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雪风对他的聪慧并没感到意外,“你猜的很对,他很小的时候便能在我和师姐面前变戏法了,比方说让一块石头上长满小花,比方说让破旧的衣服变得崭新,总之这种程度的幻术对他而言根本就是小菜一碟,而他之所以可以躲过子书策的明心咒,定是因他对自己施了空心术。即便不是走投无路,以他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果决,也完全能够做出对自己这般残忍的事。”
子书珩闭目长长地叹出一口气。
子书策是杀死师长夷父母的人,那么师长夷就有无数理由向子书策复仇——当然他也确实这么做了,不仅害死了子书策,还几乎就要让子书一脉覆灭。
空心术啊。
织田秀奈说,空心只是暂时的,只要不面对着那个人的脸,就会恢复自己的神智。
子书珩完全可以想象恩师有多么痛恨那个面对仇人时忠心耿耿的自己。
无论是内在还是外在,师长夷的强大足以让人叹服,但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感情,并不代表他不会感到耻辱和悲痛。
种种复杂的情愫糅杂在一起,填满了子书珩的心,他惶然无措地问:“他对我……”
岑雪风何其了解自己的师弟,想起子书珩对他的误解,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他对你自始至终都是真心的!他是通过医治你上了位,但你不能否认他冒着巨大的风险为你剔骨种脉稍有不慎便会丧命的事实,也不能曲解他想救你的本心!他做你的老师,在你身边看着你长大,教你诗书、授你武功,从未逼迫你做任何一件你不想做的事,哪怕是五年前紫极阁之乱你拒绝称帝!他痛恨子书策,与无咎斗争,杀林晚泊,那是他坚定不移的立场,不会因为你而发生改变。他立志要让子书一脉付出代价,却护你离开檀京,这份情谊,你难道还不明白么?”
“老师对学生……可是还有期许?”
“平安、喜乐。多活几年,就更好啦。”
离开檀京前的那一幕在脑海里重现,子书珩呼吸变得极为沉重,忽然发现脸上滑下什么,抬手一摸才知那是自己不知何时流下的泪。
“你对他而言就是最独特的存在。”岑雪风声音回归平静,“你可以通过织田秀奈对你的痛恨来判断他该有多么痛恨子书一脉,织田秀奈大概只是想替族人报仇,而他失去的却是父母。只因你体内流着夏雪安——我们师姐的血,他便不能把你当成自己的仇人来对待。我猜他也是有过挣扎的,当初我对你的感情也很复杂,但你这双眼睛实在是太像你娘了,我无法说服自己来恨你,师姐丢下你走了,我必须倾尽所有来补偿你。我们三个情同手足,没办法把你当成是子书策的孩子,即便你姓子书,但你在我们心中,就是我们自己的孩子!”
子书珩眼泪止不住地流。
他在岑雪风面前一直是风流佻达的,忽然这般无助地哭泣,拿他当自己儿子对待的岑雪风自是心疼不已,他伸手抚过子书珩的发顶,涩声道:“你也有你自己的立场,这所有的事,没有谁对谁错,哪怕有朝一日要刀剑相向,只要问心无愧,那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