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卿然带着王屠钭赶了过来。
姬鳐手上被湛卢剑微微割了一下,一痛,松开手,将阿敏扔在了地上。
柳卿然连忙上前,接住了阿敏,朝姬鳐道:“姬鳐!你够了!适可而止吧!”
“姬鳐,这是阿敏姑娘!她是我们的朋友,你为何要伤她!”王屠钭也跟着附和道。
姬鳐飞在半空中,一脸匪夷所思地望着底下众人,咬牙道:“你们什么意思?一个个是想造反吗?我说了,我没有杀这些人,你们为何不信我?”
阿敏脸色苍白地倒在柳卿然的怀中,看着围着她的柳卿然跟王屠钭,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恼恨地朝姬鳐控诉道:“你还狡辩,我亲眼所见你杀我父兄,若不是安平郡主带着我躲进了水池中,我们也难逃你的魔爪!”
“你父兄是谁?你是何人?安平郡主又是何人?我都未曾见过你,你们为何要这么污蔑我!”姬鳐板着脸瞪着阿敏。
张碧璇提剑走上前来,站在顾景织身旁,面容清冷地朝姬鳐道:“我就是安平郡主!我可以替阿敏公主作证!你闯入皇宫杀人时,我跟她在一起,诚如你所说,我们无冤无仇,若非你做了这么丧心病狂之事,我等为何要找你寻仇!”
“阿敏公主?安平郡主?你们……”王屠钭惊愕地看了眼张碧璇,又看了眼柳卿然怀中伤重的阿敏,满是不解。
阿敏不是云仙宫的半鲛人吗?怎么成了游牧族的公主呢?还有这安平郡主,她看上去怎么有点眼熟?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又想不起来。她跟顾景织是什么关系啊?
王屠钭一头雾水,但眼下好像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
“你们既然都认定是我杀的人!好,那你们就这么认为去吧!”姬鳐恼怒地说完,转身就要离去。
见她要走,王屠钭急着追问道:“姬鳐,你又要去哪里?”
姬鳐朝他冷哼一声:“你管我去哪!反正你们以后谁也别跟着我!”
王屠钭气急:“你……”他还未说完,忽然躺在他们周围的几具尸体皆站了起来,跟之前村落里的干尸一样,四肢僵硬地朝他们扑了过来。
“我去!”王屠钭惊呼一声,拿起承影剑挡在了柳卿然他们身前。
柳卿然一手抱着重伤的阿敏,一手握着湛卢剑吃力地抵挡着那些干尸。张碧璇跟顾景织也一同加入了战局。
这里不比村落,死的人并不是什么普通游牧族百姓,而是经过严苛选练过的游牧士兵,还有顾景织他们带来的一批中原精兵。
这些人受了混沌之气的影响,成为走尸后战斗力完全堪比一个军队。
众人渐渐有些招架不住,姬鳐站在空中漠然地望着这一切,最终还是心软地将那些走尸身上的混沌之气全都吸进了自己体内。
“姬鳐!”获救了,王屠钭一脸激动地朝姬鳐喊道。
姬鳐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扭头离去。
王屠钭要追她,但他轻功实在太差,别说飞了,跑几步都觉得累。
踌躇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紧追姬鳐而去。
“顾景织!”
“李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王屠钭惊愕地看向站在他身旁的安平郡主。
王屠钭喜欢看美女,这位安平郡主恰好就是个美女,她非但长得很美,而且还是个冷美人,跟姬鳐阿敏她们完全不是一个卦的。
王屠钭好奇地不由得多看了她几眼,突然眼角的余光扫了安平郡主手中握着的剑上。
待认出那是什么剑时,王屠钭整张脸都快裂开了。
“赤霄剑!你就是那个屠了宽刀门跟嵩山派的妖女!”王屠钭惊呼道,他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往柳卿然身后躲了躲。
柳卿然听到王屠钭的话,也看向了那女子手中的神剑,脸色当即灰白了下来。他将阿敏交给了王屠钭,二话不说,提起湛卢剑就朝张碧璇攻了上去。
阿敏由王屠钭搀扶着,担忧地望着厮打在一起的柳卿然跟安平郡主,问王屠钭:“柳卿然为什么要打安平郡主?”
