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双手撑着地面,袍袖一扬,那八根木镖如听懂了这手势,纷纷变易形体,改换头面,深深扎入墙砖石缝之中,箭雨稍顿,新一波又起,密如罗网,遮天盖地,原先的若说是风雨加交,这便是飞蝗过境,沈亦允踉跄几步,手中刃环又快,齐岸只能看得清虚影,如此这般,方才是堪堪守住
阵外,女子被人算计,早便大不乐意,冷冷对琥珀道,“解药!”
琥珀并不多做解释,手上不知何时捏住了一颗黑乎乎的药丸,两指合拢一弹,但见那丸子凌空一跃,不偏不倚落入女子的口中,女子也不饮水送下,干巴巴地就一吞,那药也是奇效,不过一炷香时间,她已能扶着树干,缓缓起身
齐岸转头看沈亦允,却听他在喃喃,“谁能想到,沈亦非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让一个又聋又哑又痴的流浪儿奸污了我四姐亦华,我四姐后来怀上,不堪受辱,却又不忍打掉孩子,生下了娃娃之后就自尽,我搂着那孩子,和三姐一道跪在四姐的尸首边哭了足足一天一夜……”
“她是一日一日地长大了,可是,芳华身上流着一半那该死的傻子的血,所以居然……居然长到十二就不再增个,智力宛如三岁幼童,实际上她比你……小不了几岁,我明明知道,芳华是两个姐姐唯一留给我的东西,可事实上,我不止一次打心底里厌恶过她那始终无一处……不衬着她父亲血脉的影子,她无时不刻不在证明是那个低贱的货色脏污了我姐姐的清白,我……我甚至是恨她,其实我……并非完完全全是真心实意待她……”
沈亦允转过话头,却是道,“可你不一样,我瞧得出来,你对她是不同的……”
齐岸原本还想问,“你瞧出了什么烂七八糟的?”,“我又有什么不同寻常?”,可扭头一见花花正睁了双大眼无知无觉地盯着面前的他和沈亦允,对眼前那两人的威胁毫不察觉,一时竟没法张口
沈亦允已经近乎是祈求,“你应允我,带芳华走,离这江湖远远,隐匿世外,天涯海角,随意哪处都好,总之不要……”,他的声音里透出的,是在这尘世游**执着了数十年的疲惫,“不要回这人间了……”
齐岸牵起花花的手,沈亦允放下挥舞的南越环,不再防备自己,那些机关箭一支支射过,他毫无抵抗,以至于才是一会儿工夫,那些箭已刺得他的青白衣裳,像是一簇簇绿叶中泣出了鲜红的杜鹃,他强忍伤痛,一挥手折断一片小箭,纷纷下地,在密不透风的箭雨上砍出一道大口子,齐岸顶着那漫天席卷而来的箭簇,抓住了这沈亦允拼死争来的一线生机,拽着花花径直往前,头也不敢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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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亦芳沈亦华本是双生姐妹,分别行三和四,与沈亦允是同父异母,然三人的庶母俱是早逝,幼时相依为命同甘共苦多年,沈亦芳昔日以身挡箭保下了沈亦允,如今沈亦允却终是葬身在这机关箭阵之中了
齐岸逃出后院,见外面四处狼藉一片,原本进来时见到的那十几个仆从皆是七躺八歪于房柱边,屋檐下,门窗旁,个个都是死得不能再死,齐岸心里暗骂沈亦允掉以轻心,自己赔了性命不说,还得搭上他和花花,花花跟着他一路小跑,一脚刚刚踏出这以凝露作名的破院,不经意回眼一瞧,琥珀和那女子已是追了上来
“你不是南芝殿的人,我可以放过你,但那小姑娘绝对不行,辛夷宫之人已在路上,南芝殿没了沈亦允,不过是一个空壳子,大约明日,你若还能苟活于世,便能听闻辛夷宫吞并南芝殿的消息……”,女子从从容容劝说齐岸交出花花,“我家主人有令,只南芝殿中人,一个不留!”
