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石门就要关闭了,当其中一名子弟刚要把最后一只扶着石门的手伸回来时,却发现自己触到了一件极其惊恐的事物,那个东西触手滑腻,带着腐烂的气息和骇人的气味。在他准备缩手的瞬间,腕骨竟被什么东西给牢牢卡住了。
她孑然一身,孤零零地堵在小道上,她的举止有些奇怪,早已没了往日孤高冷傲的作风,整个人只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头发散乱、浑身是血,深深低垂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端木凰曾亲眼目睹他们对端木家族的疯狂屠杀,他们曾是自己最应该血刃的敌人!然而今日,身为红尘城主的他,却背负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责任与道义,拼尽全力要去拯救曾经是仇敌的人的生命!多么可笑的宿命!
黑云压城城欲摧。
任谁都想不到,狠厉冷傲的龙城郡主,此刻正躺在塌撵之上,任凭病弱之躯拥着冰丝蚕被,即使再上好薰香灵药,也减轻不了她此时的痛苦。脸上的面纱早已摘下,露出一张出尘的容颜,尤其是眼角下的那颗泪痣,更为她增添神韵。然而,美丽的面庞此时却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你们谁都要死!都要死!啊啊啊啊!”
满地碎裂的奇珍异宝、古玩玉器,静静地横陈在地,却无一人敢去收拾。五步之外,侍女战战兢兢地分成两列,在旁边默默低头伺候着。十步之外,又有许多暗中守护的护卫,这里是整所宫殿最安全的地方。
大家虽然不敢问,但隐隐感觉奇怪。长久以来,郡主武功绝顶,但每每有时候,她总是会莫名其妙地爆发一次病情,先前还不甚严重,但这些年来似是不停地加重。可除了那个神秘而令人惧怕的绿衣女人,郡主不许任何人靠近她、查探她的病情,是以每次发病,若绿衣女人不及时赶来,所有的人都会战战兢兢束手无策。
甚至有一次,郡主竟然在发病的时候把伺候她最得力的丫鬟小梅一剑刺死!并连杀三十名医者!弄得大家人心惶惶,敢怒不敢言。
“都给我滚出去!一群没用的死东西!”
听到这一声爆喝,大家都如获大赦的迅速散开了。蓝婆疾步上前,扶起奄奄一息的龙城郡主:“这么多年,苦了你了!若非亲姐妹的心脏更有令你活下去的希望,也无须等待这么多年。你放心好了,我们安插在瑶山的探子传来消息,那丫头已经回去了。端木凰自不量力,螳臂当车,居然还想把她藏起来,以此来搪塞我们。哼!殊不知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不管躲在哪里,我都有办法叫她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乖乖被我们擒到手中!”
“我……咳咳……我还能等到那一天吗?师傅……”龙城郡主气息奄奄,混不似昔年叱咤风云的战场女修罗,蓝婆也从未见过这个像男人一样智勇双全、智谋百出而君临天下的女弟子,能虚弱到这样的地步。
蓝婆暗暗心惊——这个还未满一岁就被冻坏了心脏的婴儿,生命力竟然顽强如斯!若非这将近二十年的时间她苦心将武功练得炉火纯青,已有了相当的造诣,恐怕很难活到现在啊!
“不妨事的,铁甲铜尸已被我召回,此番前去,定能给瑶山的那群人一个大大的‘惊喜’!我的“追魂笛”,想必瑶山那人也已收到了吧!此番一石二鸟,既能为你抓来药引,又能打探到那把神剑的下落。那把消失了那么多年的飞瀑凌云剑啊,我敢肯定它仍在藏剑于瑶山!瑶山红尘城是么?哈哈!我要我的铁甲铜尸把那里变成人间地狱!”
莲华灯下,蓝婆妖异的眸子里闪着激动而邪异的光。似乎穿透山河望向远方,在苍翠的瑶山红尘城周,一道暗影在激**的电闪雷鸣中,迅速向高山之巅的城中靠拢。
“咯吱——”
兰若凌推开逝雪堂,自己“离开”了这么久,这里久久无人居住,恐怕,连那只能说话的翠鸟也不见了吧?只剩下一个空空的笼子,隔绝着一切。
“主人!主人!有客!有客!”
