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别这么急嘛!这就走了。”少女嘻嘻笑着,手腕上的月轮铃铛发出悦耳的“丁零”声。男子听她这么说,立刻头也不回地出了院落。
那妇人从院内追出来,连声追问:“敢问仙长仙名,仙长救我全家,我好为仙长在家中立生祠日夜祈祷!”
少女回过头,笑着答道:“斩月。”
她跟在面具男子身后快步走出院门,见他脚步不停,完全没有等自己的意思,有些恼怒地扬起手腕摇了摇:“丁零……丁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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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月轮铃铛发出阵阵细碎的声响,寻常凡人听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反应,然而若是亡灵或者出窍的神魂听到了,就会对其产生难以抗拒的伤害。
那日出了客栈之后,这少女便瞬间变脸,诡笑着摇起手铃。那铃声急促沉闷,却有如魔音贯耳般阻挠着他这个分身与九霄之上的神识联系,再加上豫州境内香火供奉稀薄,没了灵气支援。一代神尊嘴上说着要扒人神魂,却也这般可笑地被人拿捏住分身,暂难脱身。
于是面具男子脚步一顿,回头望去,少女笑靥如花,倒真是将月神这副好皮囊在自己身上发挥了个十成,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日神对月神那张脸永远停留在不分青红皂白捅人的疯婆子的层面上,不但没加上半点好感,捎带着那厌恶感又往上叠了一分。
日神:“做什么?”
斩月仗着他是个投到下界来的影子,说白了就是上界日神的分身,勉强也算是个灵魂,于是便用手上那神秘的铃铛驱使他跟在自己身后好几天。
“哥哥走太快了,等等我。”说着,她几步蹦了过来,勾住了日神的手腕,“不如带着我一起?”
日神垂眸睨了那皓白的手腕一眼,没理她。
斩月微笑道:“哥哥真的变听话了,现在我勾着哥哥的手臂,哥哥都不说脏了。”
日神还是没理她,与疯子打交道,最好的方式就是任凭她一个人发疯。等她疯够了,自然也就没了继续下去的兴趣。
果不其然,斩月忙活半天见他没反应,愤怒地甩掉了他的手腕:“不牵了!”
日神收回视线,此女喜怒无常,心绪不稳,怕是修行出差所致。
见他一直不说话,斩月像是终于失去了兴趣,冷声道:“你就不问问我,这个连你都能制住的手铃是哪儿来的?”
日神:“等你带本尊回去后,自然就知道了。”
斩月恶狠狠道:“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吗!”
日神垂眸望着她,不语,眼中似是怜悯又似是轻蔑。
斩月气得跳脚。
不过她确实没本事杀面前这个神仙,即便他只是个分身,甚至为了看住他,她已经有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过觉了。
于是她憋了回去,又露出了那天真无辜的笑容:“好啊!那我就带哥哥回去。反正,我在这城中的好事已经做得差不多啦!”
“做好事?”日神淡淡反问,“先是在日神祭上发放符纸,凡人无知,以为触怒鬼神,你们再以驱邪名义,光明正大地挖掘豫州城下埋藏的经年尸骨。一路招摇撞骗,哄得那些凡子对你们感恩戴德,还聚集了香火,不过……这些都只是小事。”
“哦?这些还只是小事?”斩月仿佛好奇求知的稚儿,“那敢问哥哥,什么是大事呢?”
“城中地下的尸骸之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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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月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那是什么?”
多年前曾有一位飞升上界的法修,在下界著书时写道:“尸骸阵,灭世之兆也。”用上这等传说中的法子,施阵者可谓是对这下界恨之入骨了。
斩月听完,不住地拍手鼓掌:“哥哥真的是个很聪明的神仙呢!反正哥哥一直念叨着要跟我回去,这下我满足你了吧?嘻嘻……”她笑嘻嘻地摇了摇手中的铃铛。
与此同时,黄道宫议事堂。
“所以说,月楼主认为,这以豫州城为中心而四散的不是魔气,而是人死之后的怨气?”说话的是青州白鹿洞的徐洞主,白鹿洞虽小,却是下界少有的专修追踪术的宗门,同样归属于神修一类,所以与月下楼的关系还算颇为亲近,“可是这怨气未免也太多了,哪怕是得焚了一座城才能累积出这么多的怨气吧?”
