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ain and bone】
夏衣榛皱眉。他们没坐电梯,直接从楼梯上去的顶楼。他一度以为那个杀人犯会蛰伏在黑暗中袭击他们,可事实证明没有。遇到陷阱就要乖乖下去,因为谁也不知道躲过了这一着后面还有没有更心狠手辣的圈套等着他们踩。这一点他和巽的想法一致。做人飘惯了也会惹出祸来,老老实实地走每一步别人设计好的陷阱,不该躲的时候不要躲。不耍阴谋诡计的人从来都不是弱者,而是真正的强大,那些绞尽脑汁耍小心思的都是小孩子才玩的把戏了。他们也懂这一点,但还是没有放松警惕。
疯子的思维从来都是捉摸不透的,从他踏进那顶楼的大门那一刻,身后的三个人都不见了。这个房间没有门,墙上用鸟类的羽毛拼成了“BRAIN AND BONE”,下面有四盏小灯仰头照着,羽毛边缘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夏衣榛没有贸然接近那面墙,他迈出一步,停在那里。身后白墙的缝隙里发出幽暗的光,似乎是从另一个世界里穿透而来。这栋公寓的顶楼是一个巨大的房间。
“第71页,化形。”
他轻点速写本,一团云气蒸腾而出,迅速分裂,升高,移动到头顶大约半米的距离,停下。它照亮了夏衣榛周围约四平方米的空间,从晦暗变得清晰,这样就不至于被突然的攻击而丢掉性命。
他弹了弹灰色速写本的硬纸板外壳,抬起头。
空****的房间,脚步声都被放大了好几倍。他伸手去摸背后的画夹,舒了口气。接下来不知道还要不要解谜题什么的,这个杀人狂也是够狡诈变态,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将他们一一分开。不过零散的小羊羔最容易被人掐断咽喉,这个他知道。
总是待在原地也很不利,于是夏衣榛向前走了几步,那团云气跟着他,在头顶泄下光亮。
眼前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远处突然传来手摇小铃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人在一摆一摆地跳舞。那铃声很有规律,不是数学或者物理上面的规律,而是一种节奏,让人忍不住跟着频率点头。那铃声十分耳熟,耳熟到头疼欲裂,让人回忆起什么东西的斑斓暗影。黑色淹没一切,那里没有光,看不清是什么东西在动。夏衣榛数着自己的呼吸,一下,两下,起,伏,起伏,心跳平稳。他刚冷静下来,空气中叮的一响,仿佛用针刺穿耳膜般尖锐。那小铃声忽然停了。
“153页!”
巨大齿轮的声音呼啸而来,吱吱呀呀,在黑暗中扭结拼装翻转合并。夏衣榛抬起头,他的左半边身体完全被黑色的金属所包融,巨大的铁爪一直垂到地面。他的眼睛变成了暗红色,反射着头顶云气的光芒,似鬼魅魍魉。
一个东西骨碌碌滚过来。夏衣榛低头,看清了那东西的全貌,后退一步。
他捂住嘴。
那颗头颅本来有着美丽的白色长发,已经悉数剪掉,有的地方甚至血迹斑斑。她淡紫色的眼睛,也被烙铁挖去,只剩两个透着寒风的窟窿。但是她临死的那一刻还在笑,于是这头颅就这么淡淡笑着,不偏不倚,滚到夏衣榛脚边。
夏衣榛闭眼再睁开。再闭眼。
用力闭眼。
世人皆道那人生的日月不可侵其貌。
罗妙衣是菩提川叶月按照一个三岁小童的样貌制作的情报网,凡是有墙的地方皆可探知,但是有一个地方除外。只要有遮风避雨的房屋,他就能知晓一切,从此他制作的器械人偶等机关千金难求。人们提着礼物去找他制作稀有的物件,或者精致的零件,会生长的人偶。他是当时最有名的缈神制器师,师从鹤先生。人人都传菩提川先生手法精妙,传说有幸见过他一面的人,手中的石头都会开出七彩色的花朵。
可是菩提川先生爱上了一个人类,还是一个有着白化病的女子。
缈神。
人类。
人类被那些人认为是低贱的种族。缈神的外貌和人类的大相径庭,他们没有统一的特征,有的头顶生角,走路或奔跑的时候会带起黑色的闪电,有的长有四爪,身边拢着云雾,面孔是青色的。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寿命很长,能够存在很长时间不泯不灭。而人类大多软弱易死,脆皮薄骨的,似乎一眨眼就消散了。当时还没有十三个坊,那些缈神们只是各立政权,各分地界。但是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如果想要与人类繁衍后代,人类死,缈神斩。
