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垢听得醒魂帖三字,尚未及细想,却见那魔手书生高高伸出左掌,故意停在眼前,仿佛那手掌方才逼退了秦沐雨,生怕它受了什么伤损,特加意观察,仔细欣赏揣摩一般。
林无垢与秦沐雨大觉怪异,心道:怎得这魔手书生浑然不顾身在斗场之中,径自看自己手掌作什么。
心中奇怪,忍不住看他那手掌时,只见那掌上手指纤细,皮肤白晰,微微蒙着一层淡淡的清光,绽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妖异之美。秦沐雨与林无垢二人目光与之才一接触,似乎瞬间便被那手掌深深吸引,二人一时之间浑然忘我,看着那手掌,竟似痴了。仿佛那只手掌宛若有深深的磁力,使得他们的眼睛,再也不愿意从那手掌上移开。
林无垢大觉不妙,拼力将眼神移开,却见秦沐雨看着那只手掌,面上表情竟然如痴如醉,仿佛这世间除了那只手掌,再也没有他物。心中暗叫不好,然而目光才一转向魔手书生,突的脑中又是一昏。
但见那只手掌晶莹如玉,指若兰花,宛似在夜空中忽绽忽收,泛着一种似青似白的幽光,若隐若显。那手掌幽光莹莹,一种动人心弦的美,仿佛让人绝望,却又让人陶醉。林无垢呆呆地看着那只手掌,心里仿佛只盼着那只手掌能来到自己身前,让自己仔细揣摩,细细品玩。又似乎想着让那只手掌,在自己身上轻轻抚摸,仿佛那便是人世间至乐至美之事,令人心存渴望而留连忘返。
林无垢痴痴看着那只手掌,却见它突地一闪,正击在秦沐雨胸前大穴上,秦沐雨应声倒地。
林无垢如梦方醒,心下大急,大叫一声:“秦兄!”便要扑上。却见魔手书生转身笑道:“林公子,莫慌莫慌,在下这只失魂手,并无意伤人。”说罢,又伸出那只左手,但见那手洁白晶莹,清光莹莹,简直美不胜收。林无垢顿时又被那手吸引,浑然忘记了秦沐雨,竟似痴了。
魔手书生用右手自桌上摆了两个酒杯,复提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道:“在下愿与林公子一叙,身旁鴰噪之人,且闭了他的穴道,让他安静一些如何?”
林无垢眼睛只痴痴看着那只手掌,对魔手书生所说话语竟似充耳不闻。突得耳畔传来一个声音道:“无垢哥哥,莫要再看他的手掌。”声音传入耳中,林无垢猛然间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却原来是黄真真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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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魔手失魂
林无垢听得黄真真提醒,紧忙移开目光,默运内力,凝神静气,瞬间头脑清明。心中骇然道:这魔手书生那只左手竟有如此魔力,方才自己和秦沐雨二人只一看那手,竟然失魂落魄,便似被他控制了一般,怪不得他会将之唤作失魂手。想到这里,心中大觉凛惕。
突听魔手书生笑道:“黄真真小妹子,你可真是顽皮,要不请你也出来,与你无垢哥哥一道,我等三人同饮一杯如何?”
