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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常箭伤轻于刀伤,不会立即致命,因此常有猛将身插数支羽箭仍能酣战。杨宁急呼道:“喊刘军医来!”说着抄起脚边一盘麻绳抛向城外。这些麻绳是专用于守城时捆系钉牌的,将钉牌搬扛着向城外抛砸后,再抓住绳索拉回来重复使用,因此有一端是永远固定系在城头。杨宁手扯绳索提枪溜下城墙,来抢白毛狼,对面的杂胡都认得,此人是昨天一招刺杀卑胡尔图的凶神,顿时心中怯战摇晃着盾牌纷纷逃走。
杨宁抢上前去双膝跪地,先一把扯开白毛狼的衣领,接着用一手捏住箭杆一手运内力折断箭尾,他手边无药不敢启箭,只好回头连声急呼:“刘军医!刘国忠!快来救人啊!”
后面刘国忠、申屠笑也顺着绳索溜下城来,飞奔而来扑在白毛狼身前。刘国忠先一边捏了白毛狼的手腕脉搏,同时探看他喉间伤口位置,片刻后抬头看了看申屠笑与杨宁,轻轻摇了摇头。
杨宁连连摇晃他的手掌,连连急喊:“好兄弟!留句话!留句话!”
此时白毛狼已经双目模糊不能视物,他费力的抬手在半空中摸索着,抓住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手,用力攥了攥,喉间费力的挤出微弱声音来:“唐家男儿,不跪胡虏……莫让胡骑践踏我田土……莫让胡人欺凌我妇孺。”言语越来越低,气息越来越弱,终至无声。
杨宁本意是让白毛狼留一句人生最后的愿望,或是关于家人孩子的,或是关于未了心愿的,也好替他完成。可白毛狼手劲一松,手掌从杨宁手中滑脱掉落在地。他最后的心愿就是守好这城关,他至死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一个字。
箭楼里有房三间,中庭是军堂,议事、发令、接待上官都在此处,左厢房是王悔的卧房,右厢房是安放文书钥匙等紧要物件之处。王悔在军堂里的油灯前燃了三柱香,插在卫国公李靖画像前的香炉中,后退两步带着大伙双手抱拳躬身行礼。
转过头,王悔沉面道:“杨宁,你未得我将令就敢下城去?”
杨宁学着申屠笑的样子,行了军礼回道:“禀将军,我所以冒险下城救人,是要让袍泽们看见,纵然身陷危地,也有人会去救,将军麾下,从不弃一个兄弟。不然日后谁还愿意奋勇阵前?”
王悔沉吟片刻,追问道:“谁教你的?”
杨宁轻轻摇了摇头。
一旁的申屠笑与刘国忠却有些一头雾水,暗想老将军多心,这类维系军心之举措,杨宁这堂堂天策还需要人教么?
桌上铺开着一张羊皮地图,壶口关地形、关城的全貌就烫画在羊皮之上。王悔举起刀鞘,在画中的城墙上敲了敲,“按老规矩,从做饭、管仓的兄弟里抽调一半,和剩下的兄弟们都算起来,分成三班守城,申屠笑带一班,我带一班,杨宁带一班,每班以一炷香时间为限,香燃上城拼命,香尽下城休息,偷奸耍滑的,我亲自砍他脑袋,逞能不停调度的,我一样砍他脑袋。听明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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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什长齐声应诺,各自下去准备。
看众人出门,王悔用刀鞘在图上横着一划,“守这城头至少需要三十个人,人数少于这个,城就很难守住了。”他转头望向杨宁,叮嘱道:“每战后都要点数人数,一旦能战的兄弟少于三十,你马上去这里求援!”