”扑棱棱”地一声响动,兰若凌刚进屋就看到,那只翠绿色的鸟儿竟然在屋里四处飞腾!而且,它居然学会了说人话!无论如何,这应该是兰若凌最近遇到的一件最令人开心的一件事了。
“啊啊啊啊啊!你居然学会了说话!太好了!我们以后,就是生死与共的亲人,嘻嘻。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放心好了!对了,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叫…….樱仔?好不?嗯,你不反抗呢就是同意了……”
“樱仔?樱仔!哈哈哈哈!”
那只翠色鸟儿扑棱了几下,居然学着她的话:“樱仔!樱仔!”居然说得像模像样的,可把兰若凌开心坏了。
有了这只鸟,她的快乐心情又很快回来了。在兰若凌的孜孜不倦教导下,这只原本就极具资质的绿色鹦鹉,居然很快学会了说一些日常用语。甚至偶尔,它还会把看见的东西说出来,比如“年糕、蒜蓉、梨子、五珍烩……等等好吃的。
余下的日子,兰若凌除了偶尔会悄悄的混到地牢去,躲在暗处查看阿史那晟雷的伤,就是在一旁观察端木凰,却觉得,那个人清瘦的面庞上,终日布满了愁容。贵为城主,灵山仙境,琼浆玉液不能解其忧,珍奇异兽、琪花瑶草不能解其忧,甚至那只学会了说话的鸟儿,也不能为他解忧。
“她在你心里,是那么的重要么?”
皓月下,白衣男子剑眉紧锁,似乎在等待。听到耳后的询问,头也不回,却沉声回答:“唐潇都和你说了?”
“是啊。她告诉我,你和厉雪南,你们……你们以前是仇敌。你是大龑的皇子,她是铸剑师的女儿,你们俩本来没有什么仇恨阻隔,就因为世事倾轧、命运捉弄,你们…….”
“好一个‘命运捉弄’。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什么‘命运捉弄’。兰若凌,你知道你最初是怎样来到红尘城的吗?为什么我要把你留在这里,教你琴剑,却又将你赶出瑶山,现在又再度收留,并奉你为琴首吗?如果有一天,你发现一个人既有恩于你,却又是你宿命里注定了的敌人,你会怎么做?杀了他?还是放着血海深仇,任凭内心深处的恨意凝结成冰?若是你,你会怎么选呢!”
“……”
兰若凌语塞,一时竟不知怎么回应。在她心中,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算经历生死,也不过咬牙坚持而已。然而,刀剑能解决的问题,却不是最困难的。最困难的事,莫过于选择二字。
“那……阿史那晟雷呢?他不过是身份迥异,流着的血不同于我们而已。你……何以震怒如斯,还要将他囚禁于此?那之后,你打算怎么做?你要……关他一辈子吗?”兰若凌问得结结巴巴,就算她竭尽全力,也不能和他站在一个高度进行对等的谈判。若是对一个人产生了那样的感情,注定是要卑微到尘埃里的。
“异族?哼……我不杀他已是莫大的宽容!你绝不要妄想我放了他,红尘地牢,是他此生应得的归宿!”端木凰说得不容置疑,兰若凌已无话可说,只能低着头,沉默。
他竟然想要囚禁他一辈子!画地为牢,终老于红尘城。那个人,既是我带来,便不会让他被囚于此,了此残生。那个如朗月般的男子,生长于辽阔的北方,生于斯长于斯,他已习惯了那里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果一辈子被关押在这,估计他会疯了吧?
阿史那晟雷并没有疯,却也离疯不远了。
他的手和脚都被铁链锁住,除了吃饭时分会被解开双手外,并没有其它活动的可能。阿史那晟雷心中暗暗摇头: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不如草原上被圈住用来挤奶的牛!
地牢阴湿,位于瑶山山腹之中。他的余毒已被清除,却满心惆怅。她把自己带来这里求医,然后就消失不见。整整十天,除了那个铁闸门开启时,青衣侍者送来的饭食和清水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
阿史那晟雷心中疑惑不解,却无人问津。转眼又到了送饭食的时间,“哐哧”一声巨响,铁闸门起落间,一名青衣侍者如约而至。
就当他端着手里的托盘向阿史那晟雷走来时,却发现那个手和脚都被铁链锁住的人,头颅低低垂下,如同一具尸体般静静靠在那堵石壁上,毫无动静。
青衣侍者靠上去拍了拍他的脸颊,疑惑道:“喂!醒醒!喂!”
