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晓岂不知他虽然说的是钢丝鞭,其实却是在品评自己,当下冷哼一声,并不接话。
姬别情又道:“人生如白驹过隙,往者无追,大好年华不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岂不可惜。”
叶未晓冷笑几声,不以为然道:“当个杀手,为了几两银子,藏头露脸的去杀几个人,就是做大事了?”
姬别情微微一笑:“古时候信陵君夺兵符救赵国,要靠屠户朱亥袖藏铁锥,袭杀晋鄙,以一锥救一国,这条命值多少钱?豫让刺赵襄子,吞碳漆面而尤不成,击衣而伏剑自尽,不负所托,这侠名又值多少钱。”姬别情目视叶未晓,缓缓道:“藏头露面不是畏惧,而是要留有用之身,再做大事。”
姬别情所说的,都是上古时游侠刺客,叶未晓却不为所动,将脸转向一边,淡然道:“你们凌雪阁,又能做什么大事出来?不过是杀几个人、抢几样东西而已嘛。”
姬别情冷笑几声:“杀人所不敢杀之人,夺众所不能夺之物、做人尽不能做之事、成人皆无力之功。这不是大事还是什么?难道在长安城里斗鸡、拼酒、赌钱、睡女人,才是大事?”
这番话说的叶未晓脸色微红,却无力反驳,怏怏的低头长出一口气,忽然抬头问道:“你救我,就是想让我当杀手?”
姬别情点点头,叶未晓哈哈一笑,“你看上我哪里了?”
“万人之中,能读书科举者不过百人、能领兵为将着不过数十、能做商贾农夫工匠者,多如过江之鲫,而能做杀手者不过寥寥。这才是真真正正的万里挑一。可杀人事非同一般,最要紧一点就是心沉,即便眼前万般缭乱,也要胆气不乱,而这般胆气又是只沉在心、不得外露,这才是大杀手本色。我看的出来,你与我是同一类人。”
叶未晓沉吟许久,缓缓道:“入凌雪阁有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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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别情目视他片刻,点点头道:“入凌雪阁,可以将你之前无法做到的事情,一一做成,江湖人闻听你的名字,会心惊胆战。那些往日里高高在上、紫袍乌纱、脑满肠肥之辈,将在你的剑下显出原形,会跪在你的脚边猪狗一般的瑟瑟发抖。”
叶未晓嘴角轻扬,露出一丝苦笑,“我其实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若是我不同意,下一刻就要躺在这院子的某处之下,做花肥了吧。”
姬别情微微一笑,似乎是在欣赏他的聪明,却不回答。
“你想让我杀的第一个人是谁?”
“一个叫杨宁的捕快。”
叶未晓咧嘴微笑,如同在眉梢眼角绽开一朵芙蓉花,“为何要我去?”
“杀了他,才证明你有入伙的决心。”
华山陡峻,纯阳肃静。
镇岳宫飞檐斗拱,灰瓦碧梁,巍峨重楼溶于山色之中。西廊下,一位妙容道姑正坐在廊架上翻阅手中书卷。
半空中衣裾声轻响,是一个尚挽着双纂的纯阳派俗家女弟子,施展凭虚御风的轻功,在几丈外落地,迈开两腿急匆匆跑到近前,“于睿师叔!刘梦阳师叔又带回东西来了!这次她居然……居然……。”
于睿轻轻将手中书翻过一页,缓缓道:“居然带回个男人来是么?”
女弟子脚步一滞,“啊?您怎么猜到的?”
“往日里她带回来那些受伤的猫啊狗啊的,你们玩起来欢喜的很,那还会有闲空跑到我这来通报消息?”
女弟子愣了楞,皱眉道:“可是……可是这次不一样,刘梦阳师叔把这男人背回来之后,就让卓凤鸣师叔把他给锁起来了!”
“哦?……那柒柒,你莫要在此耽搁了,快去丹房提前准备吧,一会儿很要惊动掌门师兄,亲自出手救治这人了,到时候可别手忙脚乱,那会铸成大错。”
柒柒啊了一声,瞪大杏眼问道:“不是吧,于睿师叔,您怎么知道这男人是身中剧毒的?还要忘生师叔亲自出手救治?莫非在我之前还有人来给您报信?”
