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然认真地听着,待听到那女子脸上也戴着半截黄金面具时,他神情骤然阴沉了下来,握紧手中的湛卢剑,厉声朝王屠钭道:“什么神仙姐姐!那就是屠我们宽刀门的妖女!可恶,那妖女消失半年,竟然又在江湖上露脸了!”
王屠钭被柳卿然吓了一跳,错愕道:“你说给我承影剑的那个女的就是抢神剑的那个妖女?所以根本不是她帮我拿回了承影剑,而是她把剑还给我了?”
柳卿然默然,沉默片刻盯着王屠钭问道:“那妖女还你剑时,没跟你说什么吗?”
王屠钭点头:“说了啊!所以我才来宽刀门啊!”
“是那妖女让你来这儿的?为什么?”柳卿然紧张地问。
王屠钭再度点头:“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救铃月啊!柳卿然,铃月根本就不是什么魔女,她跟我们一样,是个普通人!所以,她被挖了心肯定会死的!我们不能让风如水得逞!”
柳卿然有些诧异:“铃月是慕白枫的女儿,慕白枫是魔,她怎么会跟我们一样呢?难道她的身世还另有隐情?”
王屠钭点头又摇头,柳卿然都被他搞糊涂了,急着道:“屠钭,那妖女到底都对你说了什么,你快点都说出来!”
王屠钭如实交代道:“那妖女还剑时说,慕白枫当年大开杀戒,并非是因为练功走火入魔,更不是因为他是魔,而是被江秋水陷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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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柳卿然一脸不敢置信。
王屠钭继续道:“江秋水爱慕江宴娣,对慕白枫怀恨在心,恰好刚修仙的风如水觊觎慕白枫手上的神剑。他们两个人合谋,抓走了不少慕名去神剑山庄试剑的阴山派人,用百只阴山派妖魔的元灵炼制成了禁药魔眼果,然后偷偷喂慕白枫吃下。这魔眼果只要吃下,任何人都会立刻变成杀人不眨眼的邪魔!”
“你是说慕白枫大开杀戒是因为吃了魔眼果?”柳卿然问。
王屠钭狠狠点头:“没错!当年江宴娣就是因为发现了江秋水的阴谋,才掳走江桑榆给她下血蛊的。他们夫妻二人都是普通人,生出来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是魔女?”
柳卿然震惊地望着王屠钭,愣了片刻,才道:“那妖女素来诡计多端,你如何能确定她说的话就是真的呢?如果她在骗你呢?”
“她是不是撒谎,等我们先把铃月救出来再说。如果她说的是真的,江秋水跟风如水两个人真的炼制了魔眼果,肯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的。铃月之前都很正常,怎么会突然入魔,肯定是江秋水为了挖她心救江桑榆,暗地里给铃月也下了什么魔眼果,陷害她是魔。”王屠钭撇嘴道。
柳卿然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铃月第一次入魔伤人的时候,江伯父看上去很是震惊,我想他应该也不知道铃月会突然入魔。何况铃月入魔是在半年前,就算江伯父要害铃月,也不必提前那么久给铃月下魔眼果,毕竟入魔这事控制不好,铃月就会伤及无辜,江伯父是武林盟主,肯定不会冒这种险的。”
“你这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再为江秋水开脱?我懂,你不就是喜欢那江桑榆吗?所以为了她,连良知都不要了,你们一丘之貉,就是想挖我铃月的心,去救你的心上人!”王屠钭不耻。
“胡说!”柳卿然瞪他!
他确实喜欢江桑榆,可这不代表他不在乎江铃月的性命,铃月是他宽刀门的弟子,也是他的徒弟,他自然是不舍得她死的。
王屠钭继续道:“我就问你一句话,你到底跟不跟我一起救铃月?”
“我……”柳卿然有些纠结,其实他也觉得铃月入魔这事不像江秋水他们说的那样简单,可他也不敢相信那妖女的一面之词。
王屠钭见他犹豫,气愤地握紧承影剑朝剑冢走去:“好,你不去,我一个人去!”
柳卿然拦住了他:“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不是时候?”王屠钭暴躁了,“我想什么时候救就什么时候救,我还要找大神算算日子吗?”
