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莽汉眼中狠色闪过,咬牙切齿骂道:“不错,俺叫乌铠,就是郭三春的亲传弟子,枉你还记得俺师父的名字!当年你们唐门来攻打俺们玄冥,俺师父和其余五百教中手足就是死在了你们的手下,今日俺们就是要来替他们报仇雪恨的!”说罢,莽汉抬刀一搠,刀尖便刺进了唐飞的心口。只听唐飞惨叫一声,心腔就被剖开,一颗人心活生生地滚了下来,溅了遍地的血,身子挺缩两下,即已气绝。
<!--PAGE 8-->
乌铠望着地上唐飞的尸体,踢了一脚,又剁了两刀,冷笑道:“当年偷袭围攻俺师父的也有你这老不死的份,今日你给他老人家偿命也是不冤。”
唐谕失声惊呼道:“飞爷爷!”她虽是恼怒唐飞为人迂腐、处处偏袒唐歌,但终究那是她的族中长辈,自幼便看着自己长大,眼下见他惨死,心中还是不由一痛,过往的怨恨尽作云烟,尖声暴喝一声:“你这坏人!”就闻“咔”的一声细响,两支短箭蓦然又从她的袖底射出。
乌铠这次已是有了防备,朗然轻笑,身子一侧,便让过了这一箭,刀子起落间,就又是鲜血飞溅,一颗人头咕噜落地。站在他身边的那女子掩嘴轻笑,笑声若冰凉的井水般淌进了唐谕的心里。唐谕两手疾挥,又是飞出数枚暗器射向两人。
只是那乌铠的武功显然高出唐谕颇多,见他有意无意,或闪或挡,便叫唐谕的暗器无法沾身。再见他躲闪间游刃有余,从容举刀落掌,不过须臾便又是杀了六七名唐门子弟,血流满地,几可漂橹。
唐谕心知自己打不过乌铠,若是此时要逃,凭着八台山唐门的轻功,相信那莽汉自也是难以追上。可她虽说是厌恶唐门,但终究还是不忍心背弃同族,看着他们惨死。倏忽,她银牙咬紧,心中已有决绝,就见她双手捏成兰花状,聚拢捧在心口,口中念念有词,玄功暗运,一股蒸腾热气渐渐从她头顶冒出,氤氲缭绕,本如羊脂般的肌肤也随之逐渐变红,仿佛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一般。
乌铠眉目一瞪,心中惊瞿,凛然叫道:“‘夜花心法’!你这小姑娘好魄力,竟然想跟俺同归于尽!”喝罢,他不敢叫唐谕运功完毕,慌忙提刀便朝她脑门劈落。唐谕默运玄功,两掌不动,脚下轻点,便即飞退了五尺。乌铠一刀不中,沉声大喝,又复舞刀追来。
唐谕正要躲开,但又见唐照如巨鲸吞海般长吸了口气,眼中神光略复,从地上鱼跃挺起,两手连弹,掷出了三枚飞蝗石,将乌铠逼退。再见唐照身子倒纵,一恍惚,就已落到了唐谕的身侧。
唐谕正要说些什么,就见唐照敛气屏息,力存指尖,骈指点来,戳中了她的“尾闾穴”。唐谕闷哼了一声,穴道霎时被封,体内的真气被阻于关门,不能运行周天。她喉中忽有一股腥气涌起,一飚鲜血喷了出来,浑身热气驱散,面色变得煞白如纸。