于睿抬头轻笑,举起书卷轻轻在柒柒头上一拍道:“别人?华山之上哪一个还有你腿快?哪一个还有你嘴快?是你自己方才说,梦阳将这男人背回来的,若是活蹦乱跳的男人,能让女子背上这华山来?况且日前她下山去的是长安城,京城所在,名医无数,梦阳却一路艰辛将他背回华山纯阳来,唯一的可能就是,此人身带重伤,长安城里已经无人能救,梦阳是回来求助的。”
柒柒歪头想了想,脸色一红,转身要赶去丹房,却扭过头来轻声问道:“师叔,你说……梦阳师叔是不是喜欢他啊?”
于睿吐了口气,轻轻点了点头。
“啊?”柒柒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怎么断定是喜欢他?那喜欢他还要卓师叔把他给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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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必定是因为此毒太过霸道,令她害怕。害怕万一不治,毒性发作,看他痛苦难捱。届时情愫揪心,她下不了手了断他的性命。”于睿双眉微皱,缓缓起身,“我还是同你一起去丹房吧。”
两人快步向丹房急行,柒柒犹自边走边发问道:“那师叔你觉得掌门能治好这毒吗?嗯……若是治不好就真的长痛不如短痛吗?那你说梦阳师叔是怎么遇见的这人呢……”
纯阳宫外,青烟袅绕。一只白鹤展开双翼急奔几步,自崖边跃起,拍打翅膀翔于云雾之间。
石栏前摆放着一个水坛大小的石墩,石墩中凿有圆孔,原来插在孔内的七星青龙旗早已被摘下,一支厚脊锋长、刃锋两侧留有锯齿的长枪戳立在石墩上。这支长枪样式古拙,从枪锋到枪杆也都是黝黑黯淡,却比普通人身高要多出两尺有余,所以枪下站立的两人,也要仰头观望。
这矗立的正是杨宁所用长枪。
站在左手的中年道士身材高壮,头上一根玉簪束住道冠,束手身前面,对长枪缓缓道:“我与它也算是老朋友了,竟在不惑之年,与它重逢。想不到此枪的煞气仍如此强烈,连淡泊的白鹤都不愿在它旁边驻留。”
他身侧稍后位置,站立一位身材极胖、宽颊厚唇的中年道士,身背一只硕大的藤黄色葫芦,手捧拂尘应道:“依师弟看,这杆神兵恐怕还能流传两百年呢。”
中年道士摇头微笑,转头道:“博玉师弟,其实也就是这杆神兵空有灵性、不能言语罢了。想人生不过百年,你我所经历过的事情,恐怕远不如它所经历的更精彩。”
这神态超然、束手侃侃而谈的,正是纯阳代掌门、一代宗师吕洞宾的二弟子李忘生,旁边人则是师弟上官博玉。
李忘生绕行长枪几步,伸手握住枪杆,将精纯的纯阳内功从掌心吐出,施于其上,只见枪杆上原有的黝黑包浆、漆皮纷纷脱落飘散,如破茧重生,露出白玉般晶莹温润的原色,一条枪杆如霜雪凝就而成,只有枪头仍旧乌黑黯沉。这变化,令上官博玉目瞪口呆,惊奇道:“怎会如此样子?”
