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低头走的急,心思烦闷撞到人也不知道。
“你们才回来,司庭呢?豆包买了好几只烧鸡,你们再不来,那些饿鬼们都要吃光了。”
说着拿出个荷叶包,“我特意留了鸡腿给你。”
看任伯中看她,慌了一瞬,“给苑生,苑生也留了。”
“谢谢。”
绕过她继续走,千婉急了,“你怎么了?”
任伯中不答话。
后面司庭追上来了,“子华?”
叫他也不停留,“你把话说清楚,刚才什么意思?你是也瞧不起我了吗?”
任伯中烦躁想踹开他。司庭压着火,“刚才是大师兄病了,说胡话了。”
“胡话?别是吐露真言。”
“没有。”
“你有没有管我什么事?你愿意如何是你的自由。到是我,说来你我毫无血缘关系,不过是旧友,过去。”
他隐忍着,“过去你还有理由跟着我,现在,我又哪来的身份强留你在身边伺候着,你愿意跟着我,便是义气,不愿意又如何?是我僭越了你我的关系,说到底,你是你,我是我,我现在也确实没什么值得攀附的了。”
任伯中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出这样一段话,只觉得说出来了痛快,却也更痛了,胸口要裂开一样,不分场合说出这些字眼,说出来句句如刀子,可收不回来,所以也不敢看他。
司庭只以为他闹别扭,少年时候心思多,大家也因为谁和谁更好彼此有过罅隙,可那都是少年时候,更何况,他早就把任伯中当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可他这句,“你是你我是我”、“攀附”、“身份”打进心里,突然一瞬间涌起心酸。
虽知道他是气话,也不免伤心,松开了手,“在你眼里,我就是想要攀附的人?”
“苑生,我。”
任伯中张口,司庭竟一丝哽咽,“还是你觉得我一直跟在你身边是我自己犯贱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旧友,好啊,我没想过有一天在你口里听到这词,若你觉得我都是旧友了,那么以后,也就别再理我这旧人。”
说着甩开他,直往后跑去。
任伯中后悔了,非常后悔,不知道自己这是发哪门子神经,想追过去,可一想到刚才房里那气氛,索性往相反方向走。
手里捧着鸡腿的千婉愣住,来回看着,心下复杂,却还是咬着唇跟在伯中身后,“你怎么不追。”
“大男人家家的,又不是小姑娘。”
“可你说得很过分。”
任伯中回头讥笑,像是泄愤一样的走回来,一把搂过千婉的腰,把她拉向自己,后者吓了一跳,脸一红瞪着眼睛手里的鸡腿竟然掉在地上,任伯中看她这幅样子,满脸讥讽,“轻浮,我就说当戏子的都轻浮之极,也怨不得别人说三道四,他就是和你们待久了,别人一示好,就凑过去。”一把推开她。
千婉脸一僵,抓住他手臂,“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你心情不顺,就拿别人说,我看还不抵戏子,你一口一个戏子,我知道从进梨园那天起你就不情愿,就心不顺,我不知道你以前什么身份,看得出来,你以前也是显贵,可人得面对现实。
你到了梨园,就是梨园的人。你今天说的很过分,无论对我还是司庭。你瞧不起戏子,你现在不是戏子?不是别人瞧不起你,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你总觉得自己置身事外,你别扭,可你扪心自问,你这样高兴吗,活得自在吗?”
“人活一世本来就谈不上什么自不自在,只有责任。”
“那好,责任,我不管你有多么大多么了不起得责任,眼前这点你都没做好,谈什么大责任?”
“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瞧不起我,可苑生没什么错,你可知道,你不愿意去做的,他都帮你做了,你如此态度在梨园,在歌萧颂,你还活得这么随心所欲,你以为因为什么?
我不管你过去地位如何?现在你就是平民百姓都算不上的戏子,活着就要卑躬屈膝,就要受人唾弃,可你想想这两年,你可受过半分委屈,我知道这没什么好,可苑生把最好的都给了你,你可以这么对我,但不能这么对他。”
任伯中眯着眼睛,“你这般替他说话,也是存了什么心思吧,果然你们梨园的人都是这般轻浮。”
千婉攥着拳,眼泪打转,“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不觉得自己轻浮吗?”
她摇了摇头,更恨自己竟然看穿一切,此时痛来自四面八方,“你只不过是不希望他眼里还有别人,是你把自己包裹起来不想看看四周的,实际上,我,我们,都把你当成家里人,即便你不稀罕。”
说完,她捡起地上的鸡腿,梗着脖子走远了。
任伯中一拳打在门廊上,自己究竟在做什么说什么?那些话怎么可以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即便一直不喜欢梨园,但千婉有句话没说错,梨园的人从未害过他。他处处提防如履薄冰,司庭不知晓,他自己心里清清楚楚,从京城出来这一路,他仿若心里长出一头狼。
恨不得什么都要一探究竟,盘根问底的证明对自己无害才肯往前走一步,他不能行军踏错,他得活着,咬着牙往前走,得报仇雪恨,他的命早不是自己的了。
可他就是抑制不住刚才的火气。
闹得不欢而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