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旧迎新,除夕寒夜,家家户户张灯结彩。
阳间过年,阴间照过不误,但不像中元节可以出鬼门关挨家挨户地游走、探亲、拿纸钱。
姜槐为自己的小船绑上红绸,增添喜气,为了搭衬,又在船桨缠了几圈红带,孤雪贴了一张大大的福字在船身中央。
酆都大帝最喜热闹,什么节他都允过,紫煜还要在他的“威逼利诱”下同哥哥们守岁,不能和花兮早早歇息。
翡炼和临鸢同在酆都和几个阎王吃喝玩闹,搓麻将,连胡几把,腰包赚得鼓鼓的。
“夫君!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我倒霉了六辈子,从来都不敢赌,没想到我也有连连和牌的一天!啊哈哈哈哈……”
翡炼的脸被她像面团一样揉捏,三位阎王各有水平地清清嗓子道:“大庭广众秀什么恩爱。继续,该你了。”
楚江全当是陪他们玩乐,打牌从未走心,蒋阎王凝神屏息,落下一牌道:“我就不信……”
临鸢手一推:“我又和了,哈哈哈哈……”
蒋阎王气得扔牌:“这还怎么玩儿?”
榾柮无烟雪夜长,地炉煨酒暖如汤。
霜寒夜重,苏寒笙骑着小青驴彳亍于除夕闹巷,他在苏府门前停留,轻叹:“不知不觉便走到此处了啊。”
苏府的大门开了一角,一位高瘦的小家仆到门前挂灯笼,他看见伫在门前的苏寒笙,呆了一呆:“小公子?可是小公子吗?”
苏寒笙冲他淡淡一笑。
小家仆欣喜若狂,回身被门槛绊住了脚也跟没事人一样边跑边喊:“老爷!老爷!小公子回来了!”
苏家所有人闻声出府,苏老爷带着埋怨:“这不肖子还回来做什么?死外面才好!”
可当他们到此,除了雪地留下的驴蹄印,再不见苏寒笙的人影。
苏老爷喟然叹息,苏母含泪道:“老爷,笙儿若是要走,便让他走吧,他自小身子不好,没出过远门,定是很向往外面的世界……”
苏老爷昏聩的眸子闪烁粼波:“都这么多年了,他人已经长大,我还能强迫他什么,他既然能独闯江湖,我又岂能灭了他的志向……”
阴曹地府的烟火,不逊人间的华丽。
姜槐独坐房瓦,和白兔赏此夜景,白兔这一生都陪在姜槐左右,它命中最后一刻,还往他怀中缩了缩,感受终刻温暖,才心满意足地合上了眼睛。
“小皖……”
白兔渐渐没有了温度,身子逐渐僵硬,很快化作尘埃,随风而逝……陶皖的七魄从白兔的身体中流泻而出,姜槐取出琉璃瓶纷纷将它们收回原处,小心封存。
“二伯父!二伯父!新年好呀,可算找着你了。”
姜槐呆怔,眼看着一白衣胜雪,貌似金钗之年的丫头正吃力地爬屋顶,她行动迟钝,翻上屋顶也是温吞水,姜槐拉她一把,她马上笑眯眯地道:“谢谢二伯!”
“你是谁?为什么叫我二伯?”
“我是姜雪啊,您是我父亲的二哥,自然就是我的二伯啦!”
姜槐大骇,怎么突然就冒出个侄女儿来?
姜雪模样看起来俏皮机灵,姜槐只觉不可思议,姜异怎会有这么个既乖巧又伶俐的俏闺女。
“二伯,我还给你带礼物了。”姜雪空空的掌心变出了两块冰雕,刻的正是一只讹兽和姜槐的舞象年华,雕功卓越,栩栩如生。姜槐捧在掌心,生怕化为一摊冷水。
“你……”姜槐看着她,欲言又止。
姜雪信誓旦旦道:“二伯不要担心,我取的冰,千年不化,你放火上都无用。”
“你这孩子,从何处听来我的事的?”姜槐道。
“司命爷爷同我讲的呀,他什么都知道,父亲偶尔会提你,哥哥姐姐虽知道有你这么个二伯但也没放心上,所以就我来看你啦,我想二伯一个人在阴曹地府孤孤单单地便来陪你过年啦。”
姜槐揉了揉她的小脑瓜:“嗬,还挺有心嘛。”
姜雪骄傲地叉上腰:“那是自然,我可是比他们都懂事百倍的人呐!”
“咦?那大狐狸也在这里呀?”姜雪偏过脑袋目不转睛地盯着桥上正和翡炼攀谈的狐神白沐。
白沐此番前来正是为了和他协商把九尾接回青丘一事。
“九尾毕竟是我们青丘难得的九尾灵狐,他再犯下滔天大错,也该回青丘受狐族长老裁决。”
翡炼其实早有此意:“反正他这丧家犬连个门都看不好,我自然不想留这种废物,你牵回去吧。”
白沐总觉得他不只骂九尾是狗,他是泛指所有的狐狸是狗,不由皱上眉头。
“大狐狸!大狐狸!”
姜槐牵着姜雪前来,姜雪朝白沐挥手,嘴角泛起一抹阴邪之笑,白沐心凛,这小祖宗怎么也在这。
这几位凑一桌赏灯饮酒,姜雪凭栏低头看河灯一个个顺水流过,嘴里念叨着灯上的小句或小诗,她微微抬眼,见一艘船上正坐着一位抚琴的白衣女子,愁容满面,正巧她念道:“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姜雪指着她对姜槐道:“二伯父!你快看那是不是二伯母啊!”
姜槐喷出一口酒来:“你这孩子胡说八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