王悔的刀鞘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所指位置却是在关城之后,半山上孤零零一座小酒馆。
杨宁还待细问,城外传来遥遥的鼙鼓声,那是杂胡部落众用来集合的信号,三人来不及再讨论军情,将桌上地图掀起一掩,就各抓兵刃冲出房门。
敌人来的好快啊。
申屠笑刚冲出箭楼,正逢一片箭雨当空泼下,他急忙纵身前跃,扑倒在垛口下来,回过头看箭楼门窗上,瞬间开出一片翎羽花。
“趴下!举盾!点人数!有人受伤吗?”什长们各自号令着自己的部下。
毕竟是寡不敌众,城楼下数百杂胡武士轮番仰射,箭矢密如雨点,箭头砸在盾面上的声音犹如雨落荷叶,压制住城头上唐军根本无法立身还射。借此机会杂胡武士武士们驱赶着几十头骆驼来到护城沟前,一刀捅穿脖颈,再一刀砍断前腿,将骆驼尽数填进沟中,后面再有百余人背负了土袋紧跟上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这一人深的护城沟,竟然就被填平出十几步宽的一段来。城头下杂胡武士们一阵欢呼,有人背了木板跟上来作为掩护,一小撮一小撮的聚在一起,高举木板护身,转眼间就在城下凑出了五六个小队。
“放!”穿了重甲的唐军冒着箭雨跑出去,奋力将火油罐抱到抛石机上,点燃火焰砸开牙刀,火油罐打着旋儿飞到城下,将凑聚在一起的杂胡武士武士烧成一个火堆。剩下的杂胡武士有的慌忙替同伴扑火,有的三五人顶着木板来回乱跑,不敢在固定呆在一处,根本腾不出手来爬城。
随着阿史那兄弟的调度,另一队杂胡武士,推来十几辆平时追逐水草迁移营地用的大车,将车厢竖起撑在地上,一层层垒起,再用绳索困扎结实了,这样在城墙数十步之外的平坦地方,转眼间就搭成四个三人多高的木塔。精选的杂胡射手们守在塔下,两人一组轮流爬上去,站在塔顶瞄射城内唐军。虽然木塔高度相距城头甚远,但比起平地仰射来,已经是大有改观了,射出去的箭矢准头也高了不少,对唐军产生的威胁也更大了。
眼见城头一名唐军中箭,刘国忠抢上前去弯腰抓住他的衣领奋力后拖,想要将伤者拽到安全地方再行救治。可外面高塔上的杂胡是射手以他为目标纷纷放箭,将刘国忠压制在垛口下动弹不得。
申屠笑扭过头去高声道:“弟弟!拿家伙,我护着你,射他一轮!”
兄弟二人同时从城头上立身而起,申屠笑微微弯腰,两手各持一具厚重的长盾护住身前,露出藏在他身后张弓搭箭的申屠笑。两人由西向东碎步快速横移,顿时成为杂胡瞄射的目标,引来诸多箭矢飞蝗般射到,撞击在盾面上犹如鼓鸣。申屠远借兄长掩护,一边横移一边推弓与木塔上的杂胡精锐弓手对射,不过十余箭,就将杂胡武士的八名射手尽皆射落坠塔,而申屠笑手上的木盾上也插满了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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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杂胡武士终于爬上城头时,一炷香正好燃尽,王悔带人从藏兵洞里冲上来,替换申屠笑这一班人。申屠笑强挣扎不愿退下,被王悔一脚蹬在屁股上踢下台阶。
城头上唐军少、爬城的杂胡武士多,很多垛口无人防守,单薄的守军无法兼顾。王悔喝令诸军兵奋力将绳网翻起,一排粗大木杆撑开绳索编织的大网探出城墙,挡在爬城人的头上,杂胡武士要么悬空翻越绳网,要么在下面寻隙钻爬,这样一来身上要害都暴露在守城唐军的长矛之下,被一一戳死坠落。
等到王悔等人杀的手臂酸软乏力,第二柱香堪堪燃尽,杨宁带人急匆匆杀上城楼,而城外号角声响起,猬集在城下的杂胡武士们如蒙大赦,扯起受伤的同伴急惶惶逃回。