有人说过这么一句话,可是他不久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如果一个缈神用真心爱上一个人类,当他们的后代成年时,缈神就能变成真正的人类。”
“真心”什么的,是什么呢。
与人类相爱不是不允许,就像养了宠物一样,心悦彼此是可以的,但是繁衍这事就不同了。就像人与宠物结合一样,无论如何也不能被忍受。这不是观念腐朽,只是缈神的内心无法接受,这等级差距如此之大,思想和身体都低好几等的人类,怎么可能和缈神在一起呢。
夏衣榛那时候还小,不知道世界上有这么多条条框框。他只知道,妈妈有长长的白色头发,像月光下的露珠一样皎洁,而已。
直到那天那些人来到他家,把他爸爸带走的时候,他才知道,弱小的种族是没有生存下去的权利的,因为他们自己的性命,都不能完全由自己掌握。
他看到清楠被炽铁制的箭矢刺穿胸口,做这一切的是一个组织,名字他不记得,只知道那些人头上都带着红色的花朵。清楠是个没有任何背景的人类,因为这样他父亲才得以隐瞒了许久。最后不知道被谁告发,事情败露。他母亲的头颅被割下的时候有人将他的眼睛死死蒙住把他带走,于是他也没有看到那个制器师痛苦的呼喊却发不出声音的表情。缈神被斩之后并不会死去,只是会失去所有力量,像人类一样苟活着。所以菩提川叶月并没有死。但是他再也没找到他,在很多年之后看到罗妙衣的那一瞬间夏衣榛就明白了,那浑身漆黑的小孩子和他长得如此相似,那个最伟大的制器师纵然也不可能再回来了。据说最后对那个制器师进行制裁的人,是一个拥有很庞大地方的领主,名字叫做嘲风。
他讨厌菩提川叶月。恨砍掉清楠的头的人。他去找那个领主,那时候他太小了,人类和缈神的后代虽然比普通人要强一些,但是他大部分是遗传清楠的,连头发的颜色都是白的。
他没找到那人,却在半路昏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一片红色刺入眼睑。那个女人温柔地叹息着抚摸他的脸颊,说出的话却像毒蛇浸入身体般冰冷刺骨。
“你最好明白你是谁,菩提川谛宴。”
那女子派了人来接他,偶尔过来瞧一眼,没有任何言语。他一开始以为柯洛是杀掉他母亲的人,然而仔细一想并不是。别人再蠢也不可能养一个仇家的孩子在自己这里,更何况他不是一般的三千舍。
“之前我是逾界不扰,但是现在我念情分,该救还是得救……你就当我闲的发毛吧。”柯洛淡淡地笑。
罗妙衣说菩提川叶月曾是柯洛的学徒,那么从这个角度也解释的通。之前他母亲被杀时她去哪了?柯洛冷眼旁观之后终于大发善心,留他一个席位,不至于饿死。小心驶得万年船,不是有关自己的事一概不理,很符合鹤先生的作风。
只是这情分……倒也是虚晃的东西。
夏衣榛轻笑。什么世间纷纭情深意切,当真是利益为先。
他不明白。柯洛那样做,是真的担心他的。
这次校园霸凌事件是柯洛让他做的。那间教室,三个人都是画出来的。他遗传了叶月的能力,造物。只不过他父亲是用思维,而他就必须得画出来了。他没有对这件事很抱歉,他知道那女人什么都向着她的学徒,他也知道宋嘲巽就是失了忆的嘲风。然而他不甘心,想要努力一把,说不定可以见到叶月,说不定可以复活他母亲。
他不怪嘲风。他不怪这世道。
他谁都不怪,就怪自己。
那个杀人变态看起来似乎很强。然而那人不知道,有些事物是无法改变的。强与弱,宇宙与飞蚁,火海与水滴。或明或灭,在出生的那一霎那就决定了生死,看起来瘦小的女孩可以掐死一只强壮的狮子,这不是传说,只是恰到好处的训练,内心的信念带上那么一点勇气而已。那个女人没有收他作为学徒,但告诉了他一件事。这个世界早已经被规则圈养,失败的人都有着外露的骨骼,他们情绪波动很大,很容易就被别人一眼看穿。真正强大的人不需要对比,因为他们明白,你很强,但是在这里,你赢不过我。
夏衣榛睁开眼睛。
―――――――――
【heart and eye】
“这个孩子还有救么?”