齐岸却觉他们是丧心病狂,“她不过是个弱智儿!你又何必苦苦相逼?”
女子嗤笑一声,“你还真是活得不明不白,世道不古,人心险恶,你怎知哪一日她不会被医治痊愈,再来报复于我们,斩草除根,是傻瓜都懂得的道理……”
“看来我是别无选择……”,他拥着花花,院旁正是一道堤坝,一条滚滚大河从乌冥湖穿城而过,他的手紧紧牵着花花的手,望向身后波涛起伏,下定了决心似的,齐岸转头,对着依旧是迷迷糊糊不谙世事的花花,花花嘴里含着右手的食指,亦是无惧无畏地看着他
那女子和琥珀已渐渐逼近,齐岸和花花一退再退,退无可退,以齐岸的手段是断无脱身的可能,花花的手柔弱又单薄,他用力地握住,忽地一个转身,抱起花花
花花的眼里,完完全全装着他,只有他
面前是浪花汹涌澎湃,对岸遥远得仿若是天国的土疆,两处风沙迷茫,失掉了的,又是谁人的轮廓和描画?
他轻轻笑了一笑,突然释然了,“我们再不归这人间了……”
次日凌晨
一个渔翁在乌冥湖畔捞起了两具尸首,一大一小,一男一女,衣带缠绕不清,双手牢牢相扣,如何都分不开来,这二者皆是溺亡,疑是从上游双双投水,有人谈起,便说是一对私奔的男女,更有甚者还编了诸如书生越墙,小姐留窗这等话本艳事,后来的后来,也没人再会想起,其中那个女童看来,才不过豆蔻年华……
六
霜娘在辛夷宫,寒来暑往,冬去春回,数数已有四十个年头,她自幼伺候辛紫霖,是宫主的亲信,辛夷宫门下虽也有茶档当铺这些正经生意,但也仍是以花楼居多,而这些青楼楚馆无一不是霜娘在打理,时日一久,她举止之间都是招客那一套风范,闻人龙那一场丧礼,就是她代替辛夷宫前去送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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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霜娘正走在前往宫主正殿的路上,身后跟着少宫主辛锦柔和琥珀,三百年前辛夷宫自南芝殿分离,自立门户,并在三百年中逐渐成为西蜀胁制南芝殿的主要势力,而今南芝殿被辛夷宫趁虚而入遭此灭门之祸,得利的自然是辛夷宫,辛紫霖大喜,将南芝殿经营多年所得尽收入囊中,辛夷宫一再壮大,一跃成为西蜀最大的门派
可笑的是,先前幽冥岛不过死了几十个弟子便逼得闻人书亲自出马,如今南芝殿上下数百条人命,却是无人敢出面说辛夷宫一句恶言
霜娘引着辛锦柔来到宫室之中,但见一个女子背对几人,寒风卷起她的长袍,拖拖沓沓却不惹尘埃,她手里拿着一把剪子,正在修剪一盆花草,“咔嚓”毫不留情地砍掉那些长歪的枯枝败叶,此人便是辛夷宫现今的宫主辛紫霖,“来了?”
辛锦柔上前,指着花草的一枝,“宫主,这儿还剩了一茬……”
辛紫霖没有理会她,许是觉得她插手过多,不愿听取,或是本就认为那一枝无关紧要,算不得必须除尽
“是呀,如今沈亦允一死,辛夷宫独霸西蜀指日可待,宫主理应高兴,又怎能愁眉不展坏了大家伙的兴致呢?”
