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要召开武林大会,于情于理都要告知西域的朋友,屈镜如派人快马加鞭将消息传于摩尼教,果不其然,摩尼教当即派了三名首席弟子带领一众弟子随行到中原。西域商队自然也不会放过这次绝佳机会,来到中原做生意,摩羯那支商队便是其中之一。
这次丢马事件对生意人来说是见怪不怪的事情,凡在生意场上行走,总不能避免偷盗事件,故丢马一事发生之时也不会引起太大关注,然而这次事件的双方都是不能随意处置,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
九章是最近才崛起的江湖草莽,凭借一腔热血召集一群兄弟成立自己的小队伍,帮派还未成行,也未冠上任何名头,却不可小觑。
一月前,他带领自己那帮弟兄捣了一帮残害良家妇女无恶不作的土匪的老窝。那群土匪害人无数,朝廷几次剿灭都未成功,却让九章那十几人轻易而举给灭了,因此九章的名头在江湖上大振,加上他本人爱结交朋友。各路好汉,不论身家背景,只要两人投机,就能成为朋友,一旦成为朋友,便是诚心相待,而且他又是千杯不醉,为人豪爽,江湖上也是朋友无数,黑白两道通吃,他的小队也渐渐扩大,大有成立一家帮派之势。
但,这些只是江湖上大多数人对九章的认识,九章于江湖人士而言,只是一个突然冒出来的有些本事的小子,能掀起波澜却不能动到根基。
可,他还有一个身份几乎无人知晓。
九章原不叫九章,而是当今七王爷的内侄,父母均战死沙场,由七王爷抚养长大,他也是七王爷最为喜爱的一个侄儿,如果留在朝廷,凭借他的身手和胆识,封王拜将是迟早的事。可不知何故,一年前他突然消失,七王爷曾派人寻了整整一个月,未果,便对外宣称他已重病身亡。
屈镜如沉吟,九章之所以在江湖中行事如此顺利,除去他自身的本领,很大一部分来自于七王爷的暗中力量,七王爷自小便是少年英才,如今也是朝中唯一一位异姓王爷,他的实力不可想象。
动了九章就相当于拂了七王爷的逆鳞。
摩羯是西域商人,却又不是普通商人,他的兄长是摩尼教教坛大祭司,掌控着摩尼教的主心力量,这层关系很少有人知晓。屈镜如也是曾经在查阅摩尼教卷宗时无意中发现其间的微妙关系,经亓蓁一解释,渐渐明了。
摩羯家族,掌控着西域各方势力,帮教、皇族、民间,而摩羯此人便是负责民间,化身为商人,游走于西域和中原之间,将民间一切掌控在手中。不过根据屈镜如的了解,摩羯这个人野心不大,性格耿直,若能加以引导,定能走向正道。然而这些是西域那边自家事,以屈镜如的身份,不好插手,也不便管这等闲事,不然被有心之人利用,西域与中原建立起的百年和谐就会轰然崩塌。
这次丢马案牵扯到九章和摩羯,不是巧合,更像是某人故意下的一盘棋,为了挑起两方事端,制造混乱。
如果今日九章和摩羯两方不能善了的话,尽管他们背后的势力不在明面上插手,也一定会将对方背后的势力查出来,七王爷与摩尼教,都不是能善了之人。到时候,一切浮于水面,会更加麻烦。
这件事的始作俑者必定是知情人,最坏的情况是,那个隐于黑暗之下的人掌握的消息甚至比他还多,要做的事也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思及此处,屈镜如心中的那团迷雾越来越深,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他面上有了些许凝重。
“蓁儿,你去通知其他三位家主,今晚我们要商议此事。”屈镜如沉声道。
“是,义父!”亓蓁应下,身形却未动。
见她似还有事情要禀报,屈镜如便问道:“还有什么事?”
亓蓁本不觉逝川的出现有什么不对劲,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各路人马聚集一地,天下之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奇能异士自是不少。逝川不算怪异之人,甚至再正常不过,可凭借两次交手,本能上她认为此人不简单,于是如实禀报屈镜如:“义父,今早在茶馆我还碰到一个人。”
能让她注意并提起的人,让屈镜如有了听下去的兴致:“哦?是谁?”