“看他自己的意识了。如果他不想活,谁也救不了。”
“我们能做什么?”
“替他安排好一切,然后等。”
“等?”
“不然你能做什么?这孩子先天心脏就不行,手术只是辅助健康的一种措施罢了。如果他不想死,只能努力醒过来。”
那两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叹着气离开了。他靠近那个孩子,发现他脸色苍白,胸部很艰难地起伏着。旁边的监视器一声一声的响,缓慢的,是疲惫心脏的沉默呻吟。
他有点失望的撇嘴。
还是去找下一个人吧。
他向门口走过去,刚走了两步就听到后面有咳嗽的声音。他回头,那孩子好好地躺在那里,连呼吸都费劲,咳什么咳,大白天的怕是要见鬼了。
他舒了一口气回头,却被一个问句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是……?”
他眼角瞥到那个坐在窗边的孩子,透明透亮的,阳光一照仿佛就散了,像简笔画似的单薄。问完之后他没等回话,低头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病床,又看看他,倒是不害怕,用手饶有兴趣地在自己的肚子上开始表演大穿活人来。
……不是活人,是灵魂。那孩子怕是快死了。
“……”
“你是来接我走的人吗?你是西方的死神还是东方的判官什么东西的?你认识天使小姐姐么?天仙小姐姐也行哇,我是去地府还是地狱还是天庭还是天堂……不对我又不是人类,那三千舍有什么死后的世界吗……咳……!”
那孩子突突了一长串话冷不丁开始咳嗽,一边咳一边举起一只手:“我感冒了你离我远点别被传染上。”
他挑起一边眉毛,还是笑了。
“我谁也不是。我是来吃你的。”
他看不清这个孩子的脸。灵魂是没有明显的轮廓的,手和脚就是一团雾气分离出来的小枝。虽然那些人都看不见他,但他不是死人也不是灵魂,无法看清这个孩子的真正样貌。这一点总是很烦,一个人灵魂的模样和他的躯体完全不一样,这代表了一个人内心的性格种种,看不清灵魂也就意味着认不清这个人,单凭语言和行为是无法窥得这个孩子的全貌的。
他静静说完那句话,等待那孩子尖叫或者逃走,或者被这一吓回到他自己的身体里面。活过来更好,他也不是坏人,不一定非得要找这个羸弱的孩子的。
可是那孩子愣了一下,突然兴奋,把那一团雾气(大概是胳膊)递到他面前:
“大飞狼?要不然我让你咬一小口尝尝?”
他眼前一黑。
“我败了。”
“原来你是吓唬我的噗。”那孩子和个小傻子似的乐个不停:“我还以为三千舍死掉就会消失,没想到还能碰到你这种人。”
“你为什么不回去?想死么?”
“不想呀。可是有个小东西对我说,它受不了了。”那孩子把两只小手放在左胸前,比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圆:“它和我说,它很累,跳了几亿次了,想要休息。”
“你就这么听它的话?你不想活下来么?”
