权交付到李景隆手上,因为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背叛自己的女儿和孙子。”
不舍不解道:“可是燕王大败李景隆又会引来什么问题呢?”他曾是鬼王的心腹大将,说起话来自然直接坦白。这也正是众人的疑问,眼光集中到这一手助朱元璋打出天下,当今明朝硕果仅存的元老身上。
虚若无笑道:“魔教之人,最是自私自利,专讲损人利己,绝不相信外人。所以当日我知道允炆派耿炳文讨伐燕王,立知天命教会扯他后腿,使他兵败,好褫夺他兵权,使南军能尽入李景隆手中。”
陈渲赞叹道:“威武王虽不在场,却有如目睹。事后耿将军曾向我大吐苦水,允炆虽号称给他三十万兵,实际上只得十三万人,强弱悬殊下,加上用兵又及不上燕王,哪能不被杀得抱头鼠窜。但换了李景隆却是另一回事,短短个多月就给他调集了五十万人,若换了掌兵的仍是耿炳文,说不定吃败仗的是燕王呢。”
虚若无道:“这正是关键所在,若我是小棣,会设法把李景隆的大军陷在北方,最好是允炆仍不住增援,拖到隆冬,南兵难抗风雪,不战自溃,到地上积雪难行困住南军,再以奇兵南下长江,由水路突袭京城。当允炆仍以为顺天岌岌可危,怎知已是大祸临头。何况李景隆的久战无功,更会动摇军心,不用打已有很多人投诚过去。”众人为之倾倒,并深服盛名之下无虚士,鬼王确是开创天下的雄才大略之辈。
兰致远恭敬地道:“威武王何不往顺天扶持燕王取天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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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若无和浪翻云相视一笑,莞尔道:“这应是你们这些后生小子的事。虚某现在只想笑傲山林,干一些想了大半辈子而未干得的事。”
翟雨时谦虚求教道:“虚老刚才说燕王的大业,尚有几年波折,又是从何得见?”
虚若无若无其事道:“问题仍在于李景隆身上,他凭着与允炆母子的关系,必竭力重振旗鼓,与燕王再决雌雄。但要是他再败一次,必会引来群情激愤,就算允炆母子也护他不住,亦对他失了信心。那时再和燕王对敌的,就不是李景隆这不知兵法的外行人,而是精擅带军打仗的将领。”
众人对鬼王的真知灼见,无不佩服。韩柏忍不住道:“小婿明天便坐船去见燕王,岳丈大人有什么话要小婿转给燕王?”
虚若无呵呵大笑,欣然道:“虚某费了这么多唇舌,就是等待有人问这句话。告诉燕王,时局不同了,这并非争霸天下,只是皇室内讧。若能攻破京师,天下便是他的了。但若妄想攻城掠地,逐片土地去占领,那他到死之日,亦休想能征服全国。莫忘了忌他的人,一向都比服他的人多呢。”顿了顿又沉声道:“这是我虚若无对他最后的忠告,以后再不管他明室的事。”
浪翻云长笑而起,道:“虚兄有没有兴趣到浪某的茅庐坐坐?”
虚若无欣然道:“当然有兴趣!说句真话吧!虚某实在不习惯这么热闹的场合。”众人忙起立相送,接着整个大堂的人都站了起来。
虚夜月试探道:“女儿可以跟去吗?”
虚若无爱怜地抚着她秀发道:“来日方长,最怕你不肯陪着老爹,你就代表我在这里与各位叔伯兄弟喝……唔……喝杯茶好了。”言罢与浪翻云联袂而去。
听完虚若无高瞻远瞩的一番话后,众人都觉未来景象在眼前呈现出来,命运已借着虚若无之言,巧妙地安排好了燕王的前路。
果如鬼王所料,李景隆兵败后,允炆不但没有降罪,还着他再集合六十万兵将,北上与燕王的三十万大军决战于白沟河。战争最烈时,忽然狂风大作,李景隆大军被沙砾迎面打来,咫尺难辨。燕王亲率精骑突破了李军的左翼,引致李军全面崩溃,李军被杀死、践踏和溺河而死者十余万,尸横百里。李景隆退往德州,给燕王衔尾穷追。李军当时尚有十七万之众,但因仓促应战,阵脚未定,便给燕王率精骑冲击,败军何足言勇,又复大败。这次李景隆只能凭着绝顶魔功,单骑闯出重围,仓皇逃回京师。京师朝野人人声势汹汹,要允炆治李景隆死罪。允炆迫于无奈,只好免去李景隆大将军职务,让他当个闲职,但当然不会把这外祖杀了。代之而领军的是左都督盛庸,此人一向与燕王不和,与黄子澄乃生死至交,属允炆可信赖的将领之一。济南在盛庸和山东布政使铁铉的防守下,暂时阻遏了北军的南下之势。燕王亦因久战兵疲,撤返顺天,暂作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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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韩柏等人分坐五艘战船,领着一队由三百余艘货船组成的船队,带着由洞庭一带各处州府收集得来的物资,经过两个多月的水程,辗转抵达顺天。燕王与韩柏特别投缘,大喜出迎,亲自招呼众人入燕王府里。各人尚未安顿好行李,燕王已着人把不舍夫妇、范良极、韩柏、风行烈、戚长征请去说话。还差了王妃亲来为诸女打点,非常周到。至于本欲来顺天匡助燕王的荆城冷,则遵照鬼王之命,偕同夫人子女陪他同时退隐,显示出鬼王再无意涉足明室的内讧中。陪客只有僧道衍一人,大家见面,自是非常高兴。