“此事说来话长!”王屠钭语气高深莫测地说道,他朝四周看了一眼,那顾景织早就追着姬鳐跑没影了。
还好他没在,不然看到卿然跟那黄衣妖女打起来,他肯定要与他们为敌了。
现在好了,有顾景织去追姬鳐,他就不用担心姬鳐乱跑,可以安心看卿然打那黄衣妖女,替宽刀门报仇了。
王屠钭想过了,若柳卿然打不过那个妖女他再上去帮忙,不然两个男人打一个女人,传出去着实不大好听。反正管她是什么郡主公主的,她就算长得再好看,但杀了江湖上那么多人,肯定是要付出代价来的。
不过,顾景织怎会跟她搅和在一起呢?
当初那妖女来武林夺剑,把江湖搅得那么乱,是不是也跟顾景织有关?
顾景织到底隐瞒了他们多少东西?
胡乱猜想间,柳卿然因为先前被姬鳐重伤过,伤势未好,渐渐落了下风。眼看他要招架不住,王屠钭没再多想,提着承影剑就加入了战局。
张碧璇见两个人围攻自己,又看了眼站在底下,不知帮谁好的阿敏公主,凤眼微眯了下,眼里闪过几丝寒光。
她一脚踢在了柳卿然的胸口,将他踹到王屠钭身旁,然后趁他们不备,找了个机会先跑了。
柳卿然恼怒,还想去追,王屠钭连忙拦住了他。
“卿然,先别追了,别说你受了伤,就算你不受伤,咱俩联手也未必是那什么郡主的对手。既然我们知道了她的身份,就不怕日后找不到她。只不过她是朝廷的人,你要找她报仇的话,可能有点难。”王屠钭道。
柳卿然明白他的意思,朝廷与江湖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安平郡主突然来江湖滋事,想必是受了朝廷的指使。他若贸然与她对抗,那就是与整个朝廷对抗。眼下,宽刀门已被灭,就算他有本事杀了那安平郡主,柳奎他们也不会活过来。可若朝廷因为此事,派兵围剿江湖各派,那就不大好了。
柳卿然陷入了沉思之中。
仇人就在眼前,他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逃走,想到这儿,柳卿然一阵刺痛,嘴里咳出口鲜血来。
“卿然!”
“柳卿然!”
王屠钭跟阿敏异口同声地喊了起来。
“你跟着我做什么?”姬鳐往前飞了一会儿,突然停下脚步,回头恼怒地瞪着顾景织道。
顾景织飞身走到她的身前,眸光淡淡道:“你若真不想我跟着你,以你的本事,我如何能追得上。”
姬鳐闻言,冷傲地“哼”了声,别过头去。
顾景织直接问她:“你在阿敏公主的记忆里看到屠戮游牧族皇宫的真凶了吗?”
姬鳐惊愕地回头:“你怎么知道?”
顾景织抬眼,目光落在她后肩的剑伤上,眉头蹙紧:“你的伤?”
“哦,那个呀,没事。”姬鳐一脸不以为意地说道。
见她这般不爱惜自己,顾景织眉头蹙起,朝她走了过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你答应过我的,会替我好好照顾好这副身子,这伤于你而言是小伤,可于我而言是……”
“是什么?”姬鳐歪着头,好奇地盯着他问道。
顾景织被她那纯粹炙热的目光盯着,喉间一哽,最终没有说下去。
说了又如何,她是姬鳐,是上古神明,她不是江铃月,岂会懂他的心疼与不舍。
“我给你上药。”他道。
见他这般执拗,姬鳐无奈地叹了口气,毫不忌讳地当着他的面,直接把外衣脱了下来,露出白皙光洁的后背。
吃了七彩鲛人血的她,身子又恢复了最初那完好如初的模样,她的肌肤如雪一般圣洁,这让她肩上的那道剑伤显得更加突兀、狰狞。
这不是顾景织第一次见江铃月的身子,明明他们之间做过比这更亲密的事,可他看到她的后背时,他的脸还是不由得发烫起来,一颗心跳得飞快,仿佛要飞出他的胸膛。
不想被她发现他的异样,顾景织尴尬地别过头去,闭上眼睛,凭着记忆将手中的金疮药细细地涂抹到少女背上的伤口处。
“疼吗?”他问。
姬鳐没吭声,此刻,她吸食的那些混沌之气在她体内翻涌着,不停地冲撞着她的五脏六腑,与这些痛相比,她肩上的剑伤不值一提。
见她不说话,顾景织嘴唇抿紧,快速地替她涂完伤药,将药瓶收进了怀中。
姬鳐将衣服重新捋好,转过头来,继续追问道:“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我找到凶手了呢?”