“我爸爸妈妈也不想让我死。”那孩子好像笑了,雾气拢成一个向上的弧度:“我也不想。是身体把我推出来的。你体会过没有?那种手也不是你的,脚也不是你的,血液和身体甚至心脏都不是你的,什么都不是的感受?我感觉我就是个陌生人,和自己的身体互相不认识,才刚刚打了个招呼,还没捂热乎呢,就要拜拜了。”
风吹过来,那孩子坐在窗户边的身子晃了两晃,雾气飘飘的,让人担心他当真会掉下去。
他犹豫了一阵,还是说话了。
“如果有个人能够治好你,只是治好你的躯壳,代替你活下去,你愿不愿意?”
“嗯?”
他有点胆怯,这还是第一回。面对食物的时候他从未有过犹豫,虽然他不像其他同类那样扑上去就啃,那样不利于健康。他习惯细嚼慢咽,与猎物闲扯一通然后吃掉,这样的食物心情大好,入口都捎带着那么一丝甜味。这才是他的风格。
但这一次,他费了好大劲才说出那句话。
要是失败了就算了,他想。
“我来吃了你,我替你活下去。你的身体我帮你修复,我将完完全全的代替你,直到这个躯壳再一次死去,那时候我将脱离开已经陈旧的你,重新寻找崭新的躯体。”
不是,不是这样的。面对猎物应该甜言蜜语的哄骗,使他们落入美好的幻境,这样才会肉质鲜美,利于消化。
他完了。他想。一下子把真话说出来了,这下怎么可能逮到兔子。那个灵魂没有吓得接着逃跑已经算他的幸运,但是这个小孩的躯体也肯定会泡汤。
他悔的猛拍大腿,等着那一小团雾气在他眼前消散,然而好几秒钟过去了,那孩子并没有反应。怎么回事?他探过头去看,那孩子把头低下去了。
吓傻了么?他把手在那团雾气前面晃。
那团雾气猛地颤抖了一下,把他吓一跳。
“哎哟我刚刚睡着了……这几天老是有穿白大褂还超级罗嗦的人在我面前晃,害得我都睡眠不足。”那孩子抬起头看他,还伸手挠挠头(在他眼里看起来就是雾气去拨拉雾气一样),仿佛是不好意思似的歪头:“你刚刚说啥?”
“……没事了。”
“唉。”那孩子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仿佛把几年积攒的怨气都吐出来一样:“我妈妈说病好了要给我一只小猫的,我可喜欢猫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嗔。”
“这个名字多不好啊,生气啊愤怒啊,怪罪他人什么的。”
“不是不是,你想啊,就是那个小毛球把负面情绪都吸走了,嚼两下咽下去,然后我们就会变得中二又快活,多好啊。黑黑的多漂亮,傲娇的小王子什么的……”
“中二?”
那孩子摆手:“不是不是,你听错了。”
“爸爸妈妈希望我活下去呢。活下去就得写作业啊,活下去有很多痛苦等着我呢。”那一小团雾气抬起头,他好像看到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
“但是爸爸妈妈他们只是普通的三千舍,又没有能力,需要我来保护他们,再苦再累也要想办法活下去,没了我的话谁来拯救世界呀嘻嘻。”
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先那孩子一步离开这个世界。如果宿主本人不愿意的话,那么他再努力也不行了。他叹口气这就准备离开,突然想到了什么。
<!--PAGE 5-->
如果那孩子求生欲望强烈的话,他的灵魂根本不可能出来……
他回头看。
那么……
“喂,你有梦想么?”那孩子突然换了一个蛮横无理的口气问他,从窗户上跳下来,走到自己的病床前。
“我?没有梦想。”他摊手:“我不需要梦想。”
“啊……这就无趣了。”小小的雾气绕过病床走到他面前。那雾气那么一小团,他害怕自己挥手带出来的风都能把他给吹散了。
“我们做个交易吧?嗯?你照顾好嗔,照顾好我爸爸妈妈,照顾好这个世界。我呢。”
“我把我的身体交给你。”那孩子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抬起头。
“喂你可别嫌弃啊,虽然又瘦又小还有心脏病,但是你也没得挑不是么?”孩子歪头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什么,窃灵者,吃掉别人的灵魂,侵占躯体而生存。你们也是迫不得已呀,和杜鹃似的,谁没个生存的手段呢?这交易对我们双方都不是很有利,不过我们扯平了,不是么?”