“大概,要麻烦徐洞主了。”月袖颔首,言简意赅道。
徐洞主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呵呵笑道:“好说好说,我这就派弟子出去探查一番。”
说着,他当即传音给跟来的那几个弟子,让他们换掉这些天搜魔的法器,改为寻鬼之器,速去城中搜寻,务必遍寻每个角落。
不消半个时辰,白鹿洞的弟子迅速传回了结果。
“先前以搜魔术法在城中多日毫无结果,然等我们更换寻鬼之器后,却发现城中死气缭绕,幽绿魂灯之数可足百万,并且还在持续增加!豫州城内户不过数千,人口不过十万,究竟是哪里来的这么多的亡魂?”
诸位宗主先是皱眉,继而有反应快的已然想到:“难不成是……”
月袖道:“七千年前,豫州战乱后沦为死城,后来在原址上重建,城外野峰建起黄道宫。三千年前,万魔窟破,豫州城伤亡至十之八九。一千年前,修真界殒身于豫州城外的退守修士,计三百人,城内伤亡凡子计一万人……”
“行了。”景恒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背书,“月楼主背这么多数字,不就是想说,这是我黄道宫的错吗?可我想请问月楼主,七千年前豫州灭城,与我黄道宫何干?三千年前万魔窟破,我黄道宫带头下发法器援助城中百姓,自家宫主也几乎殒身万魔窟,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一千年前,我与月楼主皆跟在自家宗主身后,我景恒身为内门弟子,冲杀战场,九死一生,我又做错了什么?”
白鹿洞的徐洞主见景恒情绪激动,连忙出声宽慰:“月楼主只是接我的话分析情况,绝没有认为是黄道宫的错的缘故。林泽,你快继续往下说!”
那位名叫林泽的白鹿洞弟子连忙继续道:“景宫主与月楼主先别置气,眼下城内还有另一件事要等月楼主定夺。”
月袖听到城中有事找他,有些不明所以,蹙眉问:“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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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有自称月神者,连日来于城中各处超度亡魂,引得百姓交口称赞,楼主可知此事?”
这下不光月袖愣住了,站在他身后旁听的令红烟也彻底蒙了:“你刚刚说谁?月神?”
“是的,那姑娘自称斩月。”回报的白鹿洞弟子道,“众所周知,月神手上有一把剑,名唤斩月,是集封印与杀戮于一身的神兵,后来传闻月神跳下堕仙台后不知所终,弟子猜测,是否……”
他还没猜测完,就被徐洞主喝住:“住口!就说你查到的!当着月楼主的面妄加猜测什么!”
那弟子赶紧闭嘴:“是,弟子僭越,请诸位宗主责罚。”
徐洞主:“退下去!”
那弟子连忙离开。
令红烟站在月袖身后,藏在面纱下的嘴角露出一抹苦笑。她怎么觉得被徐洞主这几句说完,有点越描越黑的意思呢?
在场之人的目光果不其然全投向了月下楼的座席。令红烟心下遗憾要是月铮长老来了就好了,阴阳怪气这种事情他最在行了。
徐洞主斟酌着字句问:“敢问……月楼主这些年,可有贵派神尊的消息?”
月袖毫不犹豫地答道:“没有。”
徐洞主又问:“那么有没有可能,就是说,神尊她下界之后,就……就……”
月袖眼风横了过去:“不可能。”
徐洞主住了口。好一个意料之内的答复,这话他就不该挑头问。
景恒这下倒是回过神来了,戏谑道:“怎么?就我黄道宫嫌疑大,我看你家神尊也有嫌疑嘛?”
月袖无语,景恒是知道令红烟身份的,说这话纯粹就是公报私仇了,这种睚眦必报又小肚鸡肠的男人真是不知道怎么坐上宫主的。哦,也不对,黄道宫没一个好东西。
这厢月袖默默无语,令红烟也是头昏得不行。
正当她手指头即将碰上眉心之时,一道冰冷的传音从头皮深层炸响:“立刻想办法离开那里,找个没人的地方,本尊有话跟你说!”