当再三确认对方已然晕厥过去,侍者连忙打开他的手拷,把他放到地上平躺,凑上去探了一下对方的鼻息,急速缩手,转身就要去禀报城主。
然而,就在这瞬间,青衣侍者眼前一花,却发现自己眼边多了一张笑嘻嘻的脸:“朋友!何必走那么快,坐下来聊聊天吧!”
双手恢复自由,阿史那晟雷只一招就封住了对方的穴道,青衣侍者不得不委顿在地,陪着阿史那晟雷箕踞坐地,心中叫苦不迭。
“不要用苦瓜脸对着我嘛……我有那么不堪入眼?喂!老兄,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兰若凌呢?噢……就是那个穿蓝衣服的小姑娘啦!”
阿史那晟雷要连连发问,然而对方的神色却始终冷淡无比,绝不吐露任何一个字。用尽全身解数对方也没有反映,阿史那晟雷有些不耐烦了:“我看你舌头也好好的长在嘴里,怎么就这么不爱说话!你们这些有嘴却不说话的人,都很无聊!”
停留片刻,略带棕色的眸子一翻:“既然你执意不肯和我说话,那就一直陪着我好了!反正我也很孤独,嘿嘿。”也不管那人同不同意,顺手拉起他的一小撮头发,开始专心致志的编辫子,这样不仅可以打发时间,顺带还可以活动一下久久被缚的手腕。
青衣侍者冲他瞪着眼睛,一翻白眼,整个人浑身上下透露出一股无奈而沮丧的气息。
暮色降临,端木凰临风站在观月台上,俯瞰整个红尘城脚下。但见苍山如墨,残阳如血,端的是一幅大好的锦绣江山。但如今,番邦犯我,龙城郡主为其爪牙独掌中原,屠戮渐生,已不再是昔时盛世。
不知为什么,近日总是心神不宁。尤其是今日,右眼跳得厉害,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不同于这些年来他夜不能寐的心病,而是一种真正的征兆。到底,要发生什么?离龙城郡主昔日之约不盈三日,莫不是她真的要携龙城铁骑来犯?
“传我飞羽令,加强巡逻严守瑶山四门,从今日起,杜绝一切人口从此地经过,红尘集中一切商铺都闭门不做!普通人不许四处走动!命全城子弟枕戈待命,不能有丝毫疏忽。”
“是!”
青衣侍者答应着去了,虽然心头有诸多疑问,但对于这位还算年轻的城主,他的决策就是一切,是以速去执行,不敢多问。
“记住,传令七杀手,分位执守四山门,速去,不得有误!”
青衣侍者动容,如若连红尘城中不轻易露面的王牌七杀手都要召出,若不是城主近日疑心病发作的厉害,便是真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夜阑人静,晓风渐起。
负责东门的七杀手老大,王一,早已关闭了城门,静静盘膝等待月亮升起。瑶山上无人知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为什么来这,也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实武功有多高。他的身份和他的剑术一样神秘,但无论何时,他永远是最谨慎的——自有这个组织起的四十九场刺杀中,他从未失过手,甚至,连受伤都极少。
而此时,南山门的张环和李友,北山门的钱诚和赵六,也已经按照之前的部署,完全做好了防御,静静而谨慎地捕捉可疑迹象。只剩下西山门的杜斌和燕夕,却在发生争执。
作为七杀手组织中的唯一女性,燕夕毫无疑问是出类拔萃的,尤其是她的武功,在她加入七杀手组织之前,得到过传说中的“武当一剑”卓梵的悉心指导,可以说甚至犹在除王老大外的其他几个人之上。而她的傲慢,却也和她的剑术一样厉害。
“有什么好担心的,依我看,城主就是疑心发作得愈来愈厉害罢了!去他的什么龙城郡主!我可不怕她!这时候让我们几人来守山门?亏他想得出来!且不说瑶山子弟三千,怕他什么!不如直接让我潜到破云城,杀了她不就完了么!”