林无垢闻言不觉大骇,要知传音入密乃是一种极为高深的内力修为,聚气成线,纵然在闹市之中,也只有被传音者方可听到。魔手书生居然能截听黄真真与自己的传音,细数古今武林,也未曾听有此事,简直骇人听闻已极。
然而再听他与黄真真说话的戏谑口吻,便似他与黄真真是多年相处,相濡以沫的兄妹一般。而自己与黄真真等人进入史府还不足两日,在他言语中竟似对自己一行人了若指掌。仿佛自进入史府以来,大家的一举一动,均未曾逃过他的眼睛。再联想到他所展现的神出鬼没的化身手段,以及行事作为的诡异狠辣,禁不住不寒而栗。
再看眼前,秦沐雨被点了穴道,而何进躺在地上装死,这二人安危全部系于自己身上。此时黄真真传音入密竟然被他发现,一时之间,心中担忧恐惧简直无以复加。
却听黄真真道:“我偏是不出来,你这魔鬼,休想害我无垢哥哥。”林无垢眼光急转,四处搜寻黄真真,心中大急道:真真妹子好不晓事,自己隐藏好便了,却偏要说话。这魔手书生神秘诡异,深不可测,若被他寻到岂不糟糕。
却听魔手书生听到黄真真说话,悠然笑道:“黄真真小妹子,在下是魔,绝不是鬼,你可不能弄错了。再者说来,若要害你无垢哥哥,举手投足之间均无不可,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他说到要害林无垢之时,虽似玩笑,却透着满满的威胁之意。
只听他又道:“你这小顽皮,可莫要再乱说话,不然在下找你出来,非得狠狠地打你手心才好。”他出言戏谑,以兄长自居,仿佛自己的小妹妹说错了话,作为大哥的他,忍不住要纠正她,责怪她似的。
听到这里,林无垢再也忍耐不住,脱口叫道:“你行事如此乖戾狠毒,自称是魔当无不可,说你是鬼,却又有何不同?”他怕黄真真再次说话被魔手书生发现,大急之下发声抢话,同时也有意警告黄真真,小心隐藏好,不可再行出声。
却见魔手书生袖起左手,以右手端起一只斟满的酒杯,手指微微一弹,只见那酒杯冲着林无垢缓缓飞来,四平八稳定,竟若有人手持。口中却不反驳,只道:“林公子,先请满饮此杯。”
林无垢怕他再寻黄真真,举手接了酒杯。却听他道:“魔乃独立于三界之外,大自由大自在,鬼却是人死之后的阴魂,何其腌臜秽污。在下以礼相待,林公子怎可如此出言污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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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听他分辩魔与鬼,竟似颇以魔为荣,心中大不以为然道:你以魔自尊,行事狠毒,哪里看得出什么独立于三界之外?牵强附会,却又怎能与什么大自由大自扯上干系?
又听他似乎责怪自己,不觉一怔,心道:他这般语气,竟似与自己旧友相逢,只因自己言语失当,特地温言告诫一般。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温文尔雅,以礼相待,当真是古怪之极。
魔手书生见他满脸狐疑,微微一笑,对他招手道:“来来来,林公子,你我且在这酒席之间坐下,一边闲叙,一边观看这场中热闹如何?”
说罢转身径自坐下,口中道:“在下心敬林公子为人,难道公子还怕在下会加害不成?”林无垢此时发觉黄真真不再讲话,心中不觉暗自一宽。听他此言,大踏步走将过去,挨着他身边坐下。心道:以他手段若要加害自己,仅凭那只魔手,当真是可在举手投足之间。眼下只有吸引他的注意力,让他无法分心,秦沐雨、何进与黄真真三人自会安全。再说身为隐庐剑君,纵技不如人,却也不能没了志气。倒要看看,他还要作些什么?
魔手书生满脸笑意,举杯道:“你我先饮此杯,且看这场上卑鄙小人,能硬撑到什么时候?”说罢一饮而尽。林无垢见状,自觉也不能输与他,也举杯饮下。
只见郎青与康大勇二人拖了两个南宫弟子到那拘魂魔使面前,那拘魂魔使对南宫正明道:“南宫正明,你从是不从?”南宫正明道:“在下方才已经说的明白,无话可说。”
拘魂魔使冷笑道:“杀了。”她言简意赅,两条生命在她眼中,竟似不愿多说一字。话音方落,只见闪电刀郎青手中刀光连闪,先后刺入那两名南宫世家弟子后心,二人登时毙命。
林无垢大急,突见魔手书生那只左手在自己眼前只一晃,顿时脑中一空,再醒来时,只觉自己左手脉门被他右手紧紧握在手中。一股阴寒之力透澈全身,全身内劲恍然间仿佛消失了个干干净净,再也动弹不得。
只听魔手书生道:“这等卑鄙小人,你且再往下再看。”林无垢怒火攻心,却苦于身体被控,大声吼道:“纵然南宫正明有千般不是,然而两条活生生的人命,你们说杀便杀,是何道理?”