“蠢材,谁让你死在这里了!”唐照喘气骂道,“我帮你挡住这两人,你快带唐歌走。然后你自己记得赶去福建完婚,可莫要误了婚期,记得万事以八台山为先。”
唐谕本以为唐照乃是有心来救自己的,可却料不到他到头来为的还是唐歌和自己的这桩婚事,直气得她双眼通红,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她抹去嘴角的残血,凄声痛骂道:“我在你们眼中难道就真的只是一个用来交易的货物么!我不走,我就要死在这里,这样我就不用被你们玩弄了!”话音甫落,就见唐谕娇叱一声,掌中蓦然多出了一柄尺半短匕,继而身子斜斜飞出,若紫燕穿云般直扑向了乌铠,手中匕首朝他心口扎落。看这样子,她已是心生死意。
<!--PAGE 9-->
唐照暗叫不好,生怕她真的死在该处,同褚将军那边就不好解释了,这便想要追去。只是他适才妄动真气制住唐谕,无法压住体内毒素,一瞬间就叫毒素蔓延开来,腹中又是一阵剧痛,真气顿时为之涣散,眼前景物渐是模糊,双膝发软,他竟又是跪倒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乌铠见唐谕功法受阻,而又舍身扑到,口中狂笑道:“不自量力,俺本来也不想杀你这么快的,是你自己要送上门来的,可就莫要怪俺了!”说着,他眼中觑准唐谕匕首来路,抬手便是一刀劈出。
刀匕相接,宝刀锋利,乌铠力重。唐谕耳边只听得“锵”的一响,掌中短匕即已被击飞。刺眼的刀光继续掩来,将要把她给吞没。可她的心中却是出奇的平静超脱,就像是化作了一只笼中的青鸟,望着雀笼敞开的门户,一扑翅,就要投入悠悠天际中,重归自由,心中没来由的一阵欣喜。
“姑娘小心了!”
突然间,一道黄影袭来,一只温热的手掌蓦然拉住了她的小臂,又将她拉回了笼中,夺走了她那触手可及的自由。
这下变起肘腋,唐谕懵然地被那人拉得向后退了半步,躲过了乌铠的夺命一刀。眼前忽地又再是一黑一亮,像是老天爷眨了一下眼,然就听见乌铠痛叫了一声,将她惊醒。唐谕转眼看去,却见乌铠被震退了两步,握刀的右手虎口迸裂,血染满掌,单刀从中而断,半截明晃晃的刀片飞上了天去,化成了一道寒光,冲入了云霄,良久方才从天上摔落下来,“嘟”的插进了一张桌子当中。
她侧目看去,却见是那黄衫剑客抢身赶到,从乌铠的刀下救了自己!黄衫剑客拦在唐谕身前,挺眉肃目,手中乌剑搅动,一剑之出,势若奔霆骇电,贯云裂空,凛然如天将下凡,谁堪一击?
就见那乌铠接过一招后,直吓得面容失色,两腮的络须根根戟张,不敢撄其锋芒,脚下猛蹬倒掠,便朝后退出了丈许远,见着那黄衫剑客并没仗剑追来,这才敢停下脚步。他左手捂着右手伤处,额上冒着冷汗,大声问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俺,你可知道是玄冥神教在办事!”