他愣住,然后笑。
“我会把你治好的,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后退两步,看了看这个雪白的房间,然后咯咯笑着向他冲过来,他吓了一跳,但是没躲。
“封印的封!心绪的绪……!唉我天你肚子里也太黑了平时喝墨水的吗……”
“你刚刚说,你有什么梦想?”他低头看病**面的男孩,他长的并不好看,脸上瘦瘦的,顶多算有一点点可爱。找到这么一个皮孩子的躯壳也算他吃亏啊,虽然性格有趣,但是这心脏病真的是血亏啊……
“我这么厉害当然要吃遍全世……”
声音消失了。心电监护仪上面的示数猛地变成零。他被一股力量扯到病**,机器突然响声大作,大夫们冲进来手忙脚乱的检查他的身体,却发现男孩只是心跳的慢了些,并没有大碍。
他抵挡不住疲倦睡着了,心里还暗戳戳地竖着中指:封绪你这个家伙给我等着刚刚那一下差点没把我呛死……
然而他知道,没有以后了。
“原来你是这么恶心的家伙吗?以窥探别人的秘密为乐的变态狂?”封绪不满的嘟嘴,看着远处用血写成的“HEART AND EYE”。这是一个白色的房间,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头顶的紫外线灯外壳有点脏,一切都完全的还原了那时候的场景,熟悉的令人作呕。那个淡淡的影子从拐角处跑过来,小小的躯壳,小小的手和脚。
封绪心下一怔。
那个人,和他长的分毫不差。
准确的说,是和封绪长的分毫不差,虽然他现在就是他。
“我知道你喜欢Cosplay,也用不着这样吧?我长的多不讨喜啊,cos我您还真是受委屈了。”封绪双手插进兜里面,歪头:“您有什么想说的一肚子倒出来可以吗?我着急回学校呐。”
<!--PAGE 6-->
那孩子没说话,他平视前方,眼睛里面没有光芒。
“你不是他。”
那孩子抬手,一只巨大的怪物轰然降临,它身长12m,宽5m,像一辆卡车般大小,黑色的毛皮泛着污泽的光,它的头顶长着三只耳朵,尖锐的金黄瞳仁一缩,锁定了封绪。
是“嗔”。
“虽然我平时笑嘻嘻的,但惹我生气的后果可不太好。”封绪眼神一暗,拿出一块两个巴掌大的钢板来,那上面密密麻麻布满了缝隙。他轻轻掰下一块碎片,摔在地上,然后踩了上去。
“那个孩子和我约好了,从此他的东西就是我的东西。虽然我没有很好的负起责任,但是这心脏病我还没治好,我俩之前还欠着债呢。什么我不是他,我当然不是他,Cosplay你不也玩,我只是永久的扮演这么一个角色而已。但你这个样子我可要生气了。”
封绪的身影在踩上钢板的一瞬间消失,巨大的猫发出难忍的呻吟来。转身扫尾,那个力道足可以拍碎一辆重型卡车。封绪躲闪不及,被尾尖的风力扫到,摔到地上。那只猫伸爪攻击,封绪翻身消失不见,下一秒他突然出现在身后,一块锋利的钢板插入那孩子后脑。
钢板像刺入虚空,没有血液或别的东西涌出来。
“啧啧,真心疼。你再不认输我就要把你咔嚓咔嚓咯。”
那孩子没有动。黑色的巨猫嘶吼一声,金黄的眼睛里混浊一片,瞪的浑圆。它冲过来,露出尖利的牙齿,封绪在最后一秒消失不见,下一秒却被一只手掐住脖子。
那力道软绵绵的,却让人挣脱不开。
封绪喘不上气来,大脑缺氧。可能是走马灯晃过眼前还是什么,他想起目前种种,睁大眼睛,脑海浮现一个人。
“你难道是……?”