霜娘听辛锦柔这话阴阳怪气,似是嘲讽,刚想喝止辛锦柔这等不敬之举,眼瞥过来,却见到她对着宫主迈开一步,手中一挥,袖子长长向着辛紫霖似是游蛟舞去,辛紫霖却是丝毫没有觉察
“宫主当心!”,霜娘扑身过去,辛锦柔的长袖如刃,穿过她的腰腹,“哗”的又拔将出来,辛紫霖耳闻此声,回头却见在自己看来一向乖巧懂事的女儿手里长袖沾满红血漓漓,而自己视若姐妹的霜娘双手扶住地面,虚弱地靠柱躺着,脸色苍白无力,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往下一沉
“霜娘!”,辛紫霖抛掉了宫主仅剩的那一点威严,搀起倒地的霜娘,那伤口极大极深,血流如注,辛紫霖只一看,便知已是无药可救,她的话语中尽是难以置信,对辛锦柔,“你竟……竟想要杀我!这可是大逆不道!”
“我的娘亲……”,辛锦柔这一句叫得颇为讽刺,“你怕是已经忘了,我六岁那年你说过的话?”
辛紫霖几乎变了脸色,“我对你说了何事?”
辛锦柔娓娓道来,似在温声细语哄人入睡,然却是讲着这令人心惊胆战的话,“我那年六岁,那老太婆老死,你便承了她的位子……”,她言下不敬之意毕露,所谓的老太婆指的自然就是辛紫霖的再上一任宫主,辛锦柔她自己的外婆,“你那日将宫中至宝轻舞袖传给我,命我为少宫主,但在那之前,你却对我说……”
辛锦柔走至窗格边,孤独与落寞仿佛笼罩住她全身上下,她柔和的面容中透着与世隔绝的哀伤,“我得先替你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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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便是……我的父亲……”
辛锦柔拉上帘子,一时房间内阴暗得只能依稀看清她那朦朦胧胧的绝美的皮相,仿若是漆黑的夜中透着静寂的月儿晚晚,她说着与她的柔弱的外表极不相称的话,“你总不会把这都忘得一干二净吧?毕竟那是与你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你也对我承认,他是你这一生唯一真心待过的男子,虽早就已是恩断情绝,爱恨皆空……”
“你看着我的眼,对我道,这世间最最无用的便是‘情’之一字……无论是何种‘情’……”
辛锦柔抬起手,琥珀会意,突地拔出剑来,一剑刺向辛紫霖,辛紫霖还沉浸在辛锦柔的话里,她没想到自己不过一句发自肺腑的言语竟让辛锦柔养成这六亲不认的性子,让自己葬身于亲生女儿之手,可她哪里明白,不是一句话造成的如今的局面,是经年累月的忽视与一次一次的失望透顶
辛紫霖到底是没有回过神来,就被琥珀的剑直直捅入肩胛骨,她似乎清晰地听见骨头断裂的声响,随之而来的是足以令人麻木的巨大痛楚,那把剑硌在她筋骨之中,生生使得她疼晕了过去,她倒在华丽的屋柱旁,和霜娘尚有余温的尸体相邻,鲜血从伤口中不断地涌出,她靠着柱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辛锦柔走近了她,蹲在她身边,“不知你可还记得我那个死鬼父亲的名姓?”
模模糊糊间,辛锦柔的脸像极了那个人,渐渐重合,她咬牙切齿,“沈……沈亦非!”
辛锦柔伸手掰过她的头,强迫她抬起脸来,“你可恨他?你可怨他?”
“我?”,辛紫霖满脸鲜血淋漓,头发散乱,她冷笑道,“我只知,他是夜夜入我梦中,宛若挥之不去的诅咒,我一遍又一遍重忆起那些短暂如昙花一现的过往,每想一回,我便多一分怨恨,我自然是恨他,自然是怨他,我恨他句句欺骗于我,我怨他无心无情无爱,我……”,她忽地泪如泉涌,潸然而下,“我确实……确实是忘不了他啊……”
“耽于情爱,无用之人!”,辛锦柔站起身来,吩咐道,“琥珀,给她一个痛快吧……”
一个月阴雨连绵后,中和节,天终于放晴,西蜀大街之上人潮涌动,春酒香气四溢,勾人心魄,摊位上摆满了青囊瓜果,一个小贩正在使了劲地吆喝,却始终无人帮衬,他垂头丧气抬头看了看,突然见到一双手掠过他的眼前,那手肤如凝脂,好似上好的白瓷,修长的十指衬着她殷红恰到好处的薄纱,姑娘一举手一投足亭亭玉立,如出水芙蓉,清香淡雅,恍若那天外的仙人,他不由得看痴了,一股冷风吹来,冻得他一惊醒转,那仙子降世一般的美人已是踪迹全无
辛锦柔随同琥珀来到城外一座小庙
白净的帘纱之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的影子投射出来,帘子前站着的是那日带着面纱的女子,坐着那人开口,声里透着温和,帐幕之下露出一双雪白雪白的鞋,“你就不怕么?事迹败露后,像苏别那般,遗臭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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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锦柔却是答非所问,“你为何……不点灯?”