黄衫青年哼了一声:“玄冥教那又如何,我为何就插手不得?”说罢,他欺身抢进,抬手又是飞出一片剑影,茫茫然罩住乌铠正面全身。乌铠耳畔传来“嗡嗡”的宝剑清鸣,只觉眼前一花,便有无数乌光点来,绵绵密密,恍如蝗影蔽空,吞云蚀日,剑气所经,万物辟易,实不知该如何阻挡。他这便惊呼一声,忙又撤步疾退,只是他退的晚了,乌光中忽然现出一飚红光,万千剑影顿时并在了一起,合成了一柄四尺墨剑,只是墨剑的前半截却是饮饱了血,红黑相杂,发出了幽幽的紫光。
原是乌铠的右臂上被扎上了一剑,血流如注,染红了他半边身子。他倒吸了口凉气,咬牙强忍着痛楚,抬头望去,却见那黄衫剑客竟是脚下踉跄一晃,摇了两下方才能杵剑站稳。乌铠略加思索,便知他身上毒素未清,否则就在刚才那招之下,便可要了自己的性命,心下不由暗叫侥幸。只是他念头未落,臂上的剑伤发作,又叫他“嘶嘶”痛吟。
<!--PAGE 10-->
那黄衫剑客此时也顾不上乌铠了,面色陡变铁青,嘴里吐了口浊气,一股黑气霎时就被逼至左掌掌心,聚成了一团,恍如有一团乌云盘踞在他的掌中。他再探手往剑上一抹,掌心便即划开,即时喷出了一飚黑血,落在了地上直冒起一股焦烟,地上的草儿登时枯死了一片,其毒之剧,可见一斑。俄尔,鲜血由黑转红,他脸上的血色也才跟着恢复过来。
黄衫剑客见毒血逼出,心中稍定,也不急着去斩杀乌铠,反倒是倒提墨剑,转身向唐谕抱拳施礼,洒然说道:“在下云四海。我说过,一水之恩,定有报答。今日有云某在,誓不会叫他们伤了你们的,姑娘大可放心。”说罢,旋身过去,右剑齐肩平举,遥指乌铠和那女子。
乌铠和那女子顿觉一股森然剑气从云四海的剑尖吐出,无远弗届,自己面对着的就好像是一头野兽一般,不由浑身一震,心中发起了颤来。两人相顾一眼,暗自在凝神防备,不敢稍有大意。
唐谕求死不得,心中激**,急得泪花直冒,破口骂道:“你这憨包(四川方言,傻子、蠢货)!我才不要你救,你为什么要帮我挡下那刀!”说罢,她娇蛮性子发作,猛然进掌推开了云四海,身子急纵,合身便又扑向了乌铠,一掌向他心口击落。
那乌铠的神意早已紧绷,防备着云四海,眼下见唐谕仓促扑来,就牵动了他的气机,这便怒斥一声,刀交左手,臂舞弧月,应势挥出断刀,带起无俦劲风,向着唐谕脖颈劈去。只是眼看着将要斩首之际,一抹黑影又无声无息地插进了断刀之下,接住了他这一刀。乌铠只觉刀下如中山石,坚不可摧。
“锵”的一响,断刀又被削去一截,刀风顿敛,好似连风都被云四海的剑给斩断了一样。乌铠只觉刀上一股千钧巨力涌来,自虎口一路横冲直撞,打在了他胸口。登时他胸口直如被铁锤猛敲了一记,“哇”的呕了一口血,身子倒飞开去,摔在了七尺之外,不知断了几根胸骨,仓促之下,却是起不来身。
唐谕怒目睖视云四海,口中极声暴喝道:“你少管闲事,我就是要死!”说罢,便又向那女子扑去。
那女子看来不善武功。她见得唐谕抢来,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慌张无措,忙从腰间摸出一只赤色的瓷瓶,信手将其中粉末向着唐谕撒出。粉末未至,唐谕就觉一股腥臭扑鼻而来,闻之欲呕,显然那瓶药粉含有剧毒,若是被这毒粉沾中,还真不知会怎么样。她犹豫了一下,但终归是一心求死,咬着牙齿,也不止步,腰肢一扭,便迎着毒粉笔直冲了过去,心中直念道:“死了就好,死了就一了百了!”
云四海望着那女子,眉头便是紧皱,肃声喝问:“‘百草门’何时同玄冥教混在一起了!”罢了,他身形一晃,斜身抢进,履掠婉虹,践跚璇玑,便又拦在了唐谕身前,信手舞起黑剑,在面前斩出了一个叉形,霎时就见墨影大作,两道罡气纵横呼啸,惊风散雪,一下子就将那抔毒粉倒吹回去,反是裹住了那女子浑身。
<!--PAGE 11-->
“啊!”