“你觉得你说话这么有礼貌我理你吗?”非但没动,她还直接怼了回去。
那头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没料到她的反应,但随即想起日神殿那碎掉的大门,他又觉得这女人一向这样,于是他语气软了些:“是很重要的事,与你有关,爱来不来。”
重要的事?令红烟心道,那估计就是他们现在吵得正欢的事情了。
她趁着屋内没人关注她便溜了出去,在路上的时候,她还在暗忖:“看来咱们的新日神办事效率挺高,出师大……”最后一个“捷”字在她看到显形出来就快要散掉的日神神识的时候,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你这什么情况?”
日神双眼微微眯起,看着她,不语。
令红烟见他那副样子,憋了笑:“要我给你吹口气多缓一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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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神闭眼:“吹。”
一口仙灵送过去,日神那袅袅如烟般即将飘散的元神,总算是稍稍稳定了下来。令红烟救了他,便抱着手靠在一旁的树墩上:“说吧,高贵的神尊大人,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德行的?”
日神虽很看不惯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但他那点残损的元神终归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只得忍下不悦,开口:“我被一个古怪的铃铛控制,投下来的分身大半被吸进了那铃铛里。分出这点元神逃出是想告诉你,那铃铛的主人带着我回了巢穴,此后我会每日从分身中分出一些残存的元神指引你行事。月神你的法力虽大不如前,但仍是神祇之身,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问题多了去了。”令红烟挑眉,“你可是神,下界的死活向来与你无关,舍掉那点分身直接撒手走人溜回去才是应该,这么费心帮我,是谁的意思?你自己的,还是……上头那群人的?”
日神反问:“那月神一介神祇又为何拼命帮着那群愚蠢自私的修士呢?”
令红烟扯了扯嘴角:“他们可不蠢,他们要是蠢,这世上就没人精明了。”
这么多宗门的宗主齐聚一堂,可豫州城的魔气进度调查却几乎没太大动静,是因为他们愚蠢吗?才不是。
人人都想做领头羊,又都不想做领头羊。领头羊的权力大,需要承担的责任也大。大部分人都只眼馋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力,却吝于去担当那些身不由己的责任。故而实力不够的小宗门宁愿装傻充憨也不想蹚浑水,大一些的宗门则想要等着领头的倒霉了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如今,若不是令红烟先有所料,赶早打报告把日神拖下水,只怕到现在,他们连此处缭绕的黑气非魔气都难弄明白。
日神淡淡道:“既然那帮凡人如此不堪,回去做你的神仙不就好了?”
“有道理。”令红烟认同似的点点头,随即话锋一转,“可我本来就是个人啊,我能回哪儿去?我跟你不同,我原本就是个人,不和这些凡人混在一起我跟谁混在一起?”
日神:“难怪他们都说你不适合做神。”
令红烟懒懒道:“是是是,我不配,日神大人您最配了,赶紧办完事情继续回去做您伟大的神仙。”
日神似乎不想与她多话了,身形渐渐趋于虚无。最后一刻,他听到令红烟说了句:“我不管你为什么下来,但只要你现在是帮我的,我就乐得做这个被人利用的人。”
“红烟。”忽然身后有人叫她
她回过头去,笑道:“有空陪我去城中走走吗?”
成煜点了点头,眼神探究地望着她。
“不是去查事情,只是想走走。”她顿了顿,“我……有些累了。”
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心,于是她半边身子便极其自然地靠了上去,舒舒服服地拿人做了拐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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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煜笑了笑:“这下不怕被别人看见不好意思了?”
“别人看见了,也该是嫉妒你道侣人间绝色,质疑你混账高攀自己的师父。尴尬又不在我身上,我介意什么?”她笑吟吟地抬起头望着面前的男人,“反倒是你,你介意人家戳你的脊梁骨吗,小——成——煜?”
成煜一脸坦然:“我甘之如饴。”
于是,两人便这么穿堂过室,被不少其他宗门知道二人师徒关系的看到了,有的大惊失色,有的暗自嘲笑,把事情告知月袖,想看他因为自己门中丑闻而羞愧暴怒的脸。
结果月楼主神色泰然,还回了好事者一句:“我楼中二人结为道侣,从此相携,你情我愿,与你何干?”