却听魔手书生嘿嘿冷笑,道:“林公子,这世间之人,无不是卑鄙下流,自私自利之徒。在下眼中,无一人不可杀。你以为这南宫正明当真是宁死不屈,气节犹从么?林公子稍安勿躁,且再往下看。”林无垢怒极,却苦于被他控制,一丝也不能动弹。
只见郎青与康大勇又拖来两个南宫弟子,拘魂使者依旧如前发问,南宫正明脸色颓败,却依旧不允。拘魂魔使脸无表情,仅微微示意,郎青刀光一闪,又是两人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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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浑身发抖,嘶声叫道:“魔手书生,今日你若不杀了在下在,他日我必定杀你。”声嘶力竭,委实是怒到了极点。魔手书生对他说话充耳未闻,右手握住他的脉门,那只左手却为自己斟满一杯,即而仰天饮下,面带笑意,仿佛快意已极。
却见拘魂魔使却不令郎青等二人再去捉人,俯身以左手提起一具尸体,右手在尸体上前后不停拍打,即而从怀中取出一支亮晶晶的细长银针,自那尸体颅顶刺入,直至没顶。如是者三,不一会儿功夫,便将四具尸体如法炮制完毕。
林无垢急怒交集,看到场上情景,也禁不住又觉诡异又觉恐惧。只见那拘魂魔使丢下尸体,嘬起口唇,一缕诡异骇人的声音,自唇中唿哨而出。那唿哨声婉转阴森,在夜空中听来,简直令人毛发直立。
林无垢正不解其意,突然,躺在地上的那四具尸,一个个接连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林无垢只看得亡魂大冒,回头看魔手书生时,只见他脸上挂着一丝不屑的冷笑道:“人生与死,均如蝼蚁。在下想叫他生时,他便生,要叫他死时,他便会死。林公子你看,又多了四只魔蛹。”语气森冷无情,竟如厉鬼。林无垢见状竟然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
却见那拘魂魔使继续唿哨,那四具魔蛹如蒙律令,排成一列,缓缓转身,围着南宫正明不停行走。只见他们步履僵硬,脸上似乎还带着生前的表情,后背伤口鲜血尤自汩汩而出。此情此情,当真是说不出的残酷与诡异。
只听魔手书生悠然道:“江湖惊神剑,南宫第一家。南宫世家号称武林世家,却卑鄙恶毒,狂妄自大。在下仅于南宫正明书桌上留下剑招一页,留言洛阳史府存有剑谱全貌。他竟然真的率众前来,道貌岸然的夜设宴席,却大开杀戒。企图扬刀立威,排除异己而独得秘笈。”
他侃侃而谈,林无垢听他言语,脑中似乎如过电一般,随着他所言之事一幕幕逐次闪现。只听他继续道:“人心之贪,手段之狠,行为之卑鄙,用心之恶毒,这便是号称武林正派的南宫世家。这等人便千刀万剐,又有什么可惜?”林无垢听他所言,只觉似有道理,却又似与理不通,恍惚间虽然欲发声反对,却又不知要从何说起。
只见南宫正明满脸冷汗,惊惧交集,涕泪交流。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却已人鬼殊途。这四个死人围着自己,脸上表情宛若生前,却又似乎带着无尽的哀怨与责问。
南宫正明心痛如绞,不禁低下头颅,不敢也不忍再看,一时间之间,心中悲愤交集,傍徨无助之下失声痛哭,声如狼嚎。他身体被制,仅头脑清明,此时几欲拼命,却也力有未逮。
却听拘魂魔使森然问道:“南宫正明,你从还是不从?”南宫正明痛哭不已,身体突地萎顿趴在地下,却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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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见得此景,只觉凄惨无比,回想南宫正明宴席中气宇轩昂,意气风发,杀伐决断的模样。再看此时,不禁悲从中来:人性之贪,人性之狠,确如魔手书生所言。然而一旦失势,再强再狠之人,竟然也如此可怜。可是早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突听拘魂魔使厉声道:“带南宫兆前来!”林无垢闻言怒急,厉声问道:“南宫世家已经被你们杀了四人,尚且不够,竟要让他父子相对,怎可如此残忍?”魔手书生道:“林公子,他父亲便是父子,别人父子便不是父子么?你却不知道,这南宫世家,面对别人家的父子之时,又作了些什么?”说罢斟酒,又满饮一杯。
林无垢闻言不觉气结,回想南宫世家的跋扈霸道,想来这魔手书生所言,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只见郎青二人提着南宫兆前来,南宫兆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方才虽然身体不能动,但对场中发生的事情,看了个清清楚楚。待被拉到南宫正明身前,见到那四个魔蛹围着南宫正明,只觉心胆俱裂,放声哭叫:“爹爹救我!”哪里还有一丝南宫世家少门主的风采。
南宫正明身形剧震,将头颅埋在沙土里,竟然不忍看,也不敢看自己的儿子。
只听拘魂魔使森然道:“南宫正明,本使问你,你一次不应,便断南宫兆一条臂膀,再次不应,再断一臂。你一直不应,便将南宫兆四肢头颅尽断,再将他缝合,作成一只残破的魔蛹!”她语声尖利怪异,每说一字,竟如一根毒针扎在人心之上。南宫兆听得此言,骇得连声惨叫“爹爹”不已,声嘶力竭,竟然不成人声。
林无垢被魔手书生所控,身体不能动弹,只觉眼前场景残忍至极,目不忍睹,几欲闭上眼睛。突得斜刺里刀光一闪,直向魔手书生颈间劈去,一个声音叫道:“杀了你这残忍的魔鬼!”
