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是么,有多想念,你可否醒来同我亲口说一说?
月初旬心涩,解除袖中封印放了火珥,又取出离疏,倚在云伤床前,俯下身去,将额头贴了他额头,捋了两人青丝纠缠一起,缓缓道:“‘以妖为媒’,可还作数?‘以梳为礼’,可还当真?‘结发为亲’,可会反悔?”
明日。待明日聚齐六界神器,开启上古封印,取了泪之滴神花,醒转之后,一切是否还能回到当初?
这般姿势维持了许久,久到火珥喝光了桌上大半酒水,醉了过去,她仍不舍离开。
终是低下头去,贴上了他的唇。
若果醒转,遭了他嫌弃,便再也不能如此拥他,吻他了吧?
沉睡两年,他的唇依然柔柔的,软软的,如清风微漾,如煦阳暖照,温度正好,却让她心跳如雷,汩汩作响。
又不是第一次吻他,何以这般猛烈心跳?她忽有不安,不去理会心脏的急剧起伏,便这般拥吻着他,直至神智迷糊涣散,仍不肯放弃这一吻,贴着他的唇睡了过去。
翌日,红衣讪讪的来唤她:“姐姐,该出发了。”
月初旬怔松起身,抱起云伤便走,红衣急急去唤火珥,却见火珥酩酊大醉,早已不省兽事,再一抬眸,房间早已被月初旬施法封了印,不由恨恨跺脚,大骂:“贪杯的畜生!笨蛋狐狸!”
她摆那一大桌酒,原本便是为火珥准备,红衣灵力被缚,不能御风,没了火珥,寸步难行。
屋外唯有月初旬淡淡低笑:“若是姐姐有了不测,便让火珥认红衣为主人吧。”
红衣泪盈于睫,大声哭喊:“我才不稀罕,我只要小姐姐和云哥哥好好活着回来……”
活着。看东风悄上江南雨。听雁莺低语四海掠。
南泽花海,姹紫嫣红,缚香浓郁,绵延万里,无尽头。
簌簌清风扫过,起伏不断的海岸花海中,一如浪水波涛,汹涌不止,皆是憧憧仙门子弟。
海上半空,黑压压一片,皆是魔兵。九夜玲珑一早便已严阵以待,令朔流和泣玉死死守住海面,又布下固若金汤的结界,手持醉魔琴护在结界之外,仙门子弟一时竟奈何不得,唯禹禹行在结界外围。
半空对峙之人,清凉山掌门商陆,清半夏,尚东仙君,疏司仙君,以及问荆,敖岸山薛长老,丹护教以及青左,另一侧凌立半空之人亦是仙芒灼灼,仙剑熠熠,正是其他诸派修为高深之人,却独独不见东海瀛洲弟子。
青左左顾右盼,神情张皇,极其不安。
仙魔妖兽,密如流沙,却死寂如地狱之渊。
孤岛灵兽良将早已被暗涌的杀气惊骇的遁了身形,剑拔弩张,却又不急不躁,好似都在等待,等待暴雨风卷残云。
孤鹤清鸣,振翅疾飞之际忽地撞上结界,直直坠落,被海浪拍入海底,再不见了踪影。
结界下方海底千万丈处,正是上古墟空封印之处。
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急掠而至,胶着缠绵,似为一体,落在结界之外,海风吹起衣袍,猎猎作响。月初旬罩着一件宽大的黑色斗篷,一手揽着云伤,脚踏浪尖,冷冷审视。
尚东一眼望到闭眼熟睡的云伤,跳脚怒骂:“不孝之徒,弑师杀兄,如今又要连累六界受难……”
月初旬冷笑一声:“仙君,云伤早已不是清凉山弟子,何来不孝?至于清阳和使君子之死,商掌门,冥毒和九转醍醐香可还好用?”
炼精化气,声响如钟,整个海面似是被她冷笑震了一震,一言一句清晰落入每个人耳中。
月初旬仍是笑:“清姑娘,商夫人,你可还记得数年前你我初次相遇在玉笥山下,你可还记得酒肆中有两人中了冥毒却化尸为水,尸骨无存?你可知当初尚有半杯毒酒不翼而飞?”
清半夏一滞,身子摇晃几欲坠下半空,商陆神色莫辩,一把拂掉清半夏拉扯,叱道:“无知妇人,我怎会害了师父和师弟,妖女挑拨之言岂能相信?”
月初旬并不在意诸人信与不信,失笑道:“至于独孤掌门,则是惨死于九夜玲珑之手,与云伤何曾有半分关系?你等贵为仙界大派,不分是非黑白,肆意栽赃陷害,一味冤枉无辜,逼他走投无路,又觊觎我身上魔神之力,害他……害他至此,如今,如今我不过是前来救人,未曾无故害人性命,你等诸多阻拦,又是何故,何故?”
她声声悲戚,聚了身上魔力和妖力,因天生并无妖气,唯见煞气滚滚,周身海水激起数丈高浪,她抱着云伤纹丝不动,任由海水翻卷,上下起伏,衣裳滴水未沾。
浮在结界外半空中的九夜玲珑笑的慵懒:“呵,独孤老儿,确死于本公子之手。”
薛长老见九夜玲珑笑着承认当初杀害独孤掌门之事,仍是半信半疑的怒斥:“齐聚六界神器,开启上古封印,你救一人,却害人千万,苍生安宁毁于你手,我等修仙卫道岂可坐视不管?”
月初旬一怔,扭头望向九夜玲珑,却见他勾唇淡笑,桃花眼浅勾上挑,睫毛轻颤,兀自辩解:“我只开启南泽海底墟空封印,只取神花,并无害人。”
薛长老大笑:“南泽海底上古封印乃是六界封印之门,一旦开启,其他诸处封印薄如轻纱,被困妖魔便会轻易逃离而出……”
薛长老又说了什么,她一句未曾听到,只怔怔望了九夜玲珑,忽地飞身而上,一把揪住他衣领,颤声道:“我只问你,墟空内是否真有泪之滴?是否真能救醒云伤?”
他救九凤,原本只需要她开启此处上古封印之门。
九烛并未来此处,只因早已带领魔兵攻上天界广寒冰窟之地。
其他各重要封印之处,若有被困重要凶恶妖魔,仙界怕是一早便派了人守住,不以为虑,九夜玲珑可以骗她所有,但不能骗走她那一点点可怜的希望。
九夜玲珑轻轻摩挲着她颤抖的指,笑的天真而悲伤:“我并不希望娘子恨我一辈子。”
她身子一软,放下心来,云伤不愿她释放魔神之力,她便不为,但她不能不救他。若是救他一人,逃出一些宵小妖魔祸害苍生,所有罪责,她一力承担便是。
只需静等,五界神器一旦齐聚,自会召唤出最后一件神器天神盏。
仙界子弟亦是闲闲,仿若也在等待什么。
月初旬环顾四周,心中忽有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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