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听罢,愤愤不平道:“那小船夫不好好渡魂,还敢欺负我们的筱知姑娘。”
“二位无常爷,一定要替筱知姑娘做主啊。”
……
周围的鬼对惩治姜槐的呼声愈发高涨,姜槐被众鬼唾骂,言辞越是不堪。
谢必安和范无救都有些束手无策。
“你们都瞎了眼了吗?喜欢一把骨头?”姜槐怼怒道。
“我看是你这小船夫才是个睁眼瞎吧,人筱知姑娘是画皮鬼,自然以美人皮为主,她的皮相那是万里挑一,举世无双,你却只看到她的骨。”
“就算是骨,筱知姑娘的骨相也是最美的!”
……
姜槐无法理解,她究竟有什么魔力,让这帮人跟猪油蒙了心似的,既爱她的皮又爱她的骨……
筱知收住眼泪,注视着他的眼睛里隐隐约约有些扬扬自得的意味。
姜槐笑了,他从未遇见这般可笑之事:“画皮鬼,你用着别人的脸与无数男子相欢,不知会对他人造成怎样的后果吗?你自己不自尊自爱,也别污了别人的名声!”
霎时,筱知被他这样的话气得浑身颤抖,满面羞红:“我不自尊自爱?就因为我是冥朝楼的花魁?你知道什么啊!不是什么男人老娘都看得上的!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那种低贱、下作、不知廉耻的女人?”筱知不再畏他,反而阔步走到他面前,满目泪痕,满腔愤怒,戳着他心口郑重其事道:“你今日就是让我魂飞魄散,当众扒我的皮,拆我的骨,我也不会和你多说有关这张脸的一个字。”
姜槐认识到自己的失态,退一步道:“对不起,我话说重了。”
筱知冷冷一笑,与他擦身而过。
自那后,几乎没什么鬼愿坐他的船去渡河,只有少数的姑娘妇孺不受此影响。
甚至有鬼连民上书要罢他的司职。
“那奈河的船夫居然欺负一介弱女子,还当众羞辱她。”
“唉——害得我们筱知姑娘整日以泪洗面。”
“听说筱知姑娘再也不见客了,也不再出来弹奏了。”
“真是可惜啊……”
“说到底都是那船夫的错!”
……
姜槐抚着兔子面向奈河坐在船头沉思,发了几日的呆,孤雪不管拿什么都哄不得他开心,再也没听见他讲故事了。
“槐哥哥,你到底怎么了啊,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理我啊。”孤雪摇着他的胳膊,委屈道。
姜槐不言,像具木偶。
此事闹过后,姜槐即使守着船,渡魂也心不在焉,一些老妈子和小姑娘便劝他:“小船夫啊,你别为这事生闷气,你说得根本没错,那画皮鬼啊别的本事没有,勾男人倒是一绝,就是不懂自尊自爱,男人看的都是她的皮,哪会在乎她皮里又是什么东西。”
姜槐瞥了她们一眼,没有搭话,老妈子身后的女子们频频点头。
“对呀船夫小哥哥,那画皮鬼不知勾走了多少女子的相公呢,梦里都叫着她的名字……”其中一位姑娘道。
“你们的男人……都被她勾走了?”姜槐没有转身,只淡漠地问道。
“嗯……只有一部分,剩下的都是十分仰慕小船夫你的,你当时追着那画皮满街跑的时候真是英勇无比!”
姜槐:“……”
“你们没其他事了吧?可以回去了吗?”姜槐道。
“我有事!我有事!我是正儿八经来投胎的,她们都是跟着我来看你的。”一位紫衣姑娘挥舞着文书挤过这群莺莺燕燕翻身爬进了船。
姜槐看罢后拿着桨魂不守舍地开始干活。
那群女子见姜槐对她们冷面寒铁的,怄了一肚子气,死盯着他的小船渐行渐远。
“哎呀,小船夫,你一定很苦恼吧。”那紫衣女子靠在船尾,遽然冒出这么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苦恼什么?”姜槐反问。
“苦恼怎么跟筱知姑娘道歉,我看出来了,你当时是气急败坏才把话说得那么重的。”她自信不疑道。
“总算遇到个正常的。”难得如此,姜槐绷着的脸松缓不少。
“那当然,我跟她们可不一样,她们口口声声说天底下的男子皆为皮相所惑,她们自己不看的也是皮相吗?小船夫一表人才,要是换成个丑八怪,她们才不会巴巴地来找你。”
姜槐听得有趣,便多注意了她一眼:“难道姑娘你,看的不是皮相?”
“我当然看。”她说这话,并不为此觉得有伤大雅,“我看,我承认,她们看,她们不承认。”
“你倒是诚实。”
“这有什么好撒谎的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单纯欣赏一个人的美,和爱上一个人而觉得他美,是不同的,想必小船夫心中一定有一位比那筱知姑娘美上千百倍的人吧,所以才不会被她所惑。”
姜槐淡然笑道:“你这小小一姑娘,说出的话倒颇有几分道理。”
紫衣姑娘叹:“我只是死得年轻,但心已经老了。”
冥府夜空有星子。
撒在水里,熠熠生辉。
姜槐看她喝下孟婆汤,目送她踏上奈河桥,她走得决然,毫无留恋,只是在对岸她彷徨片刻,朝着奈河水,朝着夜幕深深凝望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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