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庭爬在床铺上发愣,摇曳的烛火引着人想去摸,一只白皙的手抓他手腕,“会伤到的。”
司庭眼神回过来,“你说师父他是不是?”
“不过是猜测。”
“可那天在褚凤馆看到的是他吧。怕是那小倌知道什么,所以才下了手。不然怎么会把位置给师父?”
“你觉得师父是这样的为人吗?”
“我不相信,可一切都说的通,歌萧颂不敌从前。”
“所以你觉得如果班主被人害死了,最得利的是师父,你想没想过司庭,若真是这样,你贸然过去,就不怕他对你下手?”
“可那是人命。”
“你竟然还有功夫可怜别人?”
“到底有恩,我都不会忘了的。”
“那师父不也有恩。”
司庭咬着嘴唇没说话。
任伯中不忍看他难过,把他衣衫周起露出雪白脊背,一道一道伤痕,刺痛的让少年蹙眉,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知道痛了?当个教训。”
“现在倒成了你教育我了,以前你明明更冲动。”
“人冲动过一次就够了,长了记性,然而一次就家破人亡,我就是最好的教训。”
司庭知道他想起以前,又不知如何安慰。
却见任伯中认真的,“别动。”
药粉撒上去,用面巾小心点着,上面新旧伤疤叠加,“这疤怕是要带一辈子。是我欠你的。”
这一回首,竟然过了两三年之久了,那时候还是一心行侠仗义的少年,才几年功夫,他俩再也不会怨恨世间不公,只想拼命长大。
任伯中把视线移到司庭脸上,有些恍然,也才两三年,少年成长最快的时间,司庭虽带着面纱,却是骨骼生长极快,那眉眼更显有神了。
他情不自禁的摘下司庭面纱,手摸上交错的疤,比初见疤痕还多,“这些都是我欠你的。”
司庭摇头,拿过他手里的药给他上,少年已经不是单薄样子,这几年伯中日夜练功早就成男子坚实的脊背,此时上面鞭痕肉外翻,鲜红刺目。
司庭把药粉撒上去,“这也是我欠你的。”
“你在我这里从来不曾亏欠,到是我欠你的越来越多。”
“这次是我冲动了。”
司庭叹着气。
“你也不要想那么多,兴许班主就是和人私奔了,证据都没有仅凭着猜想就要定罪不成?”
“可是?”
“他若是那般,早就对你下手了。”
其实司庭也是猜测,可刚刚师父抽鞭子的那一瞬间,他便确认了,师父至少知道班主不是私奔,甚至,他怀疑,班主真的死了。
“如果是私奔怎么一点痕迹都没有。”
“可就算死了你也没有看到尸体不是吗?”
“但是?”
“不要再去管这件事了,答应我。”
“可是?”
任伯中似乎有些急了,一把推开他站起来,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司庭,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纠结于这件事,不管老班主死没死,走没走,是不是师父搞的鬼,这些和咱们有什么关系?你不要说人命,谁不是人命,你为什么要在乎他们,别忘了当初是你自己说的,咱们是没办法了藏身于梨园,咱们只是藏身,你要分清楚。
你和我才是一起的,我们要复仇要匡扶大业,是你当初说要陪着我的,可你现在在干什么,为了一群不相关的人操心难过,甚至不怕丢掉性命。你难过什么?”
一句难过点在了司庭心里,是啊,江湖险恶,他阿妈早就说过,就算是在他们村里为了钱也有人害死这个陷害那个,何况浮华的阳城,不过都是追名逐利,这些和他有什么关系,他看不惯要么置之不理,要么大胆去质问,可他问不出口。
他不是为了班主伤心,是到如今他明白伤心是因为把梨园的人当家人,不相信家人作恶,所以他难过,他不甘心,他想要极力挽回什么证明什么,所以才那么纠结。
因为他真的把梨园当家了,把歌萧颂当做自己的家了。
“你清醒点,梨园也好,歌萧颂也好,只是咱们藏身之处,将来咱们是要离开的。别对这些人用情太深,我知道你为人善良,真心对人,可你也看到了,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别说戏子,这世间就算是亲兄弟也为了仇恨为了名利,为了一切都可以成为利用的借口,对你大开杀戒,没有什么是真的。”
这话不知道说给他听还是自己听,任伯中恍惚的坐下。
司庭末了,点头,“我知晓了。那子华,我在你眼里也不是真的吗?我是真心待你的。”
“你是不是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