李忘生长叹一声:“宝物有灵,未遇其主,则和光同尘。”
上官博玉愣了片刻,长叹一声道:“塞其兑,闭其门。和其光,同其尘,挫其锐,解其纷。是谓玄同。唉,枉我求道多年,竟不如此枪,惭愧,惭愧啊。”
上官博玉自幼追随吕洞宾,参悟道法,寻求大道,对道家宝典《道德经》颇有感悟。因此当李忘生讲出“和光同尘”之意,他以为这是师兄在借机与自己谈论处世之道,联想到自己年过而立,对有些事情依旧过于执念,不由得暗自感叹。
言谈间,两人背后的殿门打开,走出一位中年男子,这人身着极普通的麻布长袍,腰间斜挂一支光润厚浆不知随身多少年的寻常葫芦,可系葫芦的腰带却是明黄颜色、白玉带扣。大唐疆域万里,腰系药葫芦的行医者不计其数,但能以明黄色腰带挂系药葫芦的人,普天之下仅有一位,便是纯阳祖师吕洞宾一生至交、出于万花谷门内名动天下的药王孙思邈。可自从孙药王闭门隐居之后,便将这条象征着药王身份的腰带,传给了自己的大弟子裴元。用药王的话说,此腰带留在他身上,不过是个陪葬品罢了,而留在裴元身上,出入内院阅读皇家典藏医书就方便的多,能活无数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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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元走到近前,伸手摩挲几下枪杆,惊讶道:“居然真是它!此物不见世间多年,想必也是自寻到主人,才肯为他所用。我记得此枪上一任主人乃是郭孝恪将军!”
上官博玉皱眉道:“书载,当年在西域,大唐的安西军先锋中了对方诈降之计,腹背受敌,只有先强攻下背后的龟兹城,才能借此城抵御围杀来的突厥军,撑到援军来救。那一场大战,双方都是困兽死斗,殊死不退,唐军拼死拿下南门城楼,就已成强弩之末。郭孝恪将军的属下全军战没,他孤身守住城门,一人护住城上数百重伤袍泽。”
裴元叹口气道:“那一战,安西军前锋所剩无几,据说郭将军最后身中六十余箭,临死前还将两条手臂当做门栓插在城门上。他所用的这支雪月枪,自此也就在世间消失。”
李忘生点点头,“我记得,那位郭将军,出身于瓦岗,乃是天策名将,据传说有人劝谏他此枪克主不详,可他见物心喜,爱不释手,不肯舍弃。”
裴元摇摇头:“怪力乱神的传闻,不可轻信。不过这枪,却倒是屡被名将持用。”
李忘生略沉吟,转身面对裴元,问询道:“裴兄可有施救之法?”他满心以为裴元会点头微笑,说此等毒物不在话下,早已手到病除。
谁知裴元居然摇了摇头,长叹一声,“唉,神农尝百草,岐伯著《内经》。医与药,乃是两门。药者八种,汤饮片剂丸散膏丹,医者八法,望闻问切针石灸艾。不才枉称用药国手,不过也只是略明药理,善治草木而已,若说到针石医术,我不及某人多矣。若是他在此地,我二人联手,或能救治。”
李忘生愣了愣,随即由衷的点头赞许。裴元以孙思邈之首座弟子身份,医术受当世医者共尊,他在普通人眼中,已经与能起死回生的神仙无疑。可是以他在医道中卓越拔群的身份与地位,能亲口中说出自己不及某人的话,单就这份坦**的胸襟气度,已经令人折服。更何况,他口中所不及之人,乃是十恶不赦之中的一位,是全江湖正派人士的公敌,更与其师孙思邈颇有恩怨,裴元对此人不念过往恩仇,只论医药之道,更显其灵台空静、不争荣辱的性格。
可李忘生没想到,裴元居然也有开口坦诚无能为力的时候,忍不住奇道:“这是何种毒物,如此霸道?”
裴元皱眉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有一毒必有一解,有一泄便有一补。所以医治之道逐本求原,不过是简单的四个字‘对症下药’。可这孩子身上的毒,原本就是用数种毒物,以秘法炮制而成;伤处又被注入阴寒内力,炼化了毒性;加之经过连番恶战,内功真气加速在他体内奔突,带动毒性顺着经络散入身体各处。”
说到这里裴元叹了口气,一摊手道:“《药经》有云,不知其来由、不知其修合、散入其肺腑,此三不可治也。这孩子集三不可治于一身,奈何?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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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忘生愣了愣,束了两手,闭目皱眉,陷入深思之中。裴元长叹一声,背负两手,仰头望天,也陷入沉思中。上官博玉常年沉浸于丹方、炼术之中,自然也是略通医道,他左右摆头看两人,一个垂头沉思,一个仰头沉思,踌躇片刻轻声问道:“那……真没得救啦?”
