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罗销金手
三人谈兴正浓,听得楼下呼唤。却见秦沐雨面露诡笑,对林无垢与黄真真二人道:“瞧瞧,来得好快。”便似他早已料到南宫世家会前来孔雀楼一般。
三人下楼出门,只见门前当先站着一个着黑色武士劲装的壮年人。浓眉大眼,身材挺拔壮硕,腰间系一条银色腰带,上悬长剑,甚是威武。身后同样站着两个武士,却是系着青色腰带。
据说南宫世家座下武士共分三级,根据武功修为排定,分别是金龙卫,银龙卫与青龙卫。照此看来,眼前站着的便是方才喊话的自称叫南宫谨的银龙卫了。
见三人出得门来,那银龙卫南宫谨竟不行礼,大喇喇地背着双手,朗声道:“在下南宫世家座下银龙卫南宫谨,特来告知三位。”他神情倨傲,言语无礼,竟然不问三人姓名,一副居高临下之态。行为举止便似训斥下属一般。
林无垢心中大觉不快,心道:这南宫世家区区一个门下卫士,举止如此蛮横,当真好生无礼。只听身旁秦沐雨怒哼了一声。
南宫谨继续道:“南宫世家门主南宫正明,携少门主南宫兆,今日莅临洛阳府,与知府大人签下生死状,特来史府破此血案。这孔雀楼已被南宫世家征用,楼中之人速速搬离。”林无垢先听他说到莅临二字,便觉烦感。心道:你纵便是武林世家,富甲天下,却也是一介平民。此际大话炎炎,居然还莅临洛阳府,却不知,你是如何莅临?
再听到“征用”二字,不觉怒从心起:一个武林世家,又不是官府衙门,凭什么便来征用,又凭什么敢用征用二字?再听到要让三人搬离时,竟觉怒不可遏:南宫世家,蛮横霸道,狂妄无礼竟至于斯。我四人先行住入这孔雀楼中,你却以什么理由,凭什么让我等搬离?
看眼前这南宫世家小小门人,竟然也敢器张跋扈到如此境地,由此可见,南宫世家在武林中,到底有多么强蛮霸道了。看来今日少不得要给此人些教训才是。心中暗暗拿定主意。
突得心中又想:这史府一个连环杀人血案,居然也惊动到南宫世家门主与少门主倾巢而出,实是太过不合情理。心中大是疑惑。
正在此时,只听秦沐雨怒道:“闭嘴,你说的这些屁话,是在与老子们说的么?”那人狙不及防被秦沐雨抢骂,竟然一怔,他素来仰仗南宫世家威名霸道惯了,万不料眼前这三个人听到南宫世家的名字,不但不惧,反而出口斥骂。对他来说,确实闻所未闻,破天荒的头一遭。
然而一怔之后随即大怒,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对南宫世家——”“无礼”二字尚未出口,突得“啪—啪”两记耳光打在脸上,只觉天旋地转,火辣辣的生疼。眼前人影只一闪,便倏忽不见。竟然连看也未曾看清楚。
再听身后又是四声耳光响起。回首看时,却见那两个同伴目瞪口呆,惊魂未定。想来他们也与自己一般,挨了打却未看清出手之人。
这六记耳光分打三人,只在电光石火之间。而挨打的三人却惊慌失措,竟不知到底是什么人出手,更不知那人到底是用了什么法子,在电光石火之间连打三人,却让三人连人影也看不清楚。
回首看楼中三人,只见那走方郎中满脸怒容,却并不象有动过手的样子。中间的青年人虽脸含微怒,却也并无异状。唯有那身着绿裳的美丽女子,笑吟吟地看着身边的青年人。在她脚下,却有一条大黄狗,冲着自己呲着牙齿,狺狺低吠。一时之间,竟然判断不出这三人中到底是谁出手。难道是见了鬼?
