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伯中一拳打在他肩头。
司庭破涕为笑,也打了一拳过去。
那天在詹家,詹大人的亲朋似乎很不满意曹家班那些人,唱了一半就撵下了台,听说詹大人的内院有人还发了脾气,直教人让柳三爷过去训话,就算没武生,也要唱一次单会,还是叫了梁欢。这无疑是打了曹家班的脸,豆包叫嚣着真是扬眉吐气,“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拿乔了。”
说到这还不忘,“大师兄最厉害了,这次要请客啊。”
梁欢刚从马车上下来,似乎累急了,笑道,“要吃什么,叫人去买。”
塞给豆包一个荷包,几定银子还有一定金子,其他人都看呆了,后面几辆马车下来的曹家班的人,豆包像是故意炫耀似的,把钱袋子拎起来晃来晃去,那边的人脸都绿了。
豆包吵吵要吃醉仙楼的烧鸡,梁欢说累了要休息就一个人回房了,梨园的人围在一处说说笑笑,高兴的不得了,只司庭注意到梁欢走出人群背影没落,他跟了过去,仿佛背后的喧闹都和梁欢无关似的,司庭恍惚,这样的人哪里会是什么细作。
直走到房间门口,梁欢几乎站不住了,司庭一把接住,后者诧异,“苑生?”
只见大师兄脸色苍白,手还发抖。
“大师兄你这是病了?”
“没有,只不过心烦而已。”
他推开司庭,进了房间。
后者跟过去倒了茶给他。
梁欢喝了一口便咳嗽起来,司庭这才发现茶是凉的,“我这就去倒热的来。”
梁欢一把抓住他,脸色复杂,从来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眼中此时隐忍什么,因入夜,屋里没有点蜡,只外面月光和廊下的烛火,梁欢脸色犹如鬼魅。
“你怎么了,大师兄?”
“心烦,和我说说话可好。”
司庭坐在他床边,他不明白大师兄怎么就和丢了魂似的。
“今晚堂会唱的不顺?”
他摇头。
“詹家为难你?”司庭站了起来,梁欢一把拉住,“没有。”
“他们欺负你了肯定的。”一想到那些达官显贵在戏子身上那些把戏,司庭只觉得喉咙发紧。
“你担心我?”
“我当然担心你了。”
梁欢苦笑,“可这是戏子的命。”
司庭心一抖,耳边浮现任伯中的话,可他不得不承认,他对戏班子的人,尤其是梁欢,割舍不下早就用了心。他自认为人与人的交往便是个轮回,只当初最落魄的时候梨园收留了他,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是梁欢,便不能割舍了。
此时看梁欢这般情形,这般无奈,心中犹如一摊火。“即便是戏子也是人?我看争什么,曹家班的人要去就让他们去,师父说成角儿便是出路,可你如今成了角儿,也要这般受辱,不如过去自在随心的好,哪怕吃糠咽菜。”
梁欢眼中闪过晶莹,抓着他的手,“你是这么想的?”
“当然,你看以前在县城,虽然粗茶淡饭,可豆包总是高高兴兴的,现在总是埋怨,千婉虽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可嘴硬心软,哪一次不是卖了绣品给大家打牙祭,相反现在,和曹家班诸多争执,到落不得一个清净。”
梁欢眼神茫然,“可这偌大的歌萧颂也就你看的明白,包括我这些日子都忘了我也就是个乡下来的野台班子的戏子,找不清自己的位置了。”
“大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唱的戏不比京城的差。是真正名角儿,你走到今天是你自己的努力。”
“是吗?”梁欢苦笑,“可有些事情不是努力了就可以的。当说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可人非草木。”
至此司庭才觉察出梁欢的不对劲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可他又不懂。
“苑生,你可还记得当初拜师时候师父说过什么?”
司庭张张嘴,没开口梁欢就接下去,“这男扮女相,便是要承受最大的孤寂,冷清到了极致,才孤芳自赏,看戏的人也不过是想看那份冷清。
你看看旦角唱的是冷清的心境,可偏偏那些戏不是梦游和郎会,便是霸王别姬,都是情情爱爱的戏码,说好了虚情假意,怎么演着演着就当真了呢?”
梁欢剧烈的咳嗽,司庭伸手过去,他是发烧了,“大师兄,你这是病了,都说胡话了,我去请大夫。”
可他刚要走,梁欢就一下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胸口,司庭心漏跳了一拍,僵住,本能的想推开,可梁欢却是,“苑生,你可喜欢我?”
这句话在司庭耳边炸开了,“我当然喜欢你了,这梨园的人我都喜欢的。子华虽说我们是过路人,可我自觉真心都付了,如何当过路人?我也信他是刀子嘴豆腐心,心里也早把这当家了,只不过他有些事,自己心里别扭,他也是我见过最良善之人,口是心非罢了,大师兄你别误会。”
梁欢苦笑着推开他,“果然,你心里只有他。”
“大师兄你在说什么?”
司庭心里有点慌,没来由的慌。
却看梁欢眼神闪烁,此时头发散乱,抱着他的肩膀,将他拉近了,司庭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察觉到两人的脸似乎太近了,近的彼此只剩呼吸。
“是不是我身为戏子,所以才眼中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