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奇幻短篇小说集(全6册)-龙宫记 一 虬髯还珠双垂泪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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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宫记 一 虬髯还珠双垂泪(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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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球上有一个国家,叫大宋。大宋有一个城,名叫云梦。与当日汴梁、杭州、扬州这样的繁华都市比较,它只是洞庭湖下,云梦泽地,毫不打眼的一座小县城罢了。云梦知县周丰年以下十万士绅庶民,除掉妇孺老弱,倒有三四万青壮,以匠作营造为业。所以人家讲:无云不修楼,无梦不起屋。

花朝节后,年关尽了。天气一天天地回暖,雪停,霜销,燕归来,抬完了故事,闹完了社火,舞罢了龙灯,孩子们上学堂,女人们去养蚕,老头子们牵牛开犁,男人们呢,就要放到五湖四海里,做瓦匠的做瓦匠,做泥匠的做泥匠,做漆匠的做漆匠,做木匠的做木匠,做粉刷匠的做粉刷匠。最好的,被挑去汴梁城,为太后修寝宫;第二等的,闯东北,为金人盖后京;第三等的,由福建湄州湾乘船,在妈祖佑护下去南洋,为生番盖菩萨庙宇。这第四等的人,要么是年纪渐老,要么是年纪稚弱,要么是贪恋堂客的热被窝的青年,误过了汉江里的大船,只好留在县城里,拎着泥刀灰桶,大清早就去蹲在街上,由本县或德安府里来的人,挑去修葺房屋。这一群家伙,本地人将之叫做“打兔子”。

这天,朝暾初起,露水如麻,柳叶如眉,在县衙门前的翠柳街上,“兔子”成堆的地方,来了一位虬髯大汉,他脸重如枣,双眼如豆,一身破衣烂鞋倒也罢了,背上却背着沉沉的包袱,一看,就知道是一个异乡客。来招徕工匠造屋?他可没得一点财主的样子。来拜师学艺?他这个年纪,已是朽木不可雕。河边郑的老郑,对匡埠的老匡讲:“我猜啊,这个家伙八成是去找丐帮的牛沧海的,他这个样子,只配做乞丐。”老匡说:“你看他一脸王八的晦气样子,说不定是去倒插门,**功夫不济,惹人家老寡妇生厌,又被赶了出来。你说得对,除了找牛沧海讨碗饭吃,我看他,也没得正经活路了。”

没想到,这黑汉,却在县衙门前的大柳树下,人堆里面,立了下来,将背上的包袱往身前一甩,一顿,支瞪起芝麻绿豆眼,气沉丹田,吐出一口的酒气,那酒气里,硬邦邦地蹦出三个字:“招工匠!”老郑老匡一干“兔子”狐疑不定,将他围成一圈。那黑大汉又将包袱一顿,吐出那三个字:“招,工匠!”

老匡走上前来,却被黑大汉发现是瞎掉一只眼睛的独眼龙,就是那一只独眼里面,此刻也填入了鄙夷与不信:“我的这帮兄弟,老郑是方圆一百里,最好的木匠,你别看他瘸着一条腿,那是他年轻的时候进大别山找木头被雪冻的。汪自力这孩子年纪小,上个月还偎在他娘的怀里嘬奶水,但留在云梦县的粉刷匠,没有一个敢说糊墙超过他的。我老匡占这一只独眼的便宜,我砌的墙,要是歪去了一个毫厘,我就用泥刀将这只还能用的眼睛撬出来喂狗子!所以我说你这个黑兄弟,云梦县的工匠有的是,今天他娘的睡了棺材,明天又母猪一样下下来一窝子,你要领去干活,没得说,拿白花花的银子来!不然就莫在这里过嘴瘾,一看就是穷了八辈子的苦命,你修房子?盖一个毛厕,自己去糊吧你!”

果然是越独越毒,老匡在大半辈子的砌墙生涯里,已经将一张嘴由泥刀练得像刮刀,将那黑大汉的脸臊得酱猪肝也似。黑大汉弯下腰去,将那包袱解开来,招呼老匡老郑,还有那个一头黄卷毛的汪自力来看。那包袱里,没得白花花的银子,却是数十上百光溜溜、白莹莹、圆滚滚,鸽子蛋大小的珠子。

黑大汉抬起头来,一对黄豆小眼扫过众人,说:“我要十八个人,老匡你,加上你讲的老郑汪自力,我都要。由清明到冬至,大半年里,跟我去盖房子。你们盖得好,银子我没有,但这夜明珠却有的是。就这一颗夜明珠,老匡我跟你讲,能让你老婆子裹着缎子狗皮,与你做地主员外过一辈子,你撑着棺材蹬腿儿,伸手一抓,你的棺材会是七寸厚的柏木板子。”