却听那女子娇声道:“无垢哥哥,这三个家伙好生讨厌,我方才请他们每人吃了两个耳刮子,你不会怪我吧。”林无垢微微一笑,道:“不会。”黄真真闻言面露喜色,仿佛很是欢喜。
却听秦沐雨沉声道:“黄家妹子,你打得好,只是还不够。”说到不够两个字之时,衣衫无风自鼓,一股迫人的劲气,直逼到南宫谨身前。
南宫谨大惊失色,正待要退,秦沐雨竟如鬼魅一般迫上身来,伸出右手在他眼前轻轻一晃。南宫谨竟觉一股漫天的劲气,将自己困在其中,心中暗自叫苦。万没想到这小小的孔雀楼中三个不起眼的人物,竟然是自己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高手。
只见那秦沐雨右手色泽如淡金,在自己眼前轻轻晃动,嘿嘿冷笑两声,只笑得南宫谨亡魂大冒,却听他缓缓问道:“你方才说了些什么,老子未曾听得清楚,不妨再说一遍试试?”话音方落,那右手突的金光大盛。南宫谨看他表情,再见他手掌,又听他满含威胁却又戏谑的口气,方才的盛气凌人,宛若泄了气的皮球,竟然连话也不敢说了。那身后两名青龙卫见状不妙,拔剑而上,围在秦沐雨身前,大叫道:“大胆狂徒,你要作什么?”
却听秦沐雨怒喝一声:“滚!”一股气劲扑面而来,逼得那两个青龙卫连退几步。二人面如土色,心道:这下糟了,这人到底是谁,武功之高,内力之强,简直深不可测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了。心下叫苦不迭,却也不敢退走,持着剑远远围着秦沐雨,心下早已慌了。
南宫谨被他内力逼得呼吸也觉不畅,一股排天的气劲宛若无形的绳索般将自己捆得死紧,自己身体竟如玩偶一般不得自主。心中惧极。
却见秦沐雨嘿嘿冷笑,缓缓伸出右手,握住南宫谨的右手。南宫谨眼睁睁看着他抓起自己的右手,却被他以内劲逼住,丝毫反抗不得。只觉那手象铁箍一般,紧接着一股炙热无比的劲气瞬间自掌间“劳宫穴”冲入,缓缓向上移动,沿着“天河水”直到“洪池穴”方止。
南宫谨大骇,只觉那股热力越发加剧,自己右手小臂便若烈火焚烧,苦不堪言。额上汗水涔涔而下,口中不由自主哀叫一声。
另两个青龙卫见状大惊,正待扑上救援,却见秦沐雨转过头来,森然道:“你两个上来试试!”语声不大,却满含不屑与威胁之意,足以震人心魄。二人只见他衣衫无风自鼓,怒目如刀,宛若天神。一时气沮,大生怯意,竟然不敢上前。那黄大头狗仗人势,作声低吼,黄毛耸起,作势也要扑将上去。
只见秦沐雨森然笑道:“小小惩戒,不成敬意。”众人只见他每说一字,那南宫谨身体便随着颤动,身体缓缓歪倒,仿佛痛难自禁,口唇颤动,却发不出声音。林无垢和黄真真见状,暗自惊叹:这借命神医秦沐雨内功精深,竟至于此。然而心狠手辣,却也叫人心存不忍。
秦沐雨话音方落,右手一抖,那南宫谨身子便如断线的风筝般远远地飞将出去,扑的一声跌在地上,腿脚蹬踏,却挣之不起。两个青龙卫赶紧冲将上去,将他扶起。只见他身体绵软无力,脸色煞白,汗如雨下。右手腕**处高高肿起,颜色黑得骇人,宛若被烈火烤炙过一般。两个青龙卫只惊的目瞪口呆。
只听秦沐雨道:“还不快滚!”