人家宗主都不介意了,旁人自然也就没法多指责什么。
奇怪的倒是景恒宫主,他居然也是早有所料的样子,他那么喜欢给月下楼找碴的人,对这事也一副不怎么想嘲讽的态度,这让那些好事者感到乏味、无趣。这么好的一场戏,还没开锣,唱戏人的嗓子就哑了,唉,可惜了,真是可惜了。
被这帮人一闹,月袖倒想起,几日前清晨他本想去找主上议事,却不想看到成煜从她房中走出,衣带宽松,略带倦容。他几乎瞬间就猜到了发生什么了,一时间胸中涌起难言的愤怒,却不想看到成煜走出后又折返,一道隔音阵落于门前,桌上用炭炉温着一碗半热的汤药,等待着酣眠的人醒来。
他看着一时间有些无言,忽然想起主上殚精竭虑地活了这么多年,却似乎从来都没有一个人能够陪在她身边。这种陪,不是像他们这些首徒一样,做她一起往前的伙伴,而是真正与她携手的同路之人。她说笑的时候给她捧场,她难过的时候与她依偎,无论何时无论何地,与她同在。
主上这么几千年,原来一直都过得如此寂寞。
半个时辰后,令红烟醒了。她是打算去见进缘禅师的,却看到月袖傻愣愣地杵在门口:“干什么,你想给我做门神啊?”
月袖闷声道:“属下现在觉得,如今主上与他这般……似乎也不错。”
令红烟笑了声,戏谑道:“怎么,楼主大人被我们的真爱感动了?”
月袖摇头:“不,我只是觉得……若是没有主上,成煜此人十分危险。”月袖暗自叹息,他还是没能说出那句他觉得“令红烟需要成煜”的话,他觉得此话未免过于抬举那个以下犯上的小子了。
于是他便换了个说法:“您就是那根拴住他的绳子。”
其实他这么说倒也没错,成煜是前代日神的转世,又曾身染魔气,为人偏执,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即便如今那魔气已然不在他体内,仍旧是个极不稳定的因素。
他死前不过二十出头,便是元婴的修为,是下界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元婴修士。如今接了日神的力量,修为更是深不可测。若不是因为他心系令红烟,甘愿收起獠牙,将自身软肋悉数奉上,怕是谁也算不出此子未来将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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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这么多人,他却爱上了这世间唯一有能力牵制他的人,不得不说,是此子不幸,也不得不说,是人间大幸。
可令红烟听到他这么说,却蹙起了眉:“你想说,成煜是条恶犬?可你忘了你大师姐当初是为何执意要从黄道宫出逃了吗?你这样说,跟当初那些哂她的人究竟有何区别?月袖,我奉劝你收回这句话,否则,我是真的会不高兴。”
月袖忙低头:“抱歉,是属下失言。”
可令红烟又忽然一笑:“其实,也未必是我拴住了他,或许是他绑住了我也说不定?”
月袖愣了一下,随即便彻底不说话了。
这句话万分真心,他听得明白,时至今日他终于确定,主上这次是真的沦陷了。
此时,豫州城内。
城中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中带着些湿润的泥土芳香,令红烟与成煜手挽着手慢行于城中。
“若是看不到那些乌糟的死气,这里倒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地方。”令红烟伸了个懒腰,“所以说啊,还是做凡人好,眼不见心不烦的。”
成煜点头:“好,你说做凡人,那我们以后就去做凡人。”
令红烟扑哧一声笑了:“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这个道侣当得未免太没有原则了一点。”
成煜又没原则地笑了笑。
令红烟见他心情不错,眼珠子一转:“你上回买酒的地方在哪儿,不如我带些回去,也给月袖尝尝?”
成煜脸上的笑容瞬间收住:“不记得了。”
令红烟竖起一根手指:“就,一口?”
成煜面无表情道:“你这三天的量,前天就被你用完了。”
令红烟无奈了,她极没形象地蹲在地上生闷气:“你和月袖到底为什么一直疯狂地给我下禁酒令啊?”
