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河-第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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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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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飞见他魂犹未回,脸色大变,急拉住他手臂道:“莫非得了癔症,刚才你梦游一样,可把俺老宋吓死了。”双手搭在他脉门之上,这一搭,好似被炭火烫了一下,手指倏然弹开,脸色陡然煞白,急道一声:“不妙!”绕到钱满楼背后,一把扯碎他背后衣衫,只看了一眼,便露出极惊愕的表情。

玉娘本在一旁,见状也轻移莲步,转到钱满楼身后,一看之下,也不由惊呼出声,少时忽涌出两行眼泪,俏脸已是煞白一片。

傻牛见两人表情异样,也侧脸去看他背后,只见他后背一道深刻及骨的刀伤,竟从左侧肩膀直贯到另一侧肋下,伤口两边又红又肿,好似两道山梁般隆在后背之上,中间伤口血肉竟已腐烂,渗出青黑色浓水。看到此处,饶是傻牛铁一般的性子,也不禁骇然变色,颤声道:“这伤口烂成这样,你也真能扛得住。”

宋时飞一脚将他踢倒在地,骂道:“给俺滚远点。”露出急切之色,唯恐他坚持不住,拉住他臂膀,一脸关切,眉间俱是躁意。少时忽见他双眼通红,望着钱满楼道:“当此之时,唯有您老人家吃点苦头了。”钱满楼本自神迷意乱,闻言一怔神道:“老宋有何手段,尽管使来。”

宋时飞打量他片刻,少时钢牙一咬,弯腰捡起地上那山神爷身上所披金衣,卷成一团,递在钱满楼面前道:“等下老宋要将您老背上腐肉都刮干净,您把这个山神爷的法衣塞在嘴里,许能护持一二,帮您减缓痛苦。”钱满楼哈哈大笑道:“钱某自有胆,何须山神哉。”说着目光一冷,冲他道:“来吧,老子扛着住!”

宋时飞怔怔望了他片刻,忽双膝一软,笔直跪在地上,冲他拜倒道:“少主您老人家这一刀是替俺抗下的,俺性子直,不会说漂亮话,但俺心里都懂……”话说一半,钱满楼摆摆手道:“是咱沧州的汉子,就别跟老子聒噪。”

宋时飞流泪道:“您老是铁打的汉子,要是真能抗住此劫,老宋十辈子都给您做牛做马,不敢有第二个心。”说着连磕三个响头,才起身走到一旁,自地上捡起一片残瓷,一把掰成数块,将锋利的一片捏在手中,来到钱满楼背后,踟蹰不敢动手。

钱满楼坐在枯草之上,本自闭目等待,少时不见动静,露出些微躁意,大声道:“快动手吧,老子等不及了。”玉娘本在他身侧,见状忽露出不安之色,轻轻蹲下身子,伸手将他双手抓住,柔声道:“你抓住俺的手,要是觉得疼,你就使劲捏俺吧。”

钱满楼闻言睁眼望了她一眼,虎目中露出别样神色。玉娘抬头看他,正与他四目相对,娥首轻点,露出坚毅神色。钱满楼手指在她手心一挠,嘿嘿一笑道:“我要等下用力,怕是小娘子吃不消。”说着甩开她双手。

玉娘被他甩开,顿了顿你,忽又将他双手抓住,急切道:“俺是干粗活的手,没你想的那么金贵。”话语落下,红了双颊,低头不敢看他。宋时飞见二人此刻犹在眉目传情,沉声道:“二位担待,老宋要下手了。”钱满楼欲将手抽出,奈何玉娘抓的颇紧,一时抽之不出,忽反手将丽人一双柔荑攥在手心,冲宋时飞沉声道:“来罢!”

宋时飞双眼一闭,旋睁开眼睛,露出冷色,瞅准他后背腐肉,狠心刮去。这一剜,好比裂胆撕心,直疼的钱满楼上身颤抖,几欲栽倒。到此一步,方知古人刮骨疗毒,非如书中轻描淡写,其痛苦竟远远超乎想象。

玉娘见他摇晃欲倒,正欲将手抽出将他搀住,忽觉双手一紧,钱满楼双手好似铁钳一般,将她双手攥在手心,竟越来越紧。玉娘吃痛不住,就欲惊呼出声,及见他冷汗遍体,面色惨白,神色痛苦至极,只将两片樱唇抿在一起,蹙眉忍耐,一双素手僵在他手心,再不敢动分毫。