在城楼里眼睁睁看了半天的浴血厮杀,眼看着一个个袍泽或中箭、或中刀、含恨刀下,却受限于军令无法不能飞上城楼与袍泽们并肩杀敌,望着逃遁的杂胡武士们,杨宁这一班唐军气的连连跺脚。
杨宁矗立城头放眼望去,城下尸横遍野,数团火焰在尸体身上跃动、燃烧,青烟歪歪斜斜飘上半空,黄沙掩不住一片片暗红色血迹。
空气中传来令人作呕的烧肉味,夹杂着刺鼻的血腥气,唐军们手捂鼻孔暗自窃喜,看样子杂胡武士们不会在这一柱香的时间内来攻城了。
城外列阵的杂胡武士们坐在地上,默默的喝酒、吃肉,十几个摘掉头盔、**上身、两手空空高举的人,慢慢走出阵列,走向城门。
这十余人小心翼翼走走停停,频频挥动手臂向城头示意没有恶意,杨宁眉头拧起,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身边唐军已经搭箭在弦,等他们再近些就要推弓放箭。
这群人走到城外几十步的地方停下,领先的杂胡武士先仰头向天空祝祷几句,接着向城头高呼道:“城上的人啊,你我都是素不相识,并无仇怨,只是被首领驱使才持刀而战。长生天将这些突厥勇士的灵魂收去了,求你们大发慈悲,能让我给他们收尸,莫让他们暴露在风沙里。”
城头上有人回应道:“胡狗滚开些!就算爷爷们心软,手里的弓箭可不软。”
这十余人相互看了看,缓缓跪倒在地,哀求道:“两军交战都为各自的首领,但死在城下的这些人,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妻儿,求你们发发善心,让我带他们的尸首回去吧!”
城上人一时无语,城下人又连番哀求。杨宁心中叹口气,高声道:“行了!只许你们这几个人收拢尸体,以一炷香为限!速速把你们族人的尸体抬走,若是敢耍花样,我自有弓箭收拾你们!”
箭楼内,刘国忠看着王悔背后,旧伤口本就未痊愈,更因厮杀而开裂,伤口周边的皮肉因为多次缝合崩开,肉皮被扯烂,几乎再没有能下针的地方。刘国忠眉头轻皱,两手停滞在半空,一时无处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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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悔转过头,见刘国忠束手无策,自己便抓过酒壶来,径自将烈酒直接浇上,强烈的刺痛令他背后肌肉一阵颤动,细密汗珠从背上涌出。王悔长长吐出一口气,将酒壶塞进刘国忠手里:“糊上生肌膏,用布巾捆扎实了。”
刘国忠却不听他吩咐,放下酒壶单膝跪地仰起头,急切道:“老将军,莫再着甲了!”
刘国忠平时言语不多,行事略显木讷,对待伤患却是一等一的细心。他不让王悔着甲,意思就是让他莫再参战,坐镇箭楼内指挥就好。
王悔默然半晌,摇摇头道:“我不着甲,人人都猜得到我伤重,这合关上下,哪个还会有战心?谁还会拼命?莫啰嗦,按我说的做。”
片刻后,王悔将身上收拾停当,又灌了几大口酒镇住疼痛,亲自登上城头巡查,他只向外望了一眼,便喝问杨宁道:“是你许这些杂胡收尸的吗?”
杨宁见王悔面现怒容,有些不知所措的点点头,王悔叹口气,手指城下道:“你自己看!”
杨宁凝神细看一会,大吃一惊!只见这十几个自称收尸人,手脚忙碌将原本遍地倒伏杂乱无章的尸体拖到两边,清理出一条数步宽的平坦路面,这条路一端直至城门口,另一端则直通骆驼填平的壕沟处。这哪里是在收尸,分明是在利用杨宁的善心,清理碍事的尸体,为攻城器械铺路!
王悔一巴掌排在杨宁的后脑勺上,“妇人之仁!”