夜沉,星阑。
青石坪边木亭内,一灯如豆。
一位背影纤修的女子坐在木栏上,将手中鱼食一粒粒抛进水里。
于睿慢步走至亭中,解了鞋子轻轻放在地上,先舒展几下嫩白的双足,再将双腿盘膝盖在道袍下,轻轻咳嗽一声。沉思于心事中的刘梦阳陡然惊觉,停了抛喂鱼食的手,懵懂的转头望向于睿。
于睿嘴角微翘,笑问道:“好吃吗?”
刘梦阳愣了愣,无意识的抬手将鱼食放进嘴里,嚼了两下才发觉不对,急忙低头吐在水中。
于睿轻叹一声:“这些鱼儿好懂事,夜深也不睡觉,出来陪她发呆,怕是早就吃不下吧。”
刘梦阳噗嗤一声笑,伸手在水池里洗了手,轻轻甩了甩手腕笑道:“好啊,每次我回来,都会把它们喂得饱饱的,这些没良心的,就没听它们说过一声谢谢。”
水中的几尾锦鲤听了,将尾巴一甩,搅起一团水花,摇头晃脑各自散去了。
于睿默然片刻,轻轻道:“他……怎样了?”
刘梦阳嘴角扬起,强笑道:“他啊,现在满身都是针,吊在房梁上,就像一只大刺猬。”
“那就是有的救啦?”
刘梦阳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法子倒是有,裴师兄说他十年前也曾用过这法子救人。但是,人没救过来。”
于睿微微一怔,缓缓道:“裴师兄倒是坦诚,真是修到了心无挂碍的境界。那你……有没有想,其实……我是说,换条路去想的话,如果尽力了……。”
刘梦阳点点头,轻声道:“我明白你要说什么,若是真的尽心而不能救,的确也是了却了一番恩怨,我心里也就能少一些挂碍。可是……”她用力摇摇头,坐着将两腿收起蜷在胸前,用手臂紧紧环抱了,“他真的不该死的,死的人不应该是他。”
“我不知道他这些年是如何生活的,想来不会像我这般有师傅、师兄弟们照护着,没人能帮他,也没人会帮他,所有遇到的苦难,都得他自己去解决,就像是一株孤生在荒漠里的树。就这样一路沟沟坎坎挣扎着迈过来,他仍然有一颗对人好的心,不自私、不怨妒,愿意相信人。我不知道他之前吃了多少苦头,所以他特别在意那些对他好的人,将别人对他的好处都记在心里,恨不得把自己所有东西都拿出来捧给对方。可他又能有什么呢?能有的无非是一条命罢了。”
刘梦阳顿了顿,将脸颊贴在膝盖上,接着道:“他替人挡刀、替人做人质留在土匪窝里、替人拦住整个村子的尸怪,他做这些事情,没有人旁观,也不会有人为他传扬,更不会有人拿些钱财出来感激他。他做这些事的时候,没犹豫过,哪怕当时手无寸铁,他觉得这样做,能帮到那些对他好的人。可他这样的人,却只有这样的宿命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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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睿看她这样絮絮叨叨的说着,叹口气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很多时候,总有人说,善行必有善报,只是来迟而已。可来迟的回报,又有什么意义呢?”
刘梦阳皱眉道:“当年事情,家父至死都在内疚,后半生更是折剑为誓,不再与人交手,赔了他三十年的宝剑,就这样亲手折成两截。可是我知道,即便这样,他也难以原谅自己。所以他在辞世的时候,才对我说那些话。”
于睿以手托腮,点头道:“师傅也说过,评判武功的高低,其实并不在于能赢多少人、能杀多少人,而是能守护多少人。纵然能一剑**天下,相比起一剑佑天下,境界就要低的多了。这一点,祁进师兄就看透了。”
沉默片刻之后,于睿轻轻道:“是不是已经有了救治的法子?”