“风如水在剑冢四周设了封魔阵,封魔阵是由十二童子以自身精血所设的阵法,如今那阵已被喂了数百来天的血液,今天又被风如水重新加固了,要破此阵,得先把那十二童子跟风如水杀了,不然是破不了的。虽然我们要救铃月,但也不能胡乱伤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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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怎么办?”王屠钭问,别说他这辈子没杀过人,就是他想杀也不一定打得过那些弟子啊。
“下个月就是桑榆的生辰,也是她除蛊的时候。为了替她除蛊,风如水他们肯定会把铃月放出来,我们只有在那天有机会救走铃月。而且,那天,顾景织也会来。铃月入魔前跟他在一起,他应该比我们更清楚铃月为何会突然入魔,到时候我们可以直接问他。”柳卿然安排道。
王屠钭一脸惊诧:“你怎么知道顾景织会来?”
柳卿然漠然:“风如水不是神医,换心这种事情,还得由药王谷的人来做。顾景织是老药王的嫡传弟子,他肯定会来。”
王屠钭了然地点头,看来眼下只有按柳卿然说的去做了。
两个人都沉默了一会儿,王屠钭伸手拉了拉柳卿然的衣袖,可怜兮兮地道:“那这几日你先给我安排个住处呗?我出来得急,身上没带钱,要在这待一个月,我总不能睡你们宽刀门吧!要被江秋水他们发现了我,肯定要怀疑的。”
“可以。”柳卿然道,指了指半山腰的破旧茅草屋,“你就暂且先住那儿吧。”
王屠钭看了一眼,那屋顶都被风吹没的草屋,嘴角抽了抽——这地方能住人?
“视野清晰,又能看到剑冢情况,也能看到宽刀门内的事,多好。”柳卿然道。
王屠钭撇嘴,抬眼望天。
为了江铃月,他可是吃尽了苦头!铃月啊铃月!你可要为了哥好好活着啊!
十日后,药王谷的马车出现在了宽刀门外,郭海率先跳下车,掀开了车帘。
顾景织抱着九皋琴从车内走下,满头银发惊住了所有人的眼。
听说顾景织要来,江桑榆一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离除蛊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她的身子骨越来越弱了,这几日,她整个人都清瘦了不少,身上不剩几两肉了,仿佛一阵风吹过,都能把她吹倒。
看到顾景织下车,江桑榆立刻激动地迎上前去,待看到他满头的白发时,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心疼地问道:“顾神医,不过半年未见,你的头发……”
“无碍,江大小姐不必担心,我的身子不会影响你的性命。”顾景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凉薄。
她是真心在关心他,他却以为她只是在担心自己的性命被连累。
江桑榆心中顿时一阵酸涩,双眼涨得更红了。
顾景织没再理会她,径直朝宽刀门内走去。江桑榆站在原地,伤心地抹了把眼泪。
顾景织踱步走到了紫轩阁内的议事厅,江秋水等人围聚在大堂中。
见他过来,江秋水立刻迎上去道:“顾神医,你伤势未好,我们又劳烦你大老远跑这一趟,我跟桑榆着实很过意不去。眼下离桑榆除蛊还有二十来日,我已让人备好厢房,顾神医暂且在这儿好好休息,调养生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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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江盟主。”顾景织客气地道,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讥诮。
“桑榆下月才除蛊,顾神医现在就急着赶来,也好得我们宽刀门地方大,不差钱,不然这么多人都往我们这儿挤,哪养得起!”说话的是柳夫人,自打宽刀门在江秋水的号令下重建之后,这里早就不是他们原来的宽刀门了。
柳夫人虽还顶着个门主夫人的头衔,可柳奎一走,她在这儿都没多少说话权,心里憋屈得很,又因为江铃月的事心中不痛快,这会看到顾景织自然说不出好听的话来。
柳夫人也是过来人,她看得出来江铃月对这位顾神医有点意思,原先她看顾景织替江铃月挡剑,以为顾景织心中也有江铃月,但这会儿看来,这顾神医跟外面那些江湖人士都差不多,看起来仁义,其实都假情假意得很。
铃月被关封魔阵这么久,他都没有来看过她一次。半年不出现,一出现,就是来给江桑榆除蛊,坐等铃月死的。呵!铃月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他这种人。
“柳夫人不必担心,若不方便的话,顾某跟郭海两个人可以先在山脚找家客栈下脚,等除蛊时机到了,我们再来。”顾景织神情淡定地说道。