杨宁恨恨的一跺脚,挥手给自己后脑上也拍了一巴掌。
杂胡阵中再一次吹响牛角,王悔皱眉道:“阿史那兄弟一个狠如狼,一个狡如狐,这般年纪轻轻,就有百变心机,还能纠结如此多部众甘心为他们卖命,若假以时日,定是大唐北边之患,一定要寻机除掉他二人不可。”
明明是孤军困守危城,王悔想的却是,要将关外十倍进犯之敌的首领斩杀,为大唐免除未来的边患,这等胸襟、眼界,乃是杨宁出生以来仅见。
杂胡武士再次涌上,在盾牌与弓箭的掩护下,用装了羊油的皮囊远远抛向城门,再用火箭点燃,顿时在门扇上燃起大火。若在平时守军人手充沛,可以有多种办法扬沙灭火,可如今连压制城下弓手都做不到,哪还有能力灭火。远处一队杂胡武士兵在数十面盾牌掩护下,扛了现做的撞门槌,小跑着向城门冲过来。关外荒滩少有巨木,杂胡武士所用的撞门槌是用大捆的细木困扎而成,在撞门的一端绑了铸铁盾牌来加强,虽然效果远逊于整棵原木做成的撞门锤,却胜在轻便易做。过火后的城门最是酥软,根本经不起集数十人力撞槌的反复冲击。
城门被撞击的声音犹如闷雷,响彻在城头每个唐军耳边,危急时刻,曲大山冒着不断落下的流矢跑过城头,举火把将两个装满火油陶罐的引线点燃了。张九扭头看见了,惊呼道:“老曲你要干嘛?别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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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大山蹲身发力,将平时两人搬抬的陶罐拦腰抱起,一步跨上垛口。杂胡掩护的射手们早就留神盯着城头,曲大山身高体壮,目标明显,挺身刚踩上垛口就有几支箭飞来,扎进他身上。他咬着牙忍痛再跨一步,两只脚都踩在垛口之上,整个人身插羽箭、怀抱两个燃着的火油罐子,犹如巨神一般挺立在云天之下。一瞬间所有人都看明白了他的意图,就在一声声“老曲!老曲!”的惊呼声中,杨宁眼睁睁看着曲大山转头望向自己一眼,倾身前扑平身跃向城下的撞门槌。
大团黑烟自城下腾空而起,赤红色的火焰在城头外一闪,千万颗闪闪的火星钻出黑烟冲上半空,隐隐传来的杂胡惨叫声,随着灰烬四散在风里。
曲大山用自己的性命,为城内袍泽争取到了宝贵的时间。
“牌车!推牌车!”在第二具撞门槌砸破城门之前,申屠笑指挥人将两具牌车横在城门洞口的里端。牌车是两轮的木制大车,车头树立包铁的厚木板,板上安插数排冲外的锋利尖刀,是防护营寨豁口、堵塞城门的最佳战具。
就在城门被撞塌的同时,城内唐军一声呼喝,推起牌车沿着城门洞拼命从里向外顶出去。冲在最前面的杂胡连声惨呼,被牌车上的尖刀瞬间迎面扎透,身体挂在车上哀嚎抽搐。牌车两侧与城门洞内壁间几乎没有缝隙,涌进来的杂胡要么被尖刀穿透,要么被同伴挤倒遭车轮碾压,片刻间丧命大半。
可随着穿在尖刀上的杂胡尸体增多,牌车的冲撞威力明显趋弱,杂胡们用盾牌死死顶在同伴的尸身上,低下头用肩膀抗住盾牌,竟然不惜代价将牌车的冲击抵挡住。而牌车一停,杂胡们腾出了手,弯刀、手锤,就越过车头狠狠扔砸过来,推车的唐军开始出现伤亡。
唐军手中本有火油罐、弓箭、钩镰枪等等战具,可供人蹲伏在刀牌之后,配合牌车前进使用。可眼下有再多战具,无人可用也是枉然!城门洞里完全形成内外顶牛之势,只要推车的唐军力气松懈,杂胡们人多势众,随时可以将牌车顶推回来,一举从城门突破。