神秘人只是轻轻一笑,放下手中的茶盏,“你我这等罪大恶极之人,难道还希翼这些萤火之光吗?”
七
“那就同你燃灯是毫无用处一样,我……既已杀父,又何惧弑母?”,辛锦柔出言点明他的杀心,“你也不必再藏着掖着,我自进了这屋中便觉察到房顶上,屏风后,梁柱边,处处都是你的埋伏……”
“但我也是早有准备……”,辛锦柔胸有成竹,她早有预料,“我辛夷宫中人已围住此地,虽只有我和琥珀在内,但凭我俩武功也绝对能撑到他们攻入”,她玩笑似的,“我俩本就是利益纠葛,半点真心实意都无,你此番落在我手,可别怨我不讲情面……要怪就怪你来了西蜀,现今这里可都是我辛夷宫的地盘……”
那人却从容不迫,似乎早有预料,辛锦柔也知眼前之人于推衍一道上,怕是天下无人足以匹敌,就连那跟随他的女子,虽是天资出类,也比不过他万分之一,神秘人淡淡地,不知是在对谁说话,又拿起案上的杯子,呼了两口热气,待酽茶稍凉,“你此时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听得这话,辛锦柔心中不安愈甚,原本的算盘被全部打乱,她不知不觉靠近了身边的琥珀,琥珀看着她这下意识的动作,心里犹豫了只一瞬,右手袖子里落下一把小刀,他扔掉手里的长剑,拔刀出鞘,一刀……扎向辛锦柔!
辛锦柔转过身来,整个人再站不稳了,她无意中拉出轻舞袖,对着琥珀甩过去,一下打掉了他长年带着的那个斗笠,在场众人皆是倒抽一口凉气,琥珀是从来没有在任何人前放下过这个遮面斗笠过,甚至是进食也一贯如常地带着,所有人只见,琥珀的半边脸上,长了一个极大极大的胎记,几乎盖住整张脸,在这状况下,即使是五官端正,貌若潘安,也可谓是丑不堪言,怪不得他竟从来不让人见他的真实面目
琥珀没有理会这副模样给四周的人多大的震撼,斗笠落地的那一刻,他甚至内心是毫无波澜,他眼中有爱恨交缠,痴怨两难,“我自那场大难后为你所救,你早早便见过我的样貌,却始终愿意真心待我,我本该感激涕零,终生侍奉左右……”
“那你为何又……另投他门……”,辛锦柔捂着哗哗流血的伤口,声音已是有气无力,她低着头时,眼睫一颤一颤,似有一颗晶莹的泪珠,随时会落下,惹人怜爱,就连跟在那神秘人后的曾伙同琥珀逼死沈亦允的女子都觉得不忍心,也感慨辛锦柔遇上的是琥珀那样一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人,丝毫不带水拖泥就将她一刀毙命,送入轮回
琥珀握着刀没放过手,辛锦柔往后退,刀就拔出,抽起一片血花,她抬起头,忽而看到对面他的右眼里,划下一道泪痕,缓缓流着,慢过这时间,她说,“你……你原来也会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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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把刀“哐当”掉到地上,“我……我哭了?”