顾景织眸光颇淡地看着她:“我猜的。”
“猜的?”
“嗯。”
“你怎么猜的?我明明什么都没说。”姬鳐不解地问。
看她一副懵懂的样子,顾景织忍不住嘴角微扬,心情转好道:“以你的脾气,被大家误会,受了这般委屈,岂会就这么轻易地甩手走人。不说别人,你会先跟屠钭争上一番。倘若屠钭他们不听你,你就是打也要让他们都站在你这边。”
“我有这么蛮不讲理吗?”姬鳐听着,秀眉微蹙,有些自我怀疑道。
顾景织微微一笑:“岂止。”
姬鳐生气了,怒瞪着他道:“那你还跟着我做什么?就连王屠钭跟柳卿然都怀疑是我杀的人,你怎么不怀疑?”
顾景织摇头,眼神深邃地望着她:“你既然说不是你杀的,我自然就不会怀疑。”
“你这么信任我?你就不怕我撒谎?”姬鳐讶异地说道。
“你不会撒谎的。”顾景织道。
姬鳐愕然地望着他,对上了他幽暗的目光。
有那么一瞬间,她差点又把他当成焚天了。除了焚天,没有人会这般毫无底线地相信她。
姬鳐的心不由得沉了下来,移开了目光,故作冷傲道:“你怎知我不会撒谎?”
“因为普天之下,你在乎的只有焚天一人,别人对你的误解、憎恨,乃至善意、喜欢……你都无所谓,所以你不屑撒谎。”顾景织道,说到“喜欢”二字,他微微停顿了下。
“你倒是了解我的脾气,不枉我治好了你的伤。”姬鳐得意地说道,“可惜,就算你相信我,我也不会再让你跟着了。”
“为什么?”顾景织问道。
“因为我要去的地方,活人没法去。”姬鳐冷酷地说道。
“你要去哪里?”
“告诉你你也不知道。我要去鬼蜮,你们活人是没法进鬼蜮的,这也是我为什么刚才不想在王屠钭他们面前说出真相的原因。我在阿敏公主的记忆里看到了那个屠杀皇宫的人的脸。她虽易容成我的样子,看上去跟我一模一样,但我一眼就看到她身上那股浓重的鬼气了,要逮她,我必须得去鬼蜮。”姬鳐解释道。
顾景织凛然:“你说凶手是一个死人?可死人怎会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呢?”
“一般死人不会,可她是镆铘剑主,她只要把生魂寄生在镆铘剑上,就可以在剑的庇护下出来杀人。”
“镆铘剑主?她为何要假扮成你的样子,屠戮整个游牧皇宫?”顾景织继续问道。
姬鳐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等我进了鬼蜮把她抓了就知道了。她是生魂,若非外界有人故意设法在生死簿上划去了她的名字,应该是要去投胎的。那个帮她逃离转世轮回的人,一定也是让她假扮我杀人的人。不然,我与那生魂素不相识,她为何要陷害我?明明我跟王屠钭他们在底下村落撞见她的时候,她还没易容成我的脸呢。”
姬鳐越想越气,恨不得立刻把那道生魂逮住,给它点颜色尝尝,谁让它敢欺负到她头上来着。
神界的人不放过她也就算了,现在就连个小小生魂也敢来挑衅她。
他们真当她这个上古兽神是吃素的吗?
顾不得与顾景织多浪费时间,姬鳐急着要去鬼蜮。
顾景织突然身子向前,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跟你一起去!”
“我说你这人怎么听不懂人说话啊!”姬瑶的手被他握紧,旋身,见他执迷不悟的样子,气得现出苍梧剑,拿在手中,指着顾景织道:“我都说了,你们活人进不去鬼蜮!鬼蜮是人界与鬼界的连接地,是那些死了没法投胎的人待的地方,你怎么去啊?难不成你要我把你杀了带过去?”