柳夫人鄙夷地冷哼一声,甩手离去。
顾景织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暗了下来。
“顾神医,你莫在意柳夫人说的话,她不过也是担心铃月。哎,铃月虽是魔女,可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若非如此,我也舍不得她被如此对待,所以柳夫人的心思我也理解。但为了武林和平,我只得以大局为重了。”江秋水看起来一脸难过地说道。
顾景织抬眼略冷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又寒暄了几句,见顾景织神情疲惫,江秋水立刻让门下弟子带他们去厢房休息。
进了房间,顾景织将九皋琴放在木桌上,抚着胸口忍不住地急咳几声。
郭海见状,连忙拿银针包出来,给他施了几针,待他气息渐渐平缓下来,忍不住担忧道:“少主,你这身子,要不今晚……”
郭海还未说话,顾景织瞥到窗户外隐着的身影,立刻打断了他。
“我乏了,要去睡一会儿,今晚,你就不必喊我起了。”顾景织道,说罢,又咳了几声。
郭海扶着他去**休息。
屋外的人影消失了。
江秋水房内,江桑榆一脸伤楚地站在一旁,江夫人心疼地安抚着她。
江天走了进来,朝江秋水作揖道:“师父,顾神医那边没什么异样。只不过,他的病情似乎比之前更重了,一回到房间,他就一顿猛咳,让那郭先生伺候他休息了。”
“嗯。”江秋水了然地点头,眼里闪过几丝阴冷,“桑榆除蛊在即,不能出任何纰漏。那位顾神医心思复杂,情绪深藏不露,他来此,若真心为桑榆除蛊倒好,若是为了铃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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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先前顾景织奋不顾身替江铃月挡剑那一幕,江秋水顿了一下。
旁边的江桑榆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水眸里蓄满了泪水。
江夫人一边安抚她,一边朝江秋水道:“秋水,你别兀自揣测了,就算顾神医对铃月有心,可他跟桑榆是签了生死约的,他怎会弃桑榆跟他自己的性命不顾。再说,他还想要我们家的……”
碍于江天在,后面的话,江夫人没有说下去。
江秋水板着脸,沉吟一声,对江天挥了挥手:“不管怎样,顾神医那边给我继续盯好了,他要有任何动静,即刻禀告我。”
“是。”江天领命而去。
房间内又只剩下了江秋水一家三口,江秋水恨恨地瞪了江夫人一眼道:“这里人多嘴杂,不比自己家,你以后给我嘴巴闭紧点。天儿是自己人,方才那些话他听了也罢,若被他人听见,恐生变故。”
“我知道了。”江夫人理亏地低下头道。
江桑榆调整好心态,突然皱眉地小声问道:“顾神医是世外高人,素来不过问江湖之事,爹爹你说他要苍梧剑做什么?”
江秋水神情凝重地摇了摇头:“这事等以后我再探,眼下给你除蛊才是要紧事。那顾景织就算想要苍梧剑,那也得先救了你才行。依我看,此人虽并不像他表现得那么简单,但有那生死约在,我们就不用怕那他,除非他自己不要命了、桑榆,你也不必太伤心,他心里现在没有你,可等铃月一死,他怎么都是你的。”
“嗯,我明白,爹爹。”江桑榆释然。
“那夺剑妖女给桑榆下了生死花,这样看来,她也算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了。”江夫人道。
江桑榆跟江秋水都没吭声。的确,他们是靠生死花牵制了顾景织,但何尝又不是被顾景织给牵制着。就顾景织现在这副身子,等江桑榆蛊毒一除,他们势必要为他去寻鲛人血续命啊!想到这儿,三个人不再言语。
深夜,顾景织换好夜行衣坐在床前。郭海进来的时候,他正在戴斗笠,将那头银发全藏起来。
“少主。”郭海关上门,担忧地唤了他一声。
顾景织抬眼瞥了他一记,声音颇淡:“我回来之前,你就留在房内假扮我弹琴。”
“少主……”郭海知道自己劝也没用,只能提醒道,“我白日里打听过了,那剑冢外有十二童子把守,少主还请多加小心。”
“嗯。”顾景织点头,推开后窗,身影迅速消失在黑夜里,直朝后山的剑冢奔去。
江铃月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仿佛脑袋里长了根毒刺,她感觉头痛欲裂。她想醒来,可眼皮沉重得很,让她无法睁开。
四周静悄悄的,她宛如坠入了深海一般,有一种沉溺的感觉。
“卿然师父……”她虚弱地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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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卿然似乎有好几日没有过来给她送饭了,她一直待在这个剑冢内看不到阳光,也分不清日夜,不知过去多少时间,可胃里传来的饥饿感是不会骗人的。
