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淮安为两人倒上茶水,招呼两人坐了,这才又是开口,道:“我今日请两位来,原是因着新帝登基,诸事繁杂,除却朝中内务之外,邦泥定夏的大军也是打到了晋州城前,便是军情如火,内外兼有,想请两位大人帮着拿个主意,明日太极殿陛下视朝,你我才有话说。”
现如今新皇登基,姜映明“仪同三司”,便算是半个宰相之职,身份与之前的武官将军不可同日而语,寇淮安也不得不称呼他一声“大人”以示尊重,表示尊崇朝廷和陛下的态度。然而老宰相这么说,姜映明却是连道不敢,只谦卑开口,道:“宰相所言,句句在理。邦泥定夏起兵一事,到如今尚有诸多蹊跷之处,我等不曾探明,自叫人疑惑;倒是此番战火延绵,军情倒不甚紧急,以杨重贵一门三代忠烈,抵挡邦泥定夏的军队倒也不难。”
寇淮安叹口气,道:“杨重贵用兵如神,军法如山,行军打仗的手段不在你之下,抵御邦泥定夏原本不难。只是朝中武将,多有分歧,如今两国交锋之处,杨重贵可谓是腹背受敌,纵有通天本事,也不能撒豆成兵,所能调用的兵力有限,便一时三刻落得了下风。邦泥定夏自是掀不起什么风浪来,可新帝登基便遭逢败绩,历朝历代还是十分忌讳,便要看你们的意思。”
姜映明闻言皱眉,始终他真正率兵打战,已经是十六年前的过往;这一十六载以来,天下战火纷起,姜映明等一众武林中人却是不曾再插手其中,只挡着武官将军之职,却再不曾领兵,也晓得现如今朝中武官统军,已经不像当年那般军纪严明,有时候为着蝇头小利,祸延百姓,坑害忠良,也不是做不出来,便是令人不齿。
之前大行皇帝驾崩,三位宰相又有纷起,朝廷里忙着争大统之位,自然是忽视了战场,其中或许有些龌龊事,也不足为奇。只是如今新帝已然登基,一应武官大员,要是还想着营私牟利,将家国天下抛诸脑后,便是着实不妥,也着实不合常理,令姜映明疑惑,一时看向了寇淮安。
寇淮安见他投来眼神,也是着实叹气,道:“先前镔铁之国起兵,便已然叫军士们攒足了野性,原想着大干一场,却不料两国缔结友好,叫他们白高兴一场。这会儿邦泥定夏生乱,自是给了诸多武将兵丁机会,才叫他们拼着杀头大罪,赌一个法不责众,都要先捞足了油水,才肯为朝廷卖命。又是邦泥定夏比不得镔铁之国,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便是对方战绩越多,最后击退对方的战功也就越多,为着新帝登基的封赏,或许也有几位将军,打算等邦泥定夏打过汾水,再作举动,也是有的。”
姜映明听得只觉好笑,暗道现如今那些将领军士都是没脑子的,竟想让邦泥定夏打过汾水,再将其击退,以此来博取军功,争得勋爵,便是贪心不足,迟早要祸及自身。不过那些跟杨重贵对着干的将领,倒也不是真傻,着实是看准了新帝登基的机会,在朝中又有万俟诚和陈寿为其遮掩包庇,陛下总不能御驾亲征,一切战场局势便只靠着兵部的文书呈送御前,单靠寇淮安一人之力,实在是斗不过两位宰相的只手遮天,便是颠倒黑白,原没有想象地那么困难。
姜映明正思忖着,就听龙虎真人一时开口,道:“现如今皇帝坐上了宝座,便是大权在握,为何不将万俟诚和陈寿那俩奸臣千刀万剐,悬于城门口暴尸示众?这两人在前些日子,一直再与我们作对,险些暗中谋害了当今皇帝,便是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不杀他们,留着过年么?”
寇淮安看一眼龙虎真人,心道那两人不过是有贼心没贼胆,想谋害陛下也没敢动手的;倒是眼前这位老真人,老天师,杀伐果决,说动手就动手,天大的死罪都不怕,直接送了大行皇帝的嫡长子去殉葬,非是常人所能想,所能为。更难得的,便是龙虎真人明明自己犯下滔天大罪,却能装得像个没事儿人一般,这会儿还打算反咬一口,便不知道他是真疯还是装疯,是聪明还是傻了。
尴尬笑笑,寇淮安还是为龙虎真人好生解释道:“天师代天行罚,自是眼里揉不得沙子。只是朝廷自有王法,也有三司执行,便是凡事都要讲一个证据。无凭无据,诬告个老百姓都是不能;要想告到两位宰相,将他们千刀万剐,城门暴尸,只怕要比登天还难。”
说着话,寇淮安也是无奈叹气,道:“更何况这两人虽是奸佞,却也的确是精明能干之人,在朝中党羽众多,势力浩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扳倒治罪的。大行皇帝暴毙,未曾留下遗诏,便是之前众人各为其主,也算不上是反叛之类。若是陛下因此而治了两位大人的罪,只怕会引得朝中人心惶惶,进而引起朝政动**,便是值此之时,得不偿失,不可鲁莽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