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还没有从亲眼看见茅山老道自行了断的惊骇和悲伤中缓过来,就看见两名身着紫色僧袍的僧人迎面朝自己走来,只瞧着这两人的举动,摆明是冲自己来的,他便也一时仰面抬头,才看清来得两人一个是阿难陀,另一个不曾见过,但应该也是天人师的弟子。
没有先说话,灵渊便看见阿难陀朝自己合十一礼,随即开口,道:“灵渊公子,我老师请您往佛堂一叙。”
微微一挑眉头,灵渊这会儿实在没心情与阿难陀纠缠,便直接摇头拒绝,道:“我这会儿身心俱疲,实在没有精神去见天人师。更何况我与天人师素不相识,又与虚皇师尊纠葛甚深,去见他便是自找麻烦,便不愿去。”
其实阿难陀这般当街来堵着人相邀,已经是十分不合道理,他自己也知道灵渊很可能会拒绝,便早已做好了准备,只道:“我晓得公子顾虑重重,自不愿意与我同行。不过老师诚意相邀,并无恶意,更有要紧事情,要与公子商量,就请公子稍稍体谅,与我走这一遭。”
灵渊这会儿正是心烦,实在是受够了一直被人当作一枚棋子来安排摆布的感觉,又是茅山老道自我了断的场景还在脑中盘旋,叫他实在挤不出点滴耐性来,只不耐烦道:“天人师高高在上,会有什么要紧事情,需要与我这无名小卒商量?若是你们真有要紧之事,便请去与虚皇师尊说得分明,或者禀报萧老太后知道,一切自有定夺和分晓,跟我说又有什么用?”
阿难陀闻言苦笑一声,道:“看来公子这会儿心中烦闷,七情涌动,听不得良言相劝,也受不得醍醐灌顶。此事正是与虚皇和太后有关,自不能与他们打什么商量;公子若是不愿跟我同行,就只怕中原使节的性命难得保全。与我同行这位,乃是我大师兄摩柯迦叶尊者,与那太元子不相上下的人物,却只为向公子表明诚心,并没有丝毫胁迫之意。”
有些人说话喜欢拐弯抹角,正话反说,阿难陀点出同行僧人的身份,明面上说没有胁迫之意,其实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和逼迫,只差当场动手,便叫灵渊多少有些顾忌;又是他这番话说得十分巧妙,吞吞吐吐中便牵涉到姜映明等人的行踪,直叫灵渊心中一动,念头也是有些松和。
不管怎么说,姜映明、龙虎真人和轩辕鸿始终是当今正道三家的掌门,便是他们三位的武功,或许还差虚皇和天人师一线,比无生老母更是天壤之别,可真要说将他们三人一体擒拿,也还不是虚皇或天人师单独一人所能办到。始终大家都是血肉之躯,练的也都是经络血肉功夫,到极限谁也不会比谁强了太多,比天赋也不至于有不可逾越的差距。现如今盛京高手如云,能与他们三人相提并论的也就是有数那几位;这会儿天人师说自己手上有线索,便真有几分可信。
叹一声自己还是太弱,武道上还不得巅峰,便受人胁迫,遭人算计,也无可奈何,灵渊一时便也犹豫踟躇,只看向阿难陀那一张带着微笑的俊脸。阿难陀传到日久,通晓人心,只看他这般犹豫,便晓得他已然动摇,便更再进一步,道:“若是老师稍有恶意,只作壁上观就能报年初驱逐流放之仇,原不必这么麻烦,令我这般好言好语与公子说讲;又是我这功夫有限,老师和大师兄却几近天下无敌,真有心害公子只在一念,就更不用做这等无用之事。”
话是拦路虎,阿难陀说到这,灵渊便也再没有别的什么路子好想,只道这会儿既然有了姜映明的下落,冒险走一遭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妥;都不说姜映明对自己的知遇之恩,传道之情,就单单为着玉书那小子,为着见到他不觉得愧疚,便也不得不去见一见那与虚皇师尊齐名的天人师了。
思忖着,灵渊便是一时点头,只对阿难陀和他师兄一礼,道:“请两位大师带路。”
心思一旦发生转变,情况便与片刻之前不同,灵渊也没有必要刻意得罪阿难陀和他师兄,便也还是表现出礼数,便是礼多人不管的道理,真要与对方纠缠,便不好太早撕破了脸。更何况自己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打个阿难陀都还是胜负未知,再加上他师兄便是毫无胜算,才见“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没必要为言语上痛快给自己招来麻烦。
阿难陀闻言便是微微一笑,随即朝着路西做了个“请”的动作,这便领着灵渊朝前走去,也丝毫不担心他会在路上伺机逃走,便是已经与他接触过几次,多少晓得他的性子,很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