江铃月闭着眼,整个人又冷又饿,可身上又如同火烧一般,她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不怕死了,可是真面临死亡,江铃月发现自己还是怕的。她还有很多未了的心愿,很多放不下的人。
如果可以,她想死之前,能出这剑冢一次,再看一次外面的世界。她想再见见顾景织,再见见柳夫人和王屠钭,再见见爹爹他们……
但她知道,她这是在奢望,顾景织跟爹爹现在一定都很怨恨她,他们从未来看过她一次,想必一定是恨极了她,巴不得她早点死吧。
黑暗中,江铃月蜷缩着身子,眼泪流了下来。
剑冢外,凌霄派的十二童子依旧守在封魔阵外,顾景织躲在附近的大树上。
他仔细地查探了下剑冢,先前黄衣妖女屠宽刀门的时候,曾拿赤霄剑跟柳卿然的湛卢剑在剑冢内打斗过,神剑的威力将剑冢毁坏了不少,后来为了关江铃月,江秋水只让人修好了石门跟剑室的顶,但整个剑冢还是有些破损。
要想进剑冢,顾景织只能从剑冢顶部的破洞中进去,再在里面寻找剑室所在。
可是该怎么引开那十二童子的注意力,钻入剑冢顶部呢?
顾景织神色凝重地咬了下嘴唇,沉思了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一个金丝软盒,打开,放出数十只萤火虫,将它们放入空中。
夏夜未到,萤火虫极为稀少,这是他养在药王谷内的萤火虫,四季皆有。那十二童子都还年幼,玩心未泯,看到空中飞舞的萤火虫,瞬间都被吸引了注意,一个个仰头望着,有几个甚至还伸出手来要抓。
他们虽不敢离开阵眼,但视线都从剑冢上转移了开来。
顾景织见状,使出轻功从树上飞了下去,借着月色,趁那几个童子不备,直接闪入剑冢上方的破洞之中。
他轻功本就了得,此时宛如一阵风拂过,那十二童子皆未察觉有人飞过。
剑冢内漆黑一片,很是阴冷,顾景织点燃一个随身携带的火折子,拿在手中,慢慢寻找着剑室所在。
顾景织往前摸索了一段路,穿过几道石门,突然听到几声呓语声,他心脏一阵缩紧,穿过眼前的石门,终于来到了剑室。
剑室内,江铃月一身红衣,满头黑发地被铁链锁在地上,头低着,嘴里似乎在说着什么。她的身子呈一个诡异的状态,似乎要拥抱自己,但受困与铁链,无法拥抱。
洞内温度远比洞外要阴冷许多,可江铃月的身上还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红衣。那件衣服还是她上次入魔前穿的那件,衣摆早已破损,脚上的靴子也都脏了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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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织冷眉微皱,喉结滚动了下,他秉着呼吸,脚步放轻地慢慢朝她靠近。
不知是不是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顾景织听到她嘴里又发出几道呜咽声,待他走到金光罩前,终于听清了她在说什么。
“卿然……师父……我好饿……”
“好饿啊……”
“卿然师父……救救我……呜呜……”
望着被困在金光罩内,人不人鬼不鬼,瘦得只剩下层皮的少女,顾景织心中一阵刺痛,他没有多想,当即将手伸进了罩中。
那金光罩只对江铃月有影响,对普通人没有限制。意识到这一点,顾景织眼神一动,直接整个人穿过屏罩,走到江铃月的身前。
“铃月……”他弯下身,轻轻地抱住瘦弱的江铃月,声音颤抖着唤了声她的名字。
江铃月似乎听到了呼唤,虽然闭着眼,却本能地伸手抓住他的手臂,激动地问:“卿然师父,是你吗?你终于又来看我了!我好饿,好冷,好难受……卿然师父,帮帮我……帮帮我……”
江铃月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不断地从她眼角滑落。
顾景织任由她抓着手,坐到了地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绿豆糕,掰了一小块,放到她的嘴边。
闻到食物的香味,江铃月直接就着他的手指吃了起来。她吃得太急,牙齿几度咬到他的手指,顾景织微微闷哼声,没有抽开,待她吃完,又拿了块桃酥放到她手中。
江铃月闭着眼,手捧着桃酥,背靠在他的怀里,急不可耐地吃着。
即使隔着衣裳,顾景织也能感觉到她的身上烫得厉害,可她却说她冷。
顾景织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被烫了一下,果然,她这是在发烧。
这剑冢内如此阴冷,她穿得这般单薄,江秋水又让柳卿然停止给她送食物,纵使她是魔女,又如何受得了这等折磨?