不多时,钱满楼实在苦捱不住,忽伸出一手,抓起地上一块锐利瓷片,便向手臂上扎去,这一下使足了力气,竟将血管扎破,喷出热血,周守奎见状,惊呼一声,忽蹿上前来,一把摁在他伤口处,语带哭腔道:“钱叔,你这是干啥,俺知道你痛,你再忍忍罢。”

钱满楼被他哭声惊醒,倏然回神,暗吃一惊道:“我这是怎么了?莫非方才失心疯了不成。”念头落下,背后剧痛噬心而来,心中冷笑道:“古人刮骨疗毒尚且谈笑自若,我钱满楼与古人何差之有。”忽生了无边豪气,硬挺着不吭不响,闭目咬牙忍受。唯脸颊不住抽搐,显是难承其痛。

宋时飞见他满头大汗,手指也不觉轻轻颤抖,张口道:“您老人家再忍忍,俺把烂掉的骨膜刮去就好啦。”说着手上又快了几分。瓷片与背脊之上骨骼剐蹭,发出刺耳之声,闻着无不胆寒。

钱满楼亲临身受,当时是,只觉头皮一紧,灵魂似乎都随那声音跳动起来,几欲脱身而出,恨不能插翅飞离肉体。宋时飞见他咬牙坚持,张口道:“您老要忍不住,就喊出声来罢。”钱满楼额间青筋暴出,怒道:“你有完没完!”

宋时飞慌道:“您老担待,马上就好!”手上又快了几分,不多时,才堪堪将他背后腐肉刮净,正要起身将他搀住,忽见钱满楼一惊而起,口中怒吼,出拳如箭,直捣在山神像之上,发出轰然巨响,好似半空响起一声惊雷,山神像被他一拳击飞,高高抛起,旋重重摔在地上,竟尔断成几节。

一众人见他出手捣毁神像,俱惊呆无言,宋时飞更呆若木鸡,喃喃道:“乖乖,敢拿神仙撒气,俺要再狠一点,岂不是要把天也捅破了。”钱满楼确似未闻,俄而大叫一声,向前扑倒。宋时飞眼疾手快,将他托住,将他正面朝下,平放在干草之上,露出后背。宋时飞盯了他片刻,忽一跺脚,飞快闪出庙门,不多时才折身回返,手中却拿了一个硕大的蜂巢。

周守奎缩在一边,见他衣衫脏乱,狼狈不堪,面颊之上更是轻肿一片,模样既狼狈又滑稽,不由吃惊道:“宋叔您敢捅马蜂窝,真是好样的。”他本少年心性,虽忧心钱满楼,此刻也被宋时飞逗得有些忍俊不禁,笑不两声,似乎想道什么,忽噤声不语,稚嫩的脸颊转而严肃起来。

宋时飞却不理他,一屁股坐在干草堆上,又吩咐傻牛打来一灌清水,生起了火,将水烧沸了,又待水凉,寻了块软布,消了毒,仔细为他清洗伤口。幸而后者已然昏迷无觉,任由他施为。

少时,宋时飞将清洗患处已毕,才将蜂巢掰开,将蜂蜜掏出,用手仔细抹在钱满楼伤口四周,周守奎蹲在一旁,瞪眼瞧着他,及见他将大半蜂蜜都个干净,只剩下爱小小一块,才偷偷咽了口口水,双眼一动不动。

宋时飞将小块蜂蜜放在一旁,从山神爷法衣之上撕下一截袖子,用沸水煮了一会,又用火烤干,小心将他伤口裹住,才抹了一把汗,起身站立,长舒一口浊气。

周守奎跟着他起身,小心望着他,半晌才嗫喏道:“宋叔,俺……饿……”宋时飞一怔道:“好孩子,你忍一忍,等大水退了,叔给你买肉吃。”周守奎露出失望之色,只得轻轻点头,小心挪到一边,蹲在地上发呆。宋时飞望了他两眼,踟蹰片刻,忽掰下一小块蜂蜜,塞在周守奎手中,安慰道:“你钱叔还要补身子,这次少了点,你快吃吧。”

周守奎慌忙起身,用手去推,口中道:“俺不吃,俺不吃,俺刚才跟你开玩笑的,俺其实不饿。”不防手上一滑,蜂蜜跌落在地,沾满泥土。周守奎见状忽红了眼睛,瘦小的身躯止不住轻颤,旋哭出声道:“俺不是故意的……”一双乌黑的眸子盯着地面,不敢看人。