青龙卫如蒙律令,一人负起南宫谨,一人随后护持,忙不迭的往回便走。秦沐雨望着三人背影大笑道:“你三人回去告诉南宫正明老儿,便说老子借命神医秦沐雨,便在这孔雀楼里相候。他若是想来住,便唤他亲自来见老子!”内力催发,声如闷雷,端得是威势惊人。
那三人听得借命神医秦沐雨七字,如见鬼魅,一声也不敢吭,脚步更是快了几分,跌跌撞撞,只恨少生了两条腿,亡命而逃。却听得身后那黄狗汪汪大叫,便似在嘲笑三人一般。
林无垢与黄真真见那三人情状,暗道这秦沐雨的大罗销金手,至阳至刚,果然是名不虚传。见那三人走得远了,黄真真道:“秦大哥好威风,只是—只是——”秦沐雨回头看她,轻轻一笑道:“黄家妹子,只是什么?”黄真真张口欲言,却将眼睛看着林无垢,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秦沐雨见状一笑,心中明了,笑道:“黄家妹子,你可是觉得秦某太过心狠手辣么?”黄真真闻言一呆,却缓缓点头。秦沐雨道:“黄家妹子,你和无垢兄弟才出江湖。你们却不知道,对江湖上这些恶人坏人,你必得比他们更恶,更坏才行。如若不然,他们就会想着法子来欺侮你。”言语轻柔却又十分郑重,仿佛对林无垢与黄真真二人发自内心的劝告。
林无垢心中虽不以为然,但觉也不便反驳。却听秦沐雨又道:“这江湖险恶,你二人慢慢便知晓了。”说到这里,随口轻叹一声道:“这个江湖上,委实没什么好人。”前面一句貌似忠告,后面一句,却似发自内心的喟叹。
黄真真闻言一呆,即而笑道:“秦大哥,你说江湖上没什么好人。你不也是江湖中人么。难道你,也不是好人?”但见她语声娇憨,满脸促狭的笑意,一如邻家小妹。
秦沐雨见状一呆,不料她竟有此问,即而笑道:“我么?我自然也不算什么好人。”说罢看到黄真真一脸惊异,朗声笑道:“不过,黄家妹子。在你和无垢兄弟面前,秦某人永远都会是大大的好人!”大笑声中,林无垢与黄真真均觉他虽是笑言,却也甚是真诚,不由的心中感动,对他好感更增几分。
突的黄真真想到了什么,道:“糟糕,咱们只顾着自己,小玉姐姐还未曾用饭呢。”说着急忙返身便向楼内而去。秦沐雨闻言止笑,连道:“正是,正是。”脸上甚是懊恼,说罢也向楼内而去。只听他边走边道:“黄家妹子,你今天那几记耳光打得着实漂亮。却不知二十年前纵横江湖的大隐神龙黄柏康黄老先生,却是你什么人?”
大隐神龙黄柏康,二十年前凭借神奇身法与一柄隐龙刀,神出鬼没纵横江湖。却不知为了什么缘故,在风头正劲之机,突的隐匿江湖。多年来,几乎已经成了一桩武林疑案。然而时日已久,江湖中新秀迭起,大隐神龙的威名,也只在少数武林人中口口相传。
秦沐雨见黄真真今天展现的一手绝妙身法,不由得让他想起这桩疑案来。却听话音已落,黄真真却宛若未闻,径自上楼而去。林无垢面无表情,随后也跟了上来。
黄真真给小玉喂食,林无垢见小玉饮食如常,心中大觉宽慰。小玉食罢,黄真真留下陪护小玉,一边看秦沐雨为小玉诊断及研究那灯芯里的药丸。林无垢自去屋内,铺开棋盘,又复在棋盘上布子研思。
傍晚时分,何进回到孔雀楼内,带了两个公人,一辆马车。车上装着伙食用具。两个公人帮忙缷下那些用具,由何进指引送入孔雀楼右侧的小厨房之内,便忙不迭地走了。
三人自楼内出迎,却见何进推着一辆四轮独座小车,对秦沐雨道:“秦先生,你说的小车,可是这般模样?”秦沐雨见状大喜,道:“正是,正是。正是这般模样。”急忙走将过去,以手摩娑,口中赞道:“不错,不错,这手艺真是不错。何大人,辛苦你啦。”说完,满脸喜色对着黄真真道:“黄家妹子,这下你小玉姐姐若要出门,便可坐这辆车子啦。”语声欢畅,竟然是喜不自禁。
众人人闻言才知,原来他上午时拿出一张纸交给何进,原来是要何进去采办推车,却是给小玉用的。黄真真也觉欢喜,走上前去。然而心里甚是诧异,怎得这秦大哥对小玉姐姐却如此心细如发,连出门的小推车,竟然也给准备好了。
心里狐疑,不觉朝着秦沐雨脸上看去。却见秦沐雨突得见她脸上疑惑之色,似觉尴尬,连忙道:“何大人辛苦,快些请上楼,快些请上楼。”说着连忙推了小车,向孔雀楼内而去。
众人又觉疑惑,又觉好笑,随后大家一起上楼。上楼坐定,何进道:“各位不知,今日何进到府衙里回复。却听说知府大人与那南宫世家的门主,也签下了生死状。再有,听几个交好的兄弟告诉在下,除了那南宫世家,又不知道哪里来的几伙人,也一一签了生死状。知府大人现在病急乱投医,只要愿意签生死状的江湖人,来者不禁。只不知道,这往后还有多少人要来。”