燕夕兀自喋喋不休,不肯去帮忙杜斌和其它人关石山门的机关,甚至还阻止他们:“有什么好在意的,大哥他们就是太谨慎了,所以咱们七杀才会一直龟缩在这方寸之地,而不是逐鹿中原武林!”
“七妹,你不帮忙就算了,何苦打击!城主一向英明果决,你若不相信他,总该相信咱们的大哥吧!”
杜斌语毕,眼看两扇巨大的石门还未完全合在一起,不由得有些焦急:“你们几个,赶快使点劲,不然会误事的!”
燕夕兀自坐在一旁树杈上,轻蔑地闭起双眼,不去瞧这些在她眼中被认为是“蠢货”的人。
那些瑶山子弟似乎早已习惯了她的无礼傲慢,都不当一回事,也不敢惹她。之所以排杜老二来盯着,就是怕燕夕不执行城主的命令,果然王一的决策正确极了。
眼看石门就要关闭了,当其中一名子弟刚要把最后一只扶着石门的手伸回来时,却发现触到了一件极其惊恐的事物,触手滑腻,带着腐烂的气息和骇人的气味。在他准备缩手的瞬间,腕骨竟被什么东西给牢牢卡住了。
“啊啊啊啊啊!”
在他爆发出一连串惊恐的尖叫声后,杜斌意识到事情不妙,飞身抢上前去,挟住他的身子往后一拖,一股血肉撕裂的声音清晰传来,那名瑶山子弟断了一臂,在地上滚来滚去撕嚎了几声,居然就此一动不动。
“快!关紧城门!”
大家一拥而上,本想迅速把石门关个严丝合缝,却没想到,透过石缝中看到的一幕景象,令他们心惊胆寒:对面并非有千军万马,却是一具令人作呕的铁甲铜尸!他全身上下都被恶心的东西缠绕,体型高出常人一倍,狰狞的面相令人胆裂。
“使劲!见鬼!”然而,力量对比实在悬殊,毫无僵持的可能。
“砰”的一声巨响,尚未完全关闭的西首石山门节节碎裂,巨石裹挟着滚滚烟尘一齐砸向前来抵门的几名弟子,连同七杀里的杜斌一起,全部被那股莫名可怕的巨力抛向半空中,随即巨石落下,将一众瑶山子弟砸得溃不成军,满地打滚,顷刻间血肉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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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夕惊觉,从树上一个鹞子飞身落下,等双脚踩上地面的瞬间,她才意识到对手非普通人类可比——那个迎面走来的怪物,更像是来自地狱的修罗!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浓浓的腐朽气味,更可怕的是,早已看不出他的本来面目,那张被毒物腐蚀的脸,透露着骇人的杀机。
他朝燕夕抬起手来,巨大的手臂横扫过去。受到某种诅咒般的指令,所有看见的一切,他都要毁灭。
“走开!”
杜斌不愧是七杀里排行第二的人,即使受到剧烈震**,在半空中早已扭换方向,不似其它人一样如巨石坠地,而是一剑刺向那个半人半兽的铁甲铜尸。
然而此等危急关头,燕夕竟然改不了一如既往的自负和骄傲,不退反进。
电光火石之间,两把剑同时刺到,一上一下,攻击那具混不似人的怪物。
尤其是燕夕,对于自己的剑术是极有信心,多少人曾在一招之间死于这奇快无比的剑法之下,她出招之迅捷,难以想象,而后发先至。然,剑尖扫到的地方,却如同触碰到厚实的铜墙铁壁,一下子折弯,饶是她应变奇速,却还是被折断的剑尖刺入肩胛,鲜血顺势流下,痛彻心扉。
杜斌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的剑后到,眼见燕夕如此,却也收不住去势,“啪”到一声应声而断,剑尖折回后贴着他的脸颊划过,割出了一道血痕,且割断了一大丛头发。
杜斌与燕夕相视一望,心胆俱寒:这怪物竟然刀枪不入!瞬间都凉下心来。
前赴后继冲上来的瑶山子弟,被那具铁甲铜尸一手一个拎起,纷纷抛到石头上,有的竟被摔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见他悍勇残暴如此,杜斌急急下令:“退!大家快退!留下十人与我善后,其余人都快离开!”
燕夕急红了眼,此情此景皆因她的疏忽大意至此,她知道杜斌留下来的后果是什么,是以一把截住杜斌:“二哥,我留下,你带他们走!”