刘梦阳点点头,“裴师兄已经用针封住了他周身穴道,明天一早由忘生师兄、上官师兄一起出手,配合裴师兄,沿着奇经八脉一个穴道一个穴道的起针、逼毒,像开闸放水一样,一步步将毒血逼出他体外,然后再把我的血补入他体内。”
她说的平淡,于睿听得却面色大变,她广览多读,也研习过不少医书,自然知道排毒救人绝非刘梦阳说的这般简单。若没有至精至臻的针石之术,认穴断络稍有毫厘之偏,就不可能封阻毒物在体内的流转;若没有至深至厚的精纯内功,能一气贯通奇经八脉,就不能将毒物逼出体外;若没有默契娴熟的配合,起针、逼毒的步骤稍有差错,就会前功尽弃。李忘生与上官博玉如此修为,都要耗费绝大的气力、消耗巨量内功真元才能完成如此医治。于睿不敢想,一旦稍有差错,这两位师兄的身体要面临怎样险境。而整个救治过程中,最危险人却是眼前这个面色平淡的女子,所有习武之人都知道气血是人之本,失血过多的后果,轻则武功尽废、重则衰竭而亡。这哪里是医治,分明就是一场以命易命的交换!
于睿一时心乱难言,只呆呆的望向刘梦阳,刘梦阳则把下颌放在膝上,沉默无声。时间如风,在两人衣裙边流转消逝;垂目不言,却都是心绪难平。
刘梦阳放眼远望,夜幕中的华山,在漫天星海之下沉寂安详,目光所及之处沟壑幽重、峰峦静邃。同样的山势星海,在于睿眼中看来,却尽是压抑桎梏,恨不得能挥手间沧海桑田,让万物自由而生、随行而动,无所忧惧。
华山之南两千里,是同样夜幕下的青山苍翠、藤蔓繁盛。
石洞之外有方圆数丈宽的石坪探出去,高于地面十余丈,石坪上站立一位头缠青巾、**上身、挂满银饰的老者。老者身侧放置一尊五足巨鼎,巨鼎乃青铜打造,有半人高矮,极为厚重。鼎之五足分别铸造成蛇、蝎、蟾蜍、蜈蚣、蜘蛛模样,这五虫足既刻工古拙、形态逼真又厚重敦实,支护稳定。此刻鼎中燃起熊熊烈火,青兰色的诡异火焰升腾在半空,不时跃出点点火星在青烟中飘逸,悄然飘散到石坪之下。坪下是一片数十亩的青草地,地上黑压压伏拜着上千名身挂异族服饰的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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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捧上来的一具新鲜牛头骨,老者双手接过,用长矛穿了牛头骨,架在鼎上烘烤,口中低声念诵道:“冬土坡其落……亚都坡其落……严堵得似来尼彩……严此其落……。”
歌声深沉萧瑟,竟压得鼎中火苗一黯,地上伏拜的人们,将头压得更低了,连呼吸都屏住,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老者又吟唱数遍,鼎中火焰渐旺,燎烤的牛头骨噼啪作响,发出开裂的声音来。
吟唱三番,老者长吁一声,先双手上扬,对着天空做了个张开怀抱的姿势,接着抓住矛尾,将牛头骨从鼎上取下,举到眼前,只见骨面上横横竖竖裂了有七八条长短不一、粗细不均的缝隙。老者拢目细看,渐渐在脸上竟露出一些喜色来,再端详片刻后,他右手将牛头骨高高举起,展示给地上伏拜的众人,开口大喝道:“你敬我青酒,我还你草果;你伤我刀枪,我还你毒物!艾黎在此,承接五圣的圣谕!”
台下的千余男女闻听,纷纷高举两手,不住的向平台上膜拜。老者长吁一声,点手召唤示意在旁的一名紫衣少女,“玉蟾使去挑选人手,带好物品,我们去长安,去找那明教小子的大头人去,要好好给他一点教训!”
那少女点点头,神色庄重的向长老艾黎行礼,然后转身手扶石壁,沿台阶徐徐走下石坪,她只觉得胸腔中心跳越来越快,真的要去长安么,那个一直都在听别人传说的地方,那个天下的正中心,那个连自己做梦都在向往的地方?少女的呼吸不由自主粗重起来,还未走到坪下,她终于按耐不住,拔腿跑向自己的竹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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