那女子双手捂住脸面,身子伏在地上直在打滚,口中发出尖锐的惨叫,仿佛是被烈火焚躯一般。唐谕垂目看去,却见那女人面容、手掌,但凡是沾到药粉的地方尽都冒起了热泡。热泡肿胀,不一会儿皆都胀裂,皮肉腐烂,溢出浑浊的脓水,流淌下来,发出一阵焦气。而那些脓水又是奇毒物比,淌过之处,又会生出新的热泡,热泡又会溢出新的脓水,如此反复不休。那女子不过是在地上滚了几匝,身上的皮肉就已被毒药腐蚀,露出了一身森然白骨。
唐谕向来珍惜容貌,眼下见着一个大好活人,竟是在一眨眼间就被腐蚀成了一具残躯败体,不由蓦然心惊,一时之间,吓得连寻死的念头也淡了许多,退了两步,别过头去,悸然念道:我死也要死的痛快体面一些,若是叫我这般死去,化成一滩血水,我可不愿……
那女子口中兀自惨叫不休,一手向着云四海招呼,另一只手从怀中掏出了一个瓷瓶,扔在了地上,口中囫囵喊道:“这是他们的解药,一人一粒。快,快,你快给我个痛快!”
云四海回头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唐门子弟,见是就在方才交手的片刻间,又已被毒死了数人,心中大为不忍。他犹豫了一番,终是用袖子裹住了手掌,捡起瓷瓶,问道:“你自己的解药呢?”
那女子又是尖叫了一声,厉声痛喊道:“‘化骨粉’是没有解药的!”话音甫落,脓水流入眼中,她的一双眼珠子马上就被腐蚀殆尽,露出了深深的眼窝,脓水浸在眼窝里冒起了焦烟,显然也是在慢慢地往她的脑里侵蚀。
云四海见得她如斯模样,真是生不如死,这便叹息了一声,道了声“得罪”,伸出墨剑抵住女子心口,剑尖的万斤气劲吐出,“喀喇”一响,女子的胸骨尽碎,心脉业已震断。
那女子残躯猛挺三下,“哇”的呕了一口血,嘴中似是含糊地道了声谢,就已咽气。只是那“化骨粉”煞是阴毒,遇血即蚀,直将女子的遗体腐蚀殆尽,仅剩一具白骨和一滩黑漆漆的脓水,方才罢休。
唐谕见着那女子这般惨状,心中暗叫侥幸,脚下不自觉地退了两步,生怕那血水沾到了她的身上。她正在恍神,忽又听闻一声马鸣急嘶,抬头望去,就见那乌铠竟已是翻了上一匹马,打马逃去。唐谕心有不甘,怒极娇斥道:“狗贼哪里走,你给我留下了!”抬手射出几发袖里箭,向着乌铠附尾打去。只是两人离得远了,而那马儿又是不断地向前急冲,那些个短箭没待射中乌铠,便已落在了半途,眼看着那乌铠已是走了个没影,再无击杀他的可能。
唐谕跺足大怒,回头见云四海正在俯身给唐门众人喂药,这便迁怒于他,走了过去,用力踢了他一脚。只听她大骂道:“你为什么要放那乌铠走!你为什么不让我去死!”