又一拨弯刀越过两人多高的刀牌抛砍过来,申屠笑脚蹬地面上身伏低,两手死命顶住车辕,身形如抵角的蛮牛,是在无法腾出手招架,只好低下头用自己的盔甲硬抗。
硬抗的结果就是两肩皮肉伤、头盔被打落在地,身边的袍泽被放倒两个。
牌车对面呼喝声再起,又一拨弯刀打着旋儿抛砍过来。砸向拼死抵住牌车唐军的头面。
是杨宁从队后腾身跃起,一路脚踩推扛牌车唐军的肩膀,冲到队前。雪月枪抖开枪花如云遮星、伞撑雨,将这一拨索命的弯刀尽数打飞,救下众人性命。紧接着杨宁起身手按刀牌顶端,轻盈翻过刀牌,挺枪跃进杂胡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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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之威,在于长、远;枪之烈,在于孤、直。
杨宁跃入敌群后,所面对的是挤挤挨挨猬集在城门洞内的敌军,按常理这不是能施展开长兵刃的所在,短兵刃也因为拥挤而挥动受限。在几乎面贴面、牙齿能咬到对方脖子的距离内,肉搏是唯一出路。可九尺雪月长枪在杨宁手中,犹如无骨的巨蟒、绕身的灵蛇,从胸前刺、自腋下刺、肩头刺向大腿、翻腕刺向腰后,不论是与他贴身的杂胡,还是身处数尺之外的武士,谁也逃不过他夺命一枪。黝黑的枪刃仿佛冲破皮囊的恶灵,犹如饥渴嗜血的魔怪,飞舞在逼欠的空间里,恶狠狠的收割着生命。
随着尸体不断倒下,层层叠叠,犹如漫涌的泥沼覆盖地面,杨宁需要不断从尸体堆中拔出脚来,踩在刚刚倒下的,堆积更高的尸体之上,才能保证自己双腿不被陷住。杨宁身前的杂胡武士已经胆寒,却被后面奋力前拥的同伴挤住无法转身,只能被迫前行,被推搡到杨宁身前,成为雪月枪下一个索命的目标,让杨宁脚下踩踏的尸体再多一具。
牌刀车前的尸体已经堆积成一座小山,被杨宁踩在脚下,让他高高站在山顶,伸手就能触到城门的拱顶,再向他发起进攻的杂胡武士,需要先爬上一道尸体堆垒成的斜坡,才能走到他身前。而这些奋力爬上来的人,往往在杨宁一枪之下,就成为垫高这条斜坡的又一具尸体。
等后面的杂胡们终于发现情形不对,不在从外面向城门洞里拼命拥挤的时候,这个被火燎的黢黑的城门,已经吞噬了近百条生命。所有杂胡武士们,都看到令他们震惊胆寒,一辈子都念念不忘的一幕:一名年轻的唐军衣甲残破、形容疲惫,身上原本褐色的战袍已经被血迹完全浸透成黑红色,他手横长枪站在一人多高的尸堆上,黄昏的阳光从他身后射进来,在他身上镶了道金边,他犹如一尊金甲战神拦阻在那里。他身前一道长达长许的斜坡,铺满胡族武士的遗骸,已经再没有人有勇气,敢踏上这条斜坡向他挑战。
片刻的沉寂之后,压抑的安静与惨烈的现场,终于将杂胡们心中最后仅存的一点士气冰消瓦解。有人扔下兵刃嚎叫者抱头逃走,这举动犹如传染病,令所有围拢在城门口的杂胡们拼命的跨越战场上的死尸,跌跌撞撞逃回本队,一头扎进阵后趴在地上,再也不愿爬起来上阵。
阿史那从礼的面色由白转青,心中明白,士气已尽,不可再战。
阿史那承庆叹口气,向后回手道:“吹角收兵!摆酒!烤羊!犒劳今天上阵的勇士们!”
筋疲力尽的唐军们聚在一起,或仰或依的瘫软在地上,庆幸老天爷有眼,又扛过这一波厮杀之后,自己的性命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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