不等杜斌回答,早已腾身上去,顺手抓起地上一把把遗落的剑,打算死拼。临走最后望向杜斌一眼:“替我向各位兄长道别。”
杜斌含泪,却也无法。他一向是个顾全大局的人,若不速速将此地的情况传到城主那里,恐怕会造成更大的损失。只得转头向众人挥手:“快跟我走!”
瑶山子弟节节败退,迅速向其他方位的防守人靠拢。面对这样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大家都束手无策心有余悸。
留下来的人愈发少了,铁甲铜尸步步上前,凡是被他抓在手里的,都会被像抛尸首一样抛出去,燕夕身上带着七把剑,狠狠注视着它:“来吧!你这丑陋的怪物!”
一剑,两剑,三剑……一连刺了它七剑,但那铁甲铜尸依旧没有什么异样,燕夕的身上,却多了七道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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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为杀手,第一次近距离感受到那种莫名的恐惧感,然此时手里的利剑,却再也不能保护自己,燕夕第一次感到绝望。可她绝不会放弃!
就在那个怪物再次袭来时,她站立不动,准备着以身作剑,做最后的拼死一搏。但当她的力量再次和铁甲铜尸相遇时,燕夕很后悔做出这样的决定:此时她身在半空,咽喉已被牢牢卡住,余下的寥寥几人,竟无一人敢上前去营救她。
燕夕心内一凉,此生杀人无数,这大概就是因果轮回的报应了吧!就在她以为她的生命就要终结于此,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哨响,似是笛声!
本来只是大肆杀人的铁甲铜尸,听到这笛声后,起了更加可怕的变化:他忽然弯下头颅,照着燕夕的脖子就是一口!
“啊!……”
燕夕就算是死也不会发出这样一声不似人类的惨叫!作为一个杀手,就算是多于断手断脚十倍的痛苦,也不会嘶嚎如此。其它幸存者皆大惊失色,纷纷拖着断臂残腿,一点一点向后挪动。
然而,事态的发展一步一步超出了控制!
就当端木凰已经坐立不安时,刚出清风堂却正好碰上了拼命飞奔而来的杜斌。
“城主……大事不好!”
端木凰皱眉:“这么快就来了?多少人?”
“只有一个!是……是一具穿着铁甲的尸体!可它刀枪不入啊!”杜斌自问已使出了全身的武学才尽快赶来,而此时还未喘息均匀:“它从西门来……现在……燕夕她们在那!快增援哪城主!”
“你说它……刀枪不入?”
“是啊!凡是砍向它的刀剑,一律会被折断反弹回来,伤到自己!普通的兵器对它根本没用!”杜斌满脸是血,表情扭曲,显得各位狰狞。
端木凰略微思索,心中已有了计较。
“不能再耽搁了!燕夕他们……就快被它杀死了!”
“传我命令,城中所有子弟,无论男女老幼,所有人都退到后山的华清洞,关闭石门机括,待在原地不许妄动。”此时此刻,只有那个地方能够作为抵御外敌以及藏身之处了。
“那……要弃他们于不顾吗!”杜斌红着眼:“我此生杀人无数,虽知此去必死,愿陪城主义无反顾!”
端木凰冷冷回答:“我去。”
白影一闪,惊鸿般的身影略出,转瞬远去。
红尘七杀。
那个曾经毁灭了大龑皇室余脉的可怕的刺客组织。端木凰曾亲眼目睹他们对端木家族的疯狂屠杀,他们曾是自己最应该血刃的敌人!然而今日,此时此刻,身为红尘城主的他,却背负了那种莫名其妙的责任与道义,要竭尽全力去拯救曾经是仇敌的人的生命!多么可笑的宿命!
一路上,端木凰负手狂奔,脑海里却回想着昔日的仇杀,道旁的花草树木飞一般远退,转眼间他已来到了西首山门。然,眼前的所见令他更加骇异:满地横流的血证明了这场战斗的惨烈,而除了一些残缺的尸体被零零碎碎的摔在一旁,和那些早已死去了的人外,竟空无一人。那些被铁甲铜尸打死的人,都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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侧耳倾听,那种风中夹带着的血腥和叫喊,端木凰似乎又回到了那种血淋淋的凶杀场面。他深吸一口气,终于眼神坚定地望向远方,心随身动。
钱诚和赵六才收到传令之人的命令,刚要率领一众人等撤走,却在狭窄的路口碰到了燕夕。
她孑然一身,孤零零地堵在小道上,她的脸上,早已没了往日傲慢无礼的神情,只弥漫着死一般的沉寂,头发散乱,浑身是血,低垂着头看不到任何表情。
“七妹?你伤得重不重?”