在偏殿中间设的桌子,按着身份尊卑坐好后,喝过香茗,燕王道:“辛苦各位了,若非诸位牵制着允炆小贼,又截断了大江物资的输送,今天就不是这番局面。”
韩柏记着虚若无的吩咐,忙把那番话详细道出,包括了鬼王对开战至今形势的分析。
燕王细心聆听,脸色数变,最后长叹道:“请回禀鬼王,小棣真的知错了,希望他老人家不要再将前事摆在心上。”
这番话虽没头没尾,但众人见他说完后目泛泪光,都知他因鬼王宝贵的提示非常感动,因而深深懊悔当日派雁翎娜刺杀韩柏的旧事。
僧道衍击节叹道:“毕竟姜是老的辣,他老人家虽只寥寥数语,便道破了致胜的关键,照眼前的形势,这场仗若只三数年就可打完,我们可酬神谢福。”
不舍精通军事,点头道:“若照鬼王之意,我们仍须打几场硬仗,胜负没有关系,只要把南军引离京师,那时再由燕王引大军成功潜往长江,与怒蛟联军会师,那就是允炆覆亡的时刻。”
燕王仍是心中耿耿,唏嘘不已。众人当然明白他的懊悔,若有鬼王亲来助阵,只凭他的威望身份,军方最少有一半将领会站在他们一方。加上鬼王的神机妙算,谁是对手?
燕王再叹了一口气后,收拾情怀向不舍等道:“本王已联络了无双国附近十多个强悍的游牧民族,其中的白狼族长呼延冲与我有过命交情,现在得到他们答应,将全力协助你们复国。”顿了顿续道:“本王收编宁王军队时,其中有二万精骑,来自朵颜三卫,不但骁勇善战,尤长于草原战术,本王就拨一万人给你们,定可马到成功。”
双修夫人感激地道:“燕王高义隆情,凝清谨代表无双国久受压迫的人民表示谢意。不过我们本身亦纠集了五千之众,装备方面更是没有问题。燕王正值用人之时,我看只需借用二千精骑,便可成事。”
燕王笑道:“夫人真个客气,就由本王决定遣派五千配备优良的骑兵吧!我会吩咐边塞将领对各位作出无限量的支援,只要我们设立好联络网,让本王知道情况的发展,便可决定在哪方面帮上忙了。”双修夫人等大喜谢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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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道衍笑道:“我们早派人远赴塞外,调查过无双国的情况,那里的国民正人人翘首盼望夫人回去,照我看仗都不用打,奸党就要闻风逃遁。”
韩柏松了一口气道:“这我就放心了,打仗确是很可怕的事。”众人无不莞尔。
燕王皱眉道:“我还想你跟在我身旁打天下哩!”
韩柏笑嘻嘻指着戚长征道:“放心吧!有这个没架打会手痒的人做你护卫,我应可及早荣休。”
燕王到这时才知怒蛟帮派戚长征来的目的,有如此猛将相助,除非来袭者是庞斑和浪翻云之辈,否则休想损伤自己毫毛。此子最使他印象深刻就是那悍不畏死、勇不可挡的精神,若有他配合自己冲锋陷阵,必定所向披靡,取敌将首级若探囊取物,大喜道:“由今天开始,戚兄便是本王亲卫队的带刀统领。但却免去一切君臣礼数,就当是江湖兄弟。”
戚长征大喜道:“这就好了,我还担心要变成磕头虫,不过一般的礼节我老戚会照做的。”
范良极捧腹笑道:“这小子竟当起官来,真是笑死我了。”
燕王心情大佳,打趣道:“范兄出手这么大方,却偏不肯给长征些好处吗?”
范良极有点尴尬道:“我还有两个宝藏,就分别送给你们好了。”
韩柏失声道:“那我们下半辈子怎还有银两供挥霍?”这回谷凝清都笑破了肚皮。
燕王叹道:“有小柏和范兄在的地方,总是充满欢乐,自父皇驾崩后,本王已久未如此开怀。”又向范良极道:“范兄好意,本王心领了……”
韩柏不知尊卑地打断他道:“燕王你定是不知道老贼头富有至什么程度,只是一个花瓶便可变卖三百多两黄金,够普通人一辈子丰衣足食。一个宝藏内这般的宝贝可有数百件,听说那些字画更是值钱,谁画的就不记得了,嘿!好像其中一幅是叫关什么同画的!老贼头,我有记错吗?”