宋时飞叹一口气,轻抚其头道:“好孩子不哭,叔回头再给你弄一块大的。”话音落下,便听一声音幽幽道:“你这货趁老子不在在这欺负孩子,算什么好汉。”宋时飞面有喜色,纵至钱满楼身边,捧着他道:“俺是粗货,您老人家才是顶天立地的巨眼英豪。”又眉开眼笑道:“您老人家终于醒了。”钱满楼手掌摊开,递在他面前道:“拿来。”

宋时飞一愣,回道:“您老刚醒,身子虚,俺煮一罐蜂蜜水给你补补身子。”钱满楼道:“老子是煞星下界,阎王爷能奈我何。”宋时飞被他眸子一望,不由打个冷战,浑身汗毛乍立,用余光悄悄打量他,好似他浑身上下罩了一层迷雾,将自家与他隔开,使人看不通透,不由心中哆嗦一下,生出陌生之感,只怔怔将蜂蜜递在他手心,不敢言语。

钱满楼接过蜂蜜,冲周守奎一招手,后者摇晃来到他面前,及见他脸色不妙,神情疲惫不堪,摇晃欲倒,急忙拉住他手臂,摇头道:“钱叔,俺真不饿,你吃罢。”钱满楼沉下脸道:“诚者天之道也,后一句是什么?”周守奎道:“思诚者人之道也。”

钱满楼点点头道:“那便是了,做人当以诚信为先,你饿了便是饿了,如何能撒谎?”周守奎抬头看他,正迎上他鞭子一般的目光,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惶然道:“钱叔你别吓俺,俺吃就是了。”说着接过蜂蜜,三口两口塞进嘴里,咽不到一半,露出极委屈的神色,眼泪也簌簌落下。

正此时,庙外忽传来一人声音道:“煞星就在庙里!就在庙里!”少时便听庙外传来熙攘之声,不多时,声音愈近,顶沸一片,宋时飞心中好奇,转出庙门去看,这一看,登倒吸口冷气,原来方才那矮个青年竟召唤山后众人前来,登时庙外呼啦啦围了竟不下百人之多,皆形容枯槁,状若鬼族,唯目光中透着怒意,望来极不一般。

那矮个青年身处最前,手舞足蹈,口中呼呼有声道:“我亲眼看到他把老四打死了,脑浆子都迸了一地。”说着鼻涕眼泪齐下,在场心乱转,状极癫狂。

话音落下,便有七八个骨瘦如柴之人将他拨开,闯了进来,团团围住钱满楼,手里都捏着树枝竹干,一脸凶悍之色。钱满楼一惊,诧然笑道:“你等刁民,无知无识,莫非想翻天不成?”话音落下,竟激得人群一片沸腾,当头有几位老妪更不说话,挥舞着手中树枝向他头上打来。

钱满楼无故挨了几下,登时气恼,跃在一旁,惊怒道:“老货,莫非要寻死不成?”话音落下,便有眼尖的手指角落,大声喊道:“这煞神一来,竟连山神爷爷都遭了殃。”

众乡民循声望去,登时露出苦相,一老妪龇牙咧嘴瘫坐在地上,以头抢地道:“天杀的,竟连神仙法体也敢毁,无怪老天要降灾。”哭了几声,忽站起身,丢下手中木杖,摇晃着向钱满楼怀中扎去,口中呼喝道:“俺跟你拼了。”钱满楼见她冲的快,侧身一躲,那老妪收拾不住,一头撞在半截山神像上,怪叫一声,额头迸溅出鲜血,骨碌滚在一边。众人向前将她扶起,只见她双眼圆睁,竟是已经气绝。

那老妇一死,好似一盆冰水浇入火窖,激得人群沸腾不止,当即有人在高声喊道:“煞星下界,明主降生;驱除灾厄,救我大明;往生极乐,拜祆神灵;乡亲们,只有火神能救咱百姓,快请火神,快请神使!”

说完人群分出一条小路,旋见一人戴着面具,手持火把,从远处飞快奔来,少时来到庙中,立在场心,口中怪叫,将火把挥舞成一片,在场中跳起舞来,舞姿古怪,看来颇为怪异。少时有人高声喊道:“只有圣火才能涤污**秽,清净人间,圣使烧死他!”声音一落,人群便此起彼伏道:“圣使烧死他,圣使烧死他!”