她笑着看他,然后……瞑目……
外头是洋洋洒洒下起了大雨,溅到地面仿佛云雾缭绕,倾盆泼入人间,是恍恍惚惚,如梦似幻,人生是匆匆忙忙十余载,却终究不过一场戏罢
琥珀双膝屈下跪倒,他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着不知什么,而后捡起掉落的那把由他亲手结果了辛锦柔的小刀,猛地插入自己腹中,断气前,他似乎想去拉住辛锦柔的手,然而踌躇了许久,仍是只有向她的方向挪动了一点便作罢,他不知是他不配这样做还是怕辛锦柔不愿,总之离着不过寸许,他到死也没有牵过来
那和琥珀一起前往鱼城凝露小院的女子走了上来,女子对辛锦柔不说是交情笃厚,却也并没有深仇大恨,甚至对这绝色的美人有着些许的怜惜,对那神秘人的话中已有了些质问的意思在,“你究竟为何对辛姑娘下手?”
那人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为何?她心思计谋了得,手段恶毒残忍,想我见过天下英豪许多,竟难有人能与她相提并论,她若不死,对你家少爷将来如何都是个难料的威胁,我怕是……活不到他独当一面的那日,没有什么能帮他的,不如趁我还在,由我为他除了这祸患是好……”
“你可知琥珀的身份?”,那人开口便问,却好像并不指望女子回答,“他是当年侥幸从夜犬手中逃离的一个孤儿,流落到辛夷宫,你须知夜犬接活后,会赠一棵狗尾巴草作为信物,这也是他外号为‘犬’的缘故,这辛锦柔与夜犬似乎有过交集,琥珀来找我,讲明了他在辛锦柔闺房发觉过夜犬独有的一株制成干花的狗尾巴草,被细细保存完好无损,他只记得自己似乎被人下了忘前尘,还有和两个哥哥一道在那恐怖的逆龙鳞红鞭之下苦苦挣扎,而兄长尽皆丧命,有所怀疑,求我替他一算其中因由……”
“辛夷宫的忘前尘是初代宫主叛逃南芝殿时带出,估计过了这三百年,效力有所削减,所以他还有些许记忆留存……”
“我设坛布阵,却只算出来两件事,第一件,辛锦柔昔日得了辛紫霖的令前去暗杀沈亦非,却屡屡受挫 ,后来求助于夜犬方才渡过,第二件,这琥珀,便是秦阿蛮与钱玟的第三子,我便知他真正的仇敌,是已死的骨朵儿……”
“我并未告诉他这真相,而是编造说他和印象中那两个哥哥都是沈亦非身边伺候的一个童子,而辛锦柔……让夜犬害死了他们……并灌他吃下忘前尘……”
那人混不在意,疏离陌生的口气让女子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这一生都不会对人动情,“我只不过让他知道,辛锦柔并非想救他,不过是在捉弄他,让他为仇人忠心耿耿一味卖命却不自知,觉着好玩罢了,我看他知晓这‘事实’时,那心必是碎了一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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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把玩着手里一个木偶人,如同把玩着这世间众生的命运,木人的额间,刻着歪歪扭扭的“慧”字,这是自辛锦柔房中搜出的物什,但见她极是珍视地锁在一个檀木小盒内,摆在卧房主位,却又是落满尘灰久久不曾打开,那把上钥的小锁已生遍了锈迹,即算是拿来钥匙也无计可施,好奇里面究竟摆放了何物,便遣了下人将这盒子砸开,却不想是这个做工粗糙不精,长相丑陋不堪的玩意
那双手抚摸着这已有一些年月的物件,几不可查地轻轻“呵”的一声,眨眼间,木偶人已经被抛出窗外,在月光残照之下,碎成一地的木块
再也无法拼合……
辛夷宫第十七任宫主,姓辛,闺名锦柔,寓繁似锦,柔情似水,系上任宫主紫霖独女
文启七年,死于……心腹之手……
却原来情之离尤,最是不晓眼前人……
继南芝殿后,辛夷宫竟也,满盘皆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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