那孩子回头,封绪在这个瞬间从手里消失。钢板来自四面八方,但是却看不到封绪的身影在哪。那孩子被绊倒了,胳膊上划出一道长长的血痕。他抬头,上方影子一闪,封绪的运动外套在空中猎猎,他拿着匕首从空中落下,愤怒的大喊:
“身为猫控就要有猫控的自觉啊!你这个假货给我滚开……!”
―――――――――
【lung and stomach】
“你很幸运~”
光线太刺眼了,问月一下子捂住眼睛,变得不知所措起来。巽,封绪和夏衣榛不在身后,她没听到任何声音。这里太亮了,和外面寒冷的夜晚很不相称,她没适应过来光线的突然变化,差点瞎掉。
“你超幸运的~这个房间的危险指数为0,你要做的只是等待就可以了~”
问月挑眉,抬头寻找着声音的出处,发现是那边的通风口里面传出来的之后,她掏出特制的虫茧塞到小手枪里面,对着通风口毫不犹豫的开了一枪。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气浪回**,问月扔下枪捂住耳朵。
<!--PAGE 7-->
“啧啧,暴脾气的女孩子,不讨人喜欢~”那个油腻的男声又响了起来,问月甚至想象出一个长着胡子穿着芭蕾天鹅裙的中年大叔在翘着兰花指说话……还好晚上吃得少。那通风口挨了一枪之后没有任何变化,连虫茧爆炸之后留下的印子都没有。看样子有些麻烦,毕竟这里是哪都不知道,还是暂时别轻举妄动。
问月没搭理他,看着这个粉色的房间。四面都是灯,光线四面八方席卷而来,没有影子。有一处灯少一些的墙上用节日装饰的小彩灯拼了个“LUNG AND STOMACH”。那小灯欢快地一闪一闪,旁边还有一个长着尖牙的小盒子一张一合的在唱生日快乐歌。
“解释下什么意思,嗯?”问月踹开挡路的灯,揪着那一条条的彩灯问通风口。那“STOMACH”的“H”被她几乎要拽下来,拉成一条直线软软的瘫在地上,问月听到通风口那里传出心疼的“嘶……”声。
“你能不能温柔些!这可是我费了好大劲才拼好的,都是艺术品啊,艺术品!”接下来问月又听到那里絮絮的小声说着什么,从只言片语里面似乎能听到什么“早知道就不让你来这里了还以为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来着……还不如那个白毛小哥……”
问月用力微笑,手上一使劲把整个“H”都扯了下来,然后满意地听到那个娘炮的尖叫声。
“给我解释一下,嗯?”
通风口里的声音听起来快要哭了,问月站的偏了一些,以防等会真的滴下水来砸到身上。
“你们……唔,你们在踏上这片区域的瞬间一共进入了四个房间,分别是心与眼,脑与骨,手与血还有你的肺与胃。这是一个危险系数为0的房间,你可以随意提问题,进入心与眼还有脑与骨会遇到自己内心最深刻的回忆,而进入手与血房间的人,会遇到“走马灯”,看清自己的过去,而代价就是死。”
“什么……!”
“不要担心啦,你是最安全的~所以我说你的运气很好嘛,就是脾气爆了些,不讨人喜欢。不过我喜欢~”
问月踩上地上的蘑菇灯把枪指向通风口。
“再说一遍啊,我没听清。”
“……没事了没事了。”
“那我怎么才能出去?”
“这个简单,只需要等就好了。”
“等什么?”
“等那三个房间各自结束使命,该死掉的人死掉之后你就可以出去了~”
问月沉吟了一会。
“我问的问题你一定都会如实回答么?”