声音愈大,少时愈喊愈齐,其声连成一片,竟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几将人心胆震破。饶是钱满楼神豪气壮,也不觉大惊失色,骇得无话可说。那面具人闻言口中呼气有声,好似风箱一般,少时手掌下压,人群渐渐安静下来。

那面具人独对众人,环视一圈,少时来到钱满楼身前一丈站定,口中叽咕说了一段胡语,钱满楼冷笑道:“什么鸟人,满口喷粪!”那面具人见他神色轻虐,好似被羞辱一般,忽大喝一声,将手中火把向他投去。钱满楼离得颇近,幸提前留心,见他手臂一动,便一惊而起,飞身躲向一边。

不料那火把投出,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又似被人操纵一般,竟循迹追他而去,钱满楼纵身腾跃,欲将之甩拖,熟料那火把竟似跗骨之蛆一般,始终黏在他身后不坠。人群中爆发出山海一般的叫好之声。钱满楼避无可避,忽跃上香案,倏然折身向后,手掌暴伸,铁青着脸色,冲那火把抓去。正将那火把抓个正着,不顾手上钻心疼痛,将火把冲那面具人身上丢去,那面具人也不害怕,单手伸出,将那火把拨落在地上,浑似不觉。

钱满楼心中惊颤,低头看向手心,只见衣袖破烂,手上皮肉已被烧的焦糊一片,痛楚钻心袭来。那面具人见他竟有此能为,也是一怔,呆在原地。

那火把正掉在那老妪尸身之上,转眼竟已将她尸身点染,少时熊熊大火燃起,散发出异味,充斥在大殿之中,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众人不觉向后退去,那面具人至此才一惊而醒,少时仿佛恼怒一般,口中怪叫,出手向钱满楼抓去。众人见他出手,齐声叫好,人群中有声音喊道:“煞星手段果然是不一般,不过圣使乃是祆神使者,灭神诛佛的手段,远非旁神可比。”当即有人接声道:“稍后待圣使擒了这煞星,这大水就会退了,到那时,大家就可以重返家园啦。”声音落下,人群轰然叫好。

正此时,那面具人尚未跃上香案,便有一人比他更快,窜上前去,拦在他面前道:“什么鸟人,也敢大言惑众,看俺将你扒皮抽筋。”话虽如此,手上却不大意,使出十成功力,向那怪人抓去,竟然是忌惮非常。

那怪人扭脸冲他一望,虽戴着面具,却露出惊异之态,旋眼前一花,已与他对了一掌。宋时飞怒道:“你这厮手段好声古怪。”倏折身倒飞而出,笔直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钱满楼低头望去,只见他似木偶一般,一动不动,半晌才颤身爬起,伸出手臂,只见他袖角破碎,露出小臂,其上皮开肉绽,已被人抓的模糊一片,几可露骨。

宋时飞知自家功夫虽不弱于他,内力却与他有霄壤之别,口中怪叫道:“天下还能你这般高手,内力古怪的很,俺老宋可头一遭碰到这样的硬茬。”说着向前一步,笑道:“再跟俺老宋搭个手,教你看看俺的手段。”说着拉开架子,望着面具人,跃跃欲试。

那面具人与他交手,却未将他擒下,也吃一惊,口中咕哝几句,似乎颇为懊恼,少时,大喝一声,大踏步向前,伸手向他抓来。这一下看似平淡无奇,却快的超乎想象。宋时飞万不料他竟有如此手段,大意之下,险被抓中,急忙抽身欲闪,那面具人口中长啸一声,如影随形而来,其速更紧了三分,快的竟难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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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飞摸不清对方师承,一时不敢硬抗,欲窥破对方手段,脚下踩出步法,只一味躲闪,并不还手。只躲了几招,忽觉气血翻腾,陡生心惊肉跳之感。念头才起,忽觉眼前空气变得诡异起来,只见蒙面人一章拍出,此时掌心所含内劲,仿佛带了一股奇异的力量,内劲吞吐之间,竟隐含吸力,几乎将他罩住。

宋时飞虽有硬性,却不敢与他相抗,正欲思忖制敌之计,忽见那面具人深吸一口气,双手在前胸做个奇怪收拾,一掌平平推出,忽觉一股大力隔空传来,力呈空疏之状,旋在他掌心生出一股气旋,疾转不止,越转越开,向中心压缩,仿佛要炸开一般。

