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话,泥丸子故意在他脊柱正中的那根跗骨钉上一按,直叫灵渊觉得一股说不清是冷还是热,是酥还是麻,是胀还是痛的感觉从后背辐射全身,让他的手脚都忍不住一阵抽搐,难以自持,才听泥丸子继续道:“当年屠灭桃源乡,我因劝阻不力,就遭了太后嫌弃;好容易捡得一条性命,便又被虚皇推入火坑,叫我留在姜映明身旁卧底;数月前我出门游历,偶见了罗千子鬼鬼祟祟在高平城晃**,只恨他给我多添麻烦,才摄住了他的心神逼问一番……”
说到这儿,泥丸子也是忍不住浑身一哆嗦,自往回走两步,捡了地上的衣袍丢在灵渊身上,才道:“萧太后疯啦,疯得厉害!虚皇和天人师也疯了,疯得无药可救!多亏我这些年不在虚皇身边,寻常不受他魔音贯耳,才不像罗千子那般鬼迷心窍,多少还有正常人的思想,才晓得他们疯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不同的人其实可以用不同的法子,划分在不同的阵营中。只是结党之时,寻常都是人与人斗;唯有萧太后这次,乃是要以人搏天,与天下苍生作对,便逼得我不敢苟同。老实说,现在活着的所有人,都已经是萧太后的敌人;老婆子疯得要与所有人为敌,我哪能再与她为伍?”
这话听着新鲜,灵渊便一时沉默不言。要说萧太后疯了,其实他之前就有些感觉,才是那一艘深藏地底的大船,本不是正常人会去铸造。可即便老太后劳民伤财,就要铸造一艘没用的大船,也不过是与那些工匠为难,哪能说到与天下苍生为敌?难不成她打算把所有人都抓住,让大家都去造船?她要有那本事,为何不直接举霞飞升,徒留在污浊人世作甚?
泥丸子见灵渊不答,原以为他不想跟自己说话;可一瞧他脸上的表情,满满是疑惑和思考,才叫他微微一愣,脱口道:“你也晓得那渡世法船?”
此言一出,真叫灵渊一个激灵,手脚间的铁链子哗啦作响,才猛抬头瞧向泥丸子,怪道:“什么叫我也晓得?我原是亲眼瞧见!那大船虽是宏伟,可谓天工,却是劳民伤财,害人不浅,无甚用处,白浪费民脂民膏。若你说这大船之事,萧太后的确有些神志不清。”
这番话说得很是寻常,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意思,泥丸子却是听得双目圆睁,两眼瞪大如铜铃一样,几乎能与他师弟英玄子媲美,才显出他的难以置信。瞧他这副模样,灵渊也是心底发毛,暗想自己是否说了什么怪话,把这位神医大夫也吓疯了?
就只瞧着泥丸子瞠目结舌半天,忽然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一扫脸上的惊讶,只露出急切神情,道:“你不晓得那渡世法船之用,只当是无用之物?萧太后没跟你说过这事儿?”
灵渊一头雾水,暗道最近不知怎么了,所有人都有些神神叨叨的,说起来没一个正常人,才是命不好撞上了他们。不过从理性上来讲,他也实在不觉得萧太后像是昏聩发疯的样子,才瞧她那一日决断僧尼之事,着实清醒过人,便想着那渡世法船,难道真有什么妙用?
一念至此,他便也摇头道:“那船永世不得入海,又不可能陆行。若以人力驱之,只怕要上万人同心协力,才能驱动。除非它能凌空飞起,翱翔天际,否则就是一块偌大的废铁而已,又有何用?”
泥丸子瞧他果然不知,心中便有些惊疑不定,才试探道:“无生老母号称神上之神,天地开辟时往人间投下九十二亿元灵。青阳过,红阳尽,当世白阳之期,三元已满,老母降世临凡,打造渡世法船,将普天下九十二亿元灵渡回天界,永享仙福。你不知道?”
灵渊虽然一早就接触过有关无生老母的信仰,可一直将其当作邪教便不曾上心;萧太后自称为无生老母降世,在灵渊面前也真不曾说起过这些,才叫他对此一无所知,听泥丸子说起才稍稍有些了解,才晓得其中竟有这种说法,知道那渡世法船原来是信仰的一部分。
只是他还是不懂,即便渡世法船是邪教信仰的一部分,萧太后也没必要非要将其打造出来。除非老太太真成了神仙,能驱动法船,否则以她现在的血肉之躯,那船却是谁也渡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