众人还未答话,黄真真抢道:“何大人你却不知,那南宫世家的人,已经来过咱们这里啦。”何进闻言“噢”了一声,言下之意,却是不曾料到会这般快法。
黄真真满脸笑容,道:“你可不知那南宫世家的模样,小小一个银龙侍卫,蛮横霸道,便似天王老子一般。”说着故意顿一顿,看看秦沐雨,道:“只不过那来的什么银龙卫南宫谨,刚神气了没两下,便被秦大哥三下两下,打得屁滚尿流,抱头鼠窜啦。”说罢咯咯直笑。
秦沐雨脸有得色,道:“黄家妹子,你莫只顾说我,先是你那六记惊天地,泣鬼神的耳刮子发先声于前,才有我秦某人略施薄惩于后。我可不敢夺了你的功劳,也好叫他南宫世家的人瞧瞧,咱们孔雀楼里的三条好汉,并一个娇滴滴的俏妹子,岂是好相与的?”说罢哈哈大笑。
他对何进为自己采办小车一事甚是感激,于是故意说三条好汉,意思是把何进也加了进来,以示亲近之意。
何进见他说的有趣,不觉大有兴味,心道:这黄姑娘小小年纪,娇俏可爱,看不出武功却着实惊人,竟然敢用耳刮子招呼南宫世家的银龙侍卫。只不过那耳刮子如何便惊天地,泣鬼神了?
又听秦沐雨说到三条好汉,心中明了,当时自己并不在场,他却将自己加了进来,自是表达亲近之意。想不到这闻名江湖的借命神医,也是个至情至性的可交之人。
林无垢笑道:“真真妹子,你与秦兄两人马屁互拍,也不怕丑么?”黄真真闻言咯咯直笑,故意白了他一眼道:“无垢哥哥,这有什么,好朋友都作得,这互相吹捧,拍拍马屁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秦沐雨拍案大笑:“痛快,痛快。黄家妹子说得真是妙,好朋友间互拍马屁,乃是人间至乐,其乐无边。”突得转过头来四处搜寻,皱眉道:“可惜可惜,这当儿若是有酒,秦某人当浮一大白。”皱眉瞪眼,状甚失望。脸上表情甚是滑稽,众人见状都笑。
正在此时,却听楼下有人朗声道:“借命神医黄沐雨黄先生在否,南宫世家金龙世卫南宫望,奉门主南宫正明之命,特来拜访。”
众人听得声音,心中一动,暗道:这南宫世家,果然又来了。只不知是不是因为银龙卫的事,前来找麻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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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见秦沐雨大叫“扫兴”,长身而起打开窗户,喝道:“南宫世家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放了快走!”想是他觉得众人言谈正欢,却被来人扫了清兴,故神态狂傲不耐烦已极。
只见楼下肃立三人,当前一位身系金色腰带,想便是那南宫望了。身后则跟了两个银龙卫。见秦沐雨打开窗户喝骂,竟然不以为忤,便似充耳不闻。手举一张红色请贴,深躬施礼,道:“借命神医秦先生在上,南宫望有礼了。”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任秦沐雨性格怪僻,见得此状,也不好发作。轻轻哼了一声,怒道:“你来却是要作什么,要老子把孔雀楼让给你们南宫世家么?”
南宫望闻言再次施礼道:“不敢。在下门主有言,不知借命神医大驾在此,若有失礼,千万恕罪。南宫正明门主特备晚宴,于今夜史府碧荷园中,候神医大驾光临。在下特来代表门主呈送请贴,望神医能不计前嫌,屈尊移驾……”他执礼甚躬,言语间极是客气,实是无可挑剔。
秦沐雨回首看了屋内三人一言,朗声道:“老子知道了。你便把那请贴放到孔雀楼一楼桌上,老子晚些便带朋友过去。”南宫望闻言恭敬道:“是。”说把低着头,躬身进入孔雀楼内。
不一会儿便即走出,再次施礼,口中道:“在下告退。”说罢,领着两个银龙卫转身退去。
秦沐雨见三人退走,转身道:“宴无好宴,咱们去还是不去?”林无垢心中恼恨南宫世家的狂妄霸道,不觉起了好胜之心,亦想会一会这闻名江湖的南宫世家,便道:“秦兄贴子也接下了,便去一次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