宋时飞见此古怪手段,知其非同小可,不敢大意,正欲躲闪,忽见那面具人手上幻化出虚影,接连隔空拍出数掌,掌心连续吐出气浪,将先前那气旋结结实实包裹住,霎时只见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旋在掌端凝聚而成,约聚越大。

那面具人狞笑一声,倏然向前拍出一掌,只见那气旋倏然离掌飞出,尚未飞到他面前,便有一股神奇之力罩住宋时飞。后者不及反应,忽听一声轰然巨响,场心竟似有惊雷平地炸响一般,地上泥土冲腾而起,众人只觉天旋地转,近前之人仿佛被重物锤在胸间,均吐血跌飞而出,倒地不起。

宋时飞首当其中,被那股炸开气浪迫得向后飞跃,虽默运玄功抵消巨震,也不免衣袍破碎,狼狈不堪,口中溢出热血,神色也萎缩下来。

那面具人见他中了自家威力极大的一掌,竟能屹立不倒,似乎只受轻伤,怪叫一声,又欲在胸前结个手印。庙门外众人见他如此,俱露出惊恐之色,尚能行动之人,更是惊得连滚带爬,呼号向庙外窜去。

宋时飞生平头一次遭此大败,面色阴沉道:“邪魔外道,老宋不信降你不住。”抹去嘴角热血,风一般向前。正此时,傻牛忽也笑了一声道:“我当是谁,原来却是老相好。”足下一顿,飘上前去,与宋时飞并肩,齐向那蒙面人发难。

这一次,二人虽未言语交流,却齐齐生了默契,均使出贴身短打之术,紧贴着那蒙面人发劲。原来那蒙面人方才所使之古怪之术,威力虽大,却是需要积蓄猛力,从容发功,仓促间却难使出。此刻被二人看出端倪,贴身逼住,一时难发怪力,显出手忙脚乱之态。

不过数招,已被二人拍中数掌,周身衣衫破裂,面具之下流出热血。再斗片刻,那面具人再也无暇发劲,使不出方才奇异力量,至此他已知自家无法取胜,二人逼迫愈紧,便有脱身之念。

宋时飞见他无心恋战,知他欲逃,当下更紧了紧步子,绕身飞转,将他退路堵住,笑道:“不留下点物件,便想从小爷这里走,可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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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蒙面人被二人愈缠愈紧,急切之间更难脱身,登现焦躁之态,少时,忽低喝一声,不躲不闪,硬扛住傻牛一掌,掌心冲宋时飞吐出怪力,宋时飞左肩被他拍中,登时皮开肉绽,热血长流。一时却忍着疼痛,向他脸上抓去,那面具人不管不顾,忽转身向庙外窜去。宋时飞手指飞速在他肩上一抓,竟将他锁骨抠断,那面具人也不停留,如箭向外射去。

宋时飞手上顺势下抓,只听一轻布帛撕裂之声,那面具人衣衫竟被他整个揭下,露出后背大片刺青。傻牛与宋时飞定睛一看,不约而同露出古怪神色,只见他后者纹着一尊怒目金刚,望来狰狞恐怖。傻牛见到刺青,登时现出不可置信之色,惊呼道:“金刚奴!莫非塞外玄门所杀之人不是你?”脚下不停,几步追上那面具人,就欲将他留下。

那蒙面人见状也知今日难逃,忽驻足站定,扭脸望着二人,发出桀桀一笑,口中吐出几个古怪的音节,一字一顿道:“金刚奴……是……不会死的!”声音生硬,并非中土口音。宋时飞冷笑道:“原来是个鞑子。”窜上前去,伸手向他一抓。

尚未得手,忽见他高大身形晃了两下,俄而向后倒去,竟是自绝而死。

宋时飞上前揭开那人面具,只见其人肤色蜡黄,形容与中原人粗看虽无殊异,但细看之下却也有些微不同,说道:“鞑子何时混入了中原。”与钱满楼对望一眼,两人无不纳罕,露出古怪神色。

少时,宋时飞忽出手如电,冷不丁擒住傻牛手腕,笑道:“你这傻子竟然冲脉解穴,心机可深沉的很。”傻牛见他动作本欲抽腿欲跑,不料宋时飞如此之快,登时中招,不由放弃了抵抗,撇嘴笑道:“我看阁下手段不见得高明在何处。”宋时飞道:“那俺这次便给你下点猛药,看你怎么逃出俺的手掌心。”手上就欲发力。