“好。”顾景织上前一步,将脖子贴在苍梧剑上:“杀了我带去。”
“你!”姬鳐气红了脸,拿剑的手不知道该收还是该放。
“你用不着这般为难,我自己来。”顾景织说完,就要拿脖子往苍梧剑上抹去。
姬鳐大惊,连忙将苍梧剑给收了回来,怒瞪着他,咬牙切齿道:“顾景织,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这么个狗脾气呢!”
“现在看出来也不晚。”顾景织微笑道。
姬鳐似乎很久没见顾景织这般自若地笑了,她愣愣地望着眼前那张与焚天一模一样的脸,心脏蓦地跳得有些快。
“姬鳐,我来北境是奉了圣上的命令,与游牧王和谈的。这两年,游牧族屡次侵犯中原,我虽戍守边疆,但战争受难的不只有双方的士兵,还有那无辜的百姓。此次,游牧皇宫发生如此大事,游牧族的王公贵族只剩阿敏一人,其他都受难了。但他们的军队不在这里,倘若那些士兵听闻游牧皇宫一事,势必会以为是我们假借和谈的名义,杀害了游牧王,定会报复中原。为了两族和平,也为了我那些死去的将士,为了还你清白,我都必须要抓住始作俑者,所以这鬼蜮,我恳求你带我一道去。”顾景织神情真挚地说道。
姬鳐认真地听他说完,思索了一番,最终无奈地撇嘴道:“要我带你去可以,但是咱们说好了,到了鬼蜮后一切都得听我的,你不能给我惹麻烦。”
顾景织笑着点头。
姬鳐叹了口气,伸手在顾景织的面前划了一下。
顾景织奇怪地问她:“你这是做什么?”
姬鳐黑着脸道:“不过是个小小的术法而已,我用法术遮蔽了你人的气息,现在你就跟活死人一样,这样一会儿进了鬼蜮,那些生魂才不会扑过来吃你。”
“你又用法术,你就不怕神界的人……”顾景织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姬鳐给瞪了。
“你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算了,反正上次打榔榆神界的人就发现我了,他们现在还不派人来抓我,想必是畏惧我身体里焚天的混沌之力,怕死不敢来。不过你别看他们不出现,那些神可狡猾呢,他们现在准在天上监视着我呢!”姬鳐鄙夷道。
神界,奉神帝之命盯着姬鳐的光华跟朗月两位神君皆不由得红了脸。
她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身体的混沌之气十分不平稳,趁她将苍梧逼退了回去,还能掌控这副身体,她得赶紧去鬼蜮把镆铘剑主给抓了,再把她的镆铘剑给抢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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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剑现已成凶剑,跟王屠钭他们的神剑不同,她若再不收回来,恐要多添不少杀戮。到时候,天地之间的混沌之气将会越来越浑浊。她也不知道她这副身子还能承接多少混沌之气。
姬鳐隐藏好顾景织的气息,没再与他多言,直接通过苍梧剑的剑气寻找镆铘的气息。
镆铘剑主来人界逗留那么久,势必要回鬼蜮休养,不然她的魂魄就会消散。所以她现在肯定回鬼蜮了,他们只要找到镆铘剑,就能找到鬼蜮所在。
以前焚天带她寻混沌灵珠的时候,他们去过鬼蜮。姬鳐知道鬼蜮在不周山附近,可是具体入口还得由镆铘剑引她过去。
屏气凝神了一会儿,姬鳐突然睁开眼,望着西北方向的某一处,惊喜地道:“找到了。”
神魔几族的人都知道,不周山的大门是通完鬼族的唯一之路,而鬼蜮就在这扇大门之后。
因为上次来取灵珠已经是几万年前的事了,那会儿姬鳐神识还未开,一路都是跟着焚天走来的,莫说她不记得此事了,就算她记得,她也不记得来不周山的路。
这要怪就怪她是什么不好,偏偏是条鱼。就算是上古兽神,可她终究还是一条鱼。鱼的记忆都是很差的,莫说这一件事,这数万年发生的许多事其实她都不记得了。
她的脑子都用来装跟焚天的记忆了,哪还记得其他,光收集九大神剑,就很费她的脑力了,她要再分心记其他事,估计这剑再过上万年,她都不见得能收集成。
姬鳐带着顾景织走进了不周山的大门,来到了鬼蜮。
这鬼蜮跟顾景织想象的不大一样,他先前听姬鳐描述,以为这里是个很可怖的地方,满是生魂游鬼在飘**。可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大为震惊,大门背后是一座城镇,这城镇跟人界的城镇没多大区别,也有街道建筑,商铺小贩,街上还有许多逛街的人。说是人,应该说是游魂,因为那些人走路双脚都不着地,是用飘的。
“奇怪了,这地方怎么跟我上次来时不大一样啊?以前这里什么都没有的,就几座黑乎乎的山,山上有只长得很丑的神兽。现在怎么有城镇了?难道我们走错地方了,这里不是鬼蜮?”顾景织还未发问,姬鳐率先感到疑惑地说道。
顾景织转头看她:“你上次来是什么时候?”