成煜无奈道:“你不是早知道为什么吗?你下界之后,身体一直受着下界法则的侵蚀,你每日服用的那些缓解汤药,其中有几味遇酒即解药性,要是不拦着点你的酒瘾,你怕是连骨头都被那法则劈成渣了。”
蹲在地上的人就哈哈笑开了:“那就劈成渣呗!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况我活千岁,要还脑子轴,趁早一道雷,驾鹤随西风。”
她的笑声不小,动静惊动了不少周围的行人。
那些人原本只是匆匆一瞥,却有好几个忽然定住了神,竟是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成煜下意识地望向地上蹲着的令红烟,面纱好好地盖在上面,看上去不大像是会引起什么**的样子。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用身子挡住了她,对着来人不悦问道:“诸位有何见教?”
“嘿!还真是大仙边上那个小哥的声音!”
“扑通”一声,似乎有什么东西磕在了地上,成煜抬头看去,人群后方竟是一个女人跪在了地上,高呼一声:“斩月大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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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煜一愣。
她这一跪,面前“扑通扑通”的声音开始接连响起,二人身前,倒栽葱似的跪了一地,而那个蹲在地上耍赖的人却已经面带笑容地站了起来:“没错没错,大仙就是我,我就是大仙。”
成煜压低了声音:“你不是说,只是想出来走走吗?”
令红烟也小声回答他:“我走路上感觉有人回头偷偷瞄我,这不是想要流畅自然地确认一下大家为什么要看我吗?”
地上的人头磕得“砰砰”响,看样子,那个“斩月大仙”是真给了他们不少大恩大德。令红烟成神这么些年,都还从来没见过这种阵仗,一时竟有些哭笑不得。
据说啊,那位“斩月大仙”是文能画符宁家宅,武能斗狠收妖兽,拂袖荒地变沃土,抬手破屋成良宅。人美心又善,在世活仙女。
令红烟听得目瞪口呆:是我不配做神了。
边上成煜揶揄了她一句:“师父嫉妒了?”
令红烟酸溜溜地道:“有点。”
不过,酸归有点酸,但是做是绝对不能这么做的。她若是真想这样获得凡人的香火,大可以也这么做。可这么做,不是在积德,而是在助贪。
“快起来吧。”她弯下腰,拉起一个离她最近的妇人。
那妇人眼尖地瞄见了她的手腕,有些疑惑道:“大仙今日怎么没戴你那铃铛出来?”
铃铛?
令红烟用耳力分辨着那些凡人自以为很小声,旁人绝对不可能听到的议论声。
“啊这……好不容易撞见大仙,还希望她能……”
“没事儿,今儿收不了小鬼,咱求点别的嘛!”
“是啊是啊,我那屋子又漏风了,要是给月神娘娘提一嘴,没准儿我就能住上砖头房了!”
铃铛收死气,听上去倒是很像日神殿下倒霉的方式。她的手指在眼上一拂,那乌糟糟的黑气又能看到了。
令红烟忽然“咦”了一句,那些黑气的分布很是古怪,天上有,有些路人身上也有,但围着她的这些人却是一点都没有。难不成那位“斩月大仙”还真是个大好人,将这些信奉她的人身上缠绕着的死气、怨气给处理得一干二净了?
她的耳畔传来成煜的一句低语:“要抓人?”
令红烟:“追踪术怕是没用,追踪术的原理是逐‘气’,可这女子擅长控气、辨气,怕是还没沾上身,就让她察觉了。”
“那就帮帮她。”成煜指了指自己,“用,‘我’的名义。”
令红烟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有些哭笑不得:“喂!不是,有你这么胡闹的吗!”
成煜颔首微笑:“都是师父教得好。”
黄道宫内。
景恒登上主殿最高的眺望台,望着那天幕中愈来愈浓重的黑色,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下水来:“神尊大人是想毁了我的豫州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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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红烟嘲他:“豫州城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我不与你争这口舌之快!”景恒怒道,“引蛇出洞!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引蛇出洞!如今天下死气四溢,豫州城最重,我实在是不得不做此猜想,你们是想拿整个豫州城为饵去将那幕后之人钓出来!你月神拯救苍生做了大圣人,我豫州城的修士凡人何其无辜!”
令红烟指尖燃灭一道元神之气,其中白烟袅袅恍有字迹藏于其中。
她冷冷望向景恒:“我便是真拿你这豫州城献祭了又如何?”
景恒怒极:“你说什么!”
令红烟将日神传来的字甩到他面前:“那些黑气是个什么东西?那些尸骸是怎么来的?还请景宫主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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