顾景织眉头皱得越发紧了,他当即脱下自己身上的外袍,盖在江铃月身上,又从怀里掏出银针包,避开她被锁住的四肢,在她的穴位处扎了几针。
江铃月很乖,任由他摆弄着。
吃完手中的桃酥,江铃月胃里好受许多,可还是觉得饿。
她又叫唤了几声,在顾景织的怀里翻找着食物。
顾景织心中难受,后悔自己没多带点吃的过来,看着江铃月的眼眸瞬间泛红。
他用力想将她抱在怀里,可锁链太短,只拉动了一点空隙便不能再动,他只得放弃,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和身上的伤口,眼里满是怜惜。
见再也找不到可吃的东西,江铃月脸上露出几丝失望的神情,但还是乖乖地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失神着睁着眼,汲取他手上那一点点温暖。
淡淡的药香从他身上飘出,熟悉的味道袭来,江铃月焦灼的内心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抚。她的小手紧紧地抓着他的衣襟,精神懈怠了下来,疲惫感袭来,她慢慢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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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吗?顾景织?”临睡前,她闭着眼,幽声问道。
“是我。”他低声回应道,俯下身,薄唇轻轻地贴在她的额头上,印上了一个细吻。
江铃月嘴角满意地扬起一个弧度:“像做梦一样……”
她果真是在做梦,不然怎么梦到顾景织来看她。
顾景织疼惜地望着怀中酣睡的少女,心中一顿怅然。
“铃月,你放心,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顾景织深深地说道。
翌日一早,郭海从房内走出来,被杵在房门口的柳卿然吓了一跳,惊声道:“柳少侠,你这是……”
柳卿然连忙朝郭海作揖:“郭先生,我来找顾神医。”
郭海有些为难。顾景织一夜未归,若被柳卿然发现他不在房内,就怕多生事端。
郭海刚想找理由拒绝,房内突然传来几声咳嗽声。
“郭海,你在跟谁说话?”顾景织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是柳少侠,他说有事找您。”郭海闻言,心里立刻松了口气。
“让他进来吧。”顾景织道。
房内响起悉数声,像是有人在起床。
柳卿然握紧手中的湛卢剑,跟着郭海朝顾景织的房间走去。不远处,江天躲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柳卿然一进屋,就看到顾景织端坐在床沿上,正在穿衣服。
看到柳卿然,顾景织微微地抬眼瞥了他一下,声音凉凉地问:“柳少庄主找我有什么事?”
“我……”柳卿然表情僵直着,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跟顾景织还不如跟王屠钭来得熟,这顾景织深究起来,其实还算得上是他半个情敌。
如今,事情又过去了半年,可谓是物是人非。
望着坐在**慢慢穿衣的银发少年,柳卿然内心感到一股惋惜。
这顾神医怎么说也是一代少年英豪,若不是为铃月挡了江秋水一剑,他何至于满头白发。
柳卿然发愣间,顾景织已经穿完衣服,站到他的面前,一脸深沉地望着他。
“柳少庄主,你有事不妨直说。”顾景织道。
见顾景织这般坦然,柳卿然也不再扭捏,抿了抿嘴说道:“顾神医,我来是为了铃月,有些事,我想只有你能给我解惑。”
“为了江二小姐?”顾景织微微蹙眉,“柳少庄主想知道点什么?”
柳卿然道:“铃月身上有块玉佩,每次遇到危险,那玉佩就会保护她,我听铃月说过这玉佩是你送给她的,是不是有这事?”