<!--PAGE 12-->
云四海耳畔听风,反手便将唐谕的莲足握住,面容肃穆地道:“姑娘,你何以这般?明明是在下救了你们一行人……”他话音未落,就又听见一名唐门子弟惨叫连连,旋即咽气,却已是毒发身亡了。他这才不敢继续同唐谕蛮缠,连忙将唐谕放开,继续给众人施药。
唐谕这才知他原来方才是为了救人这才放走了那乌铠的,心中虽仍是懊恼,但也就不好发火了。便见她走近云四海,向他摊手悻然道:“分我一些药,我也帮忙。”
云四海奇怪地打量了她一眼,显然是捉摸不透她的心思。唐谕面色稍红,跺足娇嗔道:“快点!”云四海稍一颔首,便将解药分了一半给她。两人忙碌片刻,终是将剩下的唐门子弟皆都救了回来。而唐照内功在众人当中最为深厚,吃过解药后,调息一阵,就已无大碍,拔身冲到唐飞身旁,见他惨死,不免叹息一声,伸手帮他闭上眼帘,将落在地上的心脏放回了他的怀中。
唐照转头打量了一下情形,见除开唐飞外,此役还死了十二名唐门子弟,心子顿时便沉了下去,喟然叹息道:“此次回去后真不知该如何向掌门交代了。”他想起掌门那眼中容不得沙子的性情,心下便生起了万分担忧。
只是他转眼见唐歌与唐谕安然无恙,这便又松了口气,暗道:“幸好他们两人没事,只要唐谕的婚事如期举行,能同褚将军结成姻亲,就可以借朝廷的势力来保护唐门。这样一算,我也是功大于过,料来掌门也不会过分苛责于我。”想着,他见云四海站在不远处,便起身走了过去,折身拜下,朗声称谢道:“多谢少侠出手相助,否则今日我们怕都要死在这里了。”
云四海不愿受此大礼,连忙出手托住,道:“不必称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应当。况且方才那位姑娘请在下喝了一碗茶,于我也有了一水之恩,我这也算是报答她了。”
唐谕听着这话,登时是既羞又怒,指着云四海,娇嗔骂道:“你这无赖,竟然还敢说那碗茶!”就听闻“咔”的数响,却是唐谕于盛怒之下,甩手又飞出了几枝袖里箭,直向云四海面门钉去。
唐照大叫一声“胡闹”,屈指弹出数枚飞蝗石,便要截下短箭。云四海身子微侧,倏忽挥出袖子,那短箭同飞蝗石便尽都被他兜在了袖中,“噗”的一声,如中败革,短箭石子便都被卸去力道,落在了地上。
唐照看过他接暗器的手法,面色越发铁青肃穆,欲言又止,眼中神光几转,也不知到底在盘算着些什么。
唐谕性子颇急,虽知自己武功远不及云四海,但她咽不下这口恶气,顿时腾身而起,凌空翻旋,看那样子便是又要使出那招“杏花天雨”来了。唐照待要呵斥,却也已是来不及了。
<!--PAGE 13-->
仓促之间,唐谕暗器将发未发之际,就见云四海身形急纵,一眨眼,即已窜上了半空,来到了自己面前。她“啊”的惊呼一声,双臂忽紧,竟是被云四海给拦腰抱住,抓了满手的暗器却是尽都发不出去!
“你放开我了!”唐谕羞红了脸面,着急大喊。
话音方落,两人便已落回了地面,云四海连忙松开了双手,忽闻“哒”的一响,从唐谕的云袖中落下了一个被夹烂了的小机关匣子,内里还装着许多机括和短箭,显然唐谕先前发的袖里箭都是借了机关之力。
唐谕面色越发涨红,双眼定定的望着那个小匣子,泫然若哭。继而,她猛地抬头瞪着云四海,大骂道:“你赔我的‘神机弩’!”
云四海被唐谕瞪得心下发虚,退了两步,面色也是发窘,抱歉道:“姑娘息怒,若是要破你这招‘杏花天雨’,我势必要挑飞暗器,可这样一来恐怕会误伤到旁人。不得已下,在下才会出此下策,请恕云某唐突。云某实在不知你袖里藏有机关,但既然是我弄坏的,我必定会替姑娘修好。”说罢,他俯身将两个机关盒子捡起。
唐谕恼羞成怒,还欲再喝骂几句,谁料唐照率先呵责道:“唐谕,你放肆!”
唐谕转头环顾,见大家都用责备的目光望着她,顿时气急败坏,大骂道:“好哇,你们所有人都在欺负我!”她一跺莲足,便将满手的暗器尽都砸在了地上,转身逃了开去。奔走时,还不时挥袖掩脸,显然是忍不住痛哭起来了。
云四海心生愧疚,待要去追时,唐照却又一把将他拦住,道:“云少侠不必管她,我这侄女生性娇气蛮横,喜怒难测,过一阵子就好了的。”云四海叹了口气,抱拳道歉道:“是在下鲁莽了,唐突了唐姑娘,弄坏了她的东西,还望唐先生见谅。”
“云少侠见笑了,明明是她自己练功不勤,这‘袖里藏针’的功夫没练到家,若不借助机关术,袖里箭就使不出威力,这又能怪谁呢?弄坏了也好,这样她也就知道借助机关之术并非长久之计,日后练功才会用心。”唐照轻笑两声,话锋忽转问道:“且不说她,云少侠的功夫可是俊得很,不知师从哪家?”