却见魔手书生哈哈大笑,伸出那只魔手,只见一只洁白而清光莹莹的手瞬间捉住刀光,只一扯,竟然扯出一个人来。林无垢见状心中剧痛,大声叫道:“真真妹子!”
却见魔手书生一手握定林无垢,一手将黄真真扯到自己身边,那只魔手宛若鬼魅般点了黄真真身上两处穴道。顺势将她揽在自己身旁坐下。又顺手点了她的哑穴,仿佛不愿意她大声呼叫,打扰自己一般。
林无垢嘶声吼道:“你将她怎么样了?”魔手书生笑道:“这小妹子委实太过顽皮,在下将她点了穴道,让她乖乖地坐在这里陪咱们看戏。”
林无垢怒极攻心,回头看黄真真时,却见一双清澈美丽的大眼,直直看着自己,却不能说话。她看到自己时脸上又是担忧,又是伤心,想是她为了救自己,趁空以隐术出来偷袭,却不料被魔手书生捉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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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见状,禁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他一再瞩咐,一再担心黄真真的安危,却不料她还是为了救自己,被这魔手书生所擒。然而黄真真家传隐术何等神通,却被魔手书生随手擒获。这魔手书生,委实可怕已极。眼见此景,想及此处,林无垢只觉心胆欲裂,然而身体被控,半点也动弹不得,心中愤怒焦急,一时痛极。
却听魔手书生道:“林公子,黄家妹子,快看快看,好戏来了。”他点了黄真真穴道,右手控制住林无垢,然而对此毫不理会,仿佛正与自己的好友坐在戏场里看戏一般欢欣鼓舞,惬意无比。
只见场中拘魂魔使厉声道:“南宫正明,你从还是不从?”与此同时,南宫兆发声大叫,惨厉至极。他知道若是自己爹爹再不答应,自己将比眼前的四个魔蛹的处境将更加悲惨,是以撕心裂肺,放声惨叫。
却见南宫正明突的跃起,大声惨叫:“在下从了,在下从了。”语不成声,惶恐至极。
魔手书生见状哈哈大笑道:“林公子,黄家妹子,你们看这卑鄙小人,杀别人时多么嚣张跋扈,轮到自己便是这般德性,可耻啊,可笑。”
那拘魂魔使见状道:“好,南宫正明,自今日起,你南宫世家上上下下,均以身侍魔,不得反悔。”
南宫正明与南宫兆闻言突的瘫坐在地上,南宫正明只觉脑中一片空白,想不到南宫世家几代威名,轮到自己,却落到这般下场。南宫兆方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免于成为魔蛹的悲惨之境。然而突然又想到即将面对的现实,禁不住悲从中来,一时间脑中千回百转,却怎么也想不到一条解脱的法子。
却听拘魂魔使道:“你四人排成一队,盘腿坐下。”郎青、康大勇,南宫父子闻言排好队列盘腿坐下。只见拘魂魔使自怀中取出四根细长的银针,便如插入魔蛹颅中的一模一样,道:“此物名为定魂针,你四人初行侍魔,魔性不定。以此定魂针刺入你等百汇穴,以听我律令。待你魔性已成之时,便为你等取出。”
说罢,不待四人发言径自上前,先将一针,刺入南宫正明百汇穴中。四人见事已至此,竟无人反抗,被她一一行针。
林无垢只听魔手书生道:“这定魂针刺入百汇穴中,只要拘魂魔使有令,便断无不从。若敢不从,叫他生死两难。”林无垢切齿道:“你这等残忍卑鄙手段,便是你所说的魔的大自由与大自在么?”