姬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咧嘴道:“大概五万年前?”
顾景织:“……”
“人界百年,世道就会变迁得很厉害。你说的五万年,对于六界众生来说,都算是很漫长的岁月了,很多生灵估计都已经历经几个轮回转世了,这里生出个城镇也不足为其。”顾景织怅然道。
姬鳐觉得他说得有点道理,她点了点头,继续寻找镆铘剑的气息。
“这里应该就是鬼蜮,我能感觉到镆铘的剑气。不过这里生魂太多了,要是那镆铘剑主藏在人群中,我们找她得费上一番功夫。”姬鳐皱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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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来了,那就慢慢找吧,总会找到的。”顾景织道。
姬鳐突然笑了,一脸神秘地看着他。
“你笑什么?”顾景织讶异地看着她道。
姬鳐得意地眨了下眼睛,说道:“我突然想到个法子,可以很快就找到那个镆铘剑主。”
“什么办法?”
“很简单啊!这些人都是鬼,有的是做了十恶不赦之事,不得投胎,沦落到此的,有的是刚死了,还没找到去鬼界的路,故而在此逗留。我只要把那些人送去投胎,剩下的那一个不就是那镆铘剑主了吗?”姬鳐欣喜道。
“那镆铘剑主不会去投胎吗?”顾景织不解地问。
姬鳐摇头,解释道:“不会,我之前跟你说过,那镆铘剑主定是有人控制了她的生魂,不然她是没法逃离鬼族的视线,私自离开鬼蜮的。像这种被人操控的,擅自跑来人间作乱的生魂,等同于鬼族的叛徒,鬼族不会认它,其他各族也不会收留它。而它又杀了那么多人,身上杀戮太重,是没法进入转世轮回的。”
她说得很是玄乎,但顾景织还是听懂了她的意思。他静静地看了她许久,薄唇微动,最终没有说什么。他原本想问她,像她这样的兽神也会转世吗?那他死了后,是不是可以在转世台上等她,会不会有可能,她复活焚天,与焚天厮守一世后,下一世,能来陪陪他。
这念头顾景织光想着就觉得自己很是可笑,他是人,她是神,人类的寿命短暂,而神生又是那么漫长,焚天那般爱她,岂会让她轻易死去,又岂会放她与其他男人共度一世?
终究是他痴人说梦了。
其实他是有过机会的,她是陪过他的,不是以姬鳐的身份,而是作为人类少女江铃月,陪过他的。是他,没有好好珍惜,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既如此,他又有何资格,再请求她的陪伴。
“你怎么送他们去投胎?”顾景织平复好情绪,波澜不惊地问道。
姬鳐嬉笑地看着他道:“不是我,是你!”
“我?”顾景织不解。
姬鳐道:“对啊!就是你啊!你不是会弹琴吗?你会弹《忘川引》吗?就是你们人死了后,寺庙里的主持用来超度亡灵的曲子,也叫《往生咒》。你对着它们弹奏几遍,化了它们身上的戾气,我再送它们去忘川就行了。”
“这样真的可行吗?”顾景织不太敢相信道。
姬鳐挑眉:“行不行你试一下不就知道了嘛!”
顾景织沉默,将肩上的九皋琴取了下来,端坐一旁,开始弹奏起《忘川引》来。
果真,琴音一响起,原本街道上那些像人一样行走的生魂全都停下了脚步,朝他们转过身来,满脸鬼气地盯着他俩。
顾景织朝姬鳐看了一眼。
“你继续弹,其他事别管。”姬鳐道,脸上收住笑,表情变得有些严肃。她手心现出苍梧剑,慢慢朝群鬼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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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景织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按她吩咐的那样,继续弹奏琴曲。
姬鳐咬破自己的一根手指,将血涂在了苍梧剑上,然后朝苍梧剑呵道:“引他们去忘川。”
说完,苍梧剑宛如听懂了她话似的,忽然调转剑身,直直朝鬼蜮深处飞去。
那些鬼魂像被牵引了一样,一个接一个的,追着苍梧剑而去。
没多久,先前热闹的鬼市顿时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一片死寂。
顾景织弹完最后的琴音,望着空****的街道,抬头问姬鳐:“还要弹吗?”