顾景织双眼微眯,定定地看了柳卿然一会儿,承认道:“我确实送过她一块玉佩。”
“那你可曾见过铃月遇到危险时,那玉佩就会发出强大的红光?”柳卿然问。
顾景织更加奇怪地看着他,拧眉问:“你也见过那红光?”
柳卿然点头:“我不仅见过,我还亲眼看到那红光钻进了铃月的体内,就在那黄衣妖女要杀铃月的时候,那道光进入了铃月身体里,之后铃月醒来就入魔了,所以我怀疑她入魔跟她的身世无关,而是跟那玉佩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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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织先前也怀疑江铃月入魔跟他的玉佩有关,每次那玉佩发出红光,江铃月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所以那日,他在凉亭里故意试探江铃月,假装要伤害她,结果铃月果真再度入魔,把他给伤了,可那会玉佩在他手里,并不在铃月身上。
他当时有些想不通,后来听闻江铃月是慕白枫之女,她身上魔气是受慕白枫的影响,他倒也信了这解释。若不是柳卿然今日告诉他,玉佩的红光进入了江铃月体内,他都不知道这事。
之前江铃月变成魔女时说过那玉佩叫坤屯玉,是焚天的玉佩……
那焚天到底是谁?那玉佩里的红光又是什么?为何会在江铃月危难之际保护她,又让她入魔呢?
见顾景织一副深思的样子,柳卿然紧张地直接叫了顾景织的名字。
“顾景织,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你也认为铃月入魔跟你的玉佩有关?你们药王谷的人对江湖上的隐秘知道甚多,那你知道有一种禁药,叫魔眼果吗……”
柳卿然话未说完,顾景织瞥到了屋外的人影,急忙打断道:“柳少庄主误会了,我对江二小姐为何入魔的缘由并不感兴趣。不管她出于何理由入魔,如今事已至此,为了江湖太平,我们都应该听风掌门的安排,尽早将魔除去。”
“顾景织,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你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铃月死吗?”柳卿然愕然地看着顾景织,气愤道。
顾景织没有辩驳,目光清冷地看着柳卿然:“那依柳少侠的意思,我该看着江大小姐死?”
柳卿然哽住,又听顾景织继续朝他道:“还是说柳少侠想看着江桑榆死?”
听到江桑榆的名字,柳卿然心中一阵钝痛。他怎会想看江桑榆死,可是铃月她……
柳卿然沉默了一会儿,痛苦地问顾景织:“你当真一点都不在乎铃月的死活吗?顾景织,你明知铃月对你……”
“知道又如何?”顾景织板着脸冷声问,“我为她没了半条性命,柳少侠莫不是要我把剩下半条命也舍了?”
柳卿然目光落在顾景织那头雪一般的白发上,住了嘴。
顾景织背对着他道:“柳少侠,若没其他事的话就先离开吧,顾某还有医书要写,便不送了。”
柳卿然咬了咬牙,攥紧拳头,不再多言,拎着剑走了。郭海送他出去。
郭海回来,待确认屋外监视的人不在了,才敢向顾景织问道:“少主,柳少侠说的魔眼果那是何物?这东西跟江铃月入魔有关吗?”
顾景织敛眉道:“那是一种禁药,不管谁吃了,都会变成魔。”
“那江铃月是不是吃了这种东西才入魔的?”郭海推测道。
顾景织摇头:“炼制魔眼果得杀一百只阴山派的妖魔,如今阴山派的人在武林上隐蔽极深,要抓他们并不容易,何况还得抓一百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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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柳少侠为何突然提那魔眼果?”郭海不解地问。
顾景织沉默了一会儿,道:“十几年前,神剑山庄威名远扬,那时候有不少阴山派人去神剑山庄试剑,但都有去无回。慕白枫入魔后,阴山派也在江湖上消失匿迹了。我怀疑慕白枫入魔跟魔眼果有关,炼制魔眼果的人至少得懂一些道法上的事,当今武林除了凌霄派外,没人精通这些。所以,要想查魔眼果,我们得从风如水入手。你去让炳道他们暗中盯着风如水,看看他身上藏了什么秘密。”
郭海点头。
顾景织又继续道:“我这几日要下趟山,你暂且假扮我,好好留在这宽刀门内,别让人识了破绽。”
“少主,你下山要做什么?”郭海问。
顾景织不答。
郭海心里不安,但又不敢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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