魔手书生道:“初为侍魔人,魔性不定。待他魔性坚定之时,便会给他取出。所谓魔道,便是大自由与大自在,神人无道,天魔当立,无所不可为,无所不能为。”
林无垢怒道:“这是哪里的胡说八道,无所不可为,无所不能为。难道杀人放火,作奸犯科,无一不可为么,难道他们身为魔道,欺师灭祖,杀父辱母,也可自由自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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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手书生哈哈大笑,道:“这世间之人,卑鄙虚伪,人面兽心,无一不可杀,无一不能杀,想杀便杀,有何不可?入我魔道,无拘无法,无法无天,莫说是世间人,便是他们想杀我,只要有那份本事,有何不可?奉身为魔,无须虚伪矫饰,道貌岸然,想作什么便作什么,只要能作得到,又有何不可?”
他连续三个“有何不可”,直说得林无垢目瞪口呆,自他出生以来,几曾听过这种荒诞无稽,牵强附会的道理?然而眼前这魔手书生开口道来,却言之凿凿。在他口中,人命如草,什么律法伦理,道德人性,竟然全如狗屁。当真是荒天下之大稽,胡说八道已极。
却见那拘魂使者给四人行针完毕,道:“南宫父子,将那毒秀才与蜂娘子带来。”
林无垢见状,心中叹道:看来这场中所有人,都要被这魔手书生要么作成人蛹,要么成为侍魔之人,可怜这些武林人物,包括自己,只怕无一人能够幸免了。
只见南宫父子二人,将毒秀才与蜂娘子二人拖将过来,拘魂使者将手指在二人鼻端一抹,二人缓缓坐起身来。
拘魂魔使还没说话,却听毒秀才道:“在下方才看得清楚,也听得明白,先容在下与自己老婆说两句话。”说罢,也不待拘魂魔使回复,便对蜂娘子道:“娘子,你我夫妻纵横江湖十载,都不是什么好人,对么?”蜂娘子虽面带惧容,但听他说话,便回道:“正是,咱们夫妻向来也不稀罕作什么好人。”
林无垢大觉奇异,江湖盛传,再者秦沐雨也曾警告自己,说这对夫妻阴狠恶毒,无恶不作。似这等天良泯灭之人,在如此境况之下,毒秀才却先不搭理拘魂使者,竟要与自己老婆说话,确是十分怪异。不过听他语气,难道是要劝自己老婆和自己从权达变,一同侍魔么?
却见毒秀才微微一笑:“我毒秀才无恶不作,用计使毒,杀人放火,无所不为,妇女孺子也不放过,恶名昭彰早为世人所知了。娘子,你说对么?”