听这声口,黑大汉也不是吃素的,老郑插嘴道:“大别山几百里,已找不到能解七寸厚棺材的松柏树了,这黑小子是哄你,老匡,我看这个夜明珠,分明就是搓出来的鱼丸子,他消遣我们呢。”

围上来的工匠听到最老成的老郑这么讲,一时就要散开,继续去晒太阳逗土狗去。那黑大汉扯住汪自力,说:“小子,你讲,你这云梦县里,最有见识的女人是谁?你去将她找来。”汪自力说:“这个自然是我妈,只是她昨天跟村里的一群老娘们跑武当山烧香去了。第二个我想应是知县娘子吧,听说她管周知县,就像我妈管我,那周知县已经快一个月没能进到知县娘子房里去了。”

掉进八卦之乡的黑大汉一头雾水,问那汪自力:“人家知县家里的事,你一个破孩子,哪里就晓得了?”汪自力道:“知县老爷进不了房,就天天在街上抓人去衙门里打屁股,这条街上的人谁不知道,你还在这里拿着鱼丸子忽悠云梦县的好百姓,我就去打那个沉冤鼓举报你,让掌刑的老孙捉你去打屁股给周知县消愁解闷。”黑大汉说:“小子你就不要提这第二名的知县太太了,你讲第三。”汪自力说:“这第三名应是丐帮帮主牛沧海的老婆柳青,我们都叫她七七嫂子,她随牛帮主闯**江湖,去过不少地方,她的七十二路绣花针法,据说比那个东方不败还好,你这鱼丸子,一定瞒不过她的眼睛。”黑大汉眼睛一亮,由口袋里掏出一个珠子,塞到汪自力的手里说:“小子你去将这个给你七七嫂子看一看,要真是鱼丸子,你就将我弄去老孙师傅那里打屁股。”

汪自力用两个手指头捏着珠子,领命飞奔而去。只一盏茶的工夫,又跑了回来,回来的时候,已是双手合在胸口,将那珠子亲娘一样搂在怀里。他身后也匆匆走来两个人,老郑老匡诸位都认得,正是英俊的天下丐帮云梦分舵舵主牛沧海与他的第一夫人,江湖上人称“云梦织女”的女侠柳七七。

那女侠明眸皓齿,一身清俊的打扮,头发却未见梳好,见到黑大汉,抱怨道:“你这个黑大个,你来云梦县招工,不跟我们家的大帮主打一声招呼,那也就算了,你弄散了芸姨的牌局,这个就真正该死了。我好容易将老赵与芸姨弄过来打麻将,才打了一个风不到,我停牌去赢杠上开的清一色,单单等牛沧海那个幺鸡和牌,这浑小子就举着劳什子珠子跑进来,老赵眼睛一看就直了,对他的芸姨讲,李芸啊李芸,你就是由今天一直赢到明天早上,也弄不到这一颗珠子!芸姨是谁,人家汉口胭脂路上见过多大的世面,当时就将牌一推,要与老赵小别半年,去给你的建筑队烧火做饭赚珠子。老赵好说歹说,最后答应教她‘龟息法’,就是睡着了跟死掉似的办法,她才答应不去!她不去也就罢了,一定要指派我与我汉子去做工赚珠子,你们这些人啦,世界上,有比打麻将更好玩的事吗?这年都没有过完呢,哪家的太太小姐不是在打麻将赚银子,莫非你这个珠子是京城里娘娘用的,就是这个,我柳七七也不稀罕啊。”

云梦织女一席话如珠玉乱迸,却被一边老匡接过嘴去:“七七嫂子你要找人凑角打麻将还不容易,我们兄弟有的是工夫,不打兔子也就罢了,你看我老匡一只眼睛,放铳可是一放一个准!”匠人们闻听哄笑成一团,那柳七七道:“你这个独眼龙,一把老骨头去熬汤都换不到几个钱。我云梦织女算不得什么,可是那‘云梦隐侠’赵文韶的名头可就大了,他一年到头都是读书练剑,能被芸姨拖出来打麻将,除非是太阳由西边升起来。今天太阳总算是要由西边升起,你这个汪自力,臭小子,却弄一个珠子来将它砸下去。”

大伙儿说笑不已,却见到那黑大汉喜极而泣,拎着一袋子据说由“云梦麻侠”李芸打一天一夜的麻将,都赢不到其中一颗的宝珠儿,在翠柳街前的老柳树下号啕,眼泪由他的黄豆小眼里迸射出来,纵横在他胡须丛生的脸上,大伙儿聚集目光的一瞬,他已将一张黑脸弄得像汁水淋漓的酱肘子。牛沧海沉着脸,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这位大哥,有话咱们慢慢说,你看你这脸色又黑又紫,就是喜怒无常、肝火交攻的结果。”黑大个却不纳大帮主的良谏,继续哭了一小炷香的工夫,才消停下来,那哽住的喉头也自舒缓,能向牛沧海解释此事的来龙去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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