姬鳐没说完,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神情有些紧绷。
“怎么了?”见她不对劲,顾景织停下手来,抱着九皋琴起身,顺着姬鳐的目光朝前看去。
只见街道尽头,蹲着一团红色的物体。琴音一止,那团物体变站了起来,竟然是个女子的生魂。
那女子穿着一身红色嫁衣,一头长发,双手直直地往前伸着,十指上指甲长如利爪,忽然,她快速地朝他们飞了过来。
“小心!”眼看那女子逼近,顾景织伸手打出九皋琴,挡在了姬鳐身前。
那女子的利爪直接破开琴身,朝顾景织的胸口袭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她魔爪要触及顾景织身上时,姬鳐猛地伸手一把将顾景织拽到了身后,周身迸发出红色光芒,将那鬼女震飞了出去。
“好你个镆铘剑主,你果真藏在这里!”姬鳐喝道,体内混沌之力翻涌。苍梧剑不在她手上,她徒手就朝那鬼女抓了过去。
那鬼女竟然没有反抗,任凭她一把抓住,双眼空洞地望着姬鳐,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姬鳐扼住那鬼女的喉咙,刚要问她镆铘剑的下落,突然,她感觉不对,猛地松开了那鬼女,将她甩在地上。
“你不是镆铘剑主!你只是一缕残魄,都算不上是生魂,说,你到底是谁?你为何会跟镆铘剑主长得一模一样?”姬鳐惊问道。
一旁的顾景织愕然地跟着她一同朝地上的残魄望去。
那残魄摔倒在地上,身上的鬼气被姬鳐的混沌之力震散,她的脸变得清丽起来。
虽说她那张脸跟先前姬鳐在游牧村落中所见的那个生魂一模一样,可是姬鳐很清楚地知道,她们并不是一个人。
鬼女匍匐在地,朝姬鳐跪拜道:“神君,奴乃燕玲,苏杭人士,恳请神君救救我们。”
“救你?”姬鳐眉头一挑,冷呵一声,“你方才还想害我,如今却要我救你,你可真是厚脸皮!”
燕玲闻言,吓得瑟瑟发抖,眼眸含泪地一再向姬鳐哭求道:“神君莫怒,燕玲方才所为只是想探下神君身上的气息,是否如奴所想的一样,是苍梧剑气。如神君所言,奴是一缕残魄,哪来伤人的本事。”
“我量你也不敢。”姬鳐说着扫了燕玲一眼,“你连苍梧剑气都知道,你跟那镆铘剑主到底是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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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玲继续跪拜道:“神君,我知你来鬼蜮所谓何事,燕玲虽是残魄,但可以帮神君找到她,只求神君得偿所愿后,能饶她一命。”
“你知她所犯何事?竟敢求我饶了她。”姬鳐愤恨道。
燕玲双眼含泪,呜咽道:“奴知她罪孽深重,不可饶恕,所以燕玲愿替她承受这一切苦果与责罚,还望神君成全。”
“你不过是一缕残魄,如何替她承受。”姬鳐不以为意道。
燕玲落泪:“奴可灰飞烟灭,永不轮回,还请神君成全。”
姬鳐被她此番言论惊住,喉间一哽。
像她这种残魄,如果再不去忘川投胎,很快就会消散了。她拿自己灰飞烟灭来顶替镆铘剑主杀了那么多人的罪,着实也太自不量力了。
然而,即使觉得这燕玲不自量力得很,可姬鳐看着满脸祈求的鬼女,心中竟然有些不忍。
顾景织上前问燕玲:“她是你何人?你为何要执意帮她?”