傻牛忽一招手道:“且慢!”宋时飞一愣道:“又要耍什么幺蛾子。”傻牛忽冲人群中一望,只见远处有一黑衣汉子举止怪异,藏在人后,当即朗声道:“此人来路不明,大言惑世,留在此处,只会害人。”话音未落,宋时飞撒开其手,扑上前去,那汉子见此情景,拔腿欲逃。宋时飞一个起落来到那汉子身后,猿臂轻舒,一把揪住他衣领,反手一拎,将他提在手中,手上稍一用力,那汉子顿时惨叫出声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宋时飞冷笑道:“你是祆教教徒?”那汉子被他悬空拎起,脸色煞白,连连摆手道:“俺不是,俺不是,俺是本地庄稼户。”宋时飞道:“不管你是何人,究竟有何图谋,速速与俺说来。”鹰眼如电,射向那汉子。

那汉子被他一瞄,登时浑身瘫软,裆下滴出水来,口中乱叫道:“俺就是个农民,啥也不知道,你别问俺。”宋时飞闻言眉眼含仇,愈发怒不可遏,挥起大手,在那汉子脸上重重抽了几掌,骂道:“俺平生最恨务虚不实之人,今天不说实话,俺非要整出你的牛黄狗宝。”说着将他高高举起,就欲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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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牛招手道:“手下留人。”那汉子手舞足蹈道:“别杀俺……俺……俺说!”宋时飞将他放下,嘿嘿一笑道:“俺非嗜杀之人,怎会无故害人性命。”说着手上一紧,冲那汉子喝道:“快给俺如实招来!”

那汉子屎尿齐溺,挣扎道:“你抓着俺,俺说不出话来。”说着连连咳嗽,面容扭曲,颇为痛苦。宋时飞上手一甩,那汉子滚翻在地,半晌才环望四周,露出异态,大喘粗气道:“乡亲们,祆神是来拯救大伙的,活着能回家园,死后也能进净土圣境,老八是老实人,不会说瞎话,大家要相信我,就看老八今给兄弟们做个榜样,俺先走一步了!”

说完扭头瞪视宋时飞,讥笑道:“你不信祆神,早晚身败名裂,一门亲眷都自缢而亡,不得好死!”怒喝一声,冲山神像撞去,红白飞溅而起,染在神像之上,那汉子身子旋滚在地上,抽搐片刻,气绝身亡,临死犹虎目圆睁,瞪着宋时飞不放。

宋时飞见他舌伸目突,状极惨厉,忽现心惊肉跳之感,脑海中想起一副极恐怖的画面,不由心里升起一股凉意,好似酷暑中下了一阵冰雨,霎时将全身淋得湿凉一片,连心中烈焰,也浇灭无存。

正当时,人群中忽有一妇人窜了出来,涕泪齐下,溅湿衣襟,趴在那汉子尸身上嚎啕大哭道:“我的儿,你怎么丢了当娘的,说走就走了。”哭啼片刻,忽向宋时飞撞来,口中哀嚎道:“俺有祆神加身,俺不怕你!”径向宋时飞怀中栽去。

宋时飞一时目瞪口呆,不及反应,忽见钱满楼从他身后蹿出,声音响起:“你这愚妇哭哭啼啼,令人好胜心烦!”大袖一挥,就欲将她扫飞。

宋时飞耳畔风起,才恍然回神,生怕再生变故,匆忙一手挡了钱满楼,一手在那老妇肩膀一拍,那老妇眼皮一翻,闭气倒在地上。

众百姓见场中又有人倒地不起,无不又惊又怕,当即有胆小之人恸哭失声。其中个别胆豪之人,俱怒目圆睁,眼中升腾起炙热仇焰,宋时飞扭望四周,只见一道道目光,仿佛一柄柄利剑般,向他射来,直插心底,一时耿耿于心,终身难忘。

僵立片刻,便有胆大之人在人群中鼓动道:“这人是煞神帮凶,来阻挡祆神播撒光明的,想要把大伙重新拖入苦地,乡亲们千万别放过他。”话音一落,好似破了一盆冰水在炭火之中,人群登时激**开来,爆出阵阵怒骂,当时便有百姓各执凶器,蜂拥向前,将几人围住。

