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龙都是会变的。
朝游露闷闷地道:“对帝君来说,不过顺手为之。”
他灼热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须得留着几分力气侍候昆仑真君。”
朝游露的身子蓦然悬空,被玄微苍溟打横抱起后,挨到了岸殇预先为他自己不可告人之目的所铺设的床榻。
“这孩子一向叛逆,”玄微苍溟语气中难得有着淡淡的赞赏,“总也算有几分孝心。”
朝游露喃喃地道:“夫君和好友,到底是不一样的……”
都是人生相伴,“有什么不一样?”
“好友……不会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也不会耳鬓厮磨,交颈缠绵。”
“若是这般了呢?”
“那便是逾越界限了。”
“说起来,你我二人早已越界了,”玄微苍溟体谅她的难处,“既如此,那我便只能当你的夫君了。”
朝游露愕然,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现在随口说出的话,在人类听来便是海誓山盟此情不渝的告白?
想来一切都还有挽救的机会,若此时迷途知返,他二人也算还能回得去。
“帝君,”她换上了商量的口吻,“……不若我们回到神界,我日后定会好好辅佐帝君……”
他一向是顺着她、让着她的,她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他,想必他会再让她几分。
玄微苍溟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一只手轻轻地抚着她因紧张而汗湿的额头。
他的声音哑得厉害,似意志已压抑到极致。
“我们已经回不去了。”
与其说朝游露是昏厥了过去,还不如说她是极度困倦地睡着了。
半梦半醒之间,她能感觉到自己被玄微苍溟以松软的被褥裹起来抱在怀中,一路穿云破雾,回到了西方神殿之中。
人声来来去去。
似有医官在与玄微苍溟交谈。
“帝君觉得最近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玄微苍溟道,“若不吃绝情丹,还有其他方法可治吗?”
“帝君这旧伤是违背天道的因果,因果孽债一旦背负,任何药石都不过只能缓解其症状。但帝君任由尘毒侵入骨髓,亦不是长久之计。”
医官看了看在榻上昏迷不醒的朝游露,欲言又止。
玄微苍溟敏锐的察觉到异样,“昆仑真君可有不妥?”
“并无太大不妥,调息几日便可痊愈,只是……”
医官心中忐忑,既然昆仑真君已经昏迷了,想必也不会计较他的大不敬之罪。
“早先昆仑真君在无终山采药,尝过人间千百灵草。转世后复走前路,身为人类,既有人间之气,又有药草之力……”
朝游露的心中突突一跳。
她两世来也颇通些医药之理,医官言下之意,竟像她自己也是某味稀缺药材一般。
玄微苍溟苍溟似在琢磨着医官的话:“继续。”
医官大着胆子道:“下界有炉鼎炼药之法,倒可以借之一用。以昆仑真君人间之气,缓解帝君之伤痛。”
声音甫一落下,屋内一片沉默。只闻得朝游露有些紊乱的呼吸,好像沉陷于噩梦中无法自拔。
玄微苍溟低头沉吟:“这也……”
这炉鼎炼药之法是将一方视作药人,吸成精气衰竭的药渣。朝游露心想自己毕竟追随了他许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玄微苍溟想必念着几分旧,不会如此绝情。
这也……太过于匪夷所思。
谁知她听见玄微苍溟接下来道:“这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头皮发麻,耳朵嗡嗡作响,朝游露终于被惊吓得真正昏厥了过去。
她在混沌中看见了一个火球,那至美至亮的火球一路燃烧到她的身边,好像天空的太阳游戏人间。
她不由自主为那美妙的光亮所吸引,追逐着那火球的光芒。
跨越千山万水,横渡星辰大海,踏入浩渺虚空。
渐渐的她离那火球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终于看清楚,原来那是一条赤金龙。
龙对她说:“吾要食汝血肉。”
她仓皇四顾,却发现由于追逐了他太久,身后早已没了归路。
赤金龙狰狞一笑,将她拉入光芒万丈中,将她全身卷缠住,张开利齿,一口一口地吃她。
长长的龙舌如烈焰舔过她的全身,奇异的是不觉疼痛,只有麻痒。
或许在赤金龙身边呆了太久,连怎样逃和反抗都已经忘记。
她悲鸣流泪:“这些年来,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有冰凉的湿帕擦拭着她额上的热汗。
好听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做噩梦了?”
朝游露勉力将眼睛睁开一缝,见到身前站着一位对他自己如春风化雨般和煦,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残酷无情的美男子。
美男子修长如玉的手中稳稳地端着一碗药汤,嘴角有着令人迷醉的好看弧度,看她的眼神却与梦中那吃肉喝血、扒皮吸髓的赤金龙别无二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