燕王动容道:“范兄!真是宋代大家关仝的真迹吗?”
范良极傲然道:“当然是真的哩!说到古物鉴赏,谁及我在行?”
燕王叹道:“只此一幅,已是价值连城。范兄,请恕本王不客气了。”与范良极对望一眼后,齐声笑了起来,充满知己相得的味道。
僧道衍奇道:“韩兄弟刚才不是责怪范前辈好送宝藏吗?为何现在却唯恐燕王不收下这大礼呢?”
谷凝清笑道:“刚才范兄曾唇皮微动,显是告诉小柏他留下了最大的宝藏,我有猜错你们吗?”
韩柏笑嘻嘻没有做声,来个默认。老贼头却有点尴尬道:“不要误会,我留的只是最小那个仅够糊口的小小宝藏罢了!”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僧道衍笑罢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见众人瞪着他,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突然想起允炆应被我们打怕了,再不敢冒险北上,若他闭城坚守,会叫我们非常头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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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王亦愁眉不展,叹道:“若要攻陷一个城池,兵力至少须是守城者的两倍以上,方有点把握。鬼王说得对,一天不把防守京师的军队引走,我们亦攻不入京师去。”
韩柏随口道:“那还不容易,输几场仗不就成了吗?”燕王和僧道衍同时剧震,呆瞪着韩柏。
范良极怪笑道:“这叫愚者随便一思,竟有一得。”
燕王拍案叹道:“小柏真是本王的命中福星,只此一句,胜局在望。我们便败他妈的几场仗,当允炆尽起精兵北进时,我们再烧他们的仓库和粮车粮船,叫他们进退不得,那时避重就轻,直扑京师。唉!鬼王确是料事如神,这么一番周折,没有几年工夫,休想成功。”接着向韩范两人正容道:“恕本王直言,小柏和范兄肯否留此助我?”
韩柏道:“打仗我真的不在行,我还要到静斋找梦瑶,接着再往拦江捧浪大侠的场,至多他日打入京师后,我和老贼头来找燕王讨杯酒喝。”
燕王哈哈一笑道:“大丈夫一诺千金,到时可莫忘记。”又向僧道衍道:“你找个办得事的人,负责为各位夫人安排一切,诸事妥当后,本王还要为他们饯行呢。”
这一番交谈,使各人和燕王间的交情跨进了一大步。接着的数天,戚长征和风行烈各为自己的事忙个不停。只有天生福命的韩柏终日偕着诸女游山玩水,饱览顺天的名胜古迹,同行者当然少不了范良极和云清。谢廷石和陈令方则不时抽空陪伴两位兄弟,没了以前的各怀鬼胎,自是其乐融融。最妙的是燕王把朱高炽遣往永平坐镇,少了很多尴尬场面。被重用的宋楠见到妹子,当然非常开心。庄青霜和爹娘相会,更是喜翻了心儿。
这天早上,韩柏仍搂着韩宁芷人事不知地高卧未起时,房门被拍得震天价响,传来虚夜月的娇呼道:“大懒虫快起床!”
韩柏正奇怪为何好月儿会这么守规矩没有冲进来,谷倩莲的声音凶兮兮地叫道:“韩柏快给本姑娘滚出来,我们今天要游长城。”
韩柏拉着韩宁芷刚爬起身,夷姬等诸婢一拥而入,为他梳洗穿衣,出得房门,虚夜月、小玲珑正在逗着睡眼惺忪的小雯雯,原来天还未亮。
韩柏来到谷倩莲前,摆出恶样子道:“你今天不用陪夫郎去办事吗?一大早就在老子房外大叫大嚷。”
谷倩莲哪会怕他,插腰嗔道:“本姑娘高兴吵醒你便吵醒你,小子你能拿我怎么样?”
虚夜月帮腔道:“你敢欺负小莲姊吗?”
韩柏涎着脸俯头细看谷倩莲两边脸蛋,故作犹豫地道:“究竟吻哪边脸蛋好呢?”
谷倩莲立即败下阵来,跺足道:“那天只是闹着玩的,怎能认真起来哩!死鬼韩柏!”说毕脸红红地拉着诸女和小雯雯,逃往外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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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柏在后面追着大叫道:“你不当是真的,怎会收了老贼头的两个宝藏,竟想赖账!”
左诗和朝霞由后姗姗而至,挽着他的手臂,拉着他往厅堂走去,前者笑道:“韩郎你和长征、范大哥最爱欺负小莲,一早就把人家吓跑了。”
有点茫然的韩柏道:“今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么早起床?”
另一边朝霞怅然道:“行烈他们准备妥当,明天起程返无双国,现正在居庸关整装待发,所以派小莲回来,叫我们早点去相聚,今晚燕王要在居庸关上摆饯别宴呢!”韩柏立时睡意全消,泛起舍不得的惆怅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