钱满楼面色阴沉,忽而冲上前去,一把拎起那汉子尸身,手上用力,内劲只微微微催吐,便将那汉子脏腑尽皆震碎,又以真气催动他体内气血,在他内心摧山倒岳,一齐迸发出威势。

当此时,只见那汉子眼珠滚出眶外,七窍齐齐喷出鲜红血线,射出一丈开外,整个人也好似活过来一般,四肢轻颤,令人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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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此情状,俱骇颇了胆,一时躁动渐止,人群静了下来,俱低眉顺目,或是瑟瑟发抖,或是强抑愤怒,无人敢稍有动作,钱满楼冷眼望着众人,高声道:“谁敢再言祆逆,便如此人!”说着举起那汉子尸身,手心一震,尸身高飞而起,旋向人群中落去。尚未落地,人群陡然爆发出惊恐尖叫之声,霎时间,仿似大潮退去般,连滚带爬向后山逃去,须臾散个干净,唯留那汉子与面具人尸身,在庙中横躺。

宋时飞仿似做了一场春秋大梦,喃喃道:“老宋一心要帮大伙,大伙却当俺是仇人,到底是俺错了还是这世道变了。”钱满楼哈哈大笑道:“此间不过望风披靡之辈,你一心要救他等出迷途,他反而要恨你,人心如此,罪不在他,要怪,就怪你所求过多,心生妄想。”

宋时飞瞪着眼道:“老宋自来老实本分,从学拳第一天开始,便不生妄想,少主如何说俺是妄人。”钱满楼笑道:“你不是妄人,你是与众不同之人,哈哈!”不禁放声大笑。宋时飞道:“在您老人家面前,俺可不敢称与众不同。”

钱满楼道:“你早已是与众不同之人,不过不自知罢了,何必妄自菲薄。”说着散了话头,凝望虚空不语。

傻牛站至他身后,似乎自语道:“妄人何其多,不知我辈当如何处之?”半钱满楼眉头一皱,少时才幽幽道:“道德束之,律法责之,刀兵惧之,恩惠养之,则近圣人之道。”宋时飞闻言目有迷茫,傻牛却幽幽道:“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钱满楼哈哈大笑道:“傻子也解钱某胸臆,如此可与我同侪圣位,超凡脱俗。”一时情不能禁,放声大笑。

玉娘与守奎立在一旁,见他口放大言,骇得目瞪口呆,目光流连在他身上,露出崇敬之色。傻牛也目光深远,凝望他背影不语。宋时飞见他自称圣人,露出狂态,更神思迷倒,心神难宁难静,面上露出焦意。

唯钱满楼似犹未觉,长笑不止。

却不知,今日鱼山一笑,当真笑出一个翻天覆地的大人物来……

响午时分,德州城外官道上正曲折行来一队百姓,稀稀拉拉,前后连成一线,绵延数里。拉近去看,大多衣衫褴褛,形容枯槁,却是万千逃荒百姓,俱操着中原口音,望北而行。

钱满楼一行亦藏身其中,远远吊在人群之中,孤单前行。行到日头偏西,正来到一处高坡之上,宋时飞举目远眺,远远望见坡下不远处有一坐破庙,矗立在官道之旁,占地极广,庙外古柏森森、一片浓绿,无数殿阁藏在林后,望来极为壮阔。

宋时飞驻足远眺片刻,惆怅道:“这一路除了死人多,便是庙多,大伙耗费钱财,造这万千广厦,以求超脱痛苦,果真能找到出路?”钱满楼伏在他背后,说道:“你这粗货不唯无学,倒是有几分心思。”宋时飞道:“您老一路教导守奎,老宋听得耳朵也长茧子了,再不多几点心思,岂不连傻子也不如了。”失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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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满楼感叹道:“人世本是大泥潭,万物生而痛苦,寺庙却能自成一世界,使人离苦向乐,短暂解脱,痛苦越多,寺庙也就越广,能否超脱,倒也无关重要了。”周守奎立在一旁,扭头问道:“钱叔不是说凡事能逃避的地方都是坟墓么,既然是坟墓,那还造庙干啥?”