“是的呀~”
“那么……谁在‘手与血’?”
通风口顿了一下,换了个不太高兴的语调:“是那个黑头发穿着斗篷的男孩子呢。他太聪明了,我不喜欢。”
“这栋房间到十二点就会消失么?”
“是的呀~”
“你留下的那些密码,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
<!--PAGE 8-->
“因为无聊啊。”通风口听起来很委屈:“想找几个人和我一起玩游戏,只是我一个人的话无聊的要疯掉了。”
“变态。”
那声音嘻嘻的笑起来:“谢谢~”
“那个在‘手与血’房间里面的人,怎么才能救他?”
“没有任何办法,除非杀了我。”
“好,最后一个问题。”问月“咔啦”拽了一下枪栓,抬起头。
“怎么才能杀了你?”
通风口静了好一会,然后低沉地笑起来。房间里面的灯突然都灭了,只剩下墙上的小彩灯拼成的“LUNG AND STOMAC”在一闪一闪地亮,生日快乐歌的音调越来越扭曲,最后变成诡异谙哑的嘶嘶声。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那一刻问月以为自己要死了,在黑暗中突然出现什么猛兽扑过来将自己撕的粉碎,或者有什么人把冰冷的刀横在自己脖颈。然而这些都没有,现实的情况只灯灭掉了而已,她找到了那个小盒子背后的开关,把跑调的生日快乐歌关掉了,于是房间变得漆黑又安静。空气中安静的出奇,甚至幻听到类似胶片颗粒般的杂音。问月紧紧靠在“C”的旁边,贴紧墙壁,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那个通风口甚至认真地清了清嗓子。
“咳,嗯。我要开始啦。”
“……”
“安逸的森林一角,有只从没见过猎人的小兔子有一个亲哥哥。兔子在普通的家庭长大,她不聪敏机警,家人对她都不好,只有她哥哥是真心疼爱她。她堂妹看起来很柔弱,可内心十分妒忌她,妒忌她的哥哥,所以总是想方设法的欺负她,但是大人们都不知道,仍旧偏袒那个柔弱又心机的堂妹。”
问月抬手:“等一下,你……”
“听我讲完好么?甜心?”那声音一沉,瑰丽如暗夜丝绸:“我真担心我会杀了你。”
问月握紧手里的枪,缓缓点头。
“堂妹在心里什么都和她比。小时候是新衣服,新玩具,新发卡,长大了是学习成绩,朋友的质量,家长的评价。堂妹为了和她作比较和她考了同一所学校,那时候她已经交了很多新朋友,堂妹觉得自己输了。堂妹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能力:在睡梦恍惚的时候可以到达任何一个地方。堂妹一开始并不知道,因为那里的人都看不见她,没有人能够感知到她的存在,除非她主动去触碰别人。在晚上的那几个小时里面,她可以拥有任何她想象出来的能力,像梦一样虚幻。每天早上在自己的**醒来,她都会把晚上的经历飞速写下来。她觉得这样很好玩,以为自己每夜都在做一个离奇又真实的梦,直到那天她第一次尝试杀人。”
问月捂住嘴。
“堂妹从后面掐死了那个带着面具的人,有些好笑的把面具摘下来,然后愣住了。那个人长着她姐的亲哥哥的面孔,难过地扭曲着窒息而死。她吓了一跳,在自己**醒过来,浑身冷汗的发抖。她松了口气,这只是个梦而已。她正常的去上学放学,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直到她妈妈告诉她,那个人死了。”
<!--PAGE 9-->
“她堂姐的亲哥哥,她的堂哥,死了。”
“堂妹去找别人忏悔自首,说这件事是自己干的,没人相信。堂哥在千米之外的第拾叁坊工作,她当时被同学看着在宿舍就寝,一夜之间怎么可能到达那么远的地方。她在学校碰到了一个冷着脸的白毛小哥,那个小哥说,陪他演一出戏,那个人就可以复活,于是,她照做了。”
“当啷”。
问月手里的枪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