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长身玉立,白衣胜雪,表情冷酷而坚定,正是温震阳!
他一步一步,走到方翔面前,站定,问道:
“为什么要选在这里?”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迟早会有人知道。”
“知道时已无关紧要。”
温震阳不再发问,何时决斗,在哪里决斗,其实他并不关心,他现在就像一台战斗机器,渴望着战斗,渴望着胜利,不管拦路的是什么人,他都要将其踩在脚下!
他开始移动,方翔也开始移动。
他们保持着一丈的距离,右手慢慢滑向腰间,手握住剑柄的那一刻,他们身上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已达到了最佳状态。
白色的热气从他们身上腾起,那是因为身上的霜雪已被体内蓬勃运转的内力融化蒸发,不知不觉中,他们脚下的积雪也已消失殆尽。
可是他们并未出手,却还在缓缓接近,仿佛彼此之间有根无形的绳索,将他们一点一点拉近。
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已经近得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步,可他们的剑仍未出鞘!
空气似已凝固,时间也似已静止,但杀气却汹涌四溢,林间已笼罩在死亡的阴影之下,就连照进林间的阳光,也似乎暗淡了许多。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让彼此都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接下来必将是一剑决胜负,一剑定生死!
这正是方翔所要的,他要毕其功于一剑,这一剑必将是惊世骇俗的一剑,他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
温震阳呢?他在打算什么?看起来他已步入方翔的步调,但他同方翔一样显得胸有成竹!
几乎是同时,两人突然出手!
没有人能形容他们出手的速度,只看到淡淡的剑光一闪,剑气已纵横四起!
可是剑光闪起的时候,方翔的剑已经有了变化。
本来凌厉刺出的一剑,突然变得很轻,很空。轻得如天边飘过的浮云,空得如沥沥灵雨后幽寂的远山。
出剑的方位,也改刺为削,削向温震阳的手腕。
假如温震阳的剑还是如方才那样刺出,那此刻他的手腕必断无疑。他当然不会这么傻。
几乎就在方翔那一剑变化的同时,就像事先约定好似的,温震阳那一剑也变了,也变得很轻、很空,不同的是方位并没变,只是像浪花中的浮萍一样,原地陡然一顿,恰好能避开方翔那一削。
眼见得他们这一击将以平手告终,就在那浮云将散、流水将止,所有的力道和变化都已绝尽之时,方翔那一剑突然又变了!
刺耳的破空声突然响起,他的剑如出水蛟龙,变得更快,更急,不可思议地回到了原来的方向,直刺温震阳的咽喉!
绝处逢生!一剑三个速度!
这一剑,凝聚了多少年昼夜苦练的辛勤汗水,饱含了多少次挫折失败后的懊恼辛酸,即便是鬼,是神,也无法躲开这石破天惊的一剑!
方翔已算准温震阳会用逝水剑法应对自己,因此方才他剑削对方手腕,迟滞了对方的身形,化去了对方剑法的变化,然后再使出这神鬼一击!这也是逝水剑法达到第二重境界后,令对手防不胜防的绝妙所在。
可是可怕的意外发生了!
温震阳没有躲,因为他根本来不及躲。但就在方翔那一剑突然变速的同时,他那本已迟滞的剑也突然闪电般刺出,同方翔那一剑一样不可思议,一样惊世骇俗,而且还快了那么一点点。
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如果有神灵在场观看,此刻也一定会大吃一惊!
剑光不见了,杀气也已消逝,方翔的剑锋距温震阳的咽喉只差秋毫,却再也无法向前送出,他的劲力已从他胸口的伤口无情地泻尽了。
伤口不深,只有寸许,却足以致命。
“你竟然也练成了第二重境界。”方翔吃力地说完,手捂胸口无力地倒下。
他低估了对手,这一错误足以致命。方才那一剑的最后一击令他空门毕露,给了温震阳机会,如果他知道对方也掌握了绝处逢生的境界,在那种情况下还有刺出一剑的能力,是绝不会如此冒险出击的。
冷汗浸透了温震阳的衣襟,那一剑也耗尽了他的体力,他近乎虚脱,喘息片刻道:“你本不用死的,是公孙义害了你!”
方翔却似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嘶声道:“我学艺不精,方有此败。公孙家的剑法,天下无敌!”
温震阳不再说话,长剑入鞘缓缓离去,眼中露出一种兔死狐悲的表情。
下雨了,红色的花瓣雨。
花瓣落在方翔的胸前,顷刻间被染成了一种更深的红色。
方翔,这位埋剑山庄忠实而正直的弟子,永远闭上了眼睛。