蜂娘子道:“相公,你不是好人,我也一样。在这江湖上谁不知道我狠毒阴险,**毒浪**,杀人不眨眼,毁人家室,无所不用其极,所谓老虎口中牙,黄蜂尾上刺,两般皆不毒,最毒妇人心,这便说的是我。”
毒秀才闻言又笑,道:“娘子,你我可谓狼狈为奸,祸害江湖,作恶多端,恶贯满盈了。只是不过,我毒秀才再毒,对娘子你还是好的。别人再怎生说你**毒浪**,在我毒秀才眼中,却依旧是我的娘子,从来没有变过。”
蜂娘子闻言,突的掉下泪来,道:“相公,我知道自己**狠浪**,可是在我心里,却是记得你的千般的好。在我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相公,从来没有过第二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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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听得此处,只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人细数自己恶行,毫不回避,委实是邪恶狠毒,卑鄙下流已极。然而二人一番言语,却情真意切,竟也令人颇为感动,却不知,他们到底要说些什么。
回眼看魔手书生时,只见他目无表情,却听得十分仔细认真。
只见那毒秀才听得蜂娘子一番话,眼中也自掉下泪来,道:“娘子,你说的这些,秀才都知道。只是今天,秀才要跟你说一件事,希望娘子,你不要怪我。”
蜂娘子听他言语有异,大感不祥,眼中泪水奔涌,哽咽道:“相公,你有什么事便说,我一定仔细听着。”毒秀才长吸一口气,道:“娘子,我看今天之局,只怕你我都难幸免。只是我毒秀才一辈子作了恶人,虽不后悔,却不想从了这些人,再去作个恶魔。”
林无垢闻言大惊失色,万不曾想,这阴险恶毒,臭名无扬的毒秀才,在今日境况之下,竟然说出这般话来。
却见蜂娘子泣道:“相公,你想怎样便怎样,我夫妻二人这一辈子,又曾向谁人低过头来?”她听到毒秀才这番话,仿佛早有预料。然而她面临如此险境,言语之中,似乎对毒秀才的选择颇表肯定,似这等所谓**毒浪**,恶名远扬的毒妇,竟然能说出这种话来,当真让人匪夷所思。
林无垢大惊之下,却见魔手书生面部微微抽搐,瞬间又恢复平静。
只听毒秀才道:“娘子,秀才方才看到那南宫正明的下场,知道若是秀才不能答应他们的条件,只恐娘子要受到牵连。若是这般,秀才心中委实不忍得很。”说罢,泪如珠串,滴滴而下,悲不自胜。
却见蜂娘子一扬脸,一张娇媚无比的脸上,突然得满是坚毅之色,道:“相公,我这一辈子都不曾听你几回话,但是今天,相公,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论什么结果,我都不会怪你。”
林无垢大惊,万不曾想到,这两个恶名远扬的恶人,竟会作出如此选择。能在如此生离死别之际,无论二人说话内容涉及多少险恶无耻,但这对夫妻,委实也确有可敬之处。
只见毒秀才听得此言,笑道:“好娘子,你真是秀才的好娘子。秀才作了一辈子恶人,也不后悔。只是断不愿意作个恶魔,哪怕他们将秀才作成这劳什子的魔蛹,反正秀才死了也无知无觉,随他们便是。”蜂娘子看着他,娇媚的脸上泪水涟涟而下,泣不成声。
那南宫正明等四人脸上表情复杂多变,又是羞愧,又是不解,让人看来,笔墨委实难以形容。
却听毒秀才道:“秀才恶贯满盈,谢谢苍天眷顾,让我娶了这样一个好娘子。娘子,你若随他们侍魔,便也随你。你要作什么,都随你,秀都永远都不会怪你。秀才永远记得,”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不得了顿住,脸上抽搐,瞬间黑气浮面,口中流出血来。原来他在说话之前,便以偷偷服毒,想不到他名为毒秀才,最终竟死在自己所制的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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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娘子放声大哭,欲扑将上去,却身体绵软。只见毒秀才奋力挣挣,拼力道:“你是我的—好—娘—子。”语声越来越细,说到娘之时,子字几乎细不可闻。只见他奋力说完这几个字,喷出一口黑血,俯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蜂娘子放声大哭道:“相公,你不作恶魔,我也不作,任他们将我们夫妻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作成魔蛹。便如你说的,反正你我夫妻也无知无觉便是。”
林无垢看到此处,忍不住泪如泉涌,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对所谓恶人夫妻,在此境况之下,却宁死不屈,如此壮烈。再回看黄真真是,只见她胸脯起伏,脸上泪水横流,只可怜她穴道被制,不能出声,也无能动作。
林无垢心道:若他们如此逼近于我,我也定要象这毒秀才一样,宁死也不作恶魔。只可怜真真,只怕要受了我的连累。想到这里,心中痛极恨极,眼中泪水,更是不停流下。
却听魔手书生道:“紫玉,放了这蜂娘子,那毒秀才的尸身还与她,不要迫她。”
一语既出,林无垢和黄真真均大吃一惊。林无垢忍不住回首去看他,却见他面无表情,却眼中晶莹发亮,对着拘魂魔使道:“紫玉,这毒秀才与蜂娘子,虽然一辈子行事恶毒,为祸江湖,但临死之际,却颇有风骨,着实可敬。将毒秀才的尸体还与蜂娘子,再将这蜂娘子交由这林公子。咱们先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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