赵六一向对她关心,早已暗暗倾心多时,此时忍不住急急跑上去扶住她询问。
然,女子抬头的刹那,他看到的是一张完全没有见过的脸,眼睛还是燕夕的眼睛,鼻子,嘴巴都是,但她的眼神却像来自地狱的修罗!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最之而来的是一柄快如闪电的断剑,它就那样被那个女人握在手里,毫无征兆的,插进了他的心脏!没有一句多余的解释,她接下来已抬手狠狠掐住了赵六的脖子,一口咬下!
“啊!”
赵六使劲挣扎,但那只手像是长了吸盘,他做梦都想不到眼前的变故,对于那只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却无论如何也舍不得将其砍下!心脏的血顺着断剑层层流下,颈上血肉撕裂的痛感清晰传来,他从未体验过这种生命在体内一点一滴流逝的感觉,他的身体已渐渐不受控制。
其余人都被吓呆在当地。尤其是钱诚,一向以心狠手辣号称的他,此时亦手足无措。最终,他还是一剑挥出,想要砍掉燕夕的手臂,却被残余一丝神志的赵六看在眼里,他,明知燕夕已不是燕夕,还是挡了这一剑——用他的头。
“老六!啊!不!”
剑招已发,纵横天下的七杀手,到头来却被自己的兄弟砍下了半边脑袋!钱诚的剑上已鲜血淋漓!
趁着钱诚失神的瞬间,燕夕照着他的脖子就是一口!
“啊啊啊啊!”
一连串的惨叫声此起彼伏,剩余的瑶山子弟不明所以,但看眼前的惨状,都吓得腿软难行,更加一步都走不动了。
更为可怖的是,小道境头,一群摇晃着的尸体纷至沓来,一遇活人就狠命咬下!
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那些之前被咬过的人,竟然纷纷站起来!对着身边的活人又是一阵撕咬!这种可怕的行为就像瘟疫一样,瞬间在瑶山红尘城里蔓延开来。
等端木凰感到的时候,这些人早已失去了控制。他们不分敌友,不辨真假,对着人就是一阵狂咬,看得端木凰两道剑眉紧紧纠结在一起。
白影在人群里迅速闪过,出手如风,一连点倒了无数的人。然而,转瞬间那些人又站起来继续撕咬。普通的点穴手法已经对他们没用了!只是这样,又怎能控制事态的进一步恶化呢?要赶紧寻求解救之法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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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防止被拥挤的尸群挤在中间动弹不得,端木凰纵身掠上树梢,足下点点残雪坠落,引来了下面一阵剧烈的**。
“城主!我们的人已经按令撤到洞中去了!”
张环和李友一路狂奔,终于在这里找到了端木凰,作为接应。
“但是……我们一路上遇到的活死人太多,那种毒是会像瘟疫一样传染的啊!城主!我们也快撤走吧,再晚就走不掉了!”
张环、李友一路上遇到那些被咬了的瑶山子弟,为了求生,一路砍杀而来,虽为杀手多年,已习惯了流血和死亡,但这样惨烈诡异的情形还是头一次遇到,不禁都心惊胆寒。
“好!我们撤!”
端木凰带着张环和李友,一路杀出尸群的重围。
“琴首以及墨首知晓了么?撤走了么?”端木凰一路奔杀,一路询问。
“禀城主,琴首我们已护送至华清洞了,只是……不见墨首其人。”
“嗯,我知道了。”
端木凰略一沉吟,并不再说话,只是带着两人一路施展轻功赶往瑶山的顶端华清洞中。
好不容易到了华清洞口,三人形容都已略显狼狈,兰若凌一脸疑问的迎上来:“发生了什么事,要我们到这里来?”