“此人名叫逝川,我曾在舂神医家中碰过他一次,他似乎与舂神医关系极好,身边带着一个痴儿,那痴儿似有顽疾,心智不全。他今早出现在茶馆,事后还去了马厩观察一番,我想,他大概已经知道那些马并非西域人丢失的那些马匹。”
看破不说破,逝川那人很聪明,又在知晓她隐在暗处的情形下,刻意检查马厩,这人绝不是聪明那样简单,将这事说与义父,也是想义父能一解她的疑惑。
屈镜如听完不言,站起,双手负于身后,背对亓蓁,视线不知瞟向何处,思忖片刻问道:“可知这人什么来头?”
“看打扮,是西域人。”亓蓁肯定地道,尽管逝川跟她印象中粗犷的西域人极不相同,反倒有几分中原的气质。
“那你们可交手了?”屈镜如转过身,问了一句极不相干的话。
亓蓁不明白义父为何会做如此询问,却还是回道:“交过手。”
“他的武艺如何?”
“不知。”
“怎么说?”
“我是与他交过手,可他从不还手,只是在躲避我的攻击,甚至能毫不费力地避开我所有的攻击,而且,而且 ……”忆及他阻止她拔剑的动作,亓蓁顿了顿,方道:“速度惊人。”
亓蓁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全然落入屈镜如的眼里,对义女难得一见的表情,他只暗自笑笑,没再问下去,只道了一句:“此人我会注意,你先去告知其他三位家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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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镜如对亓蓁口中的西域人似乎并没什么兴趣。
“是!亓蓁告退,义父好好休息。”
亓蓁拿起桌上佩剑,走了出去,退出门外后,轻轻地关上房门,然后一一到各家主那里传达尊主夜晚议事的指令。
项家家主带着小女儿项绫罗去拜访啻陵城首富金家,名为拜访老友实为结亲,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回来,亓蓁只得等他们回来后才能传达,天黑之前若是没回来的话,她恐要亲自到金家一趟。
荆家家主恰巧也外出了,只留下一名护卫荆凡在楼中,这荆凡是出了名的冷面阎罗,且武功极高,从未有人见过他有别的表情,据说荆家家主也不曾看见过。
虽是江湖上齐名的四大世族的效力者,亓蓁与荆凡却从未一起共过事,所以并无交情,两人的对话也简短至极:
“干什么?”荆凡拦住亓蓁,凡是试图接近荆家家主房间的,即使是当今尊主身边的红人,荆凡也一视同仁的阻止,除非家主同意。
亓蓁不再上前,问:“家主可在。”
“不在。”
“何时回来?”
“不知。”
“晚上到尊主处议事。”亓蓁道。
“嗯。”
亓蓁不再多说,转身离开,荆凡话不多,可她知道,他会将指令传至荆家家主耳中,不管以何种方式。
高家家主未外出,只是高云见亓蓁主动前来,故意拦着不让进去,表情轻蔑,一副自信她不敢动手的样子。荆凡出门正好见到亓蓁被拦于门外,他依旧没有表情,视线一扫而过,下了楼,身影很快消失在一醉楼大门外的街道上。高云轻哼,荆凡那个冷面人都不管,谅她也奈他无何。
亓蓁朱唇轻启,用内力发出声:“家主,属下有事禀报。”
这一来,高家家主就算在沉睡,也会激灵坐起。
高云狠狠瞪了她一眼,又不能做什么,亓蓁垂下眼,不语,不一会儿,室内有用内力传出的雄浑之声:“亓姑娘,进来吧。”亓蓁这才看了高云一眼,未说一个字,高云愤恨地瞪她一眼,无奈,只得放行。
向两位家主传达完尊主的召令,亓蓁没回房,到了楼下,那扫地的小厮已经干完所有活计,正蹲在椅子上偷懒,边偷懒边防备这掌柜的不会察觉到。那掌事扯起嘴角,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叫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这情景像是出现在寻常人家中,偷懒的小孩躲避这严厉父母。
名气太盛,总会多添一些虚化,如此温馨和睦的一幕,谁人想到,这会是让人提起来就会赞不绝口的一醉楼里会有的平凡场景。
亓蓁不自觉地扬起嘴角,轻轻的,淡淡的,一逝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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