云四海摆手谦逊道:“在下师出无门,乃是自己胡**索,随意学了些把式,倒是叫唐先生见笑了。”唐照眼中精光一亮,不知在想些什么,旋即又轻笑了声,道:“那云少侠可真是了不起,就是这么胡乱的学武,也远胜过我三十多年的勤学苦修了。云少侠的那手接暗器的功夫,可真是独步天下了。放眼江湖,除了我八台山唐门的掌门之外,怕是没有哪个暗器名家能够伤的了你了。”听他这话,倒是不相信云四海所说的话了。云四海面色略僵,心中显然也有戒备,只是客套恭维了两句“过奖”后,依旧没有道出家门来历。唐照再问得几句,见是无果,自也作罢,转而问道:“不知云少侠此行何往?”
<!--PAGE 14-->
云四海听得这话,面色忽黯,想了一阵才道:“说得好听一点,在下是闲云野鹤,难听一些,便是孤魂野鬼,又有何处可去呢?我不过是想四处游历江湖,结识朋友,磨练剑术罢了,只期望自己的武功能更上一层楼!”说着,云四海情不自禁地伸手捏住了剑柄,眼中泛起了红丝,额上青筋微放,好似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唐照闻言大喜,出言邀道:“既然云少侠没有地方去,何不跟我们一道去福建?我们这次乃是要去送亲的,一路上还要拜会许多江湖名家。云公子少年英雄,定能得到诸多同道的青睐,结识许多良朋师友,相互切磋,于你定会有所裨益!”
云四海脑海中忽地泛起了唐谕的倩影,便是欣然应承道:“如此一来,自是最好不过!路上我们还可相互照应一番!”须臾,他猛然醒起一事,问道:“唐先生是去送亲的?不知新娘子何在?”
此时唐歌却从旁踱了过来,冷笑道:“新娘子嘛,正正是方才跑掉的那位。”
“啊,原来是唐姑娘……是她要嫁人了……”
云四海面上蓦然生起一股落寞,口中低声沉吟,恍惚出神。
虽说云四海方才救了自己,可唐歌向来不愿被别人抢了风头。他打量了云四海一眼,便知他心中所想,嗤鼻一声,便又要出言讽刺两句。唐照生怕唐歌惹怒了云四海,就连忙摆手止住,转向云四海笑道:“是啊,唐谕快要嫁人了。掌门替她许的夫家乃是朝廷的二品大将,戍守海境、抵御倭寇的褚精卫总兵,麾下统领两万虎狼之师,就算是江湖的各大门派的掌门,也无不要给他几分薄面。”
云四海漠然地点了点头,面上挤出一丝笑意,淡淡地应了句:“嗯,好英雄,国家之栋梁。得此夫婿,她应该是很欢喜的了。”唐歌听得这酸溜溜的话,不由冷笑连连,侧目见唐照还在盯着自己,便就转身走了开去,兀自指挥众人收拾现场,将死者的遗体逐一火化,装入小瓮当中,贴上名号,只待来日回到八台山再另行安葬。
而唐照本还想同云四海攀谈两句,只是又见他神情寡落,好像是三魂不见了七魄一般,同先前判若两人,问他什么也都只是点头摇头,顾左右而言他,便也就叹了一声,抱拳告退,自去帮助各唐门子弟料理后事。
良久,林间隐约传起一声呼哨,一抹翠影从空中横掠,直投了过去。
<!--PAGE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