“三言两语说不清。总之,所有人不得离开,也不得妄动,直到……事情平息为止。”端木凰依旧一脸的冷漠,除了授琴剑的那一个月外,他总是对兰若凌十分冷漠。
兰若凌一赌气:“你既不肯告诉我,我自己去看总可以吧!”
“回琴首,敌人前来报复,此时城中危机四伏,到处都有伏尸,去不得呀!”张环一向沉默寡言,此时忍不住说话。他实在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下面的尸群咬烂。
“啊?这也太恐怖了吧!”兰若凌一听,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把迈出去的一只脚悄悄往后缩了一缩。只一句,她也猜到是那具恐怖的铁甲铜尸来此处报复了。
“那只是一种毒。那些人被咬到后,神经麻痹后会失去神志,见人就咬,用此毒的人,当真居心叵测,歹毒无比!”端木凰的语气一瞬间转为严厉:“在没有找到解救之法前,任何人都给我乖乖呆着,否则,各安天命!”
“城主,除了已经被咬的百余弟子之外,其它的人大部分都已安全撤到洞中,且不说此处仗着天险地势极高,还有那华清洞三十六道机关,谅它们也没奈何!只是……大哥他们,还有墨首,都没有回来。”李友说完,不禁有些神色黯然。
“我在此处。”
唐潇踏着碎花鞋,一步一步侃侃走来。墨首之姿,纤妍如故。
端木凰嘴角微微一翘:“回来就好。”并不追问方才她身在何处,随即清冷如常:“王一还未到,但我们不用管他,凭他的能耐,还不致有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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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明白城主为何在这种危机关头作此说,但张环和李友,是绝不想再回到刚才那种险境之中了,他们此时宁愿去做最危险的刺杀任务,也不愿意再返身去和尸群搏斗。
“啊!糟了糟了糟了!我怎么把他给忘了!此时他还被关押在山腹的地牢之中!”兰若凌惊恐万分,哀求般地望向端木凰,有些急躁:“阿史那晟雷!他……他还被关押在山腹之中的地牢里!求你……救他!”
听到那样的请求,端木凰睥睨:“我从不浪费时间在无聊的人身上!亦从不做于我无用之事!”
兰若凌轻轻走上前去,用一种近乎哀求的延伸望着他,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要争取:“你答应过我的,不伤他性命……”
“我已经解了他的毒,并没有杀他,也算是履行了诺言。此时他遇险,乃是天命,与我无关!”端木凰依旧未曾动容。
兰若凌望向墨首,然而一旁的唐潇也同样沉默不语。
“好!既然如此,我自己去!”
兰若凌打定主意,虽然还是畏惧那些如同僵尸一样的东西,但为了被困在地牢中的那个人,她还是鼓起勇气大步向前,竟然再不回头。
身后的端木凰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想说点什么,却始终未吐出半个字来。
外面的世界已经天翻地覆,而山腹之中的地牢,却依旧平静如常。
地牢之中,阿史那晟雷还在专心致志的给那个青衣侍者编着辫子,在他的坚持不懈下,那人满头的青丝,都被他捆成了一缕一缕的小辫——那是他们族人特有的标志,算是审美的一种。然而此时这个青衣侍者身着汉装,配上这样的辫子实在是滑稽搞笑。
阿史那晟雷一边摇晃着脑袋得意洋洋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找茬儿和那人说话,青衣侍者十分无奈,但也肯偶尔和他说几句话了。
“我说老兄,你别老绷着脸行不行?这样会变很丑的!”看着眼前木然的脸,阿史那晟雷不依不饶:“别看我现在锁住了你,待会儿你们的人看到了,也会放了你的,我只是太寂寞了想找个人说说话而已,你何必一副凛然赴死的样子!我知道你身上没有打开脚镣的钥匙,也懒得逼你,哎呀!笑一笑嘛!”
阿史那晟雷的耳力极佳,听得外间传来一丝细微的响动,咧嘴微笑:“老兄,你的伙伴来了,你马上就可以解脱了!”随即又闷闷不乐:“你走了,谁陪我说话呀!唉!又要孤独一人了!”