燕玲落泪,伤楚道:“她是我孪生姐姐,燕娇。前世她含恨而死,坠入鬼蜮,因心中恨意难消,不愿去忘川轮回。她死后没多久,我也遇害身亡,本该是要来鬼蜮陪她的。可有人用邪术保住了我的性命,把我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那人似乎又知道燕娇的恨意,将她的魂魄从鬼蜮中招了出去,放进我的身体中,而我的魂魄则被硬生生挤了出来,沦落到这鬼蜮之中。因为我的身体还活着,我是无体之魂,鬼界的生死簿上便没有我的名字。我无法去忘川转世,只能长久逗留在此。我曾想过抢回自己的身体,可惜,我能力低微,终究是无法实现。时间久了,我的魂就散了,渐渐就只剩下这一缕残魄了。不过幸好,在我烟消云散之前,让我等来了你们。”
姬鳐皱眉道:“你说,是你姐姐燕娇的魂魄占用了你的身体,在人界杀的人?”
燕玲点点头。
姬鳐看向顾景织,没有说话。顾景织明白她想说什么。
倘若燕玲说的是真的,那么那个用邪术保住燕玲身体不死,换了她们姐妹俩魂魄的人应该就是指使燕娇假扮姬鳐屠了游牧皇宫的人。可那个人到底是谁?他为何要这么做?他这般设计陷害姬鳐,目的又是什么呢?
顾景织心中隐隐有股不安,未等他理清楚这一切头绪,就听姬鳐朝燕玲道:“你说你能帮我们找到燕娇,怎么帮?”
燕玲从地上站起身来,对着姬鳐作揖道:“如神君您感知的一样,镆铘剑与我姐姐的确都在鬼蜮中。但她在鬼蜮,并非是因为她是生魂,没法在人界久待,就像我先前所说的,她有我的身体可藏魂魄。但是神君有所不知,当日我身死,身体早已毁坏。控制我姐姐的那人要维持我的尸身不坏,用的是祭魂之法。所谓祭魂,便是用那些活人的精血来饲养我的身体。这也是为什么燕娇会在外面杀那么多人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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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玲还未说完,姬鳐已经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祭魂之术乃六界的禁术,就连妖魔鬼三族都不可肆意使用,因为这违背了六界共生的法旨,若被神界发现,那人定是要被打入无间地狱,永世不得超生的。你的身体若是被这样滋养着的话,的确如你所说的那样,你已不是人,也非鬼了。怪不得我第一次见燕娇,她就是那副鬼魅的形态。那人若要隐藏你的身体不被神族发现,一定不会把你的身体放在人界,而你身上又还有人气,鬼族也不会接纳你,所以鬼蜮是你那副躯体唯一的藏身之所。”
燕玲点点头,认同了姬鳐的说法。
顾景织在旁听着,心脏悬紧,目光落在燕玲那张纯真无邪的脸上,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倘若燕娇跟燕玲都在鬼蜮之中,那燕玲为何不直接找燕娇要回自己的身体呢?还是说燕娇不愿意把身体还给她?
“神君用苍梧引魂去忘川之法寻找燕娇,也不是没有效果,只是鬼蜮太大,神君得花好一段时间才能找到燕娇。但我知道我的身体被藏在哪里,我可以直接带你们过去。”燕玲真挚地说道。
顾景织眼神微眯地盯着她,没有说话。
姬鳐想了想,不管是用她的法子,还是借住燕玲帮忙,反正她的目的都是为了找到燕娇。
既然有更快的法子能找到人,她为何不用?
她当即朝燕玲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给我们带路。”
燕玲点点头,率先朝前飘去。
姬鳐跟了上去,顾景织拉住了她的手。
她回头看了他一眼,低声问:“怎么啦?”
顾景织说不上来,总是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他忧虑地看了她一眼,紧紧地攥着她的手道:“苍梧剑还没回来,我的琴也坏了,一会儿见到那个燕娇,我们还是小心一点。”
姬鳐不以为意地拍了拍胸脯微笑道:“没事,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就算苍梧剑不在我手上,我体内还有混沌之力呢,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顾景织看她一副自信的模样,暗自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牵住了她的手,走到她的前头。
这样万一前方有什么危险,他也可以挡在她的身前。
姬鳐抬头,望着站在自己前方的男子,像有什么的东西在自己的胸膛喧嚣着,零碎的记忆突然浮现在她的眼前。
“少侠饶命,小女江铃月,家住山下的芙蓉城……”
“这是什么剑,怎会自己伤人?”
“救命啊!”
“是你救了我?”
“救我命呀!顾景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