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郢身回唐府,魂魄像丢在了内阁。
撞上愁眉不展的练仟霜,唐郢打算回避,练仟霜竟主动唤住他,直截了当地问了一个问题:“你说如果一个人变得不再相信另一个人,那另一个人要做什么才能挽回那分信任?”
他们心中所惑,是何等的巧,练仟霜问得隐晦,看来是不想把此事放台面上说……
“做什么都是徒劳,另一人不如选择离开。”唐郢尽可能地提点她,练仟霜反应倒灵敏:“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不就是官家让大都督交接兵权一事,此等大事,闹得满朝风雨,谁又不知呢?”
练仟霜心一豁:“大哥已经发觉了,可是我父亲却不信。”
“去劝劝大都督吧,辞官回乡,颐养天年,他老人家经不起折腾了,官家要他交接兵权,他还握着兵符不放,定会惹龙颜大怒的。”
“若交出来,官家定会撤了练家军,我父亲用尽心血保全的练家军……就散了……”
“你不能也跟着一起糊涂啊!若长此以往,你们练家不止是没了练家军,还会没命!”
练仟霜被喝,他这般气急前所未见。想来,唐练两家毕竟结了亲,练家若有什么差错,唐家只怕也难以脱身。
练仟霜乏力道:“我会好好和父亲说说。”
“霜儿。”唐郢一眼洞穿她的心思,“你要理解我,我不是怕受牵连,我是真的担心你。”
她抽开手:“我……理解的。”
她理解吗?并不见得。唐郢望着她的背影眸子一暗,板起脸转身而去。
“父亲还看不出来吗?官家已经不想让我们练家军守着炎氏了,昨日官家让您交出兵符您为何不交?”
练仟霜回一趟练家,就在门外听到大哥和三弟正和父亲因昨日之事争执不下。
她踏进屋,父子三人才暂时息了火。
“二妹妹你来得正好,你来说说此事究竟谁对谁错?”仟夜拉过来拖了凳子让她坐下。
练仟霜沉住气,不紧不慢道:“谁对谁错这样的争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当下,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让官家安心的方法。”
“你有什么办法?”练何非问,而是鄙夷。
“父亲,练家军可以交给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打理,您还是辞官休息吧。”
这是要他老命,练何气得咳嗽:“好啊,你这是,嫌我老了,不中用了?”
练仟影抚着父亲的背,怒指练仟霜:“父亲身体硬朗着呢,在朝中地位稳固,你说辞官就辞官?”
“那只是表象,父亲的位置当真还如过去那般稳了吗?”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仟影想问题不过脑,父亲是他打小的榜样和骄傲,如一尊神像,谁都不可摧毁,打垮。
观望半晌的大哥当即选定阵营:“二妹妹说得在理,父亲应该这么做。”
“你们,敢在祠堂里说吗?敢对着练家的列祖列宗这么说吗?练家军不能散,这是我们练家先辈们立下的规矩,就被你们几个不争气的东西给毁了!”
他都搬出列祖列宗了,练仟霜只能缄默,仟夜对父亲的故步自封已是无可奈何,只能把话敞开了说:“父亲,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选。第一,您交出兵符,辞官回乡,第二,您若真舍不得练家军,大可真的带兵闯宫,告诉全天下人,我们练家,真的反了!”
“胡闹!”练何取出剑鞘,狠打在仟夜身上,“平日里,你是最明事理的一个,今日怎也开始无理取闹了起来?”
“大哥没有说错!我们必须先挽回官家的信任,才能重振旗鼓。”练仟霜当即跪在了练何的脚边,练何忆起他少年时,同样这般固执地和父亲唱反调,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恍若隔世。
练何跟不上年轻人的步伐,最终只落下一声重重的叹息:“我又何尝不知,让官家重拾对练家的信任有多么重要,可是官家,他真的不想要练家军了,只有我,只有我这个老东西,还存着些无望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