话音刚落,长廊尽头果然摇摇晃晃走来一人,模糊中看上去和身边的这个青衣侍者是一拨人,阿史那晟雷郁闷地转过头,不想看见这些人。
果然,被他锁住的那个几乎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青衣侍者看到同门,忽然放声大喊:“快过来帮我打开手拷!我被这个疯子铐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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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名青衣侍者似乎被声音吸引了,摇摇晃晃地过来了。
但直到他走近,却一直保持着低头的姿势,就像是喝醉了酒站不稳的人,也不说话。这让那个被锁住的人很是郁闷:“九章!是你吗?别给老子装孙子,老子没心情陪你玩游戏,快来给我开锁!”
然,那个人晃着脚步走到他面前,一下子扑了上去!
尖利的牙顺着脖颈咬下,血肉撕裂的疼痛感从一个点传遍全身。
“啊啊啊!九章!你狗日的为什么要咬我!”
闻声惊觉,阿史那晟雷始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头。
那个从外面进来的青衣侍者,正歪着脑袋咬住了被他锁着的那个人的脖子,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弥漫在牢中。
阿史那晟雷惊呆了,如果说外面发生了变故,那么这里也不安全了——何况这地牢的门还开着,自己的双腿依旧被铁链牢牢缚住!不由得大声骂起来:“见鬼!”
果然,不到一刻钟,那个咬人的人连同被咬的人,一起齐刷刷的站起身来,朝着阿史那晟雷摇摇晃晃的挨近。
虽然只有双手能动,但阿史那晟雷还是一招毙敌:面对这样诡异恐怖的场景,他总觉得似曾相识,那天晚上在那个边陲小镇上,不也是这样的情景吗!所以他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两人的脖子,这样才不至于被咬啊!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两位老兄,我实在不想伤害你们,但不这样你们就会咬死我了,所以我只好,对不住你们了!我以后会帮你们烧香的!”阿史那晟雷一边磨磨唧唧的念叨,一边满头大汗的找东西——就算不能打开脚镣,至少有防御的武器,还不至于束手待毙。
果不其然,一大批的活尸,已经拥到了长廊尽头。他们像这地牢里的老鼠一样,成群结队的向一个方向进发。
阿史那晟雷心中一凉:看来今日,自己是要交代在这了!转念一想,兰若凌那个死丫头,把我丢在这里不管不顾,此时……唉!但愿她能安好就是!
命在顷刻,他居然想到这个,阿史那晟雷也是很服自己的。
尸群摇摇晃晃,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就来到跟前。阿史那晟雷先前心急如焚,想着各种各样的解脱之法,但此时注视着眼前一大群的活尸,棕色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笃定的澄澈,死又何惧?既然如此,不如痛痛快快的大干一场!
他的掌心已被捂热,准备着第一波袭击。那些首先涌上来的活尸,已被他的千钧之力分筋错骨,纷纷头颅落地,血流如注。
这样的抵抗进行了好大一会儿,但涌上来的活尸何其之多!再加上他的双腿无法移动,渐渐被堵在了尸群中,施展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再这样下去,不被咬死也要被挤死!阿史那晟雷心中暗叹,“我已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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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其中的一个活尸已经摇摇晃晃绕到他身后,踏着先前倒地的死尸,找了一个角度,对着阿史那晟雷歪出了脖子!
“小心身后!”
话音与琴音齐至,身后与身前的活尸,都被琴弦上发出的剑气截杀!
阿史那晟雷惊喜抬头,果然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你来了!你来救我?”
一击即中,拨琴的人暗暗松了一口气——幸亏这些时日来我夜以继日的反复习练老闲翁授予的琴剑之技,否则,此时此刻,这个人恐怕就要遭遇了!
兰若凌一边拨琴一边朝他靠近:“那当然!我岂是那种贪生怕死,弃人于危难之中的人么!”
“你当然不是啦!我就知道,你会来的!我现在真是开心得很呐!”阿史那晟雷不顾眼前还未解决的难题,一脸兴奋不已。
兰若凌闻言,收敛快要崩溃的内心,专心运气于弦,剑意琴发,活尸连连倒下,瞬间杀出一条路来。
“我的双腿不能动弹,你能不能想想办法!”阿史那晟雷看到自己被锁住的双腿,刚被点亮的内心瞬间暗淡下来。按照这种阵势,如果不能解开束缚,是万万出不去的。况且那些活尸层出不穷,剑意琴发的招式极耗功力,这样耗下去,兰若凌也支持不了多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