钱满楼轻抚其顶,笑道:“天堂便是地狱,净土亦是魔窟,生于此,葬于此,实则神佛也不能超脱,如此,死生又有何区别?没有信仰,人世再热闹,不过一具具行尸走肉罢了,所以便有了这虚构之宇宙,这庙,便是坟墓中的一点生机,绝望中的一点寄望,唯有如此,这世间才有一丝不同之处,生活也便有了乐趣。”说完露出爽朗笑声。

周守奎摇摇头道:“钱叔说的太罗嗦,守奎听不懂。”嘟起小嘴,不再理他。说话间,几人依次下了高坡,离那寺庙愈近。

再行里许,才见那寺庙真容,只见那庙瓦败廊颓,梁倒窗残,显是大有岁月。又因年久失护,四处已是长满杂草,入眼虽破朽不堪,但当此处,却也映出几分幽静之意。

宋时飞边走边叹息道:“连佛祖都断了供养,今年确是大灾。”一行人听了都沉默不语,默然前行。不多时,走近那庙,许是行久未歇,大半百姓都欢呼入庙歇息,各自寻殿台休憩。不多时,便有人折断松枝,生起火来,支起瓦罐,将草根树皮投入其中,聊以充饥。

少时,便有浓烟从庙中冲腾而起,百姓喝了汤水,渐渐发出喧闹之声,衬托出一丝生气。

钱、宋五人寻地而坐,也倚靠小憩,才歇了一盏茶功夫,忽闻远方马蹄声滚滚,声音越来越响,少时离的近了,直震的大地抖摇不停,直盖过了庙内喧嚣。

钱、宋几人心头诧异,正欲出庙去看,忽见庙门被人踹开,旋见一马纵了进来,马上端坐一人,身穿便服,手执马鞭,居高临下冲众人道:“尔等速度滚出去,侍郎大人要入内歇息。”说着手中马鞭甩开,在头顶挥舞。

宋时飞本在远处席地歇息,见状起身上前,高声道:“什么是狼、是狗的,俺不认识,这里也没地给畜生歇脚。”马上之人不料有人冲撞,惊愕之余,旋纵马向前,上下打量他,及见他衣衫简陋,满面风霜,怒道:“哪里来的奴才,敢在此处撒野。”探出身子,就向宋时飞抓去。

宋时飞见他抓来,怪叫着向后踉跄倒去,一屁股坐在地上,却躲过那人一抓,叫喊道:“你是谁,无缘无故欺负俺老实人。”那人一抓不中,“咦”了一声,又催马向前,探下身子再伸手抓去,宋时飞口中乱叫,在地上一滚,倏然窜至马腹之下,不见他做何动作,那马忽长声嘶叫,失惊人立而起,马上那人不防被掀飞出去,旋重重落在地上,狼狈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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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飞趁机滚在一边,弹身而起,捧腹大笑道:“哪里来的奴才,连自家马都看不住,也敢来佛爷爷的宝地大呼小叫。”那人似被摔蒙了,半晌才骨碌起身,望着他目瞪口呆,似难置信,正欲发怒,忽见那马哀鸣一声,忽口吐白沫,躺在地上,却已一命呜呼。

宋时飞掐腰笑道:“虽没狼肉、狗肉,但这畜生肥的很,足够大伙果腹。”话音落下,众饥民眼放光芒,围了上来。至此那人才觉不同,一时再不敢再有异动,额间也冒出冷汗,半晌才以手指他,喊道:“你若有胆,就在此处等你爷爷。”心中忌惮,并不多言,扭头向庙外行去。

宋时飞哈哈笑道:“俺就在此与众人分食马肉,你若有酒,只管拿来。”说着自腰间解下尖刀,就欲将那马放血分食。那人一走,玉娘有些坐不住,起身来到他身边道:“却不知哪里的官家,相比有些来路,何苦要杀他的马,与他过不去。”宋时飞哈哈笑道:“嫂子这话说的不对,是他跟俺过不去,可不是俺老宋跟他过不去。”将“嫂子”一词咬得颇重,玉娘俏脸飞红,唾了他一口,侧过身子不语。

不多时,忽听庙外脚步声想起,少时几人鱼贯而入,当先一人五十上下,做道士打扮,颌下略养胡须,宋时飞见他,双目一闪,却不作声。方才那人站在他身边,手指宋时飞道:“仙长,便是那人动手杀了咱的马,还羞辱了在下。”

那道人闻言略微点头,旋将双手负在身后,信步走来,只见他行动之间,夹裆裹胯,双足落在地上,丝毫不起微尘,每跨出一步,就似用尺子量过一般,竟分毫不差,傻牛卧在一旁,也不由提高警惕,目光落在那道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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