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仍是嬉皮笑脸:“‘前辈’,您乃堂堂修道之人,整日同一个妖孽饮酒作乐,又成何体统?”
老者似乎被噎了一下,呛咳出声,尚未想出反驳之语,已被年轻人拽了衣衫拉扯着飞远了,只隐隐听他嬉笑了催促。
“不知哪里飘来的酒气,走走走,你我先去喝个一醉方休……”
年轻人方才同老者比试,尚未敛了气息,月初旬凝目细瞧了去,果真见一人仙芒灼灼,一人妖气冲天,修为高深,皆不可小觑,再一眨眼,两抹流光疾闪而逝,早已不见了身影。
结界被破,远处金陵城内清月泠泠,碎烟轻扯,流光四溢,似是裹了一层银霜,如梦如幻。心中一动,月初旬提气纵跃,足尖轻点雕栏,借力一飞,身子已直直坠落而下。
漫漫梨花舞,轻掠耳侧,一如柳絮弥漫萦绕,裹了她一袭白裳。
似曾相识么……
何以心弦拨动,血液汩汩?却又何以模糊隐约,恍惚迷离?
白茫茫一片,是梨花如雪,还是雪似梨花?金陵未曾下过大雪,她何曾见过漫无边际的冰川雪原?
有人惊呼:“姑娘,你作甚?”
月初旬一怔,急急敛了心神,指尖轻抚空中一片梨花瓣,身子打了个旋,倏忽轻落,已是斜靠在了梨树枝上。
漫天花瓣绕青丝,一袭白裳随风起伏,遗世而独立,清冷而孤绝。
月初旬拈起落至袖中的一片梨花瓣,放在唇边嗅了一嗅,这才微侧了头,笑吟吟道:“叹妙,好香。”
叹妙一身湖绿色衣裙,倚住栏杆,一手揉着惺忪睡眼,一手托腮,不耐的瞪了她一眼,幽幽道:“姑娘若是擦伤了脸,看你如何向恩公交代。”
这丫头,如今是越发放肆了,竟敢拿师父来压她,全身早已疤痕遍布,再多一缕,又何妨。
只是,师父……
“渡行云在城内等了姑娘,姑娘还不速速前去寻了他么?”忽有人传音给她,声音慵懒无辜,仿若刚刚睡醒,隐了一丝窃笑。
不及抬眸,破空之声入耳,一抹白光已裹了邪魅煞气直直袭来,杀气惊落满树雪白,梨花瞬时漫天飞舞。
月初旬身子一侧,凝力轻点,踏着花雨从树上飞身而下。
法力深不可测,却故意偏了半寸,并不急于取她性命。
黑烟聚,轻雾拢,忽凝忽散,一如鬼魅起起伏伏,忽地向城内飘去。
黑影人所说不过是胡诌之言,却又为何诱她前去?月初旬细瞧了嵌入树干的那抹白芒,却是六瓣白花,花色如玉,冰姿雪魄,极为脱俗,正是初秋方能盛开的玉簪花。
初春赏玉簪,果真不俗。
月初旬敛眉,不动声色:“丫头,城内灯市极为热闹,你可愿前往游玩一番?”
叹妙并未察觉有何不妥,脸上怔松一扫而空,欢欢喜喜跃下楼来,扯了她衣袖急急向城内掠去。
星月盈光下,寒烟连翠,月初旬不觉悄然拂过脸去,一双清目淡如冷月,身后阁楼愈来愈模糊,她只望见楼顶一块紫红色挂匾,上曰:拂月阁。
不知为何,心中突地涌了一抹凄清。素心不负,黯魂难渡,此后,也许她将再也不会属于这里。
夜风轻掠,流云空寄,荒凉之郊唯有叹妙娇嗔明快的催促。
“姑娘,快来!”
月波下,阁楼前,忽地现出一黑影,浓雾缭绕中,唯见白皙下巴坚毅而俊秀,薄唇色淡如水,正勾了一抹浅笑,唇角噙